杪冬(穿越父子)————有时下猪
有时下猪  发于:2010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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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权,为利,为求生存。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或许是牵扯不上个人感情的缘故,杪冬不会讨厌顺帝。
  不讨厌,不喜欢。对于杪冬来说,顺帝大概是个轻飘飘的偶尔想起时感叹一句“是个完美的人吧”的存在。
  所以,他的思绪转了转,又转去其它地方。
  不知道无赦还好吗?总是咋咋呼呼的小园子,不会又惹出什么麻烦吧?啊,反正顺帝和他的皇子大臣嫔妃们都还在北乡呆着呢,闹出点麻烦来也不要紧吧……
  转着转着,思绪就绕到周皇后身上。
  然后又是素安。
  然后,杪冬微微眯起的眼眸里,才真正开始泛上些暖意。
  “等会儿和苏圣一起出去散步。”被遗忘在一边的青衣人忽然开口。
  游走的神思似乎还没流转回来,杪冬趴在阳光下,懒洋洋地、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喜欢在午后太阳最烈时出去散步的,杪冬只见过苏圣一人。
  苏圣和青衣人并肩走着,杪冬跟在他们身后,无聊地用脚尖踢着小石子。
  不过杪冬的无聊并没维持多长时间,脚边路面上形状奇怪的刻纹轻易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侃侃而谈的青衣人和苏圣被他丢到脑后,杪冬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弥漫在这个城镇里,浸润在细微处的邶水特色。
  像是造型独特的檐角啦,用途不明的石盘啦,顺着水流折了两折的双桥啦……即使是店面招牌上某个文字与别处不同的勾画,也可以让他停驻脚步看上一阵子。
  所以,当他再抬头时,惊奇地发现青衣人和苏圣身后跟了一大群人。
  人头攒动,声音亦很嘈杂。杪冬踮踮脚,隐隐看见苏圣回头和谁说话时略显狂狷的脸,以及青衣人不变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回事啊……”杪冬挠挠头,喃喃自语。
  “咦?”身边有人听见他的话,很不可思议地提高了语调,“难道你不是来请苏先生解惑的?”
  杪冬转头看他,那个被热情的人群挤到最后的年轻人一脸惊讶。在弄清楚杪冬是外地人后,他便开始津津有味地解释这个邶水特有的景观。
  原来那个苏圣是出了名的学识渊博,才思过人,并传言这世上没有什么问题可以难住他。于是上门求教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惹得喜静的苏圣烦不胜烦。后来,他索性拒不见客,找上门的人不论何种身份何种目的都会被毫不客气地撵出去。也由此,邶水一带的文人学士有了疑问都苦于无处求解。
  “……但是,苏先生品性高尚——”
  “于是便特意挑出散步的时间来为你们解答疑难?”杪冬接过他的话。
  年轻人用力点头,杪冬看着他异常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翘起嘴角。“我们落后很多了,”杪冬指指前方,笑道,“快些赶上去。”
  年轻人哎呀一声,拔腿就往前跑,边跑还边回头招呼杪冬也快些。杪冬朝他挥挥手,脚步却依旧慢悠悠的。
  杪冬不怎么理解这个世界对学者的疯狂崇拜,但这些单纯的人们确实干净得可爱。
  年轻人已经消失在人群中,杪冬收回视线,眯起眼看了看亮晃晃的天空,犹豫着是不是该另外找一个方向,来开始属于自己的邶水之旅。
  决定还没做下,变故横生。热闹的大街忽然安静了一会儿,下一瞬又变得更加嘈杂。人群闹哄哄的,杪冬从那些崇拜者言词犀利的责备中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也不过是一群玩打仗游戏的孩子,正在兴头上没注意到这是苏圣散步的必经之路,不小心将泥团砸在他身上。
  孩子被恼怒的人们赶到一边,苏圣拭了拭白袍上的泥印子,不悦道:“够了,走吧。”身后有人赞叹说:“苏先生果真大量。”苏圣并不搭理,皱着眉头一味往前走。
  混乱的人群又纷纷跟上,杪冬却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快要哭出来的孩子,抿了抿唇。
  他转过身,悄悄跑到他们身边去。
  孩子们讪讪地站在那里,一脸沮丧。砸到苏圣的女孩边抹眼泪边抽抽嗒嗒地嘟囔:“我又不是故意的……”
  杪冬笑了笑,摸摸她的头,然后弯腰拾起一个泥团,用手指捏了几下。
  “你看,兔子。”
  泥巴捏的小兔子趴在杪冬手心上,女孩怯怯地从指缝里露出眼睛,良久,才抽了一下鼻子,小声说:“没有眼睛……”
  “没关系,”杪冬翘起嘴角,“我们可以用树枝把眼睛画出来。”
  女孩一下子忘了哭泣,兴冲冲地找来细树枝,在杪冬的指导下左边一点右边一点,兔子的眼睛就画出来了。
  “哗——”她捧着泥巴兔子开心得转了几个圈,别的孩子也抛开对陌生人的羞涩,一窝蜂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大哥哥会捏老虎吗?会捏小狗吗?马呢?驴子呢?还有大将军!我们街头有个捏面人的,捏的大将军可威风啦!可是娘都不给买,大哥哥会不会捏大将军呀……”
  杪冬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地回答,最后说:“我教你们捏好不好?”
