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重,那么轻————小夜叉
小夜叉  发于:2010年04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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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干什麽?!"

被这样一问,男人似乎才发现宇文的存在,机械地转过头来,喃喃地说,"打扫房间......不小心跌倒了......"

宇文已经气得连骂都不知道该骂什麽,一个箭步跨过去拽他的胳膊,萧重轻却向後一躲。

"宇文......你别管我了......"

脸色阴郁得好象要杀人的男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起来!"

"不要。"

意外的反抗让宇文有一瞬间的惊讶,接著发现对方脸上有哭过的痕迹。

"别管我了......反正我很窝囊......就这样吧,流血流死算了......"

"你找打吗?!"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让宇文更加的火大,如果他不是伤患的话大概就会一拳揍过去了吧。

"我知道我做什麽都不行......!总给别人添麻烦!!个性又不好、什麽都不好!!"萧重轻第一次对眼前的男人大吼大叫,哭喊著挣扎起来,"不要管我了......!反正你也讨厌我......!"

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宇文一耳光甩在男人脸上。萧重轻被打得偏向一边,白皙的脸上浮现出红肿。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若有若无的抽噎声。


"是,我就是讨厌你。"宇文一字一字清晰的说。


没想到会在一天之内再跑一次医院,宇文咬牙切齿地在夜路上把车速飙到了一百六。


本来想就那样放著他不管一走了之,可自己终究还是做不到像兄长那样的决绝。恨恨地从已经踏出门槛的单元门又返回去,把仍在呆滞状态中的男人从地上捞起来,粗暴地扛在肩上。

这次萧重轻没有反抗,像条垂死的鱼一样挂在宇文身上,偶尔会因为被碰到伤处而轻微的呻吟,除此之外什麽动静都没有。

 

花了二十分锺到达医院,宇文凶神恶煞地扫荡了门诊处。给萧重轻重新包扎伤口的医师,小心翼翼地观察他脸上的红肿,再看看腿,下意识地拿眼角看宇文──後者因为前两天的打架还没有消去青紫的脸,由於怒气的原因更显狰狞。

"看什麽看,就是老子揍的又怎样?!"宇文暴躁地吼道。

医生吓得有点哆嗦,萧重轻嗫嚅著说道:"是我自己跌的......",又被宇文一句"闭嘴"给顶了回去。

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宇文重新把车子停在萧重轻住的老式小区前面。连气都不喘一下就打开车门把在里面瑟缩著的男人拖出来,扛布袋一样扛到楼上去再往卧室里一丢。

"你哭够了没?!"宇文用力捏著他的双颊,瞪著那双桃子一样的眼睛,"难看死了!"

似乎是从医院出来以後就一直在无声地哭,萧重轻紧闭上双眼试图阻挡眼泪,可惜完全没效果。

宇文嫌恶地甩开手,低头看他因为哭泣而抖动的肩,"你除了哭还会什麽?!下次若是真的想死就一刀割了动脉,说不定我还夸你干脆!"

萧重轻不做声,头垂得更低。宇文越看他那没用的样子越觉得有气,一摔门走了。

 

回到酒店时心情依然差到极点,心里打定主意要任他自生自灭。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跟方奂言交往时的後遗症,萧重轻毫无意识地昏睡在病床上的样子总是在宇文脑海中出现。

 

"我一定是脑袋里哪跟神经搭错线了。"当他再次面对这个一脸呆像的软弱男人时,宇文不禁这样想。

萧重轻正在洗脸,水还没来得及擦干,顺著脸颊和下巴滴落在衣襟上,半张著嘴看著门口的宇文。

"蠢死了......"看见这男人的脸就火气直冒,宇文不耐烦地说,"给你五分锺,快点!"

"啊?"

"换药──!你脑子坏掉了吗?!"

萧重轻被他这样一骂又慌张起来,连连应了几声,赶紧回身拿条毛巾抹了几下脸,拖著伤腿回卧室找眼镜。结果一慌起来什麽都找不到,而宇文少得可怜的耐心已经磨光光,萧重轻不敢耽搁,随手拽了外套拎了拐杖蹦出来。

"那玩意儿不用拿了!"宇文嫌他慢,把拐杖抢过来丢到一边,拦腰抱起他来往门外走。

尽管不想被邻居看到这种样子,萧重轻也不敢出声,乖顺地服从宇文的命令。後者则从上车开始就一直臭著一张脸,直到换药完毕也没有再对他说一句话。


已经接近中午了,萧重轻从昨天下午就没有进食的胃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在安静的车里听得非常真切。

他羞耻得想把自己丢到异次元空间里去。

宇文在驾驶席上重重地拍了下方向盘,仿佛极力忍耐著什麽似的扶著额头。接著在下一个红灯处转弯,找了个快餐店把车停下来。

没有问过萧重轻的意见,宇文直接点了份套餐往他面前一放,"吃。"

热腾腾的饭菜的香气,刺激著萧重轻的胃袋,同时也刺激著他的泪腺。好像在嘲笑著他的软弱和自卑,把这部分放大了似的摊在宇文面前。

"你看,这个窝囊的男人连一顿饭都要别人施舍!"他仿佛听见有人这样说。

萧重轻其实很迟钝,却在自我否定这方面敏锐得过了头。

"你还要跟我靠到什麽时候?"宇文看他一动不动,火气愈发的大,"干嘛?绝食?"

