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雅 第三卷 一枕清霜————舟火
舟火  发于:2010年04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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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德十九年,傅雅奉命进宫。


  显德二十年,傅雅找到了青衣,救回了她。


  


  在青衣看到傅雅的一刹那,她好像回到了过去,变回了以前的自己。然而,她又马上意识到自己与梁仲之间微妙的关系。…… ……雅,我该怎么办?……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她闷闷地扑到傅雅身上,心里百转千回,却只问出一句话:……老父老母,都还好吧?


  还好。傅雅回答,只是,霍老将军没几日就要被派去驻守西防了……这……想必你也应该听说了吧。


  听说了,父亲和两位哥哥都去了。只是青衣不孝,不能随军侍奉老父…… ……家里,亦只能尽孝伺候母亲跟前。青衣回答,字字虽出自肺腑,但心头火燎的却是站在一边的九皇子梁仲!


  惭愧……若能被毒死,一了百了,倒也罢了。


  


  只是,毒不深,而且发现得早。傅雅又是专于医术,自己终究被救了回来。当傅雅知道事情始末的时候,他只是笑说:你也是真的傻。爱便爱了,不爱就不爱了。既然明了自己的心思,哪还有绕不过去的坎呢?


  但是……九皇子有王妃的啊!……我迷迷糊糊地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别扭的到底是什么问题。究竟是冷霜双呢?还是自己表面男子的身份。


  傅雅眼神闪烁:我记得没错的话,古代男子应该是不计较三妻四妾的吧…何况他又是贵为皇子。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回什么好。


  


  就这样,我平淡地离开了梁仲。无论蓉妃或九皇子,之后也不做更多交集。直至我入朝为官,才够品级站在殿上的时候,亦是每天混水摸鱼,匆匆而过。不记得梁仲何时有了自己的党派,自己又是站在哪一边。


  不久,傅雅出征。而后,皇上开始不思朝政。皇子们之间的倾戈剧烈,大权不知不觉旁落到傅璃的手中。


  没多久,朝廷上的中流砥柱卓王爷被禁清懿苑。朝廷上革动时局混乱,京城里百姓动荡不安,梁朝危矣!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被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不得不再次与梁仲作接触。他对我说着动听的情话,说他还爱着我。我?我难道就不爱他了么?……


  不,我还爱着他。


  


  所以才会替他生孩子吧;所以才会在傅雅安排我离开的时候,坚持留在京城。


  只是,只是我还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么?!拚死诞下来的孩子,竟然是一个怪胎!……不,或许是老天在惩罚我!我不该爱上男人!更妄论是一个已经有妻子的男人!


  头脑昏沉之际,我心里却异常清明。我能看见梁煊语怨恨的脸!那个孩子现在也十几岁了吧……应该也长大了吧…… ……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掩藏梁仲的行踪。傅璃入主京城之后,梁仲竟然是被自己的儿子——梁煊语给献上去的。附带的赠品,还有产后便一直虚弱的我。


  我明白傅璃和梁云央对傅雅的依赖之心。更明白傅雅现在并不想见他们。傅雅离开京城之后,傅春、姑子相继失踪,梁朝各地的迤逦坊也一度关门大吉。而八年之后,迤逦坊竟然又再度活跃了起来!这说明傅雅回来了!……可他却不再见面。这说明傅雅并不想出来,亦不想再见到他们。


  


  而今,我被傅璃掌握在手里,恐怕傅雅将要为之所制。心底却不由苦笑起来:雅向来对情爱两字解得通透非常,但若真轮到自己身上,却是比任何人都更加笨手笨脚。他们三人之间,也不是一本经,难念非常?



  


  怪胎?!我惊叫起来……不久,又缓缓坐下:是如何一枚怪胎?我问机锋。


  机锋回答:怪胎总是怪的……呃嗯……据说那枚胎刚诞下来便是头壳儿歧形,纵是生养下来也活不长的。


  那就是说不是死胎喽?…我静静思索,若是我在当场,说不定能帮上些忙…可惜了…… ……


  万万使不得!七巧叫道,这么污秽的事,寻常大夫也是避之唯恐的。主子怎么能够动这些脑子?!——再说了,现在孩子也没了,主子可不要再这样想。


  正是因为孩子没了!…… ……青衣当会怎样伤心啊。我摆摆手,伤心即是伤身,没有他的下落,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七巧笑道:主子嘴上念着的都是霍姑娘。还不知回来那么久,心里对璃主子……


  我打断她说道:不想见。


  


  七巧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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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在新朝,六年战事已然平息。经过近两年的修复,京城面貌虽不如旧时繁华,但战争带来的创伤已经平复许多。破败的城墙早已得到修复、焚烧过的宫室也重新修葺过。傅璃在京城里正式称帝。从此,无论远近、世人皆号其璃帝。但梁国的国号未改,只是暂说新朝。


  旧梁王爷梁仲被赏庐封侯,圈地而室。按道理说他应该已经被新皇帝打入冷宫了,却不想不久之后璃帝便对其御赐婚姻,此举又让百官皆惊。但这个新娘子对其他人来说可能陌生,对一些旧人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了。梁仲的新娘子不正是梁朝大将军家的么子:霍青衣霍小公子!


