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芳记 第二卷(穿越)————沙与泡沫
沙与泡沫  发于:2010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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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雪瞥他一眼,目中含笑,脸上微微一红。

另有随从接替花雨赶车。一切交接均不需人言,显得熟极而流。

花十三笑吟吟地打量区小凉,桃花眼里闪动着欣喜,展开信随口念道:“‘亲亲小衣儿如握’。小衣儿那么喜欢我,我万不可太冷落了你,所以这‘亲亲’两字是万万少不得的。”

区小凉仰天翻个白眼。自恋狂!谁承认喜欢他了?

“‘自别后,知你对我朝思暮想,十分惦念’。这当然是一定的了。分别时,。你不是还担心我吗?”

区小凉再翻个白眼。这个妖人怎么还没被人吃干抹净?还真奇了怪了。

“‘近闻你颇狼狈,家中尚有一只胭脂虎正张开虎口等你去钻,甚是忧心’。唉,听说那个黄小姐脚大手长,满嘴黄牙,十分粗悍。小衣儿不是羊入虎口吗?”

区小凉打个寒战。花十三形容的这还是人吗?真成虎了。

“这通篇都是我对你的一片拳拳之心,眷眷之情,小衣儿却何以忿忿然?”花十三痞痞地笑,将信折好交与随身侍卫。

“我哪里狼狈了?我四处游玩,开心得不得了。还有,谁对你朝思暮想、十分惦念了?”区小凉近日憋闷的火气,现在可算找到了发泄渠道。

他的一阵狂哮,听得花半羽的侍卫们都频频脸抽。极欲掩耳躲避。不过再看看处在风暴最前沿的主子,仍旧面不改色,笑得花见花败。众侍卫只好强自忍耐,心里更加惊诧。不知这是何许人,竟敢对王爷大放厥词,态度强横。而一向御下极严的王爷竟也不以为忤,反而像是被吼得通体舒泰的模样。诡异,诡异啊!

“小衣儿怎么还是这么嘴硬?好吧,你没惦念我,是我惦念你成不成?走吧,回府看看去。我给你准备的地方,你一准喜欢。”

花半羽妥协,灿然而笑,似对他的臭脾气无可奈何。

他拨转马头,靠到车窗边,陪区小凉观看景致,边做介绍。

花都是天朝国都,气派果然非同凡响。

十二驾马车可并行的街道,干净平整;道路两边建筑各具特色,却都氤氲着旺盛的人气,没有残破的地方;商业买卖繁荣却不混乱,秩序井然;行人车马虽是川流不息,却一个个意态逍遥闲散。

整个古都,华丽精致,祥和安定,百姓生活富足,确有泱泱大国国都的风范。

不过这种祥和的气氛,很快就因为花半羽的出现而被打破。

刚一进城,就有更多百姓发现了花半羽,立刻停步向他注目。花半羽却没有什么自觉,时做那招袖舞风、白扇虚点的天人姿态,兴致勃勃地为区小凉讲述。以至围观百姓越聚越多,渐渐形成一股巨大的人流随着他们队伍的行进亦步亦趋,喊叫“蕊王”之声越来越高昂,场面已经有些混乱。

从侍卫早就如临大敌,骑马将花半羽围在正中,纷纷呼喝开道,满脸警戒肃穆。

奈何观者越围越多,还有不少人向他抛花掷果,呼喊“蕊王”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许多人甚至激动得泪花闪闪,个别少女过于兴奋以至昏倒。

整个长街人流汹涌,喧闹声沸反盈天,交通都堵塞了。

区小凉发完火,心中舒服一些,正听花半羽娓娓的介绍听得有趣,没想到会遇上这一幕,让他有一种天皇巨星出现时的错觉。

他听得震耳欲聋的呼声,几欲钻进大箱子里去,以免耳朵被荼毒。

看看仍是一派天人姿态,四下显摆的花半羽,他悻悻地摔下车帘。

妖人就是妖人!没事长那么漂亮干什么?纯粹是来扰乱社会治安的嘛。

花半羽金玉般的笑声,夹杂在一片惊呼尖叫和狂喊声中,清晰地传入车内,似是满含嘲讽,又像大感有趣。

区小凉更加烦恼,已经开始怀疑他来花都的决定是否明智。

车在城内行进了很久,人声才渐息,四周变得安静。花半羽用扇柄敲敲车壁,笑道:“到了,还不出来?你要闷在里面发霉吗?”

