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书僮————寒衣
寒衣  发于:2010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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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竹音忽然颤抖了下。孟南玉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的话又冒犯了对方,让他不舒服了,手忙脚乱地往後缩,碰到了伤口,让他不由痛哼一声。
  齐竹音忙叫太医,孟南玉听著他声音,拉著他的袖子,觉得受这伤真是太值了。

 


状元书僮 十1

  十
  孟南玉的这间屋子实在算不上条件好,若不是他那天昏倒时身边那俩家将看齐竹音不顺眼,硬是把他搬回这里,估计他早在县衙养伤了。县衙里最好一间卧室是齐竹音的居处,现在他要搬过去,自然是住在那间。他死活要齐竹音和他同住,被齐竹音毫无疑问地拒绝了。
  但这样的日子对他而言,已经是极大的幸福。每天可以看到齐竹音,虽说对方话语很少,不过至少不像以前那样,是毫无生气的淡漠。至少齐竹音偶尔还能跟他说几句话,也会照看他的病情,这足以令他满足了。
  至少和之前相比,这样的关系已经是大大改善了。与其让齐竹音全无生气地怨恨自己,不如这样相处。只是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能有几时。他的伤虽重,也不是没有好的一天。何况在齐竹音身边,他心情实在很好,连身体都好了不少,康复得更加快速。
  他很是郁闷,干脆把那些总在身边转悠的太医和下人都赶出去,说不想见到他们。王爷之命,他们也不敢违背,只好把压力转在齐竹音身上,让他仔细照顾著王爷。齐竹音面对这样的要求,并没有什麽明显的不悦,只是沈默著为孟南玉换药送饭,照顾得不算太细心,但也总是可以。
  孟南玉很兴奋,不过他并不敢太过劳动齐竹音,大多时候都是反过来把齐竹音当作病人一般照顾,细致得很。曹县的事务几乎都被管家解决了,齐竹音有大量空闲时间,大多数时候都是坐在卧房书桌旁,静静写著什麽。
  他写完不是烧掉就是撕碎,孟南玉不敢偷看,却一直很想知道他写的是什麽。最後他想出个办法,趁齐竹音离开的时候,偷偷下地跑去把纸屑捡到床上,点著油灯细细地拼。
  孟南玉从来没做过这种细致活,一开始颇为混乱,尤其齐竹音撕得很碎,若不是他坚持著想看音儿写了些什麽,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因为怕被齐竹音发现,他只能熬夜拼这纸,整整一夜才拼出来。
  纸上是半阙词:莫折荼蘼,且留取一分春色。还记得,青梅如豆,共伊同摘。 少日对花浑醉梦,而今醒眼看风月。恨牡丹笑我倚东风,头如雪。【呃,现在懒得写词,回头重写一首好了。。】
  孟南玉对著这张纸,整个人都痴了。
  他怔怔坐著很久很久,久到齐竹音都回来,站到他身边,低头看著那张拼起来的纸。
  孟南玉一抬头看到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把人抱住,床上拼好的纸屑又被弄乱,四处飞散,洒在他们身上。
  “音儿,你原谅我好不好……你怎麽责罚我都行,我们还能活好多年,我可以慢慢弥补……但是音儿,你是喜欢我的,如同我喜欢你。”他伏在齐竹音身上,声音很闷,“你不要死心好不好?”
  齐竹音微微颤了下,却不回答。
  孟南玉看著他,他爱煞了这个人,如果这个人对他还有感情,为什麽不能够用下半辈子去弥补?只要齐竹音不再那样生不如死,他愿意为留在他身边付出一切。
  反正失去齐竹音,他也不想活了。
  孟南玉提心吊胆等他的回复,却见齐竹音呆呆望向窗子,表情木然。他见多了齐竹音这样子,当下心中生出一阵寒意,非常缓慢地放开齐竹音,整个人缩回去:“音儿,你不愿意的话就不要勉强,我不会再强迫你什麽,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他整个人缩回床上,在被子里团成一团,偌大的人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爱。齐竹音回过神来,见孟南玉一脸的恐惧,先是怔了下,随即却有几分明悟。
  他低低叹了一声,已经死寂的心多少波动了下,尤其是看到那一床的纸屑,和孟南玉熬红的眼睛。
  那个任性的、从来不在意别人想法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以前的他是怎生意气风发、没心没肺,现在却脸上眼底,全是忧愁。
  齐竹音这人吃软不吃硬,这时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揉揉孟南玉的发,让他不要这麽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但是手探出一些,他又迟疑了。
  他真的,要留在这人身边麽?不顾他有心或无意的伤害,不在乎以後可能会有的遭遇,违背母亲的嘱咐,留在这人身边?
  齐竹音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回到桌边坐下,处理起他那些公事。孟南玉窝在床上偷眼看他,很困,但是不想少看半眼。以後可能连这麽看他的机会都没有了,现在能这样看著他,每一刻都要珍惜才是。
  齐竹音渐渐注意到他瞪得溜圆泛著血丝的眼,无奈走过来:“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那我出去。”
  “不、不用,我马上就睡。”孟南玉连忙摇手,飞快躲进被子里,蒙上被装睡觉。齐竹音无奈勾了勾唇,走回去继续干活。
  孟南玉在床上傻傻发呆,过了好久,他小声叫齐竹音:“音儿,你刚才……是对我笑了吗?”
  齐竹音挑起眉:“恩?”
  孟南玉只觉他表情如此活泼,只目不转睛看著他,心跳得厉害,一句话都回答不上来。
  齐竹音见他一脸痴呆状,不由微微笑起来,把孟南玉看得目眩神迷,整个人都木住了。
  齐竹音走过来,给他整了整被子,冰凉的手指在他黑眼圈上划过,声音平和却不淡漠:“睡吧。”
  孟南玉傻傻点头,抓住他的手不放,困意上涌,片刻就睡著了。

