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再见江南

好么，眨眼功夫他倒是升了一辈，江南对他孩子气的做法不禁摇头。

春天的阳光温暖明媚，野花颤抖着绽开在微风中，清新的花香夹杂着泥土的氛芳迎面吹来，每个毛孔都肆意大口呼吸着，江南微笑着眯起眼睛，乐乐在山坡上开心的举起风筝，小鬼认真的观测着风向。

“江南。”名少轻轻的在胸口叫道。

江南轻笑：“嗯？”

“这样的日子其实挺好的。”

江南点头：“是啊，我原来以为，只是有足够多的钱才能保证将来过的幸福，原来是错的。”

名少沉默了会儿，低声自语道：“以后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明天的事情谁知道，现在过的开心便好了。”江南在草地上平躺下来，任由柔嫩的小草在耳边刮弄着，“记不记得我们上学时？”

“当然记得。”不仅如此，还拍了很多照片呢，倘若不是相机被肖亚清砸了的话，怕到现在还保存着呢，名少有些遗憾的想。

之后名少便开始讲上学时的点滴趣事，说到开心时江南便无法抑制的大笑，名少仍一件件的说下去，似是把所有的过往都要回忆一遍。

“那时候，你总是抱着吃定我的态度，刚开始我还有点烦你，觉得你喜欢贪小便宜。”

“呃。”江南眉梢透着得意，有便宜么，不占白不占，更何况……你长一幅好欺负的脸。

“后来去你们家，我当时就惊呆了，你那么有钱，居然还每次都剥削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仇贫综合症来着。”

“哪有那么夸张。”江南叼着草叶反驳。

“你知道么，那时我们经常因为没带钱被困在店里，其实……我都有带钱的，就是想和你多待会儿。”

“我知道。”一说谎话脸就涨的通红，结结巴巴的看不出来才怪，我不揭穿你罢了，江南扬扬眉。

“那时有很多女生喜欢你，校网上有很多你的照片。”

“我知道。”第一次上校网的时候都惊呆掉了，那些照片还真是恐怖，居然连他洗澡时的照片都有！天知道从哪里偷拍到的，江南至今想来仍心悸不已。

“我喜欢你，八年了。”

“……”江南默不作声的嘴里的草叶拉出来，他不知道怎么回应这突如其来的表白。

“想办法修改了高考志愿，和你到一个学校去，本来还想和你转一个系的，结果爸爸不肯同意。不过没什么关系，整个校园都已经知道，江南唯一的好朋友名字叫做陈名少，我已经很满足了。后来移民去新西兰，爸爸要等我毕业之后才打算离开的，结果那段时间看到你就觉得很绝望，总觉得自己在幻想不切实际的事情，快要崩溃了。实验课业频频出错，因为……总是提起你名字的缘故，爸爸也知道了些，便劝我离开，就同意了。”

江南静静的听着，胸口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出了事之后，第一个念头一是以后再见看不到你了，心里怕的不得了，再次见到你真的很意外，就像做了场荒诞的梦。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生气，虽然嘴上说的坚强，可是脸上的脆弱让人一眼便知，当时我一后悔回来了，如果一直留在新西兰，肯定会以为你生活的很好……还好，一切都过去了，你又充满了活力，看到现在的你，真的感觉很幸福啊！”

“名少，对不起……对不起……”江南喃喃道，他拼命自责，倘若不是自己的一味纠缠，怕到现在两人也只是路人吧？都是自己的错。

名少笑，声音宛若轻风刮过江南的心田：“为什么说对不起啊，以前欺负我那么凶都没有讲过。”

眼泪禁不住一落了下来，江南用手背擦拭后笑：“是啊，好奇怪，我哪里有对不起你，一直都对你这么好。”

“你啊，”名少声音里带着些容忍的无奈：“如果以后一直这样就好了。”

江南跳起来：“那是自然，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才熬到今，怎么可能自寻烦恼？”

风筝终于飞了起来，乐乐小跑在山坡上欢呼，小鬼时不时的瞄一眼江南，眼神古怪。

天很高，一望无际的蓝，江南有些羡慕的看着乐乐和小鬼，他膝盖伤未好， 不能像他们一宿在风里欢快的奔跑。

临近中午时，三人在草地上盘脚坐了下来，拿出包里准备好的零食，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温馨。

“喂，不准对着我流口水！”小鬼捂住自己的鸡腿冲乐乐发火。

乐乐擦擦嘴角的口水，垂头丧气道：“那好吧，叔叔。”

江南哭笑不得的看着乐乐，自己手里不也有么，难道好吃的东西永远在别人手里？一愣神的功夫，乐乐已经把眼睛瞄向了他：“爸爸，我要吃你的那个。”

名少突然笑了起来：“倒是跟你越来越像了。”

江南咋舌，看着小鬼和乐乐齐舔手指的动作，再也讲不出反驳的话来。

吃饱喝足后几个人就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满身都是青草的味道，三人疯狂的在草地滚动着，全然不顾路人怪异的目光。直到太阳西下几人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小鬼拽着风筝道：“明天咱们还出来玩吧。”乐乐忙在后面嘀咕着还是玩，江南也意犹未尽，摸摸下巴点头。然而，次日发生的事情却打破了他们的计划。