  于是孩子们欢呼一声,坐下来跟着杪冬捏泥人。可惜他们没有安静太长时间,没过一会儿又拎着泥巴相互乱扔。
  杪冬在一边笑着,任他们把脏兮兮的手往自己脸上衣服上蹭。
  跑累了的孩子们坐在地上休息,还任性地要求杪冬给他们讲故事。杪冬无奈,拿起捏好的泥猴子泥兔子开始编,简简单单的故事,那些孩子却瞪大眼睛听得特别认真。
  太阳慢慢西沉,孩子们的爹娘三三两两找过来,或笑或骂地带他们回家。
  “杪冬哥哥明天还来和我玩吗?”女孩一只手牵着她的娘亲,一只手捧着小兔子,恋恋不舍地问。
  杪冬摸摸她的头,只是笑,不说话。
  温柔的女人不好意思地笑,边低头责备说不要麻烦大哥哥呀,女孩不满地抬头辩驳,两人说着话逐渐走远,愈变愈小的身影在夕阳中似乎闪闪发光。
  杪冬默默看着,脸上浮起浅浅的笑。
  黄昏总是最温暖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肚子饿的时候,想要睡觉的时候,有人会说,天黑拉,我们回家吧。
  带你离开这里,回家吧。
  杪冬抬起头,橙色的光线抚上他的眉角发稍,让那张平凡的脸忽然变得有些不真实。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衣人摒住呼吸,轻轻唤了句:“杪冬?”
  『杪冬?』
  风吹起长发,回过头去的时候阳光似乎被割碎了,化成一只只金色的蝶飞散开来。
  或许是夕阳太过美丽,杪冬忽然笑起来,说:“嗯,我叫杪冬,十二月的那个杪冬。”
  还记得那个遥远到让人落泪的黄昏吗?
  如果一个人在夕阳里太寂寞,那就等等看会有什么人来带你回家吧。
  那个名字叫素的女子柔柔笑着,雪白的皮肤,乌黑的长发,像画里的公主一样漂亮。
  七岁的杪冬顶着一张倔强的脸,偏开头,说:
  『我叫杪冬,十二月的那个杪冬。』
  然后呢?
  然后,好像就是幸福的开始了。
  第 4 章

  雨淅淅沥沥,下得颇大。
  一旬大师说,虽然雨水是上天的恩赐,可是下得太多,气会堵住的。
  杪冬不明白一旬那些好似藏着玄机的话,他只知道,要是一直下雨,河川的水会上涨。
  一路跑回来的杪冬微喘着气,他拭了拭脸上的水珠,收起油纸伞,推开青衣人的房门。
  “我要去黎县。”杪冬开口说。
  青衣人从书里抬起头,奇怪道:“怎么忽然想去黎县?”
  “听说那边在闹水灾……”杪冬解释一句,“大叔接下来是要去德州?我是来告辞的。”他顿了顿,又说,“顺便留个地址给我吧,以后好把银子还给大叔。”
  青衣人挑眉:“为什么不一起去黎县?”
  杪冬愣了一下,问:“大叔要去吗?”
  “去啊,”青衣人叹了口气,“为什么不去?”
  在杪冬的请求下,他们当天就备好马车往黎县出发。
  “大家都拼命地往外跑,”杪冬挑开一角帘布往外望,青衣人凑过去,看见大雨里混乱的仓皇出逃的人们,“只有我们在往里赶。”
  “黎县是比较危险……”
  早晨的时候,听从黎县来的人们说了那边的情况——洪水爆发过一次,地势低的房屋全被冲毁了,许多人丧命其中。雨停了一两天又开始下,堤坝年久失修,只怕再一次洪水就会淹没整个县城。
  害怕死亡的纷纷外逃,就连县令都丢下百姓离开了。可是,总有些会留在黎县的人吧?比如说跑不动的老弱病残,比如说不愿抛下家乡的热血青年。
  杪冬起身,青衣人抬眼,问:“怎么了?”
