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物化系列·兰————晴树
晴树  发于:2010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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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没有回答。
      "我的答案是我愿意。"
      "你会有生命危险。"
      "我愿意。"
      兰笑了,他靠著冰冷的墙壁闭上眼睛。
      ″你想我照顾你一辈子"别傻了。〝
      他就是傻。
      世界上没有什麽应不应该绝不绝对,只有愿不愿意。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还是想待在你身边。
      21
      天色灰蒙空气潮湿,岁末阴雨绵绵寒风阵阵,学生们拉起外套拉鍊相偕步行於校园。
      最後一堂课结束,敬春收拾书本笔记背著背包走出教室,和一般年轻人没啥两样,雨不大便懒得撑伞,他戴上外套附带的帽子,大步跨出教学大楼往停车的地方前进。
      近来他的生活十分规律。
      助理工作顺利辞职,兰搬离元家,他如愿回归正常的学生身份,每天除上下课就是待在家里读书,鲜少与外交流,日子单纯惬意。
      自兰回家以後,他就没有他的消息,但他不担心,在桂的安排下没消息就等於好消息。元连生自欧洲回国後亦在研究室忙进忙出,父子俩的碰面时间少之又少,研究想必大有进展,相信不久兰的身体便会回复正常。
      然後就像什麽都没发生,一切归於平静。
      那些饱受惊吓身心俱疲的生活离他越来越遥远,虽有点失落但人生本该如此,无论经历过怎样的大风大浪,最终仍是要回到平淡无味的起点。
      敬春走近银色休旅车,之前载他们上山下海赶工作赶上课就是这辆银色铁马,经过那阵子的密集训练,现在他已是开车好手了。有次他太累把车给兰开,结果兰竟以催跑车油门的方式操他的车,害他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那家伙看他脸色发白的模样开心大笑,气得他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掏出钥匙开门,不小心又陷入回忆里。
      记忆有时很暴力,常毫无预警蛮撞进来,让人来不及做准备。
      他最常想起他的笑声。
      大概是最近过得太安静……。
      "元敬春!"忽然有人唤他,回头一看是班上少数和他保持联络的副班代。
      副班代撑著雨伞走到他身旁:"你真是来无影去无踪耶!想找你讲话都找不到人。"
      之前为躲避兰的亲卫队跟监,练就了迅速掩人耳目逃跑的功夫,对於现在不想接近人群的他来说挺有用的。
      "有事吗""
      "你跟石兰怎麽回事啊"都没看到你们在一起,又吵架罗""还是分手了"其实他想问的是这个。
      他居然忘了眼前的人是超级八卦制造机。敬春有些尴尬:"我跟他本来就没怎样,只是最近比较少联络。"
      "是喔……"副班代满脸失望,算了,早知元敬春这安分守己的乖宝宝问不出名堂,直接进攻下题:"那你知不知道石兰为什麽休学""
      "休学""敬春看来比他更不清楚。
      "你不知道吗"昨天他哥哥来帮他瓣休学,引起外文系好大的骚动,听说他哥哥也长得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明星而且还是第一学府的高材生喔!"副班代立即口沫横飞地形容起昨日盛况,然而听众却陷入恍神状态完全听不进他的话。
      不记得自己是怎麽踏入车里,也不记得自己是怎麽到家的,敬春脑袋里仅围绕著兰休学的这件事打转,该不会出了什麽意外"如果严重到必须休学桂不会不告诉他,也许是桂考量兰的体力才做了此决定,他不必小题大作,兰肯定平安地待在家中修养,说不定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呢。
      设法压抑坏的念头,敬春努力说服自己兰平安无事,这次和上次不同,兰有桂照顾,他不是一个人了,他没有他也可以过得很好。
      可焦躁仍一涌而上击垮他脆弱的防备,彷若回到兰独身去香港时所经历的折磨中,心情又开始七上八下,就算平日刻意不去想但这个时候再也阻止不了奔腾的思绪,他无可抑制地想念他。
      耳边回响兰的笑声,他总是痞笑著说:"有什麽关系嘛!"
