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美————唐娜
唐娜  发于:2010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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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这个事情,我确实有些寝食难安,苏漆漆想尽办法拉我去散心,我也不能安心的陪她玩。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去置地广场接买完东西的苏漆漆,看见一个男人同秦鸳的父亲在那里喝咖啡。若不是苏漆漆在原地接了个电话,我也不会去注意到那两个人。这个男人我倒是一点不陌生,他就是我接手的案子里涉及到的一个关键人物刘傅,可是我一直没有办法去接近他,之後认出那个和他在一起的是秦鸳的父亲,我就想到能不能搭桥去接近一下这个男人。
  心里本来也只是这麽一想,没料到第二天秦鸳就打电话来约我吃饭。只当是巧不巧!
  我有些心不在焉的夹菜,琢磨著怎麽开口跟她提到这个事情。毕竟我是不想有求於女人,尤其是有好感的女人。而且,就算这些都不重要,那我也要顾及一下卢悦霖和她之间的问题关系。万一这样反而给卢悦霖添了麻烦,我到底是个外人。
  筷子一不小心和她的碰上,她有些狡黠的对我笑,嘴角扁著。那模样还有几分像是苏漆漆,我不由的身子一震。心里全不知这菜的滋味。
  秦鸳也不说什麽,就用她的筷子架著我的,那架势颇有点煽情。
  “你这是怎麽了,心神不宁的样子。和我吃顿饭就这麽不安,怕苏漆漆,还是怕你那个老板?”
  “那倒不是,我最近案子压在心头上,烦著呐,真是对不起,扫了你的兴。要不,一会我请你喝茶,算是赔罪。”
  “你呵,跟我也这麽认真。我有怪你吗?怎麽了,说出来,看看我有没有办法帮你解闷。”
  我嘴里还嚼著块黄瓜,听她这麽一说,我抬头望著那张脸。怎麽说呢,只觉得这个女人若不是太懂人心太体贴,就是单单对我兴致浓厚。她和她未婚夫都让我有点措手不及,那种百般讨好的姿态,我真不知道我关予笑何德何能。
  这一段时间,我有点懵懂起来,又尤其是关於情爱。真不知道原来的洒脱给丢哪去了。
  按照这个情势,我若想要秦鸳帮忙,她应该不会拒绝。但是,我总觉得不想欠她什麽,因为我清楚自己无法用她所希望的感情来回报。
  下午还真的请她去吃了茶,中途我经不得她问,就告诉了她官司上的麻烦。当然,我并没有提及刘傅这个关键人物。活到这把年纪,分寸我还是拿捏得来。这个天底下并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若报著那种侥幸的心理,最後一定会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回头在办公室看到和人讨论案子的卢悦霖,我见他对我微张了下口,似乎是想说点什麽。可又最终低下头继续工作,什麽也没说。我们之间这样的尴尬蔓延得烽火四处,连办公室里的人都察觉到我和他的异样。那种怪怪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结果这个案子果然很不顺利,第一次出庭就让人给逼得没有退路。看起来这个官司真是没得打。出来以後,本说和助手一起吃饭,却突然接到一通姐姐的电话。我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著的那个名字就有不好的预感。她平时几乎是不同我联系的,怎麽偏偏这上班的时间的打来。
  她只说了两三句,我就著急了。父亲从马来回来,生意没谈拢,给一气气病了。现在在医院里抢救,我吓得面无血色,开著车就往医院冲。父亲一向身体都不错,比起同年龄的老人算得上是健康的了。也不知道这次是怎麽了,竟然严重到抢救。
  到医院,七拐八拐才找到姐姐和姐夫。看她的脸色,那情况是不太妙。