 


状元书僮 十2

  两人关系进入了略带尴尬的平稳期,孟南玉的伤几乎全好了,他却也不搬出县衙,还蹭在齐竹音房中,几乎拿这小小县衙做了辅政王府。
  孟南玉不敢过分紧逼,只是学著照顾齐竹音,把下人都赶出去,自己来做杂事。看著齐竹音被他养得长了些肉,孟南玉就高兴的不得了。只要对方表情稍微缓和下来,他就整日的发呆傻笑,似乎那是他最重要的事。
  但是有一天,似乎齐竹音因事外出,回来之後脸色就非常难看,连话也不肯多说,坐在书桌前怔怔发呆。孟南玉又是哄又是劝,齐竹音却不肯跟他说清楚原因,甚至不愿理他。连原本缓和下来的态度也变了回去,又变得疏远。
  孟南玉很愤怒,让下属去查齐竹音那天到底见了谁,最後得到的结果是:他那天到州里,见了知州齐旭元。
  难道这知州对他的音儿做了什麽?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受伤,更不知道自己和音儿的关系,难道是对音儿施加了什麽压力?
  知州也算是一方大员,孟南玉想了想,反正知州府离这里也不算太远,不如趁著明日齐竹音外出的时候偷偷赶过去,把话多点明一些,以免生出什麽麻烦。齐竹音名义上还是那位知州下属,他是在做县令的过程中逐渐恢复的,孟南玉不敢冒险。
  於是第二天上午,孟南玉悄悄跑出去。他骨头长好了,也不怕车马颠簸,一路马车过去。到了知州府上,竟然被告知知州大人不在。门子并不认识他,也没说齐旭元去了什麽地方。
  孟南玉郁闷回去,不知为什麽,他一路上总觉心悸。他叮嘱车夫快一些,恨不得马上回去见到齐竹音,用以缓解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慌。
  回到县衙,齐竹音却不在房中。孟南玉有些慌张,在院子里四处寻找。县衙後面的住房里没什麽人,前院是办公之处,倒是有些衙役杂人。孟南玉询问得知齐竹音一早出去就没有回来,不由皱眉。
  “那他早上出去哪里了?”孟南玉问道。一名衙役笑道:“巧了,早上也有人来问,应该是去南城荒地了。”
  孟南玉眼皮一跳:“有人来问过?”
  他说著话,眼光顺便在屋内一扫,见到一边有一眼生之人。这大厅本来是县衙开放之处,平时人出来进去的,倒也常见。但衙役回话时,那陌生人脸色分明有些变化。孟南玉这辅政王也不是白做的,马上走过去:“这位怎麽称呼,来县衙有何事情?”
  “公子……”那陌生人只开口说了两个字,孟南玉忽然脑中“嗡”一声,一把抓住那人:“是你!”
  那陌生人脸色变了下:“大胆!放开!”
  这人孟南玉没见过,声音却是听到过的,正是那天踏马踩他那马车车前两人之一!
  齐平那天虽然“处理”过孟南玉,但当时孟南玉已经满脸血污头发散乱,他根本没注意他相貌,自然也不知道孟南玉抓住他做什麽。不过他这时候算是放风的,心里有几分发虚,也就不自觉露出威风来。
  孟南玉忽然明白过来:“是齐旭元!马车里的人是齐旭元!”
  他忽然一身冷汗,他听过齐旭元的声音,只是并不太熟悉,被撞的那天没有把马车里的人和这位知州联系起来。现在他脑子里全是音儿昨天和齐旭元之间发生了什麽事,自然就直接联想了出来。
  “给我把他抓起来!”孟南玉大喊道,“孟林孟频,你们去通知所有家将,立刻去南城荒地!”
  说完他立刻转身,飞快窜上马车,向著县城南边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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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血恶俗飞。。。

