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五六岁小男孩探出头来，眼光停在张北奇光头上：“叔叔，你找谁呀？”
“嘿，我家宝贝总是这样跟我闹着玩儿！来，给爸爸亲亲！”张北奇不由分说将孩子举起来，往脸颊上吻去。
那孩子明显惊呆了，过了好长时间才哭起来，对江南挥手叫：“大哥哥救命啊！大哥哥……”
“啪！”肖亚清不由分说上前给了他一个耳光，“你清醒点，把人家孩子放下！”尽管知道张北奇神智模糊，但样的情景还是让人替那可怜的孩子捏把冷汗。
张北奇有些摸着头脑的看着大哭的孩子：“宝贝，你这是怎么了，哪个欺负你了么？跟爸爸讲，爸爸替你揍他！”“你这个骗子！妈妈说爸爸已经死了！昨天就已经死了！呜呜……呜呜……”
死……了？仿佛被棍子狠狠敲了下脑袋，张北奇放下孩子，伸着脖子问：“你妈妈说我死了？”
孩子将身体缩到房间里，无奈门被张北奇的脖子卡着关不住，看着三个人瑟瑟发抖。
“妈妈逗你玩儿的，看，爸爸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么？宝贝，你好好看看！”张北奇强笑道。
那孩子摇头呜咽着说：“我不认识你，昨天我和妈妈都在电视上看到的，爸爸他混身都是血，被车撞死了！”
砰！砰！火花四溅，挡风玻璃刹那间四分五裂，整个车身都失了重力似的飞旋开……多么熟的场景！张北奇的脸瞬间煞白，红绿两盏灯在他眼前不停的交换着……被车撞死了？
肖亚清扶住摇摇欲坠的张北奇，却被他一把推开：“滚开！”他难以置信的向那孩子举起双手：“孩子，你再看看，爸爸，是爸爸呀，来，来让爸爸抱抱……”“哇！”那孩子失声痛哭起来。
张北奇强硬的挤进门去，就在要触到孩子的刹那间，他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手，翻来复去的看，难以置信道：“不！这不可能！我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他了疯似的回头问肖亚清，问江南，却无人回应。
接下来他又发现了不对劲的方，原来，不仅仅是手，衣服、鞋子、脸、甚至身体……都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大脑思维终于战胜酒精清醒过来，他红着眼睛对那孩子嘶吼：“哭什么？我是你爸爸！我没死！我还活着！”
那孩子已经吓蹲在地上抱成一团，哭的不像样子了。
肖亚清制住他的身体：“你冷静一下！”
“冷静？你要我如何冷静？你……你为什么跟着我到家里来？有什么阴谋？是你们对不对？是你们把我变成这样子对不对？不……这一是场梦，这是场噩梦，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他用力一扯，头重重的磕在墙壁上，血流满面。
江南已经彻底被吓住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快帮他止血！该死，我们要马上送他去医院，带他离开”，肖亚清将张北奇按在地上冲江南叫道。
“不，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要回家，要见我的儿子，我的老婆！”张北奇在肖亚清背上苦苦挣扎，用手肘重重的击着肖亚清的脖子。“
“你愣着做什么！快拉住他！”肖亚清痛的抽气却始终不肯松手，江南连忙拉住张北奇的手，却被他狠狠甩开。
看到肖亚清又吃了狠狠的几下，江南闭了眼睛扑上去，死死拽住张北奇的胳膊。电梯迟迟不到，好像坏了，肖亚清看着血流不止的张北奇决定走楼梯下去。
“你已经死了，接受现实吧！再回去只会吓到她们的！你现在只是个鬼，就算找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的！”江南慌了手脚，满嘴胡言乱语道，张北奇却突然住了手，反反复复道：“不，我孩子还小，我老婆，她一定会相信的，她一定会相信的……”
快到楼下的时间，被江南抱住那只胳膊突然又挥舞了起来：“去见我老婆好不好，你们相信我，她很爱我，一定会相信的！去见我老婆好不好？”
他身上的衫衬已经被血给打湿透了，动作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刚健有力，话语里甚至带着几分乞求。
“老……”肖亚清突然把张北奇扔下捂住他的唇。
“怎么了？”江南连忙问道。
肖亚清眯着眼睛，露出有些难受的表情对江南道：“那个……是她老婆。”江南吃惊，抬头看到一个女人细步款款的走了过来。江南的手突然被张北奇握住，他的眼泪里甚至有泪水涌出来，闪烁的泪光让江南心感到刺痛。
可是……真的不可以，他若不走，那个张北奇就永远无法回来，也就是说，他在用别人的生命延续着自己的自私。江南将手褪出来，咬着下唇对他说：“你等着。”
在肖亚清难以理解的目光中，江南走到那个女人面前道：“不好意思，能打扰一下么？”
女人微微惊讶的看两手是血的年轻人，他的态度温和有礼，仿佛不会给人带来任何的伤害，迟疑了下问道：“你有什么事吗？”这张脸在镁光灯下精美绝伦完美到极致，此时，却不饰半点粉妆，眼圈红肿的厉害，面色憔悴的让人心疼，可是，她依然很美。