区小凉掀开车帘,见车停在一条宽阔宁静的大街上。街道两旁栽种着高大的银杏树,树叶绿得发乌,十分繁茂,整条街浓荫蔽日。

眼前是一处大宅子,上书一匾“蕊王府”。门楼建得不高,却古朴典雅轩峻雄伟,围着一带红墙绿瓦也是修茸整齐。门前静悄悄的并没有迎接的人。

无视花半羽伸过来欲搀扶他的手,区小凉一撩衫子下摆,利落地跳下车。花半羽收回手,抚着光滑滑的下颌,也不恼,只是兴味地笑。

花半羽陪他进府,徜徉于树木庭院,游廊亭榭。一路所见建筑物风格和大门极像,富贵而不张扬,典雅又有新意。

阶下有铜铸武士宫灯,威严朴素。檐下有铁马,铮铮然秋声历历。

满府桂花香阵阵,却看不到一棵桂树,想来是从别处飘来的。

王府和区小凉想像中不同,虽然气势恢宏,却很朴实,基本没有多余的雕饰,一切纯显自然。而这种自然又不是真正的自然风貌,而是经过精心设计布置后的自然,给人感觉是朴而不拙,华而不丽,看了很觉舒适亲切。

不过,他仍是越走越觉纳闷,忍不住问花半羽:“十三,你家里没什么人吗?怎么我走了这么半天,一个人也没见着?”

太奇怪了!一路之上都是静悄悄的,连声咳嗽都听不到。

这么大个宅院,本应有许多仆人来来往往忙碌才对,怎么这里这样静?

他明明可以闻到远远近近地有众多的人气,但他们都在干什么,为什么连一点声响都不发?

“你是指下人?有啊,还很多,不过你平常见不到而已。那么多人在眼前晃来晃去,你不觉得心烦吗?小衣儿想见见他们?”花半羽漫不经心地问。

花雨轻咳了一声。区小凉只觉眼前一花,十几个着统一服饰的男女下人无声地从不同的地方冒了出来,面带恭敬向花半羽行礼毕,静待命令,始终没有发声。

“他们……不会是哑巴吧?”区小凉看着这些沉默的人,担心地问。

花半羽失笑:“怎么可能?我王府不用残疾人,那多耽误事儿?”

花雨淡淡下令:“你们向祝公子问个好,就散了吧。”

“小人见过祝公子,愿祝公子福寿康泰!”十几个人齐声问安,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声音宏亮,然后飞快地走个一干二净。

“十三,你是怎么训练他们的?他们是你府里所有的仆人了吧?效率这么高。”区小凉合上下巴,惊叹。

“不是,他们只负责这块地方,其他地方还有人。怎么训练的?我不清楚,这得问管家。”花半羽不在意地说。

区小凉下巴再次砸脚背,对他的回答很感无力。真该拉他去将军府看看,那里的下人们没事干就扎堆吃零食传八卦,哪像这里,整个儿一军事化管理!妖人似乎还觉得平凡无奇,他到底是什么思路?

30.既是天意我不悔(下)

一群人七拐八转,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前。

院外石子路旁遍种修竹,粉墙绿瓦,月亮门上书“留香小筑”四个阳文小字,和花半羽的字体很像。

区小凉转头看花半羽,花半羽眯着桃花眼,十分得意:“怎样?我的字很好吧?”

区小凉哼了一声,抬步进院,一进去就很喜欢。

简简单单两明一暗的主屋,乌瓦白墙。旁边是两间小巧的退步,对面是一座高大宽敞的木屋,光线通风良好。

院内一律青砖墁地,当中是个大水池,里面养着一簇水莲。几朵半开的白莲偎在碧叶上,给秋天带来一丝春意。窗下摆着各色菊花盆栽,品种都是区小凉见所未见过的,争妍斗艳,香气袭人。

区小凉惊喜地跑过去,蹲在池边,伸手到水里搅动。

池水清凉透明,身上的燥气立刻随之消散,他更加喜欢,却故意刁难:“这水是活水吧?我可不想闻死水的臭气,还招蚊子。”

