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把一个大美人气成这样了？”

怀武嘻嘻一笑，“沈管事的脸好光滑。”

怀文附和，“康王摸摸就知道了。”

萧英祈竟然真的伸出手去摸沈素衣的脸，边摸还边点头道：“嗯，手感的确很好。”

“你们，都给我出去！”

管他什么王爷不王爷，沈素衣气得脸都青了，墨砚已经没有了，他拿起笔架上的毛笔，一把就砸了出去。很不幸，他这次还是没有瞄准目标，要砸的人三个都没有砸中，不该砸的人却大大的砸中了一个。

“怎么回事？！”萧英齐抬起手臂挡开嗖嗖嗖飞过来的“暗器”，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怀文怀武惧怕他的程度远超过兄长，对视一眼，脚底抹油便往外溜。萧英祈讪讪地说：“三哥，一切与我无关，我只比你早两步进门，同样也中招了。”

“你们啊——”萧英齐看了看气得脸色发白的沈素衣，无奈地摇头，“沈管事昨夜辛苦了一晚，你们都别在这里闹他了，去用早饭吧。”

打发掉三人，萧英齐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账簿，沈素衣的字迹秀丽，账目一丝不苟，他的眼中掠过满意的神色。

“账目整理得怎样了？”

“州府上报的数据都汇总出来了，但当中需要核实的地方很多。”

萧英齐抬起头，“你怀疑州府呈报上来的账目不实？”

沈素衣拿起账簿翻开一页，“王爷请看这里，青溪县上报的灾户是3471户，人数20505人，青溪只是属于普通的县份，我做秋试削减开支方案的时候，记得三年一团貌所造的籍册当中，普通县约四人一户。每户多出两人，当中可能是为了逃避赋税，平时隐匿户口，也有可能是为了骗取灾银，故意虚报。”

（特别解释一下什么是“团貌”，古代从春秋开始便有稽查户口、征收赋税、调派徭役、维护统治秩序的制度，但这种人口普查工作趋于完备是在唐代，它由官员检阅人丁形貌，三百家为一团，防止虚报伪报，称为“团貌”。）

萧英齐揉着额角说：“东云国五千万人口，此次受灾的民众涉及百万，五百万两灾银等于是国库两三年的收入，数目实在是庞大。国家有难，贪官趁乱打劫，不可原谅！”

沈素衣合上手中的账簿，“我想调户部的籍册出来。”

萧英齐说：“你拿着我的手谕，让沐阳跟你一起去，你专心核对账目就好，其余的事情交给他。”

“我明白。”沈素衣把散开的账簿整理回去，翻查户部的籍册，已经超出他管辖账目的范围，而且他地位轻微，萧英齐派沐阳与他一同前去户部，是帮他扫清前障。

看得出他是真的倚重他，想到此前误会他好色风流，不禁觉得汗颜。原以为萧英齐交待完事情就会离开，但他仍然留着，并且语气温和地唤道：“沈管事——”

沈素衣抬起头，迎上的是如黑夜的潭水般黝深的双眸，他被看得心跳加速，不自然地把头垂了下去。

萧英齐拉他到洗手的铜盆前，挽起衣袖，亲自拧了一条面巾递给他。沈素衣无比错愕地看着他，他是当今天子的三王叔，身份高贵，为何会替他做这种下人做的事情？萧英齐忽然朗声笑了起来，笑容像是春风一般和煦，“你擦完再看一看面巾。”

沈素衣拭完脸把面巾摊开一看，气得几乎背过气去，怀文怀武这两只草包，居然是手上沾了墨汁才摸他的脸，难怪萧英祈被他用墨砚砸中不但不恼，反而还笑得很开怀，他就顶着一张大花脸跟萧英齐计议了半天，而这个王爷一直不说，就那样看他的笑话。

对萧英齐的好感，他决定收回。

“墨迹还没有擦净。”萧英齐接过他手上的面巾，重新洗净拧干，亲自动手替他擦脸，他擦得一丝不苟，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在他的黑眸的注视之下，沈素衣面皮发烫觉得都快要烧着了。