      转头,身边却没有人。
      他想立刻去见他,却拿不出勇气面对自己所造成的伤害,他怕再给他希望又没有能力去实践。
      〝没那个意思,就不要给他希望。″
      〝我希望你多点自信。″
      该往前冲还是回头"仍旧找不到解答。
      那些曾经埋怨的过往,如今却成了最渴望重回的光景。
      站在门前他停下脚步,不愿回去空无一人的家。
      "怎麽不进去""父亲宏亮的嗓音打断他的思绪。
      敬春惊讶地望著元连生突然出现的身影,老头已经两个月没踏入家门了:"你怎麽忽然回来""
      "研究有点状况,我回来收拾冬天的衣服准备长期抗战啦!"元连生依旧不修边幅蓬头垢面,白花的发丝胡须恣意留长,身上披挂由白变黄变黑万年不曾脱下的长袍,做他的儿子二十一年,敬春仍摸不透父亲在想什麽,印象中他总在做实验在研究新理论。
      见儿子迟迟没动作,他乾脆拿自己的钥匙开门,好不容易有时间回家,不能浪费分秒。
      "什麽状况""敬春紧跟在他後头。
      "桂有跟你说吧。"一副他应该知道的口吻,元连生头也不回地继续说道:"有空多去看看兰,好歹你们也生活了一段时间……"
      "桂没跟我说!"敬春焦急地大喊,事情不对劲,兰休学不是偶然。
      "就算桂没说,你去看兰的时候也应该会发现啊!"元连生转身,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还是……你从来没去看过他""
      见敬春点头,他露出罕见的怒颜:"我还以为你们会互相通知,结果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兰的事情"你们在搞什麽啊!桂没跟你说,你居然也没去见他!"
      敬春无言以对,万般复杂的思绪充斥心头令他十分混乱,目前他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爸,兰到底怎麽了""
      瞧儿子欲哭的表情,元连生叹口气面容严肃,两人於客厅坐下。
      "兰不是服药之後都会後遗症吗"我一直以为是药的配方出了问题,可是後来才发现不是,药方一开始就没错,有问题的是吃药的人。"
      "什麽意思""
      "你还记得每次兰喝药的时候都要我们闭上眼睛十秒吗"他就利用那十秒动手脚,不是少喝了一点量就是额外加了什麽东西,总之他没有按照我的吩咐喝药,因此他才会出现许多奇怪的後遗症。"
      那些药光闻就令人倒胃想吐,他记得兰喝了好几遍……敬春不自觉紧绷:「你说他故意……」
      "对,他故意不想好。"元连生讲出他预想的答案:"我不晓得他为什麽要这麽做,幸好解药虽然难喝但对人体并无害处,份量少了一点,顶多是和原本的特殊体质产生短暂的作用并不会危害健康。不过原本的植物体质造成的影响就很难说,延迟恢复的时间越长所受的影响也就越大,风险更难以估计。"
      父亲正经肃穆的像个陌生人,嘴里说著他一时理解不了的话语,仅能怔怔地继续听下去。
      "最近我们又发现他每天早上醒来时身体都会陷入麻痹状态,刚开始时间不长但每天麻痹的时间都会增加,我想在跟你一起住的时候应该就有这样的现象了。"
      "我不知道……我以为是因为天气变冷的关系。"是因为这样才赖床的吗"回想那段期间兰的确每天起床的时间越来越晚,敬春终於体认到元连生话中的真实性而汗毛直竖,一阵恶寒由骨子里渗透出来。
      "他大概一样瞒著你吧。"元连生垂头双手交握:"现在麻痹的时间长达半小时以上,假如一直持续这样下去,有天就会变成全身不能动的植物人,变成名符其实的植物。"
      怎麽会这样"又不是在上整人节目,兰怎麽可能真的变成植物"敬春勉强扯动嘴角笑著问:"骗人的吧""
      "你最好去看看他。"
      〝变成花是命中注定的事。″
      〝人还活著就好了嘛。″
      骗人的。
      原来都是骗人的。
