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想断的袖子
想断的袖子  发于:2010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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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班上四十多号人浩浩荡荡到了郊区的一个景点,这里算平原地带,能野营的地方就是沿河的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我们刚到目的地就开始扎帐篷,搭锅建灶,忙活开了。班长走过来,跟我说:“真人不露相,我就知道你小子能干。”我没怎麽理会他,他也不太介意似的,热心地跟我一组做东西吃。我那时候根本没察觉出来他的举动有什麽不正常的,只道他心地不错,对他印象还蛮好。

  到了晚上吃过饭,周围玩了一阵子,天就黑了下来。几个人提议点起蜡烛来玩游戏,大家都围成一圈儿,击鼓传花。老点子,老游戏,却能够玩出笑声来。一串杂草扎的球扔到我手里的时候拍掌声刚好停了,一圈同学一看中招的是班上的非活跃份子,热情更加高涨,跟军训时候拉歌一样,把我簇拥到圈子中央。我支支吾吾说道,我真不会表演节目,你们饶了我吧,不如我就给大家讲个冷笑话。班长见我的为难样,就同意了我讲冷笑话。说起讲冷笑话可难不倒我,锺靖老跟我打电话解闷,我们俩人无聊就互换冷笑话,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还能救救急。等我流畅地把一鸭子到鞋店买葡萄的故事有模有样地讲完,一大片人抽风的抽风,瞪眼的瞪眼,笑翻了在地上的都有。班长把我拉他边上说,杨随墨,你还挺有讲冷笑话的天赋,是个人才。我们室长廖鹏飞道:“那是当然,随墨是我们寝室的镇室之宝,小名儿叫阿宝。”说著几个人又笑成一团。

  这以後,我跟陈天霖渐渐熟悉起来。他得知我打许多份工,还经常帮著我逃课。

  跟他处得最好那段时间,他每天中午都在食堂二楼点小炒等我一起吃。虽然有一大片女生向他献殷勤,可是我从来没见他身边有什麽女朋友,有一次我打趣地问:“难不成要把天上的仙女请下来,才能让你上心?”这时候陈天霖故作高深地答道:“仙女儿?要看是什麽仙,狐仙我可看不上,观音菩萨还有得商量。”我听著便笑话他:“你傻呀,人观音菩萨是男的,不是女的。”这时候陈天霖脸皮薄了起来,居然脸红了。

  大一下学期,寝室里几个血气方刚的小夥子开始谈恋爱,室长廖鹏飞那段时间追外语系系花追得前赴後继的,可是外语系系花锺情於陈天霖,还悄悄得给他递过情书。

  有天,刚下了软件基础的课,一起从机房里走出来,陈天霖就拽住我胳膊,“中午有场比赛,不跟你吃饭了。一点半在主教一楼的篮球馆,你一定要来。”说完,他蹭蹭两下就跑得没影儿了。好在我中午的确没什麽事儿,兼职都在晚上和周末。於是我吃过饭约莫到了时间就跑去篮球馆。此时篮球馆的看台上坐了许多人,多数都是女生和穿宽松篮球衫的篮球爱好者。我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陈天霖在篮球场上驰骋,一会儿一个灌篮,惹得看台上一众女生尖叫连连。廖鹏飞第一个瞅见了我,就跟我打招呼,我微笑著冲他点头。陈天霖这时也注意到了我,抱著篮球,冲我示了示意。

  比赛正式开始後,陈天霖就如同脱了缰的骏马,传球,抢篮板,投篮,动作非常帅气。虽然我并不非常懂篮球的规则,也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廖鹏飞是篮球队的主力之二,跟陈天霖配合默契,两人在赛场上联起手来,把对方的球员打得节节败退。中场休息那会儿,看台上的女生激动地冲陈天霖和廖鹏飞他们挥手,陈天霖往我这边方向展开了一个迷死众女生的笑脸,我回笑著,跟拉拉队一样为他们加油鼓气。廖鹏飞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失恋了心里面不痛快呢。

  比赛结束,结果是压倒性的胜利。等著陈天霖和廖鹏飞一起出来,廖鹏飞看了看陈天霖又看了看我:“我有点事,先走了。陈天霖,那件事……我看你还是……算了吧。”陈天霖不置可否地眨眨眼睛,没答话。

  “什麽事啊?”看这俩人的表情都不对,“难不成鹏飞知道了你跟外语系系花的事情,心里不高兴了?”