当天夜里江南梦到了名少，依旧是温和如茶的笑脸，干净的一尘不染，声音像温和的风刮过耳际：“江南，我可以抱抱你么？”

他虽然是笑的，眼中却充满了无尽的忧伤，江南只是看了一眼便沉浸在里面无法自拨，不由自主的点头。名少走上前来，伸了伸手却最终收回去了：“还是算了吧。”

江南伸开双臂，却只是揽到了稀薄的空气，慌张的不知所措时，名少笑道：“江南，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江南困惑：“什么游戏？”

“捉迷藏。”

于是名少被捂上眼，江南很高兴的去躲了，天花板上，井里，树上，地洞里……梦里有无数稀奇古怪的地方，却无一例外的都能很快被找到。

“你肯定作弊！”江南跳出来耍赖道：“为什么我每次都会被找到！”

名少睁开眼，伏在耳边轻声道：“用心就行了啊，不信，你闭上眼睛，来找我试试看。”

于是江南就闭了眼，等啊等啊，等了很久也听不到名少准备好的声音，便大声道：“我睁开眼了，不能算作弊啊！”

于是江南就找啊，走啊……找遍每一寸土地都没有名少的影子，他着急的像发了疯似的四处乱撞，结果膝盖重重的磕在墙壁上，醒了。

心里空荡荡的。

名少，名少……江南在心里小声叫道，而那里，没有往常一叫即应的声音，如一潭死水，未翻起半点涟漪。

江南呆坐了许久，才明白，原来梦里的他，只不过是想和自己，道别而已。

看到自己就会脸红的名少，因为自己一句戏言就跑去染了发的名少，死后仍相守五年的名少，就真的这么，消失了。

小鬼搂着被子睡的正香，嘴角还噙着稚气的笑意，那俊秀的带着邪气的笑脸像火柴一样，刷的点燃了江南所有的怒气。他不知道名少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直觉却告诉他，无论如何都和眼前这个人脱不了任何关系。

江南紧紧的抓住的他手腕，瞬间用力，小鬼皱着眉头坐起来，看着江南惊讶道：“你怎么了？”

江南指指胸口，用唇形示意道：“名少。”

小鬼嘘了口气：“投胎去了啊。”

江南颤着唇问道：“为什么？”

“他已经死了那么久，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啊？哪个鬼不渴望投胎重新做人的，你还希望他陪你一辈子么？”振振有词的话语，堵的江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许久之后，他才伸手在小鬼胸前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小鬼笑的有些恶毒：“我就不喜欢看他和你在一起。”

‘啪！’江南的手打了出去，小鬼铁青的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你居然为了一个死人打我？”

江南头痛万分，他开始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心软将这不可理喻的人留下来，乐乐此时从被窝里探出头，断断续续道：“爸爸，我肚子疼。”

江南连忙将灯打开，乐乐爬到他怀里撒娇：“我想喝水。”

无奈只得起身去倒，随后听到乐乐好奇道：“哥哥，你怎么了？”

“不要你管。”小鬼恶狠狠的回应。

乐乐很受伤，有些泄气的望着客厅，托着下巴道：“爸爸要是会说话该多好。”江南正好端着杯子走过来，听到这话时水撒出来一些，小鬼盯着他目不转睛的看。

江南摸摸乐乐的肚子，白天吃了太多的东西，跟个小皮球似的，轻轻帮他揉一揉，乐乐哼哼唧唧的睡着了。江南却再未合眼，脑海里都是名少。他对小鬼存了些莫名的恨意，名少一定是被他逼走的，他近乎固执的想。

次日清晨，江南收手时才讶然发现乐乐的身体居然像个火炉似的滚烫！

将乐乐送到医院时，心急火燎的等待中出了结果：淋巴癌，江南猛然眼前发黑。扶着墙晕眩了很久才回过神来，不行……自己不能有事，不然，乐乐就没有人照顾了。

42.步步紧逼

乐乐迷迷糊糊扯着江南的手嘟囔：“爸爸，我想吃麻辣小龙虾。”

江南连忙应下，乐乐又嘟起嘴巴补充道：“我要吃爸爸做的。”

江南心一酸，眼泪都几欲掉下来，打量四周，只看到小鬼默不作声的立在床边。本不想理会他，却又找不出人来照顾乐乐，只得咬唇走到他面前，还未开口，小鬼便点头道：“我照顾着他，你去吧，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江南望了眼乐乐，失魂落魄的去开车，一路上都在想专家的话：“孩子胸口长了一个HD恶性肿瘤，不用太担心，霍奇金病60％～80％都可以治愈的，如果护理得当，可减少复发次数。”

虽然治愈率偏高，江南的心情还是无法舒展开来，一个恐怖的想法突然冒出脑海：乐乐，他如果好不了该怎么办？！”