“您相信世界上会有鬼存在么？您相信死去的人会变成鬼么？”江南感觉到声音有些发颤，向一个刚失去丈夫的女人问出这种话，不单单是失礼，还让愤恨的发指。
女人并未表现出太过悲伤：“这个社会现在讲究科学”，声音中带着波澜不惊的坚强。
“不好意思，家里有很重要的事情，再见。”完美的身影，优雅从容的从张北奇和肖亚清面走过，可是江南，分明看到了她肩膀难以抑制的耸动，应该哭了吧？
张北奇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近乎绝望的倒在地上倾听着那高跟鞋轻扣地板的声音，多么优美的身姿，多么有节奏规律的脚步，越来越弱……可她却那么的小气，居然没有看自己一眼，连一眼都不肯施舍！
这个社会现在讲究科学……冰冷毫无感情的就像她在新闻里的完美声线，就算自己出现在她面前，她也不相信吧？他渐渐绝望的闭了眼。
肖亚清松了口气，拿出手机：“你好，我们这里现有个人受伤了，能不能……”手机却突然被人捂住了，张北奇看着他企求道：“能不能带我回家一趟，我就去看一眼，绝对不打扰他们……”
肖亚清将沉默将电话拿过来：“哎，你好，对不起，我们现在不用了，谢谢。”
于是江南和肖亚清重新搀扶着张北奇走上去，快到七楼的时候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道：“宝贝，跟妈妈回房间去好不好？”
“不，我要等爸爸回来！”
“爸爸他，不会再回了。乖，地上凉，妈妈去给你做饭，明天去医院和爸爸告别。”
“可是，可是刚才有一个人叫我宝贝，他说他是爸爸。”
“好孩子是不能撒谎的哦。”
“我没……”“回房间去，吃过饭妈妈给讲故事好不好？”
“要讲爸爸的故事！”“好。”
……
张北奇的轻轻的在肖亚清耳边道：“不用了”，在江南恐慌的眼光，张北奇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还愣，快打120！！”肖亚清怒吼着，楼梯间回声振荡。
次日医院里
张北奇看着自己包扎只剩下眼睛的头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事啊，说出去谁信，被下水道盖子绊一跤就能磕成这个熊样？”肖亚清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瞪他一眼：“得了吧，我昨天被你……”
“咦，为什么不说了？”张北奇嘲讽道：“别告诉我，你身的伤也是我弄的！”
肖亚清拿起一个桔子砸了过去，张北奇痛苦的大叫起来。
“妈妈，这是我们见爸爸最后一面吗？”一个孩子不解的向漂亮妈妈问道。
漂亮妈妈将他抱起来：“爸爸永远在我们心里哦，随时都可以见的。”
“妈妈，你不会再找男朋友吧？”
“当然不会，我可是只爱你爸爸一个人的哦。”
看着那对勿勿从面前走过的母子，张北奇居然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怎么了？”肖亚清紧张道，不会被枯子砸了下，又鬼上身吧？
张北奇摸摸眼角的泪花，怪声怪气道：“靠，见风流泪，我不会是得沙眼了吧？”目光却紧紧的盯着那对母子消失的地方，奇怪，怎么感觉眼熟呢……
8.分手事件
柔和的阳光撒满了整个房间，小鬼起身迷迷糊糊的拉开窗帘，才突然发现江南居然整夜都没有回来。他慌张的跳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江南不会出什么事吧？从来都没有彻底不归过啊，门铃叮叮的响了起来，小鬼连忙跑过去开门，却被眼前的江南给吓到了。
下巴上好像破了块皮，头发凌乱的不像样子，白衬衫上面溅着大片的鲜血，江南摸摸快要哭出来的小鬼：“不用怕，不是我的。”
略带疲倦的洗过澡出来，看到小鬼穿着睡衣蹲在床前对着日历发呆，揉揉他的头发：“饿了？”
小鬼摇摇头：“江南……我们现在这样子好么？”江南靠着冰箱门笑：“当然好了，因为有你陪我着嘛。”
那倘若，我不在了呢？看着睡眼朦胧的江南，小鬼最终未将这话问出来，“那个人没事吧？”
“没事了，不过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事啊，那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呢。”江南取出牛奶放到微波炉里，“今天先吃面包吧，中午我带你出去。”
小鬼点点头，“你怕鬼么？”
江南扬扬眉：“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还会怕么，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还有你”，他伸手戳戳小鬼的脑袋，“你也是鬼哎，都和我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年了。”
小鬼撕着面包嘀咕：“那不一样，我不会害人。”
