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爸爸的目光中也有些着急，“磕的还挺重，要不先去医院看看？”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陈名少暗掐了自己一把，将身体坐直。

飞机在颠簸中缓缓起飞，陈名少慢慢的平静下来，一股倦意向他袭来。他对自己说，体息会儿吧，一觉醒来，那便是个开始了吧？

燕陵医院

光头张北奇快靠在枕头上笑的幸灾乐祸，在他对面的病床上，躺着比他脑袋包扎的更惨的肖亚清。

10.昆山观猴

肖亚清神色怪异的瞄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了句：“天不遂恶人愿”的话语。

张北奇拉拉下巴上的绷带感慨道：“你说咱们俩怎么这样倒霉啊？我摔一跤，就成这样子了。你站楼下打个电话，被一串钥匙砸个半死。我们会不会是撞邪了啊？哈哈～”

“胡说八道。”肖亚清心一紧，闷闷答道，抽出枕头下的那串钥匙。今天已经是住院的第四天了，终归没能将证据交出去查找那个不讲公德的人，不是他好底善良，而是……被一窜钥匙砸到差点挂掉，倘若传出去，肯定会成为满城笑料。

“喂，医生说我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张北奇兴奋的叫起来，躺在医院的这一周，身体闷的都快长毛了！

肖亚清拨弄着手里怪异的的骨头一声不吭，真是奇怪，居然还会有人将骨头挂在钥匙上的，翻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惩罚这凶手，随手将钥匙丢在桌子上，吃了药的缘故沉沉睡去。

梦里，肖亚清仿佛感觉到有两个人在床边不停的走来走去。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杀了他？”尖细刺耳的声音。

话音刚落，肖亚清便感觉到脖子上有只毛葺葺的手卡了上来，仿佛在试探着拿捏自己的命脉。手腕上迅速爬满了鸡皮疙瘩，眼皮却紧紧的绷着连条缝都眯不起来。

“啪！”脖子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了，仿佛被人重重的打开了，肖亚清稍稍松了口气。

“你又想伤人？！”声音沉稳冷静。

“可是，可是他居然拿着冥界的圣物，还吸收了舍利的法力！一个凡人，将来有了看透三界的灵力，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毛葺葺的手又用力卡了上来，不同于上次的试探多带了几分决绝的狠辣。

浑身的力气仿佛蚕丝被人抽尽，肖亚清犹如案上死鱼挣扎不得，脑袋嗡嗡一片胡乱，眼前金星直窜。就在他感觉快要窒息的刹那，那只手却被人再次打了下来。

“你自己拿不出个主意来，还要阻止我办事么？”尖细的声音带着愤怒，地板上传来咚咚的声响，好像是那人气愤的跳跃。

稍沉稳的声音不屑道：“身为鬼差，你三番两次的伤人性命，胆子也忒大了些。他只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碰巧遇上罢了，那舍利千百年来不曾见过血光，想必极是眷恋，才借机溶入那人体内。这两块舍利是冥王的宝贝，即便失了灵力也属上乘法器。不如先将东西带回，至于此人如何处置，回去听冥王的意思后再办不迟。”

舍利?血光？灵力？肖亚清暗笑自己近日想的太多了，才会做如此怪异的梦，他用力的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大脑登时恢复清明。突然感觉身体一轻，力气瞬间复原般的回来了，肖亚清猛然坐起身。

睁开眼睛打量房间，果然空无一人，只是一个梦而已。

“啊，你怎么搞的啊，都回血了！”女护士连忙跑过来将他按回床上。输液管里的血慢慢重新流了回来。

“你想要什么呀，还是想去上厕所？”

肖亚清摇摇头，却突然被那护士扳住下巴：“这是谁干的？怎么回事？早上不还好好的么！疼不疼？”手指轻轻点在他脖子上，看到肖亚清一脸迷糊，便从大褂里摸出一面小镜子照给他看。

自己脖子上赫然印着一个指痕分明的抓痕！肖亚清打了个冷战，莫非刚才那梦是真的？下意识的寻找那串钥匙，居然还在。

肖亚清吃力的够过来，拿到手里细看才发现，上面那块奇怪的骨头不见了……

自己也撞邪了？还差点被杀掉？！肖亚清对那女护士苦笑：“不疼，没事，刚跟别人闹着玩。”

“闹着玩？这是玩命！”那女护士板着脸教训了两句，摇头离开了，“我去给你拿些涂的药来。”

走到门口时突然看到张北奇摇头晃脑的走回来，那护士冷冰冰蹦出话道：“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年轻人下手没个轻重的，还都在床上躺着呢，万一出了事儿谁负责啊？！”

张北奇莫名奇妙的坐回床上：“我做错什么事了吗？不就去外面跟小孩玩了一会儿么。”看到肖亚清一脸深思的表情，追问道：“发什么呆呢？”

“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么？”肖亚清迟疑了下问他。

张北奇笑倒在床上：“你居然问这个，哈哈～屁！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算有，老子也不怕，不都说鬼怕人么，活着的难道还怕死了的？”