  我坐在医院蓝色的条凳上,那通红的应急灯闪著,手术也不知道进行得如何了。真不知道为什麽人一不顺了,祸事就接踵而至,当真是祸不单行。本来工作上的事情已经让我焦头烂额,现在父亲要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真是得崩溃了。内心深处我是很怕父亲突然去世,妈妈和大哥都是如此,连最後一句话也没说得上就走了。那种一下子就再也见不到这个最亲近的人的感觉让我非常的恐慌。我自觉放在大腿上的手有点抖。
  实在有点扛不过这压抑的气氛,我站起来,朝他们低声说:“辛姨,姐,我出去抽根烟。”
  姐姐看我出去,她也跟了过来。
  站在医院大楼外,我毛躁的拿出烟来点上。那样子一定像是在吸毒,姐姐皱著眉头看著我。她那副忧心憧憧的样子让我心里更是乱。
  “姐,爸这次究竟是怎麽回事。上次不是说吃点药就好了,怎麽搞得这麽严重。”
  “这也怪不得辛姨瞒著你,爸爸不让说,他早些时候就查出心脏早博,这次是病发,按柳医生的说话,得按心脏起博器。”
  “他身体都这样了,你们还让他满世界乱窜。”我也有些内疚,终究是对父亲关心不够,我几乎都忘记了,他已经是个垂暮老人,早耗尽无余了。
  “你现在也有良心说这个话,你是知道的,爸爸他一直指望著你回来公司里帮他,等你能接手以後,就能放下担子了。你又是个艺术家脾气,怎麽都不肯顺了他的心。”听得出姐姐这话有些赌气。
  “那……现在怎麽办。”
  “还能怎麽办,等爸爸过了这一关。你就回公司来帮他。你也晓得他这个人固执得很,舍不得把公司交给外人来打理。你姐夫和辛姨都插不上手。”
  姐姐把话说得这麽直接,我反而不知道怎麽接话了。说实话,我只觉得父亲这样的固执很幼稚,谁来打理不是一样。等他撒手去了,又怎麽知道以後的事,人怎麽能把自己都去了以後的事情还安排好。不过,他以前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大哥身上,结果被打击得很厉害,那种期待再转嫁到这里来更变本加厉,我又怎麽能忍心伤了他,那个老人。
  把烟蒂扔掉,我思量著怎麽回答姐姐。本来这也是个绝好的机会,让我摆脱卢悦霖。一直以来,我都抗拒著和他那麽接近的关系,现在不是正好有理由摆脱了,为什麽我还这麽迟疑。说实话,若回到原来的生活,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我本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要我出人头地我是没有那个耐性的,做个小律师和回家打理生意其实并没有太大差距。只是一个是被自己束缚,一个是被责任束缚,名目不同而已。
  可是,我还是鬼使神差的对姐姐说,“等爸醒了再说吧,也许情况没有我们想的那麽坏。”
  姐姐失望的看我一眼,没有再说什麽,转身回了医院大楼。现在想想,也许姐姐并不那麽在乎得到爸爸那几分遗产几分家业,她只是担心父亲的身体和家族的生意。她已经什麽都有了,又何必与自己的亲弟弟争什麽。想到此处,我又生出些歉疚来,对姐姐,我终究太刻薄。她应该是和哥哥一样疼爱我迁就我的。
  两个小时後手术总算顺利完成了。柳医生和助手把父亲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我站起来,看著躺在担架车上的老人,头发已经多数花白了。我竟然两条腿不听使唤,怎麽也无法挪动一步,走近去看看他。心里觉得亏欠了老人,没有脸面见他吧。我若听他的话,毕业以後就去公司里接手生意,他现在也不至於这麽累了。劳心劳力最可怕。
  晚上爸爸终於清醒过来,老头子还是挺乐观,见我们一大家子都在那里,呵呵的笑。
  “爸,你以後不能再一个人出远门了。有什麽生意上的事情要出国,就要予笑陪著,听到没。”
  “晴儿,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也没什麽。予笑他现在也是大人了,忙。”我听到爸爸这麽说,心里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辛姨见爸爸没事了就打发我们几个去吃饭,她说我们闹著爸爸休息了。其实,这样子再说下去,我也说不定激动起来。本来就甚少经历这样的事情。我还能保持平静,也真是不容易。姐姐捏了捏爸爸的手,嘱咐他好好休息,听医生的话,我们三个就退出了房间。
