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总是失望，如此折腾了一夜，天快要亮时，江南失望的准备回屋，突然心中一动，发了个信息过去：“你爸爸是谁？发生了什么事吗？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打我电话或回复信息。”信息报告迟迟没有传来。

江南回到屋内，将手机丢到桌子上，去洗了把脸经过客厅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手机的信息铃声，悦耳如天籁。

他飞快的跑回房间，却见小鬼已醒了，赤着脚站在桌前，准备去拿那只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江南对他此刻的动作产生一种很强的排斥感，他抢过手机，对小鬼勉强笑了下便再次走了出去，留下一双困惑不已的眼睛。

信息终于发送成功，对方应该看到了吧？他会不会回呢？正在猜测中时，突然有电话打来！

江南兴奋的接了，一个喘气的男声烦燥道：“你是谁？”

袭上来的是更深的失望，对方的声音微嘶哑分明已然成年，江南无法将他和想象中需要帮助的小朋友联系到一起。沉默了一会儿挂了机。

原来真的是个误会，江南松了口气，说不出是释然还是失落。

然而，就在他刚松完气时，对方又打了过来，他皱了下眉，打算不予理会，铃声却耐心十足的响着，一遍又一遍。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接了，男人声音有些激动：“江南，你是江南对不对？”

江南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你是江南吗？快点告诉我是不是？”

江南对着手机苦笑，他已几年不会开口说话，对方还真是强人所难了。

重复了几次后，对方恍然：“哦，对不起，如果是的话，按下键盘好么？让我确定是你就行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是关于你儿子的！”

江南眼皮一跳，下意识的直接按了下键盘，对方声音里挟着欣喜，带着命令的语气：“妈的，终于找到你了！乐乐在燕陵医院里，他很想你，快点去看他！”

晴天霹雳！

江南汗毛都要竖立起来了，他有没有听错？乐乐在燕陵医院？对方是谁？为什么要编这么憋脚的谎言？要骗他么？为钱？……一连串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挤进了他的脑海。可是嘴巴偏又问不出，他着急的开口，试着用力振动声带，却依旧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我这边车出了问题，搁在高速上了，现在又碰上堵车，没办法去找你，你快点去啊！乐乐很想你啊。我手机快没电了……喂喂，喂……他妈的怎么回事儿XXX，操XXX，。”电话挂断前江南清楚的听到一边串的咒骂声，他突然想起了这个不久前曾经听过的声音－－张北奇。

小鬼推开门，蓬头睡眼伸着懒腰好奇问道：“你怎么了？”江南推开他，走到房间里，乐乐依旧窝着拳头睡的香，伸手摸上他红扑扑的小脸，柔软细致的肌肤提示着这是个活生生的存在。那么，张北奇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乐乐突然醒了，对上他的眼睛显得有些慌张：“爸爸，我，我饿了。”起床的第一句话，从会说话时便不曾变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自己都有了这样怯生生的表情，他在心里怕什么？以前不是很喜欢医院么？说里面有很多小朋友，躺在床上想吃什么自己就会云给他做什么……

“江南，你怎么了？”小鬼对他怪异的行径显的有些不满，江南狠狠咬了下唇，稍微使大脑清醒些去做饭了。

漫不经心的做了早餐，饭桌上是前所未有沉默。

乐乐一声不啃的扒着饭，小鬼瞄了一眼，他手中的碗便‘啪’的落地，江南将这情形收在眼里，一声不啃的收拾了下去。

“我要出去一趟。”江南将纸条推给小鬼，小鬼皱了皱眉：“去哪？我也要去。”

“乐乐他病了这么久，我心里一直都不舒服，想去灵云寺住几天，乐乐，要拜托你照顾了。”江南眼也不眨的看着他，小鬼有些别扭的低了口，含糊不清道：“好吧，你快些回来，不然这小家伙就死定了。”

江南松了口气，心里生出一阵愧疚，自己终归是撒谎骗了他们，伸手将乐乐搂到怀里，惆怅无比万般纠结。

坐上飞往燕陵的班机，江南的心就开始提了起来，始终不曾落地。

骗局，一定是个骗局，是肖亚清设下的也说不定……他心里反复念叨着，倘若去了医院，查不到人的话，今天便赶回来，片刻也不要在那里呆。

还有，上次云燕陵的时候，乐乐特别喜欢吃那里的一家小吃，一定要多买些给他……

飞机终于落了地，时间每过一秒都是无比痛苦的折磨，江南来不及回味这片土地带给他的亲切，便心急如焚的打了车奔往燕陵医院。

流感的高发季节，医院里满满的都是病人，朱奇奇嫌恶的走到到一间病房门口，却被一个带着瘦猴子般的男子拦住：“嫂子，你有事啊！”

“少油嘴滑舌的！一边儿呆着去，亚清让我来看看这孩子。”

瘦子笑嘻嘻的抢过玩具：“嫂子来就来了，客气啥，还给我买了东西，怪不好意思咧。”

