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戎也陷入了沉思:“不行,我已经决定好了,不能再改变。”
丁小简才把刚才的话收回去,是的,他朋友的理想,他凭什么去阻止呢,既然是朋友,支持他才对。
丛戎拿着篮球,从原地又站了起来,作为高中生身高明显超标的身材,在阳光的背面散发着年轻人特有的那种生机勃勃。
丛戎低头俯视了一眼丁小简:“你愿意跟我走吗,如果我离开了这里的话。”
丁小简愣住了,他不知道原来丛戎刚才跟他说了那么一大堆话,只是为了问他,到底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远离这个城市,而到另外一个遥远的城市去闯荡。
他低头沉思了会说:“我自己不能决定,我得回去问问我妈。”
丛戎落寞地一笑,虽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但丁小简踌躇不定的态度说明他还有希望。
他伸手把丁小简从地上拉了起来,说:“打球吧,我要再投个漂亮的三分球出来让你看看,让你知道你朋友到底有多棒。”
丁小简从低落的情绪中也恢复了过来,借着丛戎的力道从地上一跃而起,欢快的两个人影在球场上跑动着,和另外半边那玩斗牛的一群人相比也丝毫不逊色半分。
星期五考的化学,也是最后一门,考完,老师让学生统一回到各自班级,简洁地布置了点暑假作业后,暑假就算正式开始了。
丛戎还像往常一样,下了课后,跑到丁小简的教室门前,等丁小简他们班下课。
一群人作鸟兽散,班长刘佳最先出的门,一看到丛戎就招呼道:“又等小简下课啊,你们关系可真好。”
丛戎却只是扭过头,从教室的前门绕到了后门。
如果说丛戎对丁小简算已经话比较少的了,那么他对其他人,简直可以用哑巴来形容。他并非自闭,只是不愿理睬,就跟小时候毫无顾忌地甩开幼儿园老师的手一样,他倔强顽固的性格可以说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
幸好,班长刘佳还算比较大度的人,看见丛戎这样对他,也见怪不怪了,反而好心地朝教室里还在整理书的丁小简说“丁小简,丛戎已经在外面等你了,你快点吧。”,然后扭头对正对他怒目而视的丛戎无所谓地一笑后,摇头摆尾地走了。
丁小简从教室里急忙忙赶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丛戎标志性的冷酷表情摆在脸上,班长刘佳的背影差不多已经被射穿,不言而喻两人之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丁小简无奈地笑笑,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走到丛戎跟前,准备招呼他一起走,丛戎站在原地,却突然冒出来一句:“那个人,真讨厌!”丁小简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人在车棚取车的时候,丛戎问他刚才笑什么。
丁小简才煞有介事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告诉他说:“你知道吗,有时候你真是可爱,虽然表面看上去,冷的不得了,不过,其实还是挺可爱的。”
丛戎听了这一番话,并没高兴,而是重新皱起眉头,作生气状。
丁小简自顾自低头开着锁,说了起来:“其实啊,所有冷淡的人,都是非常善良的人,只要没想着要害别人,都不算坏人,只是有人防卫心理太强了。”
丛戎的心一点点软化着,他不愿听,可又非常的想听,长久以来,也是因为丁小简单纯善良善解人意,才能一直进驻他的心灵这么久。
“你个小不点,你知道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我妈一直告诉我,只有真正懂爱的人才会得到爱,我们要善于在生活中发现美好。”
“那你觉得我美好吗?”
丁小简故意认认真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丛戎:“我看啊,你算不上美好,最多算的上美丽。”
丛戎假装生气:“你是说我虚有其表?”
丁小简诡辩道:“虚有其表也算是一种美丽嘛!”
两人打打闹闹走了一阵,笑声一直回荡他们走过的一段狭长小径上。
3
假期的一天,丛戎来找丁小简。
“你说什么?”
丁小简的妈妈还在客厅为丛戎准备刚冰镇好的绿豆汤,丁小简刚听完丛戎的话,惊的跳起来。
丛戎把刚才拿在手中玩的丁小简的MP3丢到了床上,有些意态慵懒。
“我说这个暑假我准备去上海,我打算先去一次,看看那到底怎么样。”
“可是你在那又不认识人,你又不可能去找你爸,两个月你在上海怎么过?”
