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尽桃花,满眼绮色 中部+下部+番外——投木桃的芝芝
投木桃的芝芝  发于:2010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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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淇想阻止,但洛封尧阴沉着脸,他只好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洛封尧跟这只雪貂八字不合,几乎每一次都会被它挠伤,因此十分不待见它。他应该早一点把它关起来的,但是小家伙的皮毛又软又滑,抱在怀里真的好舒服,他一时间便忘记了洛封尧的禁忌。

因为要赶路,所以孟淇还没有吃晚饭,洛封尧让人煮了面条过来,孟淇的脾气是没有人陪就不肯好好地吃,他虽然不饿,也只能在旁边拿了碗筷陪着。

“孟淇,你为什么突然会过来?”

洛封尧一直看着孟淇吃面,如果不是他突然到来,他不会再多给萧英齐一晚的时间。孟淇正拿筷子把碗里的羊肉拔开,被他的目光一扫,只好又夹了回来送进嘴里。

“绝尘的生辰,西紫原本就每年都要派人祝贺的,我横竖没有其他事,大堂哥便让我过来了。”

“你向来不太出远门,何况是风雪满途,洛绝尘也受得起你的贺礼。”

听出他话里的不高兴,孟淇只是笑了笑,“绝尘有自己的原则,你们的想法不同,不要每次一提起他就苦大仇深的样子。”

不管他怎样努力,都改变不了孟淇心里对洛绝尘的看法。洛封尧今夜特别烦躁,他重重地把筷子拍在桌上,“如果当日他肯派援兵,我爹就不会死。”

“你有没有体谅过他的难处?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封尧,你爹虽然死了,但是现在东云和北夜不会再打仗,不是很好吗?如果你爹还在的话,他是一定不会赞成与东云订立和约的。”

洛封尧胸口起伏,盯着孟淇眼里都是失望,连他也认为他的父亲该死吗?孟淇知道自己一时失言,不再说话,只是乖乖的吃面,到最后碗里连汤汁也不剩半滴。

平素他是不可能吃完整整一碗面条的,他的身体虚弱,大部分的原因就是他非常挑食。他顺从地把面条吃完,洛封尧知道这是他表示愧疚的方式,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纯真不世故,像个孩子一样。

但他偏偏就是对这样的他着迷,生他的气只在脸上到不了心里。

“你来得太突然没有准备,我的房间有暖炕,你今晚就睡这里好了。”

洛封尧交待完想离开,孟淇却拉住他的衣袖,“你的床够大,我们一起睡吧。”

他纯真如白纸的脑袋里,是不会知道对于曾经有过身体关系的两个人来说,这句话代表的就是邀请。孟淇脱了外袍钻进被子里,洛封尧闷闷地上了床,面朝外背对着他不说话。

孟淇在后面碰了碰他僵硬的背影,“生气了吗?”

“没有。”洛封尧的声音里有一抹不多见的软弱,“主战或者是主和的立场不同,不能成为洛绝尘见死不救的原因,我爹是他血浓于水的叔父!如果不是我爹,他或许还留在西紫国,只是你身边的伴读!”

孟淇明白他还耿耿于怀他刚才的话,“对不起,我不该说那样冷血的话。”

洛封尧没有说话,孟淇讪讪地躺平回床上。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他只能抱歉。好一会没有动静,他以为两个人就这样无言一夜的时候,洛封尧突然转过来把他压在身下,眼里闪动着情欲的光芒,“你今晚补偿我。”

然后,俯头吮噬住他的双唇。

番外-彼岸-上

在洛封尧的眼中,孟淇永远是个孩子,他喜欢保护弱小的动物,但实际上,他自己最需要的也就是别人的保护。

十二年前,北夜国内乱,大王子洛绝涛与二王子洛绝峰为争夺帝位兄弟阎墙,洛绝涛弑父杀弟,唯一可以操控局面的人,就是他的父亲大将军洛毅。可惜的是他与东云国的武王萧英齐在铁岭关对决战败,一时受困无法赶回,北夜国乱成一片,他只能伴着十四岁的三王子洛绝尘逃到了西紫国的边境。