  “什麽外语系系花?”陈天霖一脸疑问地看著我。

  “前段时间不是外语系校花跟你……走得比较近吗?鹏飞喜欢她,前几天还跟寝室里闹失恋不愉快呢。我一直瞒著他,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诶……”这一句诶还没诶完,就被陈天霖打断了,“我跟她没什麽,廖鹏飞也不是因为这事儿恼我。”

  “哈?”那还能有什麽事儿?

  他一脸难色地看著我,我当时就觉得他眼神能用一个时下最流行的词语来概括,那就是“纠结”。“随墨……我……我老实跟你说吧,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你知道。”

  “你们俩还能有什麽深仇大恨的,都是同学,还是好队友,别为了个女人把关系闹僵了。”

  “不是我跟他的问题……是……哎呀,你别问了,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陈天霖说得不清不楚的,我当时真没听懂他这话是个什麽意思。心想,没闹僵就好,那我也省心了呗。

  一直到大一结束,我跟陈天霖之间都相安无事。而那个暑假,我留在学校,打工,兼泡图书馆。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回家一个月的陈天霖突然跑到学校里来。

 


第五章.渐入佳境

5 渐入佳境

  陈天霖跟我告白的时候,我先是震惊到了,而後便陷入了迷茫。

  我还记得他在我面前抓耳挠腮,非常扭捏,後来像是下了壮士扼腕的决心,跟我说:“杨随墨,告儿你,我他妈喜欢你。”

  这绝对是我长这麽大来头一次听人家跟我告白,但我从来没想到过,居然是被一男生告白,於是当场说不出话来。看见他一副满怀期待的模样,我随口搪塞:“陈天霖,你一定是头脑发热了,走,去冲冲凉水冷静冷静。”陈天霖却反握住我的手,说:“你如果对我没意思的话就不要理我。让我自生自灭去吧。”

  我跟他僵在那,後来我磨磨蹭蹭说了一句很没有底气的话:“可是……我不是同性恋。”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脑子里已经回想起,读初中那会儿,做的春梦。我的肖想对象可是个货真价实的男生。当时我不敢承认自己的龌龊行为,所以我撒了谎。

  “我看得出,也许你是个隐性的。你长这麽大,对女生有过想法没?交过女朋友没?”陈天霖不依不饶地追问我,我心跳得极快,支支吾吾地说:“你说什麽呢,怎麽可能没交过女朋友!放开我。”说著,我便逃离了,那时候我心里真的很乱。

  後来陈天霖见了我,露骨的眼神让我觉得害怕。如果我真是同性恋,怎麽会不喜欢他呢?这个问题一直困扰我到後来重逢宋越乔为止。

  我大二的时候偶然的机会重逢了宋越乔,但那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却让我喜忧参半。

  锺靖还真考上了我们学校的美术专业,刚进校的时候,我去接他,正好碰上陈天霖也在接我们系的新生。他见我跟锺靖手挽手的模样,眼睛都绿了。不过他不敢造次,我提心吊胆的就怕锺靖看出什麽来。陈天霖过来打招呼,火药味儿特别浓。我跟他介绍锺靖是我弟弟的时候,也不知道他相信了没有。而锺靖对他的第一印象却极好,说我们这个高端的学科居然混迹了一个偶像明星的人才,真不容易。

  大二刚开学,系上回来一个清华大学毕业的博士生,回母校任教,需要在全系范围内招收一批学生在他的实验室帮忙做项目。我知道这是个实践的好机会,就报名参加了笔试。没想到成绩意外的好,直接就进了博士的实验室。那时候陈天霖已经没有再对我实行死缠烂打的追求,我以为这件事就这麽平息了。