萧英齐又是一笑，把面巾扔回铜盆中，“沈管事随我一同用早饭吧。”

看着他笑得很开怀地迈出书房，沈素衣方明白自己刚才是教这个王爷调戏了。传闻武王对性事不感兴趣，但他刚才看他的目光炙热如火，“性冷淡”之说从何而来？呸呸呸，他把色情的想法压抑了下去，收敛思绪跟着萧英齐出了书房。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饭厅，怀文怀武立即把头颅埋进粥碗里，萧英祈咬着煎饼，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素衣。助纣为虐！沈素衣不满地瞪他一眼。萧英祈唇边的笑意加深，英气俊朗，神采飞扬。

按照东云国的规矩，王子满十六岁之后就可以有自己的王府。但萧英祈似乎不太喜欢逗留在自己的王府里，兴致来了，一连几天住在武王府里是常事，所以沈素衣出入总能碰到他。皇族中兄弟争权不是鲜事，历朝勾心斗角的事迹流传下来的也有不少，但几天接触下来，沈素衣却发现萧氏兄弟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兄友弟恭，令人羡慕。

“素衣，你过来坐这边。”

沈素衣怔了怔神，萧英齐已经坐下来开始吃早饭，并且开口唤他。他改了称呼，惹得萧英祈的目光不住地在他和沈素衣之间逡巡。萧英齐视而不见，专注地吃他的早饭。

进了武王府几天，沈素衣还是第一次与萧英齐同桌吃饭。

据说萧英齐年少天纵，文武兼备，尤其在武略上更胜一筹，故太帝赐封号为“武”。他十五岁就带兵在边关杀敌，五年前与北夜国来犯的大将军洛毅在铁岭关对决，洛毅战败，退兵三百里，元气大伤。如果不是因为兄长萧英乾突然驾崩，否则他已经带兵攻破北夜国的边境防线。

边关相对平静了五年，休养生息，都是眼前这个优雅沉稳地举筷挟菜的男子的功劳。沈素衣没有办法想象，他在沙场上浴血奋战是怎样的情形？朝中一直私传萧英齐觊视帝位，有时深沉，有时温柔，但竟然也会做出狎昵的行为，沈素衣发现自己一点都看不透这位王爷。

萧英齐把目光对准了怀文怀武兄弟，“你们跟沈管事学习管理账目，学得怎样了？”

“咳咳咳——”

怀武一口热粥呛在喉咙里，咳得满脸通红。

怀文一边帮他拍背，一边求援地把目光投向沈素衣。

他们调戏沈素衣的时候虽然自称“哥哥”，但实际上与萧英祈同年，年纪比沈素衣要小两岁。两人的性情鲁莽直率，是大小麻烦一对，沈素衣没被他们烦死是万幸。故作不见怀文递过来的求援目光，他扶了扶额，决定打死也不帮口。

萧英齐心知肚明，“你们既然坐不住，从今天开始就去练功房找金鹏，让他教习你们一点防身的功夫，十日后我会检查你们的进度。”

要去练功房学功夫？！

而且他要亲自检查？！

他到底还让不让他们活啊？怀文怀武满脸哀怨。可惜眼前的不是惯宠他们的兄长，被萧英齐锐利的目光一扫，他们心虚地垂下头，抗议的话语都被扼杀在肚腹之中。

不管怎样说，练武总比跟着沈素衣终日与蝌蚪文字打交道有趣，所以这对大小麻烦尽管不情愿，但放下粥碗，还是老老实实地到练功房找金鹏去了。

（已经第四章，为努力凑够一万五的字数，下面请我们的算数高手沈素衣出来答记者问。

小皇帝萧容的亲妈简称“太后”的作者问：萧英齐才拨给七宝阁书院五百两白银，是不是太抠了？

沈：（瞪眼）谁说我家齐齐抠门的？有现代的学者推算过，清朝中晚期一两银子价值人民币150-220元左右；明朝中期是600-800元，北宋朝中期是600-1300元（或1000-1800元），盛唐时期是2000-4000元。大概以北宋时期的价值来推算，五百两银子几乎就是十万元RMB，我还嫌他出手大方过头了呢！