  姐夫攀著我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劝慰我。虽然我知道他是好心,可就是看不惯这个人。他好歹也是一流的企业家,连条领带都那麽没品位,西装永远是灰色的,皮鞋也不干净。这样的人,再如何向我示好我也友善不起来。我甩开他的手,上了自己的车,发动就走。也不知道姐姐心里会不会不高兴,可我就是这个脾气,她该能理解我的。
  回到公寓,看到玄关有女人的鞋子。看来是程昊带了女人回来。
  我打开酒柜,找些老酒出来。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却怎麽也醉不了似的。我明明酒量不济,这年头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凌晨的时候,我拿手机给漆漆发信息,说我想她了。
  然而我不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想她了,或者我也只想在这个时候想有个人在我身边,陪著我,安慰我。我从小都是那麽的任性,总要别人来迁就我。怎麽办,这究竟该怎麽办。
  早上被程昊推醒,我才发现昨晚在客厅里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还好天气已经转暖,这样才没有感冒。他热了牛奶给我,有的时候我还真觉得程昊像个保姆,要是没有他我一定不能把自己照顾得这麽好。想到此处,不由的笑出声来。
  程昊见我一笑,走过来拍我的头,“你傻笑什麽?昨天怎麽又回来喝酒。”
  “我爸住院了。心情不好。”我言简意赅。
  “没出什麽大毛病吧?”
  “不知道啊,看起来,老人是扛不住大病。以後也只有小心使得晚年船才是。”可我心里并没有这麽乐观。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伯父,反正我昨天刚刚结束工作,要休息好几天。”
  “随便吧。不用刻意,你知道我们家的人都是这样,最怕进医院。”
  程昊也不接我的话,估计他想起我哥哥了。他们俩以前也是不错的关系,哥哥对他跟对我一样亲切。我沈默一阵,起来去洗脸刷牙,还得一早赶去事务所。想到工作,我又愁起来。找不到突破口就只能被动挨打。我可不想就这麽把案子丢了。
  早上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卢悦霖已经在那里了,他一般都来得比较迟,难得比我早到。
  “早啊。”我一边放公文包一边跟他打招呼,我本想装得再诚恳些,可就是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他抬手拿起咖啡杯喝一口,对我温和的笑笑。但那表情又发生了微笑的变化,怎麽说呢,就是瞧著有点偷著乐的成分。不知道是不是遇见什麽好事了。可我现在没心情去管别人的喜事愁事,自己的问题还一堆。收拾好东西,看见自己桌上也有一杯咖啡,还是热的。看来是卢悦霖泡给我的。平时他只要来事务所都是我给他泡咖啡,这样拐棍倒著杵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总之他今天怪怪的,不大正常。
  “谢谢,Benjamin。”我勉强对他一笑。
  “你昨天怎麽了,予笑。”他顿了顿,继续问我。
  我触一触眉头,昨天发生的事情那麽多,没一件是顺心的。难道我的表情有这麽明显,人人都看出我不大对劲了?不至於吧,我转念一想,他八层是要问我官司的事。
  “啊,那个案子,你也知道,一直没办法证明其手段是不正当的占有,因为签的和约没办法证明是在胁迫的情况下进行的。这个突破口,还没抓到Points。”
  “予笑!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不会因为工作就心情那麽不好吧。简直有点反常。”
  “我昨天怎麽啦?”经他一说,我反而更懵了。不明所指。
  “你呀,怎麽老是做了事情就不认了。”他含义不明的笑的,直挺挺的鼻子映在朝阳下,反射出一轮金色的轮廓,煞是好看。可那带著点宠溺的怪异表情让我更是二丈的和尚摸不著头脑。他这话从何说起呀。