 


状元书僮 十3

  南城有大片荒地,由於地力太差,并没什麽人打这些地的主意,也就一直荒废著。地里树木杂草长得乱七八糟,孟南玉匆忙间完全找不到人影。他下了马车,在荒地里几乎算不上路的小径中乱找,隐约听到有人声,连忙顺著声音走过去。
  转过几个弯,几乎没人的杂草矮了一些,能看到前方有几棵树,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人。孟南玉加快脚步,忽然听到一句比较清晰的话:“你真的不肯发誓?不管怎麽说,你也是我儿子,只要你答应不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我只要暗中照拂,你自然是官运亨通。”
  这是齐旭元的声音,孟南玉听到此处微微一怔,随即听到齐竹音清晰声音:“我齐竹音从来就没有父亲,有什麽誓可发?”
  齐旭元笑了几声:“其实就是你发誓,我也不会相信的。你这麽恨我,得了机会,一定不会稍微松手的……偏生王爷现在就在你辖区,万一得到风声,我这官恐怕也就做到头了。所以……”他顿了一下,声音转厉,“齐安,动手!”
  孟南玉这时候走得近了,眼前一幕让他几乎吓得没了呼吸:齐竹音被绑在一棵树上,旁边站著两人,齐旭元正对著他说话,而一边的齐安手中刀已出鞘,刀刃闪著光。听齐旭元下令,他微迟疑了下,举起刀就向齐竹音砍去。
  “住手!”孟南玉吓得魂都飞了,大喝一声。齐安对著自家主子的亲生儿子下手,本来就有点心虚──虽说是齐旭元自己下的令,但是日後如果他觉得後悔可惜,自己这侩子手肯定也逃不了埋怨──听这麽一声喊,手一松,刀竟然落了地。齐旭元愤怒瞪他一眼:“没用的家夥,把来人杀了!”说完竟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刺向齐竹音。
  孟南玉的武功算是不错,而为了保命,轻功更好。他拼了命地跑过来,手中匕首胡乱去挡,身体已经扑在齐竹音身上。他那匕首是宝刃,齐旭元手中软剑与之相触,声息全无地被削断。他变招很快,立刻将剑横推出去,砍在孟南玉後背。而这时候齐安也捡起地上的刀,高举起劈过来,被半截软剑挡了下,劈在孟南玉肩头。
  孟南玉只觉身後剧痛,整个後背变得火热,能感觉到大量血液流下来。他无暇顾忌这些,手中匕首划过,划开绑著齐竹音的绳子:“音儿,你快跑!外面有人接应的……”
  齐安见这一刀没砍死他,把刀从他肩头拔出来,想要再砍一下。孟南玉肩头大量鲜血涌出,溅了齐竹音满脸。齐竹音伸手抱住孟南玉,想要把他翻到自己身後。孟南玉已经成了个血人,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却死死站著不动,张开手臂,把齐竹音整个身体都保护住。
  眼看齐安的刀要劈下来,齐竹音高喊:“你不怕抄家灭族吗?他是津王爷!”
  他声音都变了调,高得刺耳。齐安一傻,刀停在半空:“津王爷?”
  齐旭元也吓得傻了,一时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後停留在“杀人灭口”四个字上。
  孟南玉只觉神智渐渐模糊,他勉强撑起精神,转过头来,声音微弱:“齐平已经被抓,本王家将跟在後面……放过音儿,本王给你一个痛快,不追究你家人。”
  明明不停在流血,齐竹音却感觉到怀里身体越来越沈,沈到他似乎抱不动。他手臂环著孟南玉身体,只觉满手黏黏的血,也不知对方流了多少。他哑著声音:“谁要他放过,齐旭元,你杀了他,就连我一起杀死好了!”
  孟南玉转回头,呆呆看著他,努力抬起手来,脸上露出一个笑,手抚上他脸颊:“音儿,不要哭……”
  他努力去抹齐竹音脸上泪水,却是越抹越多。他眼前开始发黑,即使瞪大眼睛,齐竹音的面容也越来越模糊。他声音很低很低,带著恳求:“音儿,在死之前,你吻我一下,好不好?”
  眼皮越来越重,孟南玉几乎撑不住,身体也不停向下掉。在失去意识之前,唇上传来凉凉的软软的感觉。是他的音儿的唇,孟南玉唇角扬起,觉得幸福无比。
  