丛戎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你相信吗?前段时间,我在网上找了份兼职,就在上海,跟那边的领导已经说好了,他们包住包吃。”
丁小简虽然一时还不太敢相信,不过也很兴奋:“不可能。”
丛戎笑了起来,一下子跳起来,坐到了丁小简身边:“怎么样,跟我去吧,我去打工,你就当去旅游好了。你不是以前也一直说想去上海玩嘛,就这次吧,我们一块去,一块回来。”
“可是我不知道我爸妈会不会同意。”
丛戎尽管知道,但还是有点泄气:“你劝劝,如果你打定主意,总会有办法的。”
丁小简低头沉思着,这时候,丁小简的妈妈端着两碗绿豆汤进来了。
空调房里,绿豆汤的碗沿上咝咝冒着冷气,姿态婀娜着,像摆动的舞者,丁小简的妈妈眼角已经绣上了一些鱼尾纹,鬓角也染有几丝似白非白的银发,不过因为眉眼和善,让人感觉看上去依然美丽温柔。
“来,吃绿豆汤吧。”丁小简的妈妈背对着两个孩子,把两个盛满了绿豆汤的碗放在丁小简的书桌上。
丛戎对丁小简挤眉弄眼着,示意他把刚才他们商量的事快点跟他妈说。
丁小简皱着眉头,有些为难的样子,抓住被单,手紧了紧,然后突然开口道:“妈,听说你从前去过上海是吗?”
丁小简的妈妈回过了头,一脸疑惑的样子:“是啊,怎么了?”
丛戎对丁小简的妈妈顺势乖顺地笑了一笑,不过……也有些阴。
丁小简更加有些心虚了:“刚才我跟丛戎在说,我们想利用这次暑假,去上海玩一次,因此想听听你的意见。”
丁小简的妈妈果然还是吃了一惊:“怎么突然就想到去上海玩了,你们谁都没去过,不认识路怎么办?”
丛戎这时候插了一句:“我爸在那边,我们可以去投靠他。”
丁小简不可思议地看了丛戎一眼,丛戎回他个等等再说的表情。
“你爸?”丁小简的妈妈停顿了一下,“你跟你爸还有联系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丛戎从床上站了起来,十六岁的身板几乎已经超过成人的丁小简妈妈的身材。他给她了一个确切答复:“我过去,他总不会不管我。他还是我老爸。”
丁小简的妈妈微微皱着秀气的眉毛,考虑了良久,终于说道:“那好吧,我再跟小简的爸爸商量商量看,你们自己也做点准备,独自去旅行,可不是件像你们在家随便打个的士去哪那么简单的事,你们也快是大人了,我们是不该什么事都拦着你们。”
丁小简的妈妈轻轻把门带好出去后,房间里的两个孩子乐翻了天。
“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妈这么快就同意了。”
丛戎却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你父母就是好,不像我,根本就不会有人管。”
丁小简听了也收起了笑容:“怎么这么说?”
丛戎落寞地笑了笑:“故意逗你玩的,我才不在乎呢,反正从来都是我一个人,没有他们,我活的更好。”
“丛戎……”
丛戎摸了摸丁小简的头:“没事,我就是说说而已。”
丁小简看着丛戎宽慰的笑容,总算安了心,然后突然想起件事,问丛戎道:“对了,刚才你怎么跟我妈说你会去找你爸,可不像你。”
丛戎嘴角抽了抽:“那还不是为了你,我不说,你妈会同意让我们去吗,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是去打工,那就更完了。”
“旅行会非常愉快是吗?”丁小简也不知看着哪里,一心向往着问丛戎。
丛戎也向丁小简看的那个方向看去,那应该是太阳快落山的地方,余晖将一切都染成了红色,他竟然已经在丁小简家磨掉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
“是啊,应该会很愉快吧。”
像喃喃自语,又像再给丁小简信心。
不过,他心里还放着另外一件事。去上海,就是为了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那个梦想的。
丁小简在第二天的早上得到正式批准。开明的老爸在母亲的劝说之下也同意了儿子单独和丛戎去上海旅行。
老妈在临走之前,往丁小简的银行卡里存了三千块钱,叮嘱他出门在外什么事留个心眼,钱省着点用,别太大手大脚。
