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物化系列·兰————晴树
晴树  发于:2010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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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别人说……"敬春一时会不过意,而後才像想到什麽似的激动道:"石兰!你偷看我的对话纪录"你侵犯我的隐私……太过分了!"
      "如果我不看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我在你心中的份量不过如此而已。"眼泪仍是不争气地落下,他需要力量让他把话说得完整:
      "当你说我是你的花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就算当不成你什麽人但至少我还是你的花,可是你却把这个我们之间唯一联系的秘密告诉了别人,那我到底算什麽"我根本什麽都不是了……什麽都不是了……"原来他在他心目中不是独一无二的,他只是个可以跟别人分享的秘密。
      他是把关於兰变成花的事告诉了修棋,可那是因为他实在烦恼到需要找人来帮他承担,修棋是他最信任的朋友所以才把心事跟他说,他并无背叛他的意思。
      兰的眼泪不住滑落,他从没有看过他这麽伤心,一切失了平衡开始天旋地转,有什麽东西正在碎裂,灼热地烧疼四肢百骸。
      "就算你回去了我们还是好朋友,我还是可以常常去看你……"
      说出的话彷佛失去了意义,随著哽咽的哭声飘荡天际。
      "我要的不是这些……这些已经不够了……你明明都懂的为什麽还要这样对我""强撑的表面已抵不住内在的崩溃,兰掩面无助哭泣,他再也不是任性的大少爷得意的花花公子,只是个想要爱却始终擦肩而过的小孩。
      "兰……"他想抱他,紧紧的抱,然而碰触身体的瞬间他刺痛地收回了手,兰拒绝他的接近,长出的刺在他的左手心划了一道深刻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柱。
      望著受伤的敬春,兰脸色苍白咬紧下唇,觉悟他们已永不能相拥。他僵直身躯弯腰鞠躬:"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然後打开大门离去。
      他离开的背影不知已想像过多少遍,以为做好了分离的心理准备,但真正发生时仍是舍不得……如往常望著背影期盼他回头他却没有,於是追了过去。
      踏出家门,视线便被另一人挡住。
      桂吩咐部署把兰追回来,他於门外将过程听得一清二楚:"你做得很对,没意思就不要给他希望。"
      "……"声音卡在喉咙发不出来。
      "放心,兰的事我会处理,有什麽事我会再连络你。"他的反应与来的时候一样毫无变化,平静如冰将敬春钉在当场,转身欲走眼角瞄到地上一摊血迹又回头。
      "你最好把伤口包扎一下。"
      手掌持续抽搐,鲜血由划破的伤口滴落地面,无止尽般的夺走体力,他站不直无法呼吸,跪倒在玄关看著眼前的事物消失。
      好痛……
      20
      "起码缝了七八针吧…"他仔细端详面前摊开的手掌,用指甲轻轻刮著:"这真是…兰长出的刺刺伤的啊""他眯起眼睛开始研究起来。
      手掌忽然收握,兴致被迫中断他只得抬头与手掌的主人对视,镜框後紧靠的眉头丝毫没有松懈,眼底的黑暗更加浓郁了。
      他不是请他来研究伤口的。
      事情发生後他的思绪一直很混乱,心中有股明明知晓却无法具体形容出来的感觉持续膨胀,就像硬物哽在喉咙不上不下令人郁闷难消,他必须找个人来帮他疏导这股纠结的气,最佳人选便是知道全部经过而又处於旁观地位的第三者。
      修祺将纱布缠绕回去,对於自己此趟的目的自然是嘹若指掌,敬春方才将情况都告诉了他,包括桂的背後帮忙兰的哭泣和他的...不知所措。这样的三角关系并不复杂,他思量了会儿便大致摸索清楚,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当事人依旧陷在无里雾里,他想著该怎麽对敬春开口才算妥当,表面维持平静的微笑。