苍白著脸的男人在宇文看不到的地方,双手抓紧了膝盖。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发颤,却还是尽可能清晰地吐露著自己的想法。

"我......不是想自杀,以後也不想......那天只是......觉得自己总给别人添麻烦,尤其是宇文你,才认识没几天......就、就一直给你添麻烦,我觉得很过意不去......总之,不是真的想......就不要活了,真不是!"

"这几天,我一直想跟你道歉,还有道谢......而且,也按你的嘱咐,吃饭、吃药......我也想快点好起来,不能总这麽病殃殃的......然後,我要报答你,不管我能做什麽,总之我会尽力去做......我是这麽想的,真的。"

宇文没打断他,靠在椅背上静静地听。

"我知道我很没用,可是......只要还没到最差的那种地步,我就会坚持......我......好歹也是个男人。还有,我已经在检讨了......以後不会说那种丧气话了。"

萧重轻其实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想到什麽就说什麽,所以他也不敢确定宇文听懂了没有。

宇文从来都不是一个善於聆听的人,耐著性子听完,是看在他那麽努力表达的份儿上。男人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地说,他也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对方的话完整地组合起来。

宇文没说话,他的沈默侵蚀掉萧重轻仅存不多的勇气。男人抬起眼睛看他,发现他正在盯著自己看,扯出一个近似於笑容的生硬表情之後胆怯地调转了视线。宇文的目光依旧追著对方的脸,毫无顾忌地看。

没来得及梳的头发四处乱翘,黑眼圈比较重,眼睛有点浮肿,看起来就知道这几天生活得很没有规律。

"嗯,我知道了。"宇文用几乎察觉不到的角度点了下头,从纸包装里抽出筷子递给他,"呐,要凉了。"

天知道这个从来都不会表达"体谅"的男人,用这种近乎骄傲的方式来表示"理解"已经是太大的进步了。

萧重轻低声地说谢谢,接过来夹了块泡菜,好像被辣到了似的捂住了嘴。

宇文看了他一会儿,抿著嘴想要说什麽,却还是没说。起身到柜台买了杯热豆浆,把他套餐里的冰可乐换了,闷闷地说,"喝热的吧。"

男人还是捂著嘴,重重地点头。宇文转过头看窗外,像生气又不像生气地皱著眉,"别一边哭一边吃饭......又不是小孩......"

萧重轻吸吸鼻子,努力把剩下的眼泪憋了回去。宇文裤袋里的手机唱起歌来,这首听惯了的铃声不知为何今天听起来特别亲切──他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个男人的哭泣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若帆打电话来确定照片的事,刚巧快餐店里来了几位大嗓门的客人,嫌吵的宇文离开座位在靠门的位置站定,刚讲了没几句,最近一直倒霉运的萧重轻在他眼皮底下惹上了麻烦。

确切地说,根本是麻烦找上他。

萧重轻只觉得桌子一晃,听见 "哎哟" 一声,桌角的可乐翻倒,倾洒在什麽人的裤子上,接著抬头的瞬间就被人揪住了衣领。老实说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可是惯性使然第一个反应就道了歉──只可惜起到了反作用,接著连绵不绝的脏话灌进他的耳朵。

听不下去忍不住反驳了一句的後果就是对方的抬脚一踢。

不过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鞋子并没有落到他身上,宇文帮他挡住了那有可能让他的伤口第三次裂开的一脚。

对於少年时代经常游走於犯罪边缘的宇文来说,这种街头痞子的级别有点过低。不过不管是不是什麽原因,只要踢在自己身上了就必须得讨回去。

他把萧重轻连人带椅子往後一拉,让他撤离到安全范围。


接下来的情景,就好象刚从动物园放生出来空有彪悍外表的幼兽,偏偏遇上了森林里野生的狮子王。

宇文一脸平静地抓著那人的头发把脸扣在餐盘里,提起来之後照著肚子顶了一膝盖。随後而来的同伴被宇文毫不在意的打花了脸,拎著领子压在柜台上,从对方口袋里掏出钱包,"不好意思,这个赔偿店里的损失。"

也许是一直被欺负的缘故,也许是所有男孩子的天性,萧重轻在童年时代对於擅长打架的男生有一种莫名的崇拜。即使如今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他仍然对宇文的敏捷强悍从心底里发出到"好厉害、这样的男人果然很帅"之类的赞叹。

......全然忘记了自己已经多次吃过对方的强硬行动所带来的苦头。

宇文拍拍衣服,像刚做完热身运动一般轻松自若地离开暴力现场。把萧重轻抱上车的时候,终於发现察觉到了对方有点......热情的视线。

"干吗?觉得我很帅?"