  孟南玉的意识漂浮在半空,他好像看到很小的自己,初初见到他的音儿。
  他跑过去,没有推倒人或者拽他头发,只是抱住他的腰,抬起头很坚定地说:“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然後是在蒙学,音儿被人欺负,他愤怒打回去:“他是我保护的人,谁欺负他就是欺负我,我读书他当然也可以读书。”
  他的音儿和那袁岱相交的时候,他满脸醋意抱著回来的音儿:“你交朋友我当然不反对,但是不许你因此忽略我,更不可以跟他太亲密,不然我会吃醋的。”
  音儿为家丁求情,他为难片刻,忽地一笑:“好啦,我就是吓吓他们,看你一脸不高兴。”
  父王找他和音儿,说起他成亲之事。他握住音儿的手,开口反对:“没有後人又怎样,大不了父王你再生一个,或者我去旁支过继几个。反正辅政王最重要的不是血统,而是能力。”
  可音儿还是消失了,他很著急,四处寻找,甚至跑去让太子帮忙发海捕文书。
  “他叫……他叫孟音……不对!”孟南玉猛地一震,“我已经把他的卖身契烧了,他、他叫……齐竹音!”
  似乎是答对了答案,他的音儿忽然出现在他眼前,对他笑著。他扑过去,紧紧抱住爱人,狠狠吻下去:“音儿,不许再离开我,否则……我就把你抓起来扒光了打。”
  说著手伸向他後面,像是打又像是摸地吃了点豆腐,笑得满足。
  他抱著齐竹音,觉得一切争执一切不快都消失了……等等,争执?
  怀里的人蓦地消失,转眼却是琼林宴上,他见到了改头换面的音儿。他一下子扑过去:“音儿,我终於找到你了。”然後就是不停地道歉,不停地解释这几年他有多想念他,有多後悔。
  或者是在柴房,他把倒在地上的人抱在怀里,心疼无比,拼命向音儿承认错误,还给了自己好几巴掌。音儿最终有些心疼,握住他的手:“最後一次机会,以後不许这麽对我。”他忙不迭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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