作者：东云国五千万的人口，貌似国力不强？

沈：（还是瞪眼）盛唐天宝年间全国的人口是8500万，北宋大观年间是12600万，东云国五千万的人口，是相当于南宋初期（5650万）的规模，泱泱大国不过如此。

作者：百万受灾民众才给五百万两灾银，一碗水摊得平么？

沈：（都快瞪眼瞪成白眼狼了）明朝万历年间国库年收入才到200万两，而且还是经过张居正改革后丰富了国库收入才有的数字。我家齐齐一下子拿出五百万两容易么？要不这个摄政王爷改由你来当着试试看？

作者：泪奔，沈美人护“夫”心切，我为什么偏偏要找他的钉子碰呢？遁。）

005-与君吻

萧英齐用完早饭，便离开王府外出办事。

沈素衣最后一个走出饭厅，萧英祈抱着手在廊下拦住了他，嘴边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怎样，是不是对我三哥很感兴趣？”

沈素衣抬起头，“素衣不明白王爷说什么。”

萧英祈眼中的深沉一闪即逝，怀文怀武的性情与他相近，平日里三人经常一起打闹，但这一刻，沈素衣却真正感受到，眼前所站的人身上流淌着皇族的血脉，假以时日就能与萧英齐一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你一顿早饭看了我三哥好几次，不要去招惹他，他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到底是谁在招惹谁？沈素衣满心不悦，萧英齐英姿奇伟，的确会吸引许多爱慕的目光，但并不代表那些人当中包括他，早上在书房中的一幕，萧英齐玩弄的意味居多，不见得真的对他动心。

“王爷不必担心，素衣没有那个意思。”

萧英祈伸出手，用指尖挑起沈素衣的下巴，“三哥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考虑一下我怎样？”

与其任由沈素衣把感情和时间，白白浪费在兄长这座有名的冰山上，不如由他来怜香惜玉。

沈素衣冷下了眉眼，“王爷请自重。”

“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怎么办？”

冰冷的态度不但没有让萧英祈退却，反而引得他朗声大笑，沈素衣唇上一热，萧英祈偷袭成功，遗下一串笑声扬长走远。

真是见鬼了，一个早上这王府中的男人赶集似的吃他的豆腐，他到底招谁惹谁了？握紧拳头，沈素衣气势汹汹地奔回自己的房间。

在长廊的拐角处，冷不防与一个人迎面相撞。

“不要再来招惹我！”

他正窝着满肚的火气无处发泄，这个撞到他身上的倒霉蛋成了出气筒。被他的一声暴喝窒在原地，武王府的总管沐阳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沈管事，是谁惹你这么大火气了？”

“没有。”沈素衣的气势一下子泄光。

“王爷吩咐我与你同去户部办事，沈管事需要什么时候出发？”

萧英齐办事果然利落，才一会的功夫，便把事情吩咐了下去。昨晚一夜未睡，此刻疲累袭上来，沈素衣强打精神说：“现在走吧。”

沐阳看出了他的疲态，体贴地道：“沈管事是一夜未睡吧？难怪会虚火上升，不如回房歇一歇，我先去打通户部的关系，然后再帮你把籍册调出来。”

沈素衣想了一下，调用户部的籍册需要打通好几个关节，他跟着沐阳同去不见得能帮上忙，于是答应了他的提议。沐阳离开后，他伸了个呵欠，在桃花漫天飘散的香甜气息中，回自己的房间补眠。

清澈蜿蜒的溪水顺着山势一直流入江河，溪岸上点缀着两三株桃花，钓舟轻泛，落英飞舞。身子轻飘飘的仿佛也化作了绯色的花瓣，随风坠落在船头。泛着水泽的墨发披散在船板上，白羽般的轻吻落在他的眉眼间。

“素衣，素衣——”

耳畔回荡着细碎的呢喃，低沉的笑声点亮了和煦的春风，他扭动着身子去迎合对方更深入缠绵的热吻。衣衫被挑开，骨节清晰的大手抚上了他滑腻的肌肤，胸前的两点红蕊被来回地撩弄，他的喉间逸出销魂的呻吟。枯树逢春，久旱遇甘露，他们在轻舟上抵死缠绵，恨不得把彼此揉进骨血之中。