本来就是句玩笑,却意外得到萧重轻认真的肯定,并且听到了关於狮子的联想。宇文头一次在他面前爽朗地哈哈大笑,用手拂开他凌乱的额发,露出神情放松的脸孔来:

"你呀,想不到也会说些动听的话嘛!"


这顿饭到底是没吃成。

不过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打了一架发泄了多余怨气的缘故,宇文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尽管还是一直没有说话,车里的气氛却比刚才明朗了不少。

萧重轻也跟著轻松起来,连肚子都不觉得饿了。幸好宇文没忘记,回家之後帮他买了午饭才走。

第二天,萧重轻从送外卖的小弟那里得知,宇文在附近的餐馆帮他订好了一日三顿饭,连菜色都交代好了每天不能重复,至少一周。并且一次性交了一个月的钱。

再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萧重轻说"我都不知道该怎麽感谢你",宇文回了一句,"不是告诉了你用身体还吗?"

"这,这不行......"萧重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不是同性恋......而且我又这麽老,长得又不好看......"

宇文哈哈大笑,说"你还挺谦虚的。"

"所以......"

"那好,算我强暴你。"

"啊......?"

"我在有‘需要'的时候‘强暴'你,然後你不报警。"

"......"

看著萧重轻呆然的表情,宇文笑得直不起腰来。嘴巴笨、不懂得如何回击的男人,张著嘴一开一合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情急之下伸出胳膊拍宇文的背,告诉他"你别笑了我不跟你开玩笑的!"

 

 

 


温度一天比一天低,季节终於正式迈入冬季了。

萧重轻的腿伤恢复得不错,除了还不能跑跳等剧烈运动之外,平时的行走已经不成问题了。

"医生说再换两次药就差不多了......终於快好了!"萧重轻长舒了口气,抚著刚换好绷带的左腿对宇文说。

腿脚不方便,连工作都没法找。自己可不是什麽都不干也有人养的公子哥,存款从来没上过五位数,这样下去很快就要去喝西北风了。况且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开销,都是宇文来付的。每次提到还钱的事情,他就说什麽"拿身体来还"等等一听就知道拿开他玩笑的话,次数多了就不耐烦地回一句"随便你"。

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这些钱对宇文来说根本不算什麽,可是个性认真到呆板的萧重轻却一笔一笔都记得很清楚,打定了主意要还清,一分都不能欠。

"宇文,下次不用麻烦你来接我了......",换药的时间从三天一次变成一周一次,只要小心不碰到伤口,坐公车完全没问题。

"嗯......?嗯......"宇文心不在焉地回应。

"宇文......?"声音听起来不太对,萧重轻向前探出身体,看到宇文紧锁的眉头,"你怎麽了?"

"没事。"

看起来可不是没事的样子。

"身体不舒服?"

"说了没事了!"口气一下子凶恶起来,宇文踩了脚油门给车子加速,也不管是否会引来罚单。

好不容易最近相处得比较"和平",更何况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臭脾气,萧重轻识相地不再过问。在沈默中捱到了家,宇文没下车,咕哝了一声"你自己上去吧。"

萧重轻关上车门,总觉得不放心。看宇文的脸色就是不对劲,生气的样子也不像往常似的那麽中气十足。心想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他嫌烦,萧重轻於是绕过车头来到宇文这边。

男人手撑著额头,挡住了半边脸。

"干吗?"看他还没走,宇文没好气地问。

萧重轻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刷地拉下宇文的手臂,把自己的手心贴过去。

"宇文,你发烧了!?"不只如此,而且热度惊人,"刚才在医院怎麽不看医生?!"

"别罗嗦!我没事!"甩开萧重轻的手,宇文要关车门,"闪开!"

"不行,你现在不能开车!去医院!"

"我不去!"

"都这个样子了还逞什麽强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烧得多厉害?如果再严重了得肺炎怎麽办?!"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萧重轻用这样的口气跟宇文说话。

也不知是气极了还是怎麽的,宇文不怒反笑,"萧重轻,你出息了你──都敢教训我了。"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萧重轻吸了口气,"我......我不是教训你......"

"那是什麽?!"

"你......也得看看身体状况啊,不去医院至少得休息吧?"

宇文盯了他半天。

萧重轻最怕宇文这样不说话光盯著他瞧,可是这次兴许是觉得道理在自己这边,他没有退缩地直视过去。

宇文哼了一声,推开他下了车,"砰"地把车门关上,"......我只上去睡一下。"


说是睡一下,其实根本是躺下就起不来了。

按萧重轻的想法,这种热度怎麽也该到医院打一针,可是宇文说死也不去──明知道他这个时候只不过是耍性子罢了,萧重轻也还是什麽办法都没有,总不能叫救护车硬抬吧?

"说不定他脾气一上来连跳车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萧重轻一面在冷水里绞毛巾一面想,绞完了叠好摊在宇文的额头上。

冰箱里并没有现成的冰块,只好现冻。等待冰冻的时间当中,萧重轻一遍遍地用毛巾帮他降温。宇文倒也还老实,在被窝里皱著一张脸昏沈沈地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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