对于他的欣喜之态,花半羽很是满意,手摇白扇笑:“当然!我怎么敢弄池臭水熏你?这水引自城中眠香河,源头是天朝第一大江,香江。”

香江?区小凉顿觉亲切起来。

他注视着清澈见底的池水,感到有点挽惜:“要是天气还热着就好了,这个池子可以作游泳池。”

“游泳?”花半羽停下扇子,反问。

“呃?就是游水啦。十三不会吗?”区小凉头皮发麻,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儿。

“会是会,不过,我们叫凫水,取意于水鸟。游泳两字从未听说过,这难道是北方的叫法?”花半羽不受他诱导,抓住重点继续问,似对游泳两字的来历很感兴趣。

“嗯,走了一天,身上全是汗,脏死了,我要沐浴。”区小凉只当没听见。

“这容易。花雨?”花半羽放过他,转头叫站在院外的花雨。

花雨忙让伺候区小凉的童子安排沐浴的事。侍童有两个,都是十五六岁,相貌清秀的男孩子,比浅香还好看些。两人名叫香奴香云。

区小凉泡在王府的大浴桶里,看着屋内简单却精致的摆设,感觉十分惬意。

他讨厌古代的屋子黑沉沉,还四处漏风。而这间卧室所有窗户制作得都十分精细,结合处还衬着一层薄薄的牛皮,有效地防止了漏风。

窗上是最好的玉莲纸,结实轻透雪白细滑,即使关上窗室内也很明亮。

床不是带四柱的可挂床帐的那种,而是红木雕花矮榻。天知道他烦死啰哩啰嗦的带顶四柱床了!而这张矮榻铺着厚厚的被褥,颜色淡雅,光滑如水,一看就让他想立刻躺上去。

挨着木榻的墙上张幅红底黑纹的团花织锦遮尘,颜色艳丽深厚,花式古朴大方,令人赏凡悦目。

榻外是架四扇屏风,骨架由他最喜欢的湘妃竹制成,蒙着柔滑的白丝绢,上画点点墨荷,栩栩如生,似乎都可以闻到荷花的清香。

在屏风和木榻间悬挂着两幅泥青底子紫藤蔓的幔帐,厚重华丽。平时悬起,入睡时放下,不至令人气闷,却可以防风防尘防蚊蝇。

两扇窗下摆放着一张可移动的高背白缎软榻,可以在上面高卧打盹看闲书吃零食发呆,一定会非常舒服。

红木的小圆桌,搁着一套细瓷茶具,天青的底子上朵朵白雏菊遍开,清雅异常。杯子和壶胎薄如纸,扣之有清脆的声响,品质上乘。旁边的青铜鸳鸯五彩油灯华丽优美,精妙非常。

对面屋也看过,是一间书房,笔墨俱全,放着些野史杂记画本。

多宝架上是几样即使是他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来的价值不菲的古玩。其中有一个黄金袖珍小沙漏,外壁遍嵌夜明珠,不仅是摆设,还真的能够计时,一个翻转是一刻。

中间的客室,也摆设精当,品味不俗。

他最中意的是那座大木屋。青石砖地,灶台木架齐全,不仅能将他的宝贝器皿按需摆放,还余出很大一块空地供他操作。

屋内甚至还有茶桌茶具和十几个厚厚的水绸软垫,便于他在工作间歇坐卧休息。

看完所有的东西后,区小凉满意地叹口气。

花半羽这个人,真不愧是王爷,竟将他的好恶查得清清楚楚,让他自己来布置这些屋子,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幸好,他与花半羽不是敌对的,因为那是个可怕的对手,作他的敌人一定会死得很惨。

他没有问,在离开芙蓉城的当夜,花半羽为什么会去而复返。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采用偷偷摸摸的方式。更没有问,丁九和他的关系。还有,这次请他来的目的。他可不会傻呼呼地相信,花半羽是一时心血来潮邀他来玩。

花半羽这个人,让他猜不透。那人就像一个密封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而除非他本人愿意,谁也找不到那把开启的钥匙。

然而有些事,尽可以放在心里猜测,却不能问出来。如果问了,许多事都会改变。这些变化中的某些会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所以他不问,反正他也只是客居,不会停留很久,何必非弄个明明白白,劳心伤神?不如大家保持距离,安分相处。