栖息在草丛中的水鸟被惊起，水波轻漾开去，一波一波地扩散，渐渐的不留一点痕迹。

沈素衣从绮梦中叹息着醒来，窗外已经是暮色四起。

他竟然睡了整整一天。

披衣下床，他伸手推开了窗门，桃花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有些情绪，他不愿意在薛凤歧面前流露。薛凤歧身上的顽疾，看遍了京城的名医，都断定他活不过三十岁。他平时虽然骂人毫不留情，但只要事情牵涉到他，却是比谁都要紧张。

他不想再增加他的负担。

梦中的男子只是一个幻影，是他一直渴望得到却无法触及的虚幻存在，根本没有这个人。他心里真的很害怕，若有一天薛凤歧被顽疾带走，这世间就只剩下他孤孤单单的一个了。对不可预知的未来深深的恐惧，都化做了梦中的旖旎，抚慰着那颗无处停泊的心。

来如春梦，去似朝云，醒转之后，却是更加的惆怅。

桃花从窗外飘飞进来，落在他的发上，衣袍上，然后又被风带动，旋舞着落在足下。

他赤着脚没有穿鞋，丝丝的凉意从足底升起。

房门突然被踢开，怀文怀武从外面闯了进来，拉着他的手就往外面走。沈素衣没有防备，轻易就被他们拖出了房间。外面光线充足，他一下子就看清楚了他们脸上的青紫。

他不可抑止地大笑了起来。

看来萧英齐没让金鹏有半点留手，怀文怀武才去了练功房一天，就被扁得口青面肿。他们难道是挨了打，所以迁怒在他的身上找他报复？沈素衣止了笑，看着他们说：“武王要你们去练功房的事情，我从头到尾没有插过半句嘴。你们最好想清楚，一旦对我动手，我就不保证以后都不插嘴了。”

“不是啦——”，怀武跺着脚，“我们请你去浮云楼喝酒，快点走。”

“你们总得让我把衣服穿好吧？”沈素衣松了一口气，还没有见过有人请客像押解犯人上刑场似的。

“沈管事你这样挺好看的，看得人口水都流了。”两个人放开了手，怀文嘻嘻地笑着，伸手去摸沈素衣露在衣袍外的优美锁骨。

沈素衣怒瞪着他，“你敢碰一下试试，小心我剁了你的猪蹄！”

怀文的确不敢，他把手缩回去，撇嘴说：“美人见多了，这么凶的还是头一回碰到。”

沈素衣走回房间，“嘭”一声把房门合上反锁，“我没有兴趣喝酒，浮云楼你们自己去吧。”

开玩笑，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跟着这两头色猪去喝酒，被灌上两杯，岂不是什么便宜都教他们占了去？

“沈管事，开门啦！开门——”怀文怀武被关在外面，一边叫嚷一边用力地拍门。

“他们请不动你这个大美人，换我怎样？”

话音从窗台处传来。沈素衣吓了一跳，萧英祈不知什么时候攀坐在窗台上，吊晃着长腿看着他。

沈素衣扯紧衣袍，掩住胸前露出来的大片雪白肌肤，“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难道你会不懂？”萧英祈越过窗台翻进了房间里，一步一步地逼近。他的眼神太可怕，像是恨不得一口把他吞进肚腹中，沈素衣一直往后退，身子撞到床沿上，整个人重心不稳栽倒在被褥里。一团阴影罩下来，萧英祈已经欺身过来覆住了他。

修长有力的身躯密丝合缝地压住他，沈素衣能感觉到他隔着衣衫透出来的热力。

萧英祈的脸越靠越近，如刀斧雕刻的五官英俊得不可思议，欲念在明亮的眼眸中振翅欲飞。肌肤上落下的是灼热的气息，沈素衣像是碰触到热炭一样，整个人被灼得微微发颤。萧英祈用手指轻勾起他的下巴，声音带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