      原来那些从容的笑都是骗人的。
      所以才会在当自己说希望他赶快好的时候急得要哭出来,才会那麽在乎他把秘密告诉别人而难过地掉下眼泪。
      其实他没有那麽坚强。
      **
      熟悉的梦里,他独自於冗长的通道奔跑,为抓住离去人们的影像而奋力迈开双腿,天真地相信只要持续的跑下去便能到达母亲梦想中的花园,在那里他的鼻子不再过敏,身子不再矮小,可以挽回失去的一切。可最後他总抱著遗憾清醒,面临现实的残酷打击。
      而今,他仍在奔跑,用尽全力在雨中狂奔,冗长通道仍旧黯淡无光,他竭力喘息汗流浃背却丝毫不敢停歇脚步。
      正确出口在哪端已不重要。
      他只想去有他在的地方。
      耸立於半山腰的豪华别墅和他几年前初次看到时一样,没有因时光流逝而减弱外观的高雅别致。大门以花纹繁复的铁栏杆装饰,以往由隙缝望进去便能看见蓝色的露天游泳池,但此时仅剩乾凅的池底任由雨点拍打。
      中年管家撑著雨伞领敬春入宅门并命女佣递毛巾给他擦身,他脱下鞋子外套胡乱擦拭,整颗心思飘离己身挂念著另一个人。
      "喔,稀客。"桂一手插裤子口袋神情悠閒地由回旋梯下楼。
      看见他那彷佛什麽事都没发生的上勾嘴角,敬春不禁怒火中烧冲到桂面前揪住他的衣襟:"你为什麽都没告诉我""还说有事会通知他,结果他居然是最後一个知道的!
      盛怒的火焰无法伤桂分毫,他维持镇定的姿势语气,优雅地划开薄唇:"你来我就告诉你,如果你不来就永远都不会知道。"
      "你──"敬春气得举起拳头欲打垮眼前的平静面孔,桂却像猜到他想法般的立即接口。
      "兰在他的房间。"现在不是找他算帐的时候。
      敬春忿忿地放开他,一旁待命的管家此时向前带他往兰的房间走去。等下他看见他会有怎样的表情"见到了他又该说些什麽"还是他根本就已经躺在床上没办法说话了"气管似被堵住般无法畅通,心脏不规则地狂烈跳动,他抿紧唇办僵直身体,每步皆如同走在悬崖边,周围狂风阵阵企图将他吹落谷底。
      管家的脚步终於停下,彷佛早知他会来似的,房门并未关紧。
      他伸出手推开。
      "叫你不要放水没听到啊!"首先传入耳朵的是兰充满精神的喊叫,他站在电视机前生气地握著电视游乐器的手把,对打一百回每次都他赢,实在有够没意思的。
      "少爷,我没有放水,我是真的不会玩。"委屈解释的是石家的年轻司机,他满头大汗神情无奈。
      兰生气地将手把甩到地上:"算了算了,你出去!"该死的桂竟把他关在家里,他闷得要发霉了!
      转头望司机逃命般跑出房间的背影,却看见那人站在门口。
      "你朋友怎麽当的"居然现在才来看我!"他脸上满是惊讶,就像看到多年不见的友人般,边抱怨边热情地拉敬春进房间笑著说:"桂没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帮我退学跟辞职,我现在每天关在家里像犯人一样,真是无聊死了!你来正好,陪我解解闷……"
      他的笑容还是一样那麽无所谓,他却无法跟他一起笑。
      他反握住他的手腕站著不动低沉道:"你要装到什麽时候"我爸都告诉我了,他说你没把药喝完,说你每天早上身体都会麻痹,说再这样下去你会变成植物人。"
      兰想如往常一笑置之,敬春不给他机会。
      "他说你是故意的。为什麽这麽做""
      "因为我不想好。我以为这样就能待在你身边,可是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他必须笑不然会哭出来,就算是伪装也必须笑,兰偏过头不愿与严肃的敬春对望:"又不是说马上就变,只是有可能而已啊,说不定解药明天就做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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