朱奇奇轻啐一口，笑骂道：“去去，哪凉快上哪儿。”说着就要伸手推门，瘦子却用身子挡住，笑意不减道：“嫂子，奇哥昨天晚上再三叮嘱，说在他回来之前，谁都不能打扰这孩子，您看，真是对不住了。”

朱奇奇冷笑：“谁知道那二百五去哪里了，他要是十天半月不回来，是不是将这孩子一个人锁屋子里了？”

“哪能啊！昨天晚上带了一个保姆过来，正在里面讲故事呢，这些天听说正闹什么流感呢，嫂子还是快点回去吧，医院里也危险……”

朱奇奇拍掉他的手，沉着脸道：“我还就搞不懂了，看自个儿孩子还需要个外人同意？”说着就往要硬闯，瘦子连忙张开双手推她。

“啪！”朱奇奇反手一记耳光，美目怒睁道：“我就搞不懂，亚清怎么会和你们这帮不三不四的人缠在一起！”

瘦子显然被打愣了，摸着脸眼中流露出凶意，想了想后却强压下来让出身子：“那嫂子你就进去看看，大家都是成年人，怎么着对一个孩子，想也不我来教吧？我这是看奇哥面子让你进去，肖亚清在我面前？他算个屁！”

朱奇奇胸膛起伏不定，却碍于围上来几个流氓一样的青年不敢发作，硬着头皮推门进去，屋内的情形温馨的让人吃惊。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趴在床上划拳，中年保姆眼睛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不行，不行，你这是欺负小孩儿，我手都伸出来完了，你的才伸一半，然后又变了……”孩子嘟着嘴巴耍懒。

保姆刚要开口解释，看到气质高雅的女子进来连忙起身，陪笑着站到一边。

朱奇奇走过去，对上孩子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你还记的我么？”

“记的，记的，”乐乐笑眯眯道，“我刚来的时候，看到过你和肖叔叔在一起，是他女朋友吧？姐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啊！”

他嘴巴甜，又极机灵，管肖亚清叫叔叔，却称朱奇奇为姐姐，这样聪明漂亮的孩子足以激起每个女孩子的母性。

朱奇奇不由笑起来，在床边坐下来和他聊天：“你刚才在做什么呢？”

“和阿姨在玩石头剪刀布，姐姐你要不要玩？”尖尖的下巴微微扬着，略显苍白的面孔愈发惹人疼爱。

朱奇奇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姐姐不会，你在这里都做什么事呢？”

“做的事情可多了，吃饭，睡觉，折飞机，看书，北奇叔叔教了我好多字呢。”

“你……”，朱奇奇迟疑了下：“你想家么？”

孩子的眼睛突然黯淡了下来，像夜色中的导航灯突然停了电，耷拉着脑袋道：“想，可亚清叔叔不让我回去，还不让我给爸爸打电话，说爸爸知道我生病了会担心，可是，姐姐，如果我不见了，他会举动更担心啊？”

他轻轻扯着朱奇奇的手指，声音已是咽哽。

47.山雨欲来

朱奇奇心一软，将他小手回握起来安慰道：“那你要为了你爸爸，早点好起来才行啊。”孩子的轮廓明明是肖亚清的，朱奇奇却透过他的脸看到了清瘦倔强的江南，都是属于那种让人想要忍不住亲近的类型。

“嗯，”乐乐的眼睛里落下一滴泪，鼻子却调皮的皱起：“我一定让爸爸看到最好的乐乐！”

朱奇奇伸手将他脸上泪擦干，见他床头摆着一本童话书，就聊一些可爱的故事给他。

“嗯，巫婆是坏蛋，她破坏王子和公主的爱情！”乐乐皱着眉头煞有其事道。

朱奇奇被讲中心事般迅速收手，她想起当年肖亚清和江南来，自己是不是也做了次硬生生插进去的巫婆呢？这几年来，和肖亚清朝夕相处，彼此都能感觉到中间有着一层无形的隔阂，言行亲密大概都是别人看到的表相吧？

正在恍神中，冷不丁听到乐乐问：“姐姐，为什么肖叔叔不让我见爸爸呢？”

“因为肖叔叔才是……”，朱奇奇突然打住，她慌忙站起身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姐姐还有事情，改天再来看你吧。”

乐乐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眯眯的冲她摆手：“谢谢姐姐，姐姐再见！”

出了医院的朱奇奇出了身的冷汗，刚才差点就要把事实讲出来了，真是可怕。这个孩子在医院住了半年，始终不见有好转的消息传来，谁都能猜得出将来的状况。

可是，肖亚清的目的呢？为什么要将他带到燕陵来呢？江南没有意见么？为什么都不来看呢？还有张北奇，她突然有一种恐惧的预感，整个事情仿佛是被谁编好的一张网，而江南和肖亚清都是被那张网的主人摆弄着……多么可怕的想象！

她头痛欲的阻止了自己的幻想，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肖亚清的号码：“亚清，是我……为什么，为什么把乐乐弄到燕陵来，只是单纯的治病么？还有，江南那边是怎么交待的？他那么轻易就答应了么？”