  跟我同在一个实验室做事的有三个人,我们班进来的却只有我一个,班上的许多同学都对我刮目相看。那些同学哪里知道,古怪的博士刚开始只让我们整理一些文稿,打长篇大论的演讲材料,乱七八糟的杂活儿特别多。我们仨同学在实验室里面说得难听点儿其实就是让博士当打杂使唤的,一毛钱没赚到不说,一点知识都没有学到,反而还倒贴了大把大把的蹲图书馆的时间。可就这样,要离开实验室的话我还是说不出口。

  为了将就博士的作息时间,我不得不辞了酒吧酒保的工作,晚上下了课就一直待在实验室里。其他两个同学为博士当免费苦力当了几天就有些怨言了,下来咱们三个人吃饭聊天的时候,话题都围绕在实验室繁琐而又无聊的工作上。我虽然不能说一点怨言没有,却好歹比那俩同学耐得住。後来我耍起了小聪明,趁博士不注意,把他放在桌面上的论文稿,复制到U盘里。我这麽做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偷学一些知识。既然这个古怪的博士要让我做免费劳动力,那总得付出一点酬劳吧。我又不会把他的论文拿出去盗版贩卖。我刚开始还有一点负罪感,後来就习惯而为之了。

  这麽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周,我已经在博士的电脑里拷贝了许多论文。平时没课,而又不需要在实验室里帮忙的时候,我就会整天在电子阅览室研究那些论文。实质专业上的知识没有长多少,却让我明确了自己的学习方向。而且博士的很多小点子跟我三观相合甚广,我越看就越入迷。有很多不明白不懂的地方还仔细地做了标注,就是不敢去向博士请教。

  我以为自己会就这麽一直偷师下去,直到某天这个糊涂博士丢失了一篇写了一半的论文,而我U盘里的搞不好真是这世上唯一的存稿了。我没敢再瞒下去,如实招认了连日来偷师的前因後果,还主动把U盘接电脑上给博士查看。博士边看边用赞赏的目光瞧我,特别是看到我的那些连符号带文字的标注。他非但没难为我,还大呼了三声“好”。

  “以後你要看我的论文不用偷偷摸摸了,直接来我的电脑上看吧,你要是对算法设计感兴趣,我这里有一本书,里面记载了近几年来ACM大赛获奖者的作品和内部文献,你可以参考一下。这可是外面买不到的教材,我这里的不是孤本也是珍藏本了。”

  我消化完博士的话,心里高兴还没高兴过趟儿,博士又道:“不过嘛,以後我桌子上的茶就你负责泡,我每天工作完留下了垃圾你负责清理一下。这点要求不过分吧。”我马上换了一张特大号的笑脸:“当然不过分,博士的吩咐,小的鞠躬尽瘁死而後已。”“好了好了,既然论文找回来了,我心情好了,你又没吃饭,不如……”敢情博士要请我吃饭不成?我的眼睛雪亮雪亮的。“……不如你请我去你们食堂吃顿饭吧,我忘记带员工饭卡了。”

  “咚!”我进实验室来第一次有了想撞墙的冲动。

  後来,我大二就一路的忙,课业本来不紧张,但是那个整人博士有事没事就找上我,有时候甚至让我翘了课,到实验室去帮他整理东西。我刚开始特为难,因为系上的大部分老师是开罪不得的,直到後来我光明正大逃课也成了家常便饭,胆子才大了起来。怕什麽,栽了还有个博士给自己撑腰呢!

