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想断的袖子
想断的袖子  发于:2010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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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越乔,如果我是那个人,我一定死心塌地天崩地裂都不放开你。”我眼神儿直直瞧到他的一汪秋水里面,这也算我第一次跟他委婉的告白吧。

  他却彷佛没听出我的意思,忍不住笑了:“你小子说什麽呐,在大学谈恋爱了吧?”

  “没,不过我喜欢上一个人,他呀,人品优秀,事业有成,模样是倾国倾城,不过他爱的不是我,是别人。”宋越乔,你别装傻了。

  他见我认认真真地看他,突然把眼睛转开:“别闹了,你有点儿醉了。”

  我说:“好像真有点儿醉了。”我放了瓶子,头有点儿晕,想去抓他的手,他却躲开我。

  我鼻子发酸地笑著:“我没有闹。”我笑得很乐,他举著瓶子看著我,然後跟著我一起笑。

  我笑得肚子发疼,眼角发酸,笑得胃里翻江倒海,一下子吐出一口污秽。乖乖,两瓶酒就把我放翻了,这什麽啤酒!

  “我送你回学校吧,瞧你醉的。”他扶我进了车子。

  我软倒在副驾驶座上,其实酒劲儿已经过去了。我侧著头一直呆呆地望著他,他很小心的一眼都没往我这边儿瞧。

  我闭上眼睛,真想好好睡上一觉,好累。

  我身体一向很好,却没想到在期末考试头一天就病倒了。带病考试我并不是没有过,高三特别拼命的时候我从医院病床上拔了点滴,就去参加一诊考试,把我姑妈吓得脸色发白。

  我发烧昏迷了一天,直接住进了医院,把系领导都惊动了,系上批准我大三直接跟著补考的一起考试,期末考试就甭考了,奖学金不会少了我的。

  锺靖那小子还在考试,不能到医院看我,金鹏倒是拎著一篮子水果,在我病床前给我又削苹果又喂水喝的。

  “不是大赛把你折腾病了吧,那我不就是一千古罪人了?”金鹏摸摸我还在发烧的额头,有点儿揪心。

  我白了他一眼,说:“那你领了罪,闭门思过吧。”

  “孽徒啊,居然让为师我闭门思过!”这厮就是爱闹,比我还爱闹。这麽大人了,居然还没个定性,不熟悉的人以为他是多高深一博士,跟他混熟了就发觉这人跟小孩儿一样,有时候迷糊起来,让人抓狂得吐血。

  “别闹了,你还不快回你那实验室,这都几点锺了。”我看墙上的壁锺,都指到了8的位置,晚上八点锺了。

  “你一个人在医院不害怕吧?都没人守著,真可怜。”金鹏站在门口犹豫。

  “我多大个人了,你以为跟你一样,实验室停电还怕黑,不害臊!”我跟他吐吐舌头。他扮了个鬼脸,才把门给我关上。

  我这一病,就病了一个礼拜,又是发烧又是重感冒的,而且还引发了上呼吸道感染,出院了咳嗽还不见好。

  回学校的时候,大夥儿都考完了,锺靖见我去找他,一拍脑门儿:“呀,你怎麽没说一声就回学校了,我正准备去接你出院呢。”

  我对他虚弱一笑:“我自己能走能跳的,干嘛让人来接。考得怎麽样?还好吧。”

  “嗯,还不错。下学期我们系有一次大型写生,我得在暑假好好练练笔,去领教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他展开双臂,迷醉的样子,我走过去拉住他:“你跟陈天霖怎麽样?”

  锺靖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很好。”

  “哎,趁著年轻,好好地折腾几年。以後的日子……好好过呗,别亏待自己。”我觉得我说话那口气跟更年期的老爷子有点儿相像。

  锺靖狐疑地看我:“你这是怎麽了?说话越来越老陈了,你的心理年龄不会已经七老八十了吧?该去找个心理医生瞅瞅。”

  “我那是成熟,你这小屁孩儿不懂别乱说。”我按著他的肩膀,咳嗽起来。他忙给我拍背顺气:“说实话,我还没见你跟谁走得比较近。你大学两年,就没谈过?”