江南好奇的将牛奶递给他：“鬼真的会害人的么？”
“那是当然了，你以为十八层地狱是用来做什么的呀。”
“十八层地狱？”江南好奇的反驳：“你见过么？说不定只是别人的猜测而已。”
小鬼伸吸了一大口牛奶：“真的有哦，做了坏事的人死后会抓到那里去受罪，有不听话想害人的鬼也会被抓进去。”
江南怀疑的看着他：“你暴力电视剧看多了吧？”说完就倒在床上。
小鬼嘟了嘟，他居然不相信，搬了小板凳坐在床前打量江南，该怎么跟他说呢？
“就这么跟她说！”张北奇狠咬一口苹果支招儿，“我说你发什么神经啊，不是我说你，燕陵多少好女生啊，你居然偏找只鸡！”“你住嘴！”肖亚清有些恼怒的看着被包成粽子的人。
张北奇吃吃笑了起来：“我靠，你脸都红了，真喜欢上那女生了？”“没有的事，别胡说！”
“那就让她滚！别天天跟尾巴似的粘着你，看的我心烦……”，张北奇把苹果核放到肖亚清的手里，看着他脸色由红转绿，心中暗爽。
他是脑振荡病人，肖亚清在心里提醒自己，忍耐着将苹果核放到垃圾桶里去，回来看到张北奇又拿一个吃上了。
这就是头猪！肖亚清皱着眉毛说：“我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江南和那个钱小米亲亲我我的样子就觉得不爽，头脑一热把名份给人家了，回来后总感觉吃个哑巴亏，平白身边多出一个人来还以女朋友自居，感觉怪异。
“没事，你就告儿她，跟她玩呢，让她别当真不就结了。”张北奇抹着嘴说。
她已经当真了……肖亚清将脸别到一边：“我说不出来。”
张北奇立刻幸灾乐祸的叫了起来：“哟，你还真当自个儿是纯情少男呢。也不打听打听，校园里人气指数最高道德指数最低的花花大少那是谁？蓝农的欧阳倩你都敢泡，还会有搞不定的女人？”
肖亚清刚要反驳，就看到一个小巧的女生蹦跳着走进来了，怀里抱着一堆的零食。
张北奇捏着雪饼阴阳怪气的叫：“你这是喂猪呢？这么多我吃得完吗？”
钱小米连忙将零食收了起来，转到肖亚清跟前：“给你吃。”肖亚清板着脸不说话。
“俩男人说话你掺和什么啊，谁让你到医院来的啊？”张北奇继续挑刺。
“我是来找亚清的！”钱小米努了怒嘴，她从心里有点怕那个野蛮的光头。
三个人都沉默了，张北奇将果核放在桌子上清清嗓子：“那个，我来说吧。钱小米，肖亚清跟你玩儿的，我别当真。”
钱小米心里格登一声，却一脸困惑的转向肖亚清：“他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你少装迷糊！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亚清根本就不喜欢你，以后别死皮赖脸的缠着了知道么。”张北奇看到她的眼神有点恼了。
钱小米脸刷的白了：“亚清，他是脑袋摔坏了啊，我们出去静一静好……唉哟！”一个苹果核狠狠的砸到她的脸上。
张北奇直着脖了骂道：“你这女的要不要脸啊，还是听不懂人话？他就没喜欢过你，你再在我跟前耍心眼我他妈揍你！”
“别说了！”肖亚清扯着钱小米的胳膊往外走，两人站在走廊里。
“他说的是真的，那天我就是说着玩儿的。”肖亚清摸摸鼻子，将目光与钱小米震惊的脸错开。
说着玩？钱小米伸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你他妈拿我当猴耍是吧？看不起我还和我交往！玩儿？呵呵，好玩吧，全学校的人都知道我被你玩过了，是不是现在觉得特自豪啊？”她肩膀抑制不住的抖动着，眼中泪光闪动却始终未流下来。
肖亚清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不还手不是因为觉得亏欠你，剩下的两年时间你不用担心。”说完就向张北奇的病房走去了。
钱小米看着他的背影哭出声来，一发不可收拾。肖亚清，他居然知道……
一年前陌生的江南扯着她的手奔过大街小巷躲避着追赶的人群，一年后的他对自己伸出手说说：“做我女朋友吧，我想保护你。”无数次失眠醒来她都会想起初见江南的那个晚上，夜色如水，他柔软略带湿意的手心紧紧的包着自己的手腕，轻喘的呼吸像催眠曲般安心伴自己入睡。
那个喜欢穿红衣服笑起来有点狡狤的男生，站在黑暗中都像棵会发光的花，不动声色的俘虏所有人的眼睛，而钱小米，终归是自卑，配他不起。
妈妈曾摸着泪对她道：“别人有的，咱一样也不能少，不能让人看不起，妈怎么着都得让你读完大学。”孱弱的声音却透着异样的坚强。贫瘠家境重病的母亲还有一塌糊涂的成绩，这都让她头痛欲裂，生活的重担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宿舍的柜子里放着整整五十片的安眠药，每天睡觉前她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用身体换来了钱，换来了妈妈的药，同时也换来了别人的白眼和唾沫。只有江南云淡风轻的对他说：“生活总是很无奈，不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她态度始终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