电话那边，肖亚清沉默了很久才冷冷道：“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然后就挂了电话。

朱奇奇拿着手机发呆，心里愈发不安，肖亚清，在关于江南的方面，隐瞒她太多的事情，一定要问清楚才行！她叫了辆出租车，向肖亚清公司开去。

“修哥，刚才为什么不教训那个女的？”一个混混撇着嘴问。

瘦子摸了摸脸：“她不是肖亚清的老婆么，看奇哥面子让着她点，不然非废了她，妈的，下手可真狠。”

“嘿，美人掌，如果是打我脸上，疼也愿意，嘿嘿。不过话说回来，屋里的那个孩子是谁啊？奇哥为什么这么上心啊，还让我们哥几个在这看着。”

瘦子往屋子里探了一眼：“奇哥说是他儿子……我才不信，他能生得出这样的孩子？倒是跟肖亚清那家伙有几分像。”

“哎，修哥，这话等奇哥回来我一定告诉他，哈哈。”“去你妈的！”

“喂，干什么的？”瘦子突然转脸盘问道。

小护士紧张的缩着脖子：“我是来给病人量体温的。”

“哦，那进去吧。”

小护士暗自咋舌，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啊，还有这么多人像保镖一样护着……

十分钟后，小护士又紧张的推着车子出来了。

“咦，这小姑娘长的真不错……”一人嘻皮笑脸道。

瘦子踢他一脚：“你他妈别只顾着看美女，我去下厕所，给我盯着啊，除了医生护士，谁都不需进！”

瘦子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发现门口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他连忙跑过去：“我草，这是怎么了？”

一个清瘦的男人，大概二十出头，绝计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两手卡着两个混混的脖子，居然丝毫不露吃力的表情，秀气的眉毛微微皱着。

“喂，你干什么？！”瘦子一手紧扣住他肩膀，平常人的话早疼的惊呼起来，而那个男人，面色不改的回头，腿轻轻一抬，还未看清他的动作，三个人已经全被摔倒在地上了。

“喂，不能进！”瘦子拼命搂住他的脚：“他妈的说你呢，老子在，你别想进去！”

男人露出着急的表情，弯下腰在瘦子手腕上一点，瘦子便再也无法动弹了，眼睁睁的看着他轻推开门。

只是一瞬间，男人便好像看到了最最难以不可思议的东西般睁大了双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就跑，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这人原来是个疯子！瘦子躺在地上幸灾乐祸的想到，最令人难以置信的却在后面，房间里扑通一声传来，那个孩子赤着脚追出来大叫：“爸爸！”

所有人都呆住了，那个硬闯的男人也一样，跨出的脚步一点点的收回来，慢慢回头。

乐乐一个跟头摔倒在地上，长着肿瘤的胸口更加疼痛，他却强忍着抬起头来，呈给江南最开心的笑脸：“爸爸，你终于来看我了！”

这要人如何相信？！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家里的那个沉默寡言，眼前的这个苍白瘦弱，可是，可是他们的长相，江南沉浸在震惊中难以自拨。

乐乐在保姆的搀扶下站起来，疼的呲牙咧呲的强笑，眼睛里亮晶晶的闪着泪花，蹦跳着来到江南跟前，扯住他的裤子道：“爸爸，我好想你。”

久违的撒娇，江南木然的蹲下身，伸出手去摸他。

宽宽的额头，浓密的眉毛，还有乌溜溜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柔嫩的唇，除了尖尖的下巴和憔悴的肤色外，无一不是渗到骨子里的熟悉感。乐乐……真的是他的乐乐……

乐乐终于感觉到江南的异常，他拼命拍着江南的脸颊道：“爸爸，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不认识我了么？那么久不来看我，是不想要我了么？”

江南心疼的无法呼吸，猛然将他拽进怀里，紧紧的拥抱。是了，是他的乐乐，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可是，他为何会变成这种让人心疼的样子？怀里的身体，比半年整整小了一圈！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啊？昏昏愕愕的在医院里，只懂得熬药剪药，却从未想过，那个沉默木讷的孩子哪里是乐乐！

自己还做了什么？还像傻子一样为那个孩子病愈整日兴奋，却不知，自己的孩子还在千里之外的医院里受着病痛的折磨！江南啊江南……你，你怎么这样笨，反应这样迟钝！！

乐乐看到江南的表情，终于开心的哭起来来：“我就知道，爸爸肯定有想我！”

爸爸没想你……爸爸一直都不知道你在这里……你的爸爸是笨蛋，连自己的孩子被调包了都不知道……江南胳膊愈发用力，想要把乐乐拥到肉里。

“爸爸，我疼。”乐乐断断续续道，江南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将他松开，小心的抱在怀里，带他回到病房里去。保姆惊恐万分的呆在门口，看着地上躺着的几人不知所措。

“不要！我要爸爸抱着！”乐乐摇着头拒绝躺到床上去，江南连忙点头，换个舒服的姿势让靠在臂弯里。

“爸爸，你想我了没？”

江南点点头。

“有多想？”乐乐偏着头问。

江南伸手比给他看。

“我也想了，这么多加这么多，比你的还要多！”乐乐尽量张开胳膊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