  正要刨根问底,却偏偏遇见Tad过来叫他去会议室,他应声而起。我愣在原地,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补充了一句,你昨天半夜给我发信息来的。
  短信?我把手机摸出来,翻看昨天的发件记录。当我看到那条发给他的信息赫然出现的时候,我整个人就跟中了弹一样。看看看,果然是不可以酗酒,醉酒误事啊。昨天晚上本来想发给苏漆漆的那条信息竟然发了到卢悦霖那里。这下我该怎麽下台……
  还没到中午我就给唐小芝交代一句说要去看我父亲,先走了一步。真怕他回来,我就尴尬了。
  以前也有过给众多女朋友发信息发错的时候,那时候我都能游刃有余,可是这次犯到太岁了。卢悦霖的危险程度可见一斑,我小心翼翼就怕落个什麽把柄在他手里。这个男人的攻击性太强,十米之外都能嗅到他的强势气息。搞得我很压迫。
  确实也没地方去,於是真跑去医院看父亲。老头子倒是精神好得很,椅在床上吃橘子。笑眯眯的,看来身体上的问题不大了。不过,真怀疑这才做了手术第二天的人怎麽能这麽大口的吃水果啊。我走过坐在他床边,又不自觉的拿起他的橘子来吃。
  “死小子,跟病人抢吃的,人道不人道?”爸爸笑著夺过我手里剥好的橘子。父子两个好久没这麽亲热了。这病一场,倒让我们两个人都软化一些。
  “今年感觉怎麽样,爸?”
  “没问题,再给你生个弟弟都没问题。”
  “去去去,开什麽玩笑。就你那基因,还是不要给社会添乱了。大家都不容易啊。”
  “敢情你小子不是我儿子了,怎麽说话这麽没口德。对了,今天不上班吗?”
  我冷不丁的朝窗外看了一下,父亲以为我不想提起这个问题,於是又马上换话题。中午辛姨送了饭菜过来,我不打扰他们两吃饭,一个人在楼下随便吃了点快餐。苏漆漆今年做毕业设计也忙得很,连我爸生病了她都没来看一眼,我想著也觉得心酸啊。好歹和我好了两年多的女朋友,一到关键时刻还是不能为我作点牺牲。不过,反过来想,要是我处在她的位置上,恐怕现在也是两难。毕竟学业也很重要。
  我开车去学校,因为无聊的乱逛。给她打个电话她就蹦蹦跳跳冲到门口来找我。一见到那张熟悉的笑颜,我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苏漆漆天生就能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她说晚上想和我去看看爸爸,我告诉她刚从医院过来,父亲身体问题不大,等她忙完了设计再去看也不迟。苏漆漆听我这麽一说,反而吊起嗓子跟我讲,这孝顺公婆的事情可比天大。我呵呵的和她笑作一团。
  却突然收到秦鸳的电话。她如此殷切的联系我,我真有点吃不消。不过她提到一句要介绍一个人给我认识,我一听那个人是乔氏内部的人就觉得应该是和案子有关。没想到才给她说了没几天,她就真的帮我去找乔氏的高层了。
  如此的煞费苦心,叫我怎麽拒绝。我知道告诉她晚上一起吃饭。
  这边安抚了苏漆漆几句,我便赶去了他们约的地方。
  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刘傅,我只觉得他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那份沈稳和不怒自威不是可以装得出来的。而我也没想到秦鸳能这麽快就找到这个案子的死穴,把这个人介绍给我。一切简直就像是排好的一场戏,从我接过案子到我在置地广场看到刘傅和秦鸳的父亲喝茶再到我同秦鸳提到案子不顺利最後是她把这个关键的人介绍给我。真不知道是太顺利了,还是在其它的不顺里显得格外好运。
  第一次交手的感觉不太好,这个人的老辣和阅人无数让我有点下不了手。无法让他说出真相。毕竟这个问题关乎到乔氏的高层,有的时候就算并不关乎个人利益,也得守口如瓶。我思考著怎麽撬开那张严实的嘴。我一向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人。
  刘傅和秦家也大概有很深的关系,他对秦鸳的问话从不回避,有一说一。与我则是半推半就,能打圆场就打圆场。看懂这层关系以後我反而觉得有希望,他也是个有死穴的人,下点功夫就不难得到他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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