丛戎的这次出游,更是简单到只需收拾几件衣服。他外婆是管不了他的,除了杀人放火,需要亲人去公安局领一下人,基本上没有要用到他外婆的时候,不过事实上,丛戎也不会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就是了,虽然他出身单亲家庭,虽然他素来独来独往,不过,他却一反常态的优秀,他从来都是个不需要人操心的孩子。
丁小简的妈妈送他们去的车站,为他们做了在火车上吃的盒饭,临开车前,对丛戎说:“这今后的几天就麻烦你照顾小简了,他没离开过家,独立能力差,碰到什么事,你帮他点。”
丁小简被他妈说的有点脸红,丛戎却无端的感到了一种欣慰,一种从未有过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而那人又是他一直想保护的。
他点了点头,多余的话没说。
丁小简开了口:“妈,你就别说了,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差。”
丁小简的妈妈却瞪了瞪眼:“怎么了,这点你确实比不上丛戎。你们在上海万事小心吧,两人都互相照看。”
火车徐徐开了,像缓缓驶向一望无际海面的一艘轮船。火车的汽笛响了,风帆扬了起来,路将他们引到了那里,他们不再仅仅停留于过去。
4
丁小简从来没坐过火车,因此属于他的第一次历险,在他忐忑不安且蠢蠢欲动中缓缓展开了。
他在车厢里东张西望着,像个从来没进过城的可怜巴拉的乡下人,这引起了丛戎对他的鄙视。
他在座位下踢了他一脚,说:“你别那么丢人好吧!”
丁小简却撅起了嘴,不服气地说:“我本来就没坐过啊,怎么了!”
丛戎无计可施地翻了个白眼。
车厢里人来人往,仿佛一场华丽的豪门盛宴,形色各异的人,因为同一个目的,临时聚集在了一起,成就了一场奇遇。
丁小简对人从来就有一种天生的好奇感,他喜欢观察各式的人,他们的身份,背景,以及可能有的性格。这都是丁小简关注的。
他灵动活波的大眼睛从上车后就没停下过,看看这排人,又看看那排人。跟坐在一起的一个小姑娘,二个大妈,三个大叔,他也没闲过,亲切地问人家是哪里人,到哪里去,到上海是去经商,去访友,还是跟自己一样纯粹旅游。
丛戎差点就用备来在火车上洗脸的手巾堵住丁小简的嘴了,然后向所有被惊吓或者还没被惊吓但将会被惊吓到的人道歉,说这孩子是疯子。
丛戎被丁小简搞得差点神经衰弱了,丁小简现在人已经在车上,他不可能把他一脚揣下去,而他的人来疯性格,他又不知拿他该怎么办。
终于等到丁小简安静下来,身旁的人还没被吓趴下,丁小简的猎奇心理又爆发了。
他说,很早之前,他就读过有关火车构造的书。
一八一零年,斯蒂芬森用蒸汽机车发明了第一辆火车。
十五年后,英国建成世界上第一条铁路。
火车是由机车和列车车厢构成的,动力由最先的蒸气,经燃料,发展到现今的电气。它代表的是一次科技的飞跃进步。
知道如今的火车速度最快已经达到多少了吗?
近一百五十公里每小时。
丁小简不厌其烦地絮絮叨叨地跟丛戎说着,而完全不在乎丛戎对其到底是否感兴趣。
其实有时候神经迟钝的人,也很幸福,他们可以毫不在乎别人的感受,而单单凭自己,规划出生活的蓝图。
他突然说,要去头一节的列车车厢看看火车头是怎么样的,列车工人是像电影里拍的那样不停向火炉里加煤吗,还是用其他的燃料工具。
丛戎终于缴械投降说:“你可不可以就饶了我了,我不想丢人丢到上海去。”
丁小简则一脸疑惑:“怎么了,我这是秉承了什么都要问个为什么的精神啊,怎么说丢人?”
丁小简坚定不移地向最先一节车厢行去,无视从后面已经追上来抱住他腿的丛戎。
丛戎耷拉着脑袋瓜子,终于和丁小简一起穿过了千层人海,万层人浪,到达了第一节车厢。
通向火车头的门锁着,旁边一个列车员的休息室,看见有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在附近鬼鬼祟祟,女列车员在一个乘警的伴随下,走出来把丁小简和丛戎拦住了。
“干什么呢。”乘警毫不客气地说。
丛戎觉得丢人,难以启齿地扭过头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