  “去帮未矢赶马车,看能不能再快点。”
  门帘掀开了又放下,马车里只剩下青衣人。他用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窗沿,风时不时将门帘吹开一道缝隙,隐隐可以看见那个少年挺立在风雨中,单薄且倔强的背影。
  敲击的动作逐渐变慢,青衣人幽深的眼里有暗光闪过。
  黎县乱成一团,笼罩在死亡恐惧中的人们、失去亲人伤痛的人们,在苍茫的雨幕里发出一声声让人心恸的悲鸣。
  杪冬问清楚堤坝的方向,跨上马扬鞭而去。
  “跟着他,”青衣人叹了口气,对未矢说,“别让他受伤。”
  浓郁的夜色里,一道黑影闪进黎县最豪华的府宅,跃进唯一还有灯光渗出来的那个房间。
  房里那人看见青衣人惊讶了一下,然后不慌不忙地跪下轻呼:“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顺帝转身坐进椅子里,环顾一下装饰得颇为奢华的房间,拂袖道,“庄爱卿倒是住得挺舒服。”
  庄季站起来,白玉般的脸挂着轻慢的笑:“陛下知道,臣是过不惯俭朴的生活的。”
  顺帝半眯着眼,冷哼一声。
  “倒是陛下怎么会到黎县来?”庄季疑惑,“臣可没听到风声。”
  顺帝笔直修长的食指支着眉角,沉默不语。气忿有些奇怪,庄季收起那幅玩世不恭的表情,静立在一边等候。
  良久,顺帝才回答说:“是甫子阳要来。”
  庄季“啊”了一声,看向他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冷漠,孤僻,目光短浅,资质平庸’,对于子阳,朕一直都是这样的印象。”顺帝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语气里却带了些不可察觉的疲惫,“现在却发现,朕完全不了解他。”
  庄季微微皱了下眉。他压下听到那句颇为亲昵的“子阳”时的怪异感,静待下文。
  “朕前段时间在甫子阳身边安插了几个暗影,他们汇报说待朕离开皇城,子阳也私自出宫了。”
  “擅自离宫可是大罪,”庄季皱眉,问,“太子殿下为何出宫?又为何要到黎县来?是否与秦屿山相关?”
  “似乎不是,”顺帝轻啜一口茶,“朕一路跟着他,反而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一个人背着包袱,从这个地方走到那个地方。没有目的,也不留眷恋,只是静静地,在那些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边走,一边看。偶尔会在奇怪的地方停下来,忽然就扬起嘴角,让微笑一点一点蔓上脸颊,蔓上眉梢,蔓上每一根发丝,在流逝的人群中闪闪发光。那个时候,他在想些什么?
  用手指慢慢滑过破旧的高墙、石栏、篱笆,拖着孤孤单单的影子,抬眼望向天空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陛下”庄季沉吟一阵,开口道,“现下正是紧急时刻,秦屿山随时会有异动。”
  “朕明白,”顺帝放下茶杯,那丝疲惫与疑惑顷刻间消失无踪,“朕会派人看着他,至于那个欺君犯上的无赦——”他抬起身,眼眸里闪过阴狠的光,“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待事成定局再行处置。”
  庄季点点头,道:“秦屿山这边,臣也会仔细盯着。”
  “卿的能力,朕自然放心,”顺帝抬抬手,懒洋洋地问,“黎县的水灾,卿打算如何处置?”
  “臣派人去号召群众守住堤坝,尽力控制住灾情,”庄季顿了顿,又说,“二殿下已经带了赈灾物资,正往黎县赶来。”
  “他倒是会收买人心。”顺帝淡淡道,他站起来,踱了几步,回头又说,“给朕寻个住处,子阳和朕在一起,他不知道朕的身份。”
  “陛下还是尽快离开黎县的好,”庄季的嘴角重又勾起轻浮的笑,“陛下呆在这里,臣岂不是要费尽心力守住黎县?哎呀,可要起早贪黑了……”
  “起早贪黑?”顺帝嗤笑,“卿还是忙点好,花街柳巷玩得太多,当心玩出什么毛病来。”
  庄季也不恼,凤目一挑拖长了声调说:“臣——多谢陛下关心——”
  顺帝轻哼一声,衣袂一翻转身飘出房间。
  第二日傍晚,雨势变小了,守堤的人忽然多起来,于是未矢坚持着把杪冬带去青衣人的住处。
  两个人都异常狼狈,脏兮兮的衣服贴在身上,头发乱七八糟,上面还粘着泥土和杂草,暴露在外的皮肤,遮盖在肮脏的泥沙下,隐隐可以看见一道道擦伤划伤,藏在里面的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肩膀和膝盖部分的外衣已经磨成了破布。
  交待过不要让他受伤,却还是受伤了。
  青衣人伸出手指碰了碰杪冬脸上那道最长的还在渗血的伤痕,心里有种莫名的烦闷。
  “去洗个澡。”他说。
  杪冬避开他的手,疲惫地笑了笑,转身走进屏风后面。
  再出来的时候未矢已经不在房里了,杪冬问了问青衣人,青衣人回答这里只有两间房,未矢出去另寻住处。
  “我可以和他住一间啊。”杪冬说。
  “不行。”青衣人看了他一眼,声音沉沉的略带寒意。
  “现在哪里找得到住处?”杪冬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天空,眉微微蹙起,“未矢已经很累了,找他回来住吧,我可以去堤上。”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青衣人拉住他,沉默半晌,最后叹气道:“我跟你一间,未矢另一间。”
  青衣人说是去找未矢,杪冬就窝在椅子里一边擦头发,一边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他是真的很疲倦了,从昨日到今日不停重复着扛石块、扛沙袋、扛木桩这样的动作,眼皮都没合过,所以青衣人回来的时候,杪冬手里握着那块擦头发的布巾,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
  烛火还在微弱地闪烁着,他的黑发轻轻散开,包裹着纤细的肩膀,印在雪白的衣袍上,如一片泼出去的水墨,在火光下闪动着奇异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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