肖亚清对着天花板沉默，怕，自己有害怕么？只是觉得难以想象，不可思议吧……

他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反复在脑海里回忆，‘至于这人如何处置，回去听冥王意思再办不迟’……他们还会来找自己吧？还有他们说的什么舍利灵力的，莫名其妙的一串事情，头疼。

“哇哇咦啊呀～咚咚～。”

肖亚清拿过手机，“妈……吃过了……不用担心……没事儿，放心好了。下午别过来了，医院里什么都有，您一天跑几个来回多累啊……别来了啊，嗯。真的别来了啊……知道了，拜拜～”

张北奇语气里冒站酸泡：“这是今天的第七个电话了吧？听你和阿姨说话的口气就跟哄小孩似的。”

肖亚清闭了眼，自己又让她担心了。不管以后怎么样，都要开心的健康的活着让她幸福。就算……有什么非人类的生物作怪也一样，都要好好的活着。

北奇说的对，活着的难道还会怕死了的不成？！

“请问昆狼山还远么？”一个身秀气的年青人买了瓶矿泉水后问路，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倦。

山夫放下担子笑：“不远喽，前面的那座就是咯。”

“谢谢！”那人擦擦额头上的汗，回头问：“还能坚持么？把筐给我吧。”

山夫这才发现，那年青人后面还跟着个孩子，两手抱着小空筐，里面放着几支香蕉，便好心提醒道：“你们莫带这些东西上去哟！昆狼山的猴子多的很，进去之后会被抢的，说不定还会被抓伤！”

那孩子摇摇头：“我不怕。”

年轻人猛灌几口水，扯起小孩的手，两人又开始沿着小道往前面走去。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山夫重新戴上草帽担起挑子小跑跟上去：“卖水啰！”

江南把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里，擦擦下巴的汗水在台阶上坐下来，小鬼一声不吭蹲在石头边拨着竹筐里的香蕉。

入秋的昆狼山行人寂寥，山景却并不萧条，荒草杂树郁郁丛丛。青山直夹着红叶直耸九霄，流云飞瀑和着鸟鸣，花香四溢让人沉醉。

刚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江南险些以为自己错入了另个世界，安静、详和、美丽的纯自然景色让江南感觉仿佛回到了千年之前。

“为什么没有一只猴子呢？朱哥哥是不是记错了？”小鬼打量了四周后居然没有发现一只猴子，站起身失望的看着顶峰问，“还是都在上面呢？”立在云朵中的山峰高不可攀令人生畏。

难道朱景楠说的话是假的？江南有些失望的站起身。

“有猴子！”小鬼突然跳起来大叫。

江南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约五十米的大石头上果然出现一只猴子，呲牙咧嘴的瞪着他们。

小鬼兴奋的摸出筐里的香蕉就要跑过去，却被江南牢牢抱住：“别过去……”那只猴子的眼里，分明闪着寒光！

石头上的猴子却已经看到了香蕉，吱吱的尖叫起来，声音凄利，上窜下跳颇为激动的样子。

“刷！”“嗖！”“吱吱！”

树丛里突然钻出几只猴子来，树叶拨开后，一只调皮的猴子倒挂着对江南吐舌做着鬼脸。

“啊！”一只猴子从两人背后跳出来，抢过香蕉窜了出去。

小鬼呜呜的哭了起来，江南一看，才发现他白嫩的小胳膊上被抓破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伤口和五指的距离尚远，那只猴子明显对他们抱着攻击心理。

江南正在帮小鬼止血的时候，几只猴子一拥而上，扯裤脚拉衣服将两人围了个结实。只觉耳边一痒，挂在树枝上的猴子轮着尖爪往他脸上抓来。

“畜生！”

没有预期中的疼痛，江南睁开眼后几只猴子已经退到了远处，失了刚才的嚣张，神情中居然还带着几分委屈撒娇的味道。身边，多了方才卖水的山夫老人。

“爷爷……这里猴子好凶，欺负人……呜呜……”，小鬼托着胳膊哭诉。

看着乖巧可爱孩子受了伤，又哭的这般凄惨，老人感到心都快碎了，连忙抽出毛巾哄道：“别哭别哭，来给爷爷看看。”

“没事儿没事儿，上点药，然后这么一包，两天准好！唉哟，这孩子的身子咋这么冰，不会受凉了吧？”老人关切的问道。

江南连忙摇头：“他没事，体质偏冷，从小就这样。”

“刚才我就提醒你们了，别带香蕉上山，还不信，怎么着，应了吧？”老人疼爱的摸着小鬼的头，从挑子里翻出两颗糖递给他：“你们也是从大城市来的，专门看猴子的？”

“燕陵”，江南点点头。

山夫放下挑子笑的有些得意，再从筐里拿出一瓶水递给江南：“燕陵哦，那可是个好地方，我年轻的时候也去过的。你们这些从城市里出来的年轻人，长的跟个大姑娘似的，都没的什么体力，才走这么些路就喘成这样子。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一天爬这山四个来回的。”

看上去已有六十多岁的老人，赤着背的肌肉看上去十分结实，挑着上百斤的水居然脸不红气不喘。

江南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大叔，不是说这里的猴子性子温和么？”