  我总不能把陈天霖那段儿跟他讲吧,宋越乔……嗨,根本就是我一厢情愿。我支支吾吾地说:“我……没谈过……”

  锺靖笑了:“我阿宝哥多好一个人,要是谁能跟你在一起,绝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他黑漆漆的眼睛一直闪呀闪的。

  我追打他:“你小子学会拍马屁啦!”他一边儿跑一边儿乐颠颠地说:“我说的那是大实话,什麽时候让我看看我那嫂子呗!”

  我喉咙里咳嗽得欢。

 


第十三章.忽然之间

13 忽然之间

  锺靖说这个暑假他不回家了,免得回去见了锺爸,他心里更加难受,他想留在学校的画室里好好画画。我说,不如我替你回去看看锺爸,你也好放心。他点点头。

  我坐在火车上跟宋越乔发短信:宋越乔,这些天还好吗?我回老家了,这几天……怪想你的。你那决定拿好没有?

  不知道他看了短信还会不会回我,我捏著手机,出神地望著窗外,想起我跟他告白那时候,他那不以为意的表情。

  手机震动起来,我迟疑了一下才拿起来看:我决定出国了。过几天就去那边旅游,熟悉环境。

  我慢慢吸了一口气,鼻子头开始发酸。我回他:那很好啊,不过那样我没法子送你了,你去那边儿得好好的,别瞎折腾自己了,给咱华人争口气。

  他答:你也是,好好把握大学时光,我妈这边儿还有饭局呢,我得跟她一起出去了,不聊了,我走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我动作迟缓地收起手机,彷佛收起了我那一颗疼痛欲裂的心。这时候,火车到了一小站,陆陆续续有乘客上车来,车上变得拥挤不堪。苦涩,就如同这陌生的人潮,迅速把我吞没。

  回老家後没几天,我就接到了宋越乔临别的电话:“杨随墨,我在机场,马上登机了。你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啊,别浪费了你的聪明才智。”

  我接到电话那会儿人在姑妈家,姑妈在外面晒被子,她没发现我举著电话,双眼通红。“那……你……”还没等我说些祝福的话,他就急匆匆打断我:“要登机了,我得关手机了,再见。”直到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我还举著电话,回味著他的最後一个音调,最後一抹笑容。忽然之间,我意识到,我那无疾而终的单恋就这麽宣告结束了。这时候,姑妈的老收音机里缓缓传来的歌声把我的记忆飘远,又扯近。

  忽然之间

  天昏地暗

  世界可以忽然什麽都没有

  我想起了你再想到了自己

  我为什麽总在非常脆弱的时候

  怀念你

  我明白太放不开你的爱

  太熟悉你的关怀

  分不开想你算是安慰还是悲哀

  而现在就算时针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

  分不开我们也许反而更相信爱

  ……

  ACM大赛的全国比赛在首都举行,我揣著满脑子的年少无知和意气风发而去,几轮下来就被真正的高手打击得惨败而归。金鹏却已经很满意我的比赛结果,他说我还年轻,还能继续比赛。我盯著他,慢吞吞地说:“别再让我参加比赛了,我脑子太笨,得不了奖。”他以为我被比赛打击得失去了信心,没少给我做思想动员。我却真对这劳什子大赛一丝兴趣都没有了,大二下学期花了一学期心思在那上面,彷佛一下子就耗光了我所有的激情。

  时间果然是很好的催化剂,忽然之间,我的大学就走到了最後一年。这时候,一件轰动全校的事情让我麻木的大脑被狠狠刺激了一下。

  美术学院一小子在科技大楼上跳了下去,在医院生死未卜。

  这事儿都发生了三天了,金鹏才支支吾吾跟我说,原来美术学院跳楼那小子就是我干弟弟。我听了,人立即就傻了,扔了手里的东西就冲出实验室,往校门口狂奔。一边招呼出租车,我一边儿给陈天霖打电话。