那是他的人生里最潦困的时刻,他遇到了孟淇,并且得到他的救助。

早春的天气阴雨霏霏,气温有些低,空旷的野地被无穷无尽的雨幕包围。绵密的雨线中洛封尧与洛绝尘骑着快马疾奔,溅起了一片雨水泥泞。

临河勒马,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双眼咸涩得几乎难以睁开,而年长他两岁的堂兄洛绝尘同样也是满身狼狈。雨水继续无情的浇淋下来,天空厚云积压,眼前水流湍急的大河望不到对岸,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即使自小跟着父亲洛毅历练沙场,但他毕竟才十二岁,面对如此绝境,心头还是掠过一丝仓惶。

大河的彼岸,就是西紫的国土,只要他们踏足就可以摆脱身后大王子洛绝涛派来追杀的人马。但是河水暴涨,一艘渡船的影子也没有,追兵以半圆之势迫近,除非是天网疏漏,否则他们插翅难飞。

洛绝尘苦笑着对他说:“看样子我们是逃不出去了,封尧,是我连累了你。”

“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

他比洛绝尘年幼,面对绝境却不见慌乱,洛绝尘沉吟道:“我们还是分道而行吧,没有了我拖累,你或许能逃出去。”

“大堂哥虽不想杀我,但他却希望能有我这个筹码来要挟父亲,我不可能逃得出去的。”

洛毅在边关手握重兵,洛绝涛明白一旦杀了他,就不可能笼络到他的父亲,所以下了命令要保住他的命。有好几次,洛绝尘几乎丧生在乱箭之下,都是他以身作盾抵挡,才迫得对方停止射箭,保住了他的性命。

越来越多的雨水顺着眉骨脸颊滑到下颚上,然后顺着脖颈滑进火热的胸膛,他生出一股豪气说:“如果今日逃不出去,我们就死在一块,然后等父亲来替我们报仇!”

很多年之后,当他有了满满的把握,可以从东云的武王萧英齐的手上拿到遗书,然后扳倒洛绝尘,他在寒夜里站在窗前看雪,又想起了当年的这个情景。那时候,他和洛绝尘对凶险的世途怀着无惧的勇气,他们同生共死,为什么到最后都变成了怨恨?

追随的侍卫或被杀或走失,独剩下两个人沿着河岸继续寻找生机,只要还有一丝生机,他们都不会放弃。追兵越逼越近,包围圈渐渐缩小,他们欲援无助,如幼兽作着徒劳的挣扎。最后被逼得连连后退,马蹄已经没入河水中的时候,他们相视一笑,奋身跃起跳进了湍急的河流之中。

跳进冰冻的河水中,他的嘴角噙着阴鸷的冷意,他宁可死,也不会让自己落入洛绝涛的手中,他的父亲洛毅一向睚眦必报,洛绝涛日后别指望能有一天安稳的日子好过。

岸上的追兵队伍中一阵哗然,这条大河汇入江海,他们这样跳下去,最后的下场只会是饱裹鱼腹。或许是认定他们不可能生还,带头的统领连炎没有再作追寻,在他们被河水没顶的时候,下令收队归去。

结果,他们被孟淇所救,两个人都侥幸活了下来。

孟淇是西紫国的储君孟慕容的堂弟,他生下来母亲就去世了,父亲孟烨是情痴,多年来一直守着亡妻没有再娶。孟淇极受孟慕容的宠爱,但是自幼体弱多病,因此甚少留在西紫的国都,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边境的行宫中静养。

行宫之外是一面大湖,连通江河,早上风和日丽,他兴致来了于是让人把船驶出江河,与年长他三岁的伴读姚清雨一起散心游玩。结果走得太远,突遇风雨,水流太急行舟困难,他们只好沿河停泊。

洛封尧被船夫救上来的时候神智还是清醒的,只是他的力气几乎耗光,若不是船夫及时伸过来竹篙把他拉上船,他就要沉到水底去了。他粗重地喘息着说:“快救我堂哥,他还在水里。”

船夫为难地看着孟淇,“二王子,要行船离岸,救不救?”

孟淇还没有开口就被姚清雨按捺住,“不要去,水流太急,万一你有什么损伤怎么办?”