  一天,刚忙活完,我正要回去打水洗澡睡觉,博士把我叫住:“你明天上午没正课,到一家广告公司去帮我交一个企划书。我明天有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刚刚他们老板又打电话催我了。”

  “博士,现在的网络多发达啊,你一邮件就发过去了,还用得著跑腿儿吗?”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我跟博士说话的语气已经从恭恭敬敬朝肆无忌惮方向发展了。

  “这是人家公司的规矩,电子稿交得不够慎重,不够正式,还有可能遭病毒危害。白白糟蹋了我辛勤的劳动成果。”他白了我一眼,慎重又慎重地递给我一个文件袋。

  我想了想,好像有一点道理,可又觉得不对劲儿:“博士,你一学软件的,管什麽广告设计啊?”

  “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如果不全才一点,怎麽能在竞争如同潮水的社会站住脚根呢。”

  就那时我对博士的了解,博士姓金名鹏,是个看起来四十岁出头,实际上只有三十多岁的大龄青年。长相一般,未婚,家庭情况不详,恋爱状态……貌似是一片白纸,作风丢三落四,做事神经大条,讲冷笑话能让我冷掉大牙,个人荣誉可以贴满实验室的四面墙……现在再加上一点,二十一世纪电脑网络设计全才,完毕。

  第二天一大早,我拿著文件袋,坐上了公交车。

  这家广告公司在一特高的写字楼上,离学校又远,公交车被红灯堵了整整一小时,终於卡到了站。抬头望了一眼几十层楼高的写字楼,我吞了吞口水。高档写字楼里,都是些西装革履的白领阶层,我一上大学的小屁孩走在富丽堂皇的地板上觉得特怪异。金博士留的字条上写的,广告公司在十八层。

  我走到公司前台那儿就被喊住了,前台小姐问我找谁的,有没有预约。我被前台小姐温柔的嗓音喊得有些发闷,从没进过这麽高档的地方,我还有点晕晕乎乎的,真实感特别弱。我礼貌地颔首:“我找企划部经理,我是金鹏博士……”该说派遣还是差遣来著?我还没说完,前台小姐就温温婉婉地道:“企划部经理已经在等您了,里面请。”我“哦”了一声,就往里走。

  一块有规有模的办公地带被规划成一方一方的,跟电视里演得一摸一样。我走得声儿很轻,不想打扰到忙碌中的上班族们。企划部,企划部,企划部!前台小姐也没说,这大房间里居然有这麽多牌子,好歹指个东南西北,我也好找啊。正在我找企划部找得眼冒金星,快要吐血的时候,离我站的位置斜上方不到十步的一个办公桌上站起来一个人,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第六章.重逢

6 重逢

  这是一个长得很标致的青年,穿著长袖白衬衣西装裤,系一根深蓝色加斜杠杠的领带,约莫二十二、三,头发是浓黑色的,看起来特别柔软,一张完美到无瑕的侧脸深深地震撼著我的大脑神经,从侧面能够清楚地看见他额中部分那好看的美人尖。这个人,怎麽这麽眼熟呢?我口干舌燥,一路行著注目礼,观测到美男子从位子上起身以後往前台的方向走去的全过程。

  我立马跟过去,还好,人还没走,正在前台小姐那儿说著什麽。

  “诶?金先生,您不是在找企划部吗?”前台小姐见我进去才两分锺就出来了,奇怪问道。这一说话,刚才那个美男子就转过身来,把目光投到心跳正在骤然加速的我的身上,眼神有些冷淡。

  是他,的确是宋越乔!我顿时又惊又喜,已经把前台小姐忘得一干二净。

  我带著一丝不太确认却又笃定的语气喊了一声:“宋越乔?”

  “先生,我认识你吗?”宋越乔讶异道。

  我心想,不会吧,好歹同学了四年,你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心里犹如刚下了一场瓢泼大雨,透心凉了。

  “你还记得小时候,在延江小学,一个叫做‘杨随墨’的同学吗?”我心里哽咽得慌。

  “哦~我想起来了。杨随墨?”宋越乔上下打量了我半晌,拍了下脑门儿:“你不就是杨随墨吗,跟小时候长得挺挂像的。对不起啊,刚刚我没看出来。听她喊你金先生,我就没往那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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