车嘎然而止，瞬间手心里都是冷汗，耳边只剩下砰砰的心跳声，江南狠狠的捶了下脑袋，你这是在的胡思乱想什么？！乐乐他那么可爱，一定会没事的……一定。

“我靠！我说你这人怎么开车的啊！”车身突然被人重重的揣了一脚，江南烦燥的摇开车窗，一群西装革领的人围上来，为首的光头惊讶的盯着他叫：“哎，这不那个谁，江南吗？”

江南看了他一眼，觉得生疏的很，勉强弯了弯嘴角，便伸手挥了挥直接启动走人了，剩下张北奇抽着尾气纳闷：“这人怎么还这个德兴啊？”

“奇哥认识他啊？”一个瘦子捧着打火机上前献媚。

张北奇吐个眼圈后看他：“你也认识？”

“这哑巴在这里老有名儿了，特有钱。前段时间有人想打他主意来着，结果反倒给收拾了，那小子居然还会两手。”瘦子点头哈腰的站到一边。

“哦。”张北奇看着已经消失的街角感慨：“我以前在蓝农时，看到过他和别人打架，连手都不带抬的，几个保镖就竖在那了。”狠狠的抽了口烟，把瘦子的话又回味一遍方才听出不对劲的地方，两眼瞪的跟豹子似的：“你刚才说什么哑巴？”

瘦子一惊，哆嗦道：“奇哥难道不知道，这人是个哑巴？”

“靠！”张北奇手一抖，烟落到皮鞋边，用脚狠转了两下后，揪起他衣领道：“你他妈还知道什么，全给老子倒出来！”

“奇哥……您别生气，我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去给您查行不？我现在就去……”

张北奇松了手，一脚将他踹出去：“还不快去！”

对着江南方才离开的街道又是一阵唏嘘，记得五年前这人突然从燕陵消失的时候，几乎刮起一阵龙卷风。那些日子，整个学校的女生问候语都由‘吃了没’变为‘看到江南了没’。教授也是长吁短叹的上课好久都提不起精神。

然而，这些都不是他张北奇所关心的，他粗神经的隐约感觉到一点，肖亚清和此人之间好像有感情纠缠。因为肖亚清一提起江南两个字就会很沉默，露出若有所思的痛苦神色。

想起刚才那张俊秀略显苍白的脸，张北奇就连连摇头，这男的真的比女人还惹桃花啊！

一个小时后，江南又心急如焚的赶到医院，小鬼正玩着乐乐的头发讲故事：“从此以后，王子和公主就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他决定目前暂不灌输小鬼恶毒继母的系列思想了，等他病好继续。

江南强打起笑脸，冲乐乐挥挥手里的饭盒。

“我不要听故事了，我要吃饭喽！”乐乐挥着小手开心的叫道。

江南把他扶起来，将虾一个个剥开喂他吃，递到嘴边的时候乐乐却偏过头赌气道：“爸爸说话不算话，我要吃麻辣的。”

医生交待过要忌油腻，辛辣的食物，江南不得不临时改为水煮虾，乐乐嘴巴一向叼钻较重，对这淡白的饭菜爱不理不理。

正在江南为难时，乐乐却突然转过来张开了口，把虾子塞到嘴巴里吱唔道：“爸爸做饭很辛苦，乐乐不该挑食的。”

江南的眼睛瞬间红了，他在心里道不辛苦不辛苦，都是爸爸不好，没照顾好你才生了这么严重的病，乐乐一直都是最乖最可爱的孩子……

因为肿瘤长在胸口的缘故，乐乐的胃口很不好，吃了几口就想吐。一会又捂着胸口嚷喘不过气来，江南被翻来复去的煎熬着。

一顿饭吃的不知道江南掉了多少眼泪，惹得护士眼睛都跟着红了，小声安慰道：“江先生，您别担心，一点小毛病，没什么大问题的。”

这安慰人心的话语其实并不见得管用，江南却深受感动，连忙点头，再看乐乐，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爸爸，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再也无法在病房里呆下去了，江南望了小鬼一眼后快步走到外面，隐约听到小鬼对乐乐解释道：“不管你的事，你爸爸是被感动的，因为你太坚强啦！”

小鬼，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倘若只有自己一个人，这种事怕是难以承受和面对的。

江南捧起水洗脸，大颗眼泪落下去，几分钟后抬头，眼下已是微微红肿。

再次回到病房里依旧强装笑脸，乐乐刮着他的下巴嘲笑：“爸爸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羞羞羞。”

“你不也哭了，哼。”小鬼削着苹果嘲讽他。

乐乐撅起嘴巴抵赖：“没有。”

“刚才扎针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你……”小鬼话未说完便闭了嘴，他看到江南紧紧的咬着下唇。

“我想要出去玩儿，和昨天一样放风筝……”小家又不老实，摇着江南的袖子撒娇。

“江南刚要点头，听到小鬼插话道：“那也得等你好了再说，你一直赖在这里，我们想去也去不了啊。”

乐乐立刻两眼发光：“那我明天好了，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