洛封尧抬眼看着那个被遮挡在雨伞下的少年,他的年纪与他相仿,只能用弱柳扶风来形容,如此柔弱,却又如此干净,秀美的眉目宛如夏夜河畔的灿目繁星。水里的洛绝尘载浮载沉,瞬间就被冲出了很远,再不去救只怕就要追不上了。

跟父亲洛毅一样,洛封尧是那种宁愿死也不肯低头的人。他长到十二岁还没有开口求过人,但他心甘情愿的向这个少年低头,“救我堂哥,求求你!”

孟淇显然没有察觉到被他开口哀求是多么罕见的事情,皱了皱眉说:“已经救了一个,另一个怎么能不救?”

洛绝尘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知觉,船夫把他抱进船舱,洛封尧探着他的鼻息,知道他只是晕过去才放下心来。

“他是你的堂哥?长得真好看。”

因为是堂兄弟的缘故,洛封尧的长相其实与洛绝尘一样出众,只是洛绝尘是唇红齿白的一类,而他偏向于硬朗。孟淇看向洛绝尘的眼光带着惊叹,光洁的脸上透着一丝淡淡的红晕,明亮的眸光像是秋涧之水没有半分的杂质。

他吩咐姚清雨道,“清雨,你把我的衣服拿一套来给他换上吧,不然他会着凉的。”

洛封尧上了船半天,他也同样湿透了,但孟淇却没有让姚清雨拿衣服给他换。待遇如此差距,可以看得出孟淇对他的堂哥很有好感。孟淇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但他们出来游玩,显然替换的衣服只备下了一套,给了洛绝尘,就不可能再给他。

孟淇想了一下,伸手脱下自己的外袍说:“你穿我的吧,总比捂着湿衣在身上好些。”

洛毅在北夜国权倾朝野,洛封尧从小受尽追捧,待遇有时甚至超过三位王子,从来就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递到眼皮底下还得看他的心情好不好才会要。身逢巨变,穷途末路,接过孟淇递来还带着体温暖意的外袍,他的鼻头有点酸酸的。

他们素未谋面,但是孟淇的纯良,让他动容。

孟淇问起他们的来历,洛封尧断定单纯如白纸的他不可能猜得出自己的身份,所以编造了一个与家人乘船外出,结果遇风雨船翻不幸落水的谎言,孟淇果然相信了。如果可以,他不会欺骗孟淇,但是他和洛绝尘性命堪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原本已经走投无路,但因为碰上了生性纯良的孟淇,洛封尧及堂兄洛绝尘得到了他的收留。孟淇大部分的时间都留居在行宫里,对平白无故多出来两个同龄的玩伴,显得十分高兴。

洛封尧自幼跟随父亲在边关长大,但是行军打仗、两国交锋,这些都不是孟淇感兴趣的,他更多的愿意和洛绝尘在一起下棋、读书。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欢欢喜喜地在一起,心里翻涌起酸涩失落的滋味。

因为他们的到来,孟淇对他原来的伴读姚清雨也冷落了,他就像个喜新厌旧的孩子一样,丝毫不懂得世故。姚清雨妒恨洛绝尘,却因为他时常与孟淇在一起没有办法下手,于是他把怨气都发泄到洛封尧的身上,冷言冷语的讽刺,指派他去做各种各样的粗活。

夏天里行宫到处绿树葱笼,木槿花香四溢。洛封尧端着消暑的酸梅汤去侧院找孟淇。他长到十二岁,还没有被人当做下人使唤过,但是姚清雨一次又一次的指派他做事。如果不是想见到孟淇像玉质清澈透明的笑容,他会把托盘倒扣在这个小人的头上。

侧院的凉亭之畔,孟淇正在作泥人,两手都是糊糊的泥巴,他不愿意停下来,便让身边的洛绝尘喂他。

“绝尘,你喂我。”

洛封尧看着洛绝尘从他手里把玉质瓷碗接了过去,递到孟淇的唇边,眼里带着宽容的笑意。洛绝尘比他年长两岁,已经渐见成年人的沉稳,与活泼灵动的孟淇站在一起,他们是如此的配衬。

孟淇一口气喝掉小半碗酸梅汤,把头凑近洛绝尘,用他的衣袖拭脸。

洛封尧没有办法再看下去,他脚步匆匆地离开侧院,隔着围墙还能听到他们欢快的笑闹声传来。

那一个下午,他独自仰躺在河边的湿草地里,眼神空洞地看着天空。十二岁,他的第一场春梦来袭,醒来后亵裤湿了一片。梦里都是孟淇的身影,他的目光像是秋涧之水不带半分的杂质,但是醒来之后孟淇的眼里,没有他。