舒舒服服地泡完热水澡,他迈出浴桶,擦干身上水珠。

榻上香奴早放了里外三新的替换衣服,都不是他带来的,而是花半羽提前为他准备的。

贴身的是白色细绸,米色麻纱的中衣,外袍水蓝色,绣着莲花。件件做工精细,选料考究。

他逐一穿上,越穿心里越是惊讶。衣服上身后轻暖软滑,比柳夫人帮他订做的衣服都要合身。

慢慢系上镶嵌红蓝两色暖玉的米色腰带,他擦着头发,走出卧室准备叫香奴他们进来收拾。

刚迈出门口,他就怔住。

那个坐在灯前认真看奏折的,不是花半羽又是哪个?

区小凉更加惊异,脱口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刚才几乎洗了一个小时,作为王爷,花半羽有那么多闲暇等人洗澡吗?从那堆奏折上看绝不像。

花半羽从奏折上抬起头,按按眉心笑:“等你啊!你才来,我总得尽尽地主之谊。过来坐”

看他笑得蛮像那么回事,区小凉想想,头上顶着布巾走到方桌前,坐在对面。

香奴香云摆上酒菜,四样精致小菜一碗汤,两副杯筷。

酒壶酒杯都是雨过天青色的素瓷,小巧得像是小孩子玩家家酒的玩具。

菜是辣子鸡丁、香辣鳜鱼、素妙菜心和青笋木耳。汤则是玉米甜汤,搁着糖渍樱桃,金黄上一点嫣红,未吃已先觉食欲大增。

这些菜色是他在落香城时中意的,花半羽竟都记得,一样不爽。此刻摆在桌上,让区小凉的眼眶倏地一热。他垂下头擦着湿发没吭气。

花半羽似没有注意,将奏折放回捧盒里,净过手,执壶斟了两杯酒。酒杯只有牛眼大小,里面酒色粉红,香气扑鼻。

“这是江南的米酒,性绵不烈,小衣儿喝一杯吧,不要紧的。”花半羽自端一杯,另一杯举到区小凉面前。

区小凉把布巾从头上拉下,顺手撸了把脸,接过那酒,和他轻轻一碰,小心喝下。

醇香的酒液,滑入口中,有一股甜意在舌下荡开。他眨了眨眼睛,说:“好喝!我再喝一档吧?”

花半羽给他挟块鸡丁,笑摇头:“一杯就好。这酒虽不烈,后劲却大,你还是不要再喝。多吃菜,也尝尝我府上的厨子手艺。”说完,他给自己倒上一杯。

区小凉吃下鸡丁,感觉麻香软滑,味道比落香城时还好。他又挟鱼、吃菜心、挑笋子尝,越来越不自在。

头也不抬地大块朵颐后,他停箸不食,从小食碟上抬眼瞪向花半羽:“你不吃菜,总盯着我干嘛?”

花半羽桃花眼里满是笑意,毫无被抓后的尴尬。

他玩弄着一络长发,说:“一别三个多月,我想看看小衣儿有没有长大。”

“结果怎样?”区小凉呲牙。装他老爹说话占他便宜吗?

“长大没看出来,只是瘦了。不过在我府上,过不多时就会养得又白又胖。这个你倒不用担心。”花半羽轻笑。乌木的发,子夜的眼,美得惊心蛊惑。

“当我是猪吗?”区小凉低头小声嘀咕,眼眶又有点热。

这次再见,花半羽对他的态度似乎有点不同。虽然仍是嬉皮笑脸没有正形,却总在频频对他注目,时间之久是在落香城时不曾有过的。

美人青眼有加,当然令人愉快。只是这个美人的身份,实在让区小凉感到有些压力。

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仍然觉得自己比从前更感性了,常常会不自觉地在花半羽面前显出脆弱的一面。

这也许是因为花半羽太强,他自知没有必要在他面前逞强,所以才会显得更真实和自我。

他再怎么逞强,也强不过花半羽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显露的睿智和尊贵,还不如早早放弃,才是明智之举。

区小凉吃着花半羽挟给他的菜,偶尔和他聊几句。两人的晚餐宁静而悠然,他心中的愁苦也似在渐渐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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