  “他妈的!锺靖跳楼是怎麽回事?”我那声歇斯底里的吼,把出租车司机吓了一跳,十字路口上,他差点忘了踩刹车。

  陈天霖连声跟我说对不起,哭得比我还大声。我的火气冲上了脑门儿,把我平生知道的骂人的话都往他脑门子上盖去。这小子安安静静听我骂著,末了,说了声:“你骂完了吧。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把我骂死了,可是我求你一件事。别在锺靖面前提我的名字,我挂电话了,希望……不要再见。”

  这厮挂了我电话,我不明所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锺靖跳楼跟他脱不了干系。

  在医院里见到锺靖被包扎成木乃伊的小脑袋,我心里某一处就疼得厉害。这小子小时候连狗都怕,皮肤特别嫩,被开水一烫就要起大水泡,感染流脓的。他居然敢跳楼!这次,他骨头都被拆散架了,非疼死他不可。

  锺平在他床边儿守著,锺爸在另一张铁丝床上睡著。锺靖一见到我,眼睛里就开始闪泪花。医生说他的下巴骨断了,这时候还不能说话。

  “你们帮著他瞒我呢吧?”我不想吵著锺爸睡觉,对锺平小声说。

  “锺靖跟你感情最好,他连我跟我爸都不怕,就怕你知道。”锺平让出个位置给我,又说:“我出去打水,待会要给他擦擦身子。”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麽吗?”我伸手给锺靖擦眼泪:“我想替锺妈抽你小子一巴掌!看在你全身散架的份上,我记下这一巴掌了,你赶快给我好了,准备好脸蛋儿给我抽。”

  锺靖听了,想笑,可是他的下巴颏被厚厚的纱布包著,笑不出来,一笑就牵动伤口。我没好气地瞪他:“你小子是不是嫌你命太长了,科技大楼整整六层,你还真敢往下跳!”他见我真气了,立马用讨好的眼神看我,可怜他全身不能动弹,想说话也说不出来。我见他难受那模样,语气才软下来。

  “还好你没事儿,不然……”我没说下去,不然我一定拆了陈天霖那厮的骨头。我还真不想在锺靖面前提这个人。

  锺平端著水进来,我说,平平哥,你也守了他这麽久了,你去休息,我来给他擦身子。锺平这才去旁边的凳子上打起盹来。

  锺靖住了一个多月的院,除了下巴颏断了,大腿骨折外其他都是皮外伤,见好的快。不过,他下巴颏那儿留下了永远好不了的狰狞伤口,他那脸本身就小,三寸多长的伤口从耳朵底下一直划到下巴,影响了他天生的好模样。锺靖却觉得没什麽,说男子汉嘛就要有一点儿印记。我没敢跟他顶一句,你那又不是光荣的印记,你得瑟什麽啊?我怕他想起不愉快的事情,就翻了他一个白眼。

  锺靖出院以後,我回学校安心上了一阵子的课,却发现陈天霖一直没来上课。我问廖鹏飞,廖鹏飞跟我说,陈天霖自愿参加了空军学校的选拔,已经去北京了,这边儿最後毕业的时候回来拿毕业证就行了。我琢磨,他学编程学得不好,也没必要参加空军啊,从此我对这人的好印象算是被彻底败光了,就懒得去关心他的事情。只要他别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就懒得去追究他祸害锺靖的责任。锺靖出院後人冷清多了,有时候我看他那单薄的模样,特不忍心,他却说,阿宝哥,你别为我担心,我长大了,真长大了。

  大四的实习,是金鹏帮我找的单位。在系上,我因为ACM大赛而被众多老师宝贝著,金鹏这厮还居然“吃了醋”,说别的老师介绍的单位绝对没有他介绍的好,我一定得听他的,他都给我安排好了。最好我毕了业,还能留在那家公司。我寻思著,到底是什麽牛公司,被他吹得那麽神秘。实习之前,金鹏拉著我去购买了一套像模像样的西装,说带我去会会他的老朋友,我未来公司的老总。