      和修祺相处与兰在一起时截然不同。他既不紧张也不害怕全然的信任,对修祺可以很自在地敞开心胸对兰却不行,修祺给人的感觉是分享交流的而兰却是夺取和占有,每当他意识到兰往自己内心更近一步的时候他就发现又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如同敌军攻掠池城般他的心总有一天会挂上他的军旗。
      因此不自觉地阻止他的进攻,用一道比一道更厚实的城墙,然而望著他铩羽而归的背影,心疼涌如泛滥溃堤的洪水倾泄蔓延,将厚实的支柱整个淹没,浮载浮沉摸不到边界的惊慌反而更胜之前害怕被攻掠的恐惧。这样矛盾的情绪他从来没有遇过,彷佛站在隧道中央分不清到底哪个方向才是正确的出口,敬春低头望著受伤的手,等待修祺开口等待提示正确方向的警铃声。
      "兰很喜欢你。"修祺坐回敬春对面的沙发温和地说出大家都明白却藏在心底的秘密:"这件事不管你是真的不晓得还是假装不晓得,至少长期待在他身边的人以及我这个跟他没见过几次面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改变和对你态度的特别。"
      "我知道…"从他看他的眼神依赖他的举动,若再没感觉就太夸张了。
      "但那是因为我是最接近他的人。要不是他变成花需要我的帮助,我想我对他不会像现在这麽重要。"
      "你觉得你的位置可以被别人取代""
      "我不想被取代。可是…主控权不在我身上。"
      "为什麽不在你身上""修祺试图引导他说出心里的想法。
      敬春顿了顿,缓慢地深呼吸。
      修祺浅浅地笑著,笑容似乎从没有离开过他的脸庞,和桂扯动嘴角的笑容不同他的微笑牵引脸部每个细节,安稳平和的气息由他的毛细孔自然流露出来,黒亮瞳孔彷若对任何事情皆了然於心,静静地散发暖流感染周遭。
      "你没自信吗"因为兰太耀眼了所以你会害怕""
      "对…我怕。"这就是一直哽在喉咙里的痰,原来心中繁乱复杂的黒团是这麽简单的东西:"我怕他不是真的喜欢我,我怕我会失去他。"
      敬春拿下眼镜揉著太阳穴,说话的声音似从远方传来:"我从小就不喜欢花,不是因为鼻子过敏而是我受不了我妈的死亡,因为我她完成不了自己的梦想,但在她死前我却无法如她所愿的长大,我觉得自己就像那些可恶的花一样,任性自私要别人付出却不懂得回馈,所以我讨厌花,我受不了那些没有办法长久容易凋谢的东西。"
      "所以…你讨厌兰""
      若是能讨厌就好了,那就不必这麽痛苦,敬春苦笑。
      "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时你说过的话""
      "嗯…"修祺点头,扮演称职的聆听者。
      "我妈也说过同样的话,她说″属於你的花会为你开出最美的样子〝。"
      "嗯,她很了解。"他会心地说道,可惜没机会和敬春的母亲交谈了。
      "兰在我面前开过花一次。我发誓那是我看过最美丽的花,彷佛不是长在人间似的,我终於懂得你们为什麽会那麽说,可同时我也被绑住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变得无法忍受别人看他的视线,我想让他只为我开花想让他只待在我身边,想拿玻璃罩盖住他拿黒布包住他,可是花需要阳光,我这样会害死他,他不可能只属於我。"
      看事情有很多面,有些人往好的方向有些人往坏的方向,依照个性与价值观人们的想法会有所不同,敬春的悲观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以他的个性会这麽想也很自然,他无法立刻改变他固有的观念,只能提供他另外的视野去思考。
      "花不像动物长著脚,她不会跑。园丁把她种在那片土地她便永远待在同一块土地上,除非有外力带走她,可通常可以带走的寿命都不长,不同的环境土壤甚至是不同的人来摘种都有可能造成凋谢。花当然需要阳光,但只有阳光她一样活不了。""修祺摊开双手语气轻松,说起养花他的经验比他丰富多了
      "你觉得我不该放弃""这番话听起来像在鼓励他。
      "我希望你多点自信。"
      "我不该那麽做是吗""他不该让他离开,不该伤他的心。
      "事情没做之前谁也不知道结果。"
      是的,他从来没想过他会哭。印象中他总是嘻皮笑脸,一副天塌下来都无所谓的表情,他以为他顶多是生气地对他大吼大叫抗议一番就算了,可他却哭得像个小孩般无助,若早知会这样他说什麽也不会让他走。