  


  皇上以为,这样子就可以把雅给引出来了?……青衣笑笑,沏满一壶茶——皇上慢用。


  你也可以理解为皇恩浩荡,朕所以才亲赐一段良缘。傅璃接过茶碗,不置可否。


  那青衣可要受宠若惊了。青衣笑道:时间如梭,转眼已经瞬逝三十年了呵……


  傅璃倒也大方:不错。十年之前,我们还是同殿为臣呢。转而看向梁仲,只是现在,龙非龙、凤非凤……傅璃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眼神多少是带有些意味在的。青衣只是笑笑,梁仲转头权当看不见。


  皇上说笑了,手下败将而已。青衣继续道,这天下总共才几分,容得了多少人去争抢?


  傅璃的眼睛又深了几分:若论才学,雅远高于我。只是他不要而已……呵…… ……雅曾经说过,霍青衣深得霍老将军真传。文得武得。若放在战场之上,也会是个难得的将才。


  雅不会那么说的,青衣讽刺地说,更不关心傅璃变幻的脸色,最不会在皇上面前这样说。皇上如今手下不是有景元、谢奇、卢刚…等一干将才么?何况……皇上不是早已知道青衣的女儿身了么?女子如何上战场?!


  


  如果是霍青衣,那便是上得!傅璃声响又大上几分,青衣浑身一震,下意识地看了眼梁仲。


  梁仲面含忧色。


  青衣身上已经有了冷汗:皇上一定要将天下之人一揽而尽么?皇上可知,青衣如今家庭和睦、衣食丰足,已满生平足愿。


  朕以为,与卿一匹矫健的战马,卿会更加开心的……


  皇上!草民非卿……皇上!…… ……


  卿好好考虑吧——就这样。起驾,回宫!


  


  青衣看着梁仲,才省起他在旁边一直没说话:你说,璃帝他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梁仲忧虑地说:若所料不差,璃帝是想对你家、还有梁朝的两大将领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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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开始霍青衣便一直在梁仲身边,那一切都好解释了。机锋缓缓述说。


  不错。七巧接着道,所以璃主子赐婚的新娘子应该就是霍姑娘无疑。


  


  七巧,你不能再叫他璃主子了。我缓缓摇头说,以后…你也只能同旁人一样喊他璃帝。


  是……主子…… ……那,我们现在就应该上京去找霍姑娘么?


  我失笑:七巧,你就这么想见到他穿龙袍的样子么?


  主子……七巧不是这个意思……


  


  机锋,你准备行李去吧。我们要走了。


  往哪走?相比手舞足蹈的七巧来说,还是机锋更加镇定些。


  往西。


  啊?!为什么往西去??七巧叫了起来。


  因为西面有青衣的家人,她是不可能放下不管的。


  主子!你老这样子人家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青衣的家人,他也不会放下不管的。


  


  依苫关在整个梁国的最西面,将梁与姚之间的唯一一处通道一分为二。依苫关的左右大多是连绵的山脉。也就是说,只要稳妥地守住依苫关,姚国对梁就没有西面的直接威胁。这也是梁与姚之间近百年没有发生战事的主要原因。


  但这并不是说梁朝的西防就是如何地坚固安全了。实际上,姚对梁国的最近一次进攻,至今让梁朝所有从那次战争劫后余生的人胆战心惊。


  所以依苫关周围简直可以说是坚壁清野。姚与梁国商贸较少,依苫关旁边甚至少有城镇可居。反而倒是达比的商人在这儿更加活跃一些。


  


  主子,你说那烟丫头就被我们丢在天香府好么?七巧问我。


  怎么?难道你还打算带着个小丫头去西北苦寒之地?