隔着湍急的河水,大河的彼岸就是北夜,他逃亡在外无法回到自己的故国,也无法抵达孟淇心之彼岸。

番外-彼岸-下

洛封尧十二岁那年,最恨的人就是姚清雨。

他在酸梅汤里下泻药,孟淇的身体原本就虚弱,狂泻一晚之后躺在床上连下地的力气也没有。这个卑鄙小人想赶走他,为什么要以伤害孟淇的方式?烈日当空,洛封尧跪在孟淇的房门外,发誓以后都不会再让孟淇因为他受到伤害。

酸梅汤是姚清雨让他端给孟淇的,但他矢口否认,并且指着他说:“他看二王子的目光不纯,二王子没有着意他,他就妒恨报复!”

他有心陷害,当然不会把证据留下,而洛封尧来历不明,行宫的总管本来就对他和洛绝尘抱着怀疑的态度,如此一来,立即下令把他赶走。孟淇昏睡未醒,洛封尧不肯走,他坚持能赶走他的人只有孟淇一个。总管不好坚持逾权行事,于是让他跪在孟淇的房门外等他醒来发落。

在烈日下被罚跪在孟淇的房门外,洛封尧满腔都是恨意,他以为对孟淇的感情只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但姚清雨赤裸裸地把它揭露出来。他的性情遗传了父亲洛毅的刚烈,洛绝尘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他是不是也相信了姚清雨的话?洛封尧避开他的眼光,喜欢孟淇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没有必要对任何人感到愧疚,即使他知道洛绝尘也很喜欢孟淇。

洛绝尘拉他起来,“封尧,我们离开这里吧。”

双唇被烈日晒得干裂,洛封尧抬起头,坚持地说:“我不走!”

他不走,他一走就是认罪,跟孟淇的关系以后也就断了。洛绝尘只好放开他,“你再忍耐一下,我进去看看能不能唤醒孟淇。”

孟淇被洛绝尘抱出房间,洛封尧抬起头看着他,孟淇原本软绵绵地靠在洛绝尘的怀里,迎视他热烈期待的目光,示意洛绝尘放他下地。他脚步虚浮地走到他面前伸手要扶他起来,结果反而成了洛封尧扶住他。

“你起来吧。”

洛封尧的心头涌上一股热气,全部的委屈都只在他一个人面前泄露,“你相信我的是不是?”

孟淇靠着他的身体喘息着说:“我不想你和绝尘离开,这件事我不会追究。”

洛封尧看着他,所有的希望都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灰飞烟灭。如果他被赶走,洛绝尘也不可能留下,孟淇没有说不相信,也没有说相信,他选择了不追究。他宁可孟淇深信是他下的药,也不要他以洛绝尘为前提的宽容!

“我没有下泻药!为什么连你也不相信?”

眼泪全部往眼眶里涌去,他红着眼把孟淇推开,从地上跳起来奔出了行宫。无处可泄的情绪充斥在胸腔,他沿着河岸不停地奔跑,满脸都是眼泪。十二年来他事事顺遂,却因为孟淇遭到从来没有的挫败。委屈,伤心,他片刻也没有办法停得下来,他发疯一样的奔跑,直到所有的气力耗尽,倒在地上捶打着湿草放声大哭。

他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自己不要那么绝望,或许穷其一生,他的感情都得不到孟淇的回应。

洛封尧不愿意再回行宫,满身落泊地在外面流浪,洛绝尘找到了他,坚持要他回去看望孟淇。那日他激动地跑走,造成孟淇很大的困扰,但他却不明白问题的症结在什么地方,从他离开之后,孟淇一直在生病。

“回去看一眼孟淇,如果你还狠得下心不管他,我无话可说。”

只在孟淇的病榻前看了一眼,洛封尧就心软了。

孟淇仍旧不提“相信”二字,他病得连眼里的光彩都黯淡了,虚弱地笑着说:“你回来了,真好。”

他的心思单纯,不晓得怎样去分辨真相。但他仍然希望留下洛绝尘和他,甘愿冒险留一个可能会伤害他的人在身边,他这样在乎洛绝尘,既然注定他的感情不会被回应,他为什么不能成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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