老人点点头，奇怪的看着立在不远处猴子：“我在这里住了快五十年，这山上猴子大都认识，一向安份守已乖的很，单就今年，怪的很。一见别人拿香蕉就上去抢，还伤人，下手没个轻重，前些天愣把一个孩子给弄死了，怨孽啊！”

把孩子弄死了？小鬼停止了哭声，眼睁的圆圆的望着山夫。

“别人带香蕉还不是给它们吃，一群不识好歹的畜生！”老人狠狠的捡起地上的石块砸过去，却终归不忍给砸偏了，猴子惊叫着跳开。

抓着香蕉的那只猴子红着眼睛把香蕉用力的丢了过来。老人气愤的站起身，猴子却一哄而散了。

太阳已经开始慢慢的下沉，老人歇够了起身劝他们：“天都黑了，山上乱的很，你们就别再上去啦！”

看山顶断上去了，江南点头后问道：“山上不是没有人么，您还上去做什么啊。”

老人拍拍挑子，“山上有人守着呢，有些外地人不懂事儿，得看着。快点下去吧，改天早点来，就可以上山顶啦！听说过段时间要在这山上开什么旅游景点，会装电缆车，到时候你们这些人就可坐着‘嗖’的上去喽！”老人挑着担子晃晃悠悠的走了。

“小鬼，你说我们怎么办？”江南问正在发呆的小家伙。

小鬼摇摇头：“我不知道……”

筐里的小猴子趴在边上偏头看着四周，迷糊的十分可爱。刚才那只抢了他香蕉的猴子，凶巴巴的让小鬼印象深刻，它抓伤我、瞪我、恨着我……小鬼想。可他想不出，自己没做过什么坏事情呢。

江南看着他欲哭的表情，便哄他：“现在已经到了，我们就把东西放在这里好吧？等我们走了，那些猴子就会带着小猴子走了……”

“真的么？”小鬼含着泪质疑。

江南顿了下点头：“它到家了，那些都它的亲人呢。”

筐里的小猴子终于不再眷恋香蕉爬了出来，傻傻的蹲在石头上。

小鬼依依不舍的被江南牵走，一步三回头。那个筐，就被他们丢弃在石头边。筐里的香蕉，就那么孤伶伶的静卧在那里，始终无理会。

两人走到山脚下的时候，看几个人提着麻袋往山上走，而此时，天已经快要黑了。

“这个，昆狼山的猴子已经不吃香蕉了！”

“哼，骗鬼呢，猴子不吃香蕉，老子名字倒过来写！快点给我上去。”

“最近你们来的太勤了，顶上那些守山的人都觉察到了多了人手呢……”

“妈的，别找借口，磨磨蹭蹭的，给我快点！咳，有人……”

几个人鬼鬼崇崇的和江南擦肩而过，看着那几汗流浃背的身影，他摸着口袋里的手机最终未说出话来。

在山脚下找了店住了一夜，次日醒来觉得阳光格外灿烂。

小老板蹲在门口冲路人扯着大嗓门叫喊：“上山都别带香蕉，最近猴子发疯！还有，别带麻袋啊强子啊之类的，别打咱昆狼山猴子的主意！今一大早还抓几个下山了呢。”

小鬼迷糊从床爬起来对江南笑：“我做梦了，我们走后，来了好多猴子，把小猴子背走了！”

“心诚则灵，美梦成真。”江南站在阳光里冲他微笑，反正是个不会大的孩子，便他永远活在童话中吧。

小鬼愣了下，抱着江南的腿：“江南，你真好。”

江南不知道的是，方才说话的那个场景从此定格小鬼脑海中。以至于许久后，他的脸已经模糊不清，小鬼却依旧记的，他说话时语调和表情。而那时候，他的名字却已叫做：代银川。

回来的时候，小鬼依偎在江南怀里睡的香甜，几天来的疲倦仿佛全部暴发。江南抱着怀里身体冰凉的孩子，他居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来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颠簸千里来到此处，只为圆一个孩子幼稚可笑梦想。可是此刻，看到这张天真可爱的脸宠，他居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值得。

将近一周的旅途让他体力严重透支，两人相拥着沉沉睡去。那时江南还以为，小鬼会一直陪在他身边，永远。

11.墓场偶遇

小鬼对着日历发呆，七月十四日。与牛头马面的约定，就在明天，他有些烦燥的窝在沙发里。那两只鬼，虽然长的凶恶丑陋，对自己却还是不错的，应该不会伤害自己……只是回去看看那朵花而已，还会回来的，小鬼翻来复去的安慰自己，借以消除心底隐隐的不安。

江南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出来看到小鬼一本正经的表情后失笑：“想什么呢，快点吃饭了。”

小鬼挑了两根青菜，第一次觉得饭菜是如此的难以下咽：“江南，明天就是七月十五了。”

“我知道啊，怎么了？”

“家里的人来找我了……他们说要带我回去看看。”小鬼说完便食不知味的拼命扒着碗里的饭粒。

江南挟菜的手果然僵在饭桌上，“家里的人？”

小鬼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