  乖乖,我当金鹏说的是什麽单位,居然是在这几年内叱吒IT界的“盛易”。这家公司老总,李盛易,我在电脑报上见到过。他是近几年来IT界传得最神奇的奇人,据说他只有本科学历,而且他本科毕业後就直接进了一家小公司,本来名不见经传,後来由於开发了一个风靡一时的游戏而被大公司看上,想挖走他,他却没有离开那家小公司。渐渐的,那家小公司变成了现在的“盛易”。李盛易不仅仅是专业上的顶尖人才,而且还成功地从技术型人才转型为管理型人才,把“盛易”的名声在风起云涌的IT界渐渐打响了。亲眼见到他本人,比报纸上的年轻了许多,顶多四十岁,人很精神,穿著一套休闲服,很有亲和力。

  “小鹏,这就是你那得意门生?”李盛易上下打量我,笑得很大气。

  “臭小子,叫人啊。”金鹏用胳膊肘拐我。

  我连忙鞠了一躬:“李……李总裁好。”

  李盛易嘿嘿笑了两声:“不用这麽客气,小鹏是我老乡,咱俩青梅竹马长大的,他的学生就是我的晚辈,你要不介意就叫我声李叔吧。”

  “李叔。”我本来就不喜欢客套,见他又没有任何架子,就敞开了笑容。

  金鹏这厮後来拉下个脸跟我说,咱俩这麽多年交情,都没听你这麽热情喊我一声叔,你刚一见人家李总裁就开始攀关系了,我这心里哇凉哇凉的。我直翻白眼仁,你那气质要能有人家李盛易的一半儿,我就叫你一声叔。这厮立即装模作样地挺起腰杆,收了嬉皮笑脸:“我这气质哪里比他差了,我好歹是清华的博士,他才本科毕业呢,我受的教育比他多多了。”我说,得了吧你,你那性格就只适合不停地做研究,不适合商场,你就好比古代那些惊才豔豔的才子,人李盛易就好比驰骋疆场的将军,气质差了十万八千里去了,别比了。金鹏听我把他比成才子,这才没跟我闹下去。

  在“盛易”实习的最後一学期,我真正融入了这家公司,真正领略了李盛易的管理才能和驭下手段。李盛易在公司跟在私下里简直判若两人,他西装革履往我面前一站,不用他凌厉的眼神招呼过来,我就乖乖地听他指挥了。怪不得他把公司里那帮子性格迥异的“高人”制得服服帖帖的,这样的人要放在古代,还真有点儿君王的气质,说他是将军还是我屈就了他。

 


第十四章.流浪

14 流浪

  毕业後我没有跟风考研,而是直接留在了“盛易”,是李盛易亲自劝我留下的。他说,你跟著我,不出两年,就能从一小程序员升为项目分析师。我嘿嘿笑,李叔,你不是想跟我开後门吧,我可不习惯这样。李盛易拍了下我的脑袋瓜子,你小子想什麽呢,我跟你说正经的,你那头脑编码太委屈你了,倒适合做整个项目的综合分析,你留在我们公司,我少不了教你一些分析师的经验谈,怎麽样,决定去还是留?我眉开眼笑,李叔都开口了,我能不留下吗,这麽好一公司,我求之不得。

  参加工作那年,离我爸妈出狱还剩下不到四年。我去监狱看望他们,他们见我穿西装打领带的样子,眼睛里直冒幸福的泪花。

  初秋的一个晚上我跟著大家夥儿一起在公司加班。锺靖打电话给我,我正在边扒盒饭,边盯著电脑屏幕。“喂,阿宝哥,你是不是还在公司啊?我想约你出来吃顿饭,跟你说个事儿。”

  “我正吃著盒饭呢,都要扒完了,这都晚上七点半了你还不吃晚饭你要变仙啊。”我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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