      "也许分开比较好,你们可以藉此冷静一下。"
      "嗯……"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隧道,修祺并没有指引他走出去,不过帮忙点燃了几盏灯火,可这样已经比在黑暗中好很多。
      **
      深夜,兰穿戴整齐由自己的卧房出来,皮鞋喀喀敲击瓷砖地板发出清脆声响,他不在乎吵醒别人,在这个家他向来不在乎任何事。
      "兰少爷。"年过五十头发半白的管家恭敬地站在回旋梯的底部。
      虚有其表的建筑物,连梯子也故意做得歪七扭八,他不悦地用力踏下来准备穿过佣人走向大门。
      "兰少爷,桂少爷交代不能让您出去。"管家巧妙移动身形挡在他面前。
      "走开。"他瞪著比他矮了一个头左右的老人,语气不善。
      "对不起,桂少爷说…"
      "他是少爷我就不是少爷吗"我叫你让开!"自从回家後他没有一天不吼叫,彷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去想那些日子,他推开管家执意出门,他睡不著,夜深人静一个人很难过下去。
      "又要去找人抱或给人抱了""属於桂独有的低沉嗓音由背後响起:"你能不能成熟点"不要每次受伤就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
      兰身体僵硬,话语刺入心脏引起一阵翻搅:"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是我弟弟。"桂穿著素白典雅的睡袍缓慢地从阶梯走下。
      "哼…"兰背对他冷笑:"现在才承认我是你弟弟会不会太晚了""
      他对那时的事仍耿耿於怀。
      他在他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放弃了他。
      桂挥手意示管家离开,留下他们兄弟俩独自谈话。
      "我为我母亲之前对你做过的事感到抱歉。"
      他和兰不是同个母亲所生,他的母亲是传统拘谨的日本女性,对他的教养才识举止皆非常要求,如同一般完美主义的父母一样,她盼望他出类拔萃超群越众,盼望儿子的出色表现能博得丈夫的赞美与关爱。
      因此当兰以私生子的身分出现时,他一向高傲自洁的母亲感觉自己的地盘被入侵,她管不了丈夫在外的行为但在栋房子里她不容许有污点存在。於是她把兰当空气,她对他视若无睹,仅在父亲偶尔回家时才表达过份的假意的关心,她也不让亲生儿子和他说话相处。但他还是趁她不注意偷偷与兰往来,他觉得新来的弟弟长得好可爱,讲话嗓音甜笑容天真灿烂,让他忍不住想疼他想和他一起玩。
      有天,母亲跑到他房里哭。
      每次外表坚强的母亲支撑不住的时候她都会抱著他痛哭一场,然而那天她却只是不停流泪,她把从他床上发现的褐色头发紧握在手心,瞬间他明白了一切。
      兰刺耳的笑声传来:"想不到你也会道歉,该不是我听错了吧""
      桂平静地望著兰:"我知道你恨我在那个时候放开你的手,我知道你一直过得很辛苦,是我们石家对不起你,从小没有给过你家庭该有的温暖,以致於你长大後必须在别人身上找寻。"
      他分不清他话语背後的真假,但他的话让他想起不该想的人而心痛起来。兰於阶梯上坐下,无力感及脆弱再度吸走他的力量:"你既然什麽都知道为什麽还要让我跟他在一起"你总是对我这麽残忍,吹给我希望的泡泡然後再狠心地戳破。这样好玩吗"看我一再的得到又失去你觉得很开心吗""
      他发不出有温度的声音。
      被母亲训练好的一切皆是冰冷完美的,即使母亲已生病死去,他依旧背负著她所给他的包袱,对兰他给不了像敬春那样的细心照顾只能默默地在旁守护。桂轻声叹息,细长眼眸悠悠一转。
      "你做的蠢事被我们发现了,若我不带你回来,你打算持续到什麽时候""
      沉重的压迫感随疑问逼近,兰禁不住环抱手臂:"我问你,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和喜欢的人朝夕相处,不计任何代价,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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