  ……主子…可是你是把她丢在了迤逦坊里面啊…… ……人家女孩子清清白白的……


  我笑了:迤逦坊有什么不好的?…她倒也是很喜欢那里呢。更何况,我是将垂烟托付给姑子的,该怎么做想必姑子也会明白吧。七巧,你只要给我找到我们下一站的落脚地就好了。


  


  呀…七巧多嘴了……


  


  我看七巧眼珠儿骨碌转,哪有多嘴悔上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机锋那里查得怎么样了?


  主子放心。七巧咯咯地笑:机锋回信说果然京城那里也有人动身过来了。主子想见的人马上可以见到了。


  我闻言垮下肩膀,算了,也随你怎么想。


  


  我与七巧走在前面,先去往依苫关附近。机锋则随后赶到,主要是联络其他京城里的消息。我们猜的不错,不久京城就有一批人往西方向去了。只是一路行踪稍嫌飘忽,不过看他多往当地官府赶的样子便知道他怀有的是怎么样的心思。我与傅璃许多年未相见。若要算时日自己也已经算不清了——是近十年了吧。如今我而立已过,傅璃却是而立未至。倘若要算好的领导者,傅璃应当能当上一个好皇上。阅历能力都是有的,雄心壮志也未必少。反倒是我,若是回去却是可有可无。何况,他有脸面能面对天下人,而身为太子一党的我又是如何解释呢?……思前想后,想的竟然都是我将应面对的些事情。旧时恩怨竟能同往事一笔勾销?!


  我忍不住私下苛责自己:真是凉薄天性、无情无义。


  


  这后来,七巧曾为我当初的行为作了另一番解释:她说这是死鸭子嘴硬、要面面顾及却又俱无可顾的后果。听得我一脸酱色这且暂后表过。


  


  当时当日,我是随着七巧找了一处住下了。我的确没有想到,十年后的再次与傅璃见面不是他身在京城、不是身着黄袍的样子。我愿以为朝廷这次西进如何重要总也不会让千金之子亲自出马。就算皇帝亲自来了,那也不会弄得没有声响,我至少还避得过。


  却从那时起,我就错了。之后更是一错再错。


  我后来总想着,是不是那时候好运气就离开了我。


  


  我运气的确有够背的。准确地来说可以说是我自投罗网。


  我当时当真以为京城里西进的一队车马还被我们远远地丢在后面。所以一路行来更是有恃无恐。当年是北上一路赶兵,虽然沿途风景优美但也没真正好好欣赏过。之后就是在京城被幽禁和独格岛的禁闭生涯。这六年过得我可说是相当郁闷。现在身边只有七巧一人,既没有人管着我(譬如机锋),又有一个好的玩伴(譬如七巧)。我们一路上可以说是将西地风味全都尝遍了,胸中更是雀跃。比起在天香府满怀心事的三四年里,倒还是在西疆的三四个月里更加舒畅。于是就在这十年里最自在的时候,我们撞见了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抵达的傅璃一行人。他们这些人里还有些老熟人——魏杉和景元。


  也是,忙着领兵魏杉自是不用的。而景大将军的问题还需要景元来引导引导。


  


  雅公子!多年不见,皇上可是很想你的呢!魏杉抢着说道,仿佛希望我能铭记皇上的亲厚关爱之心。


  景元则皮笑肉不笑地踱过来:雅公子还不赶快随我去见皇上?!——


  我身子有些发软,第一次发现自己还会如此排斥地去面对他。七巧在一旁则是完全说不出话了。


  


  仿佛是怕我会逃掉似的,我简直是被他们二人押送着去傅璃落脚的客栈。他们住的是达比商人开的店,也许这样对他们也能少些危险。我讶异的是这家店竟然离我们休息的地方也不远,怪不得会那么容易遇见。为此更加怨念七巧选客栈的眼光。


  


  七巧无奈地看了看我,没有被押住的她丝毫也没有恢复我行动自由的意愿,就看着我像被魏杉景元二人送礼一样推进一间房门:主子!你看我们找到谁了?!


  


  傅璃在房间里头朝我笑:我就知道你会按捺不住也过来的。作孽


  


  傅璃在房间里头朝我笑:我就知道你会按捺不住也过来的。


  


  他住的这间房很干净,条件也比我住的客栈要好上许多。我在想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一家奢侈的店,这种店不是只会在京城那些地方出现么?……我抬头望梁,低头看砖,想东想西,就是不想眼前之人。无奈,有些人能够左右你,你却逼迫不了他分毫。


  你瞧,他已经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返身去开门,失望地发现房门已经被人锁上了。……好吧,这层是几楼?


  


  突然,我面对着门板身子被揉进一个温热的怀里。我知道自己被这冲力推得小进了一步,鼻尖已经触到了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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