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几个月才能打平……好漫长。不过在这之前,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享受头儿的照顾,也不错啊。
没长大还有一个好处,平时与头儿打打闹闹的时候,试探着做一些出格的举动,也可以用少不更事解释过去。玉树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咬着头儿的脖子往他身上趴结果被头儿从背上掀下来,赶紧四脚朝天地躺着面带讨好的微笑眼神一片纯洁无辜。
头儿晃晃头,有些薄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玉树放软声音回答说:“头儿的脖子看起来很美好,忍不住就咬了嘛~喵~”
头儿踩踩他的爪子:“说过多少遍了,不可以对公猫这样,你怎么还不记得。”
“实在忍不住嘛……”玉树很乖巧地巴住头儿的腿,“真的很好看呀……哦,头儿你自己看不到,线条很好,长度也正好,弹性不错,柔韧度更佳……”
头儿恼怒地重重踩他一下,玉树见好就收,换上认真的语气:“啊,其实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头儿的脖子就想咬住。”
头儿收回爪子,很想叹气,他一直只记得玉树是只小猫,忘了他现在差不多该长大了。
“这个……咳咳,嗯……”头儿有些尴尬,该怎么告诉玉树他这是到了发情的时候?
玉树不安分地往他那边挤挤,大眼睛里盛满好奇,问:“这个怎么了?”
头儿坐下来,开始抓耳朵,抓了半晌,决定给他好好地上一课,不过不是他来上。
“这个生育嘛就是……这个思春嘛就是……说到生命的起源啊那要追溯到大爆炸啊这个大爆炸就是……啊生命还经过了好几次大灭绝但是依然顽强地绵延下来……哎呀上古时代还没有猫这种物种,这个物种的意思就是blablabla……”断胖板着脸像说书一样地给玉树灌输相关知识。不愧是把本校三宝课和保护生物学各学过三次的资深学术猫。
其实关于发情期的事土匪早告诉玉树了,玉树本想借机再和头儿亲近亲近,没想到头儿找来断胖给他上课。
好无聊啊……断胖正在说猫的祖先是爬行动物,玉树悲惨地扯着哈欠,想起夏季见到的壁虎们,据说他们是爬行动物,猫的祖先会是那样的?玉树不想听课,还不能表现出来。断胖说到染色体和基因,外面忽然一阵鸡飞狗跳。
“怎么回事?”断胖停下授课,跑出去看,玉树也跟着跑出去张望。
一群猫四散逃开,落魄黄一头扎到灌木丛后面叫:“打针!打针啊!”
玉树好奇地支起耳朵:“打针?”又听到新名词了。
“打针就是痛痛地被扎一下。”断胖解释说:“今年有猫瘟,北院里死了两只小猫,估计是协会要安排打疫苗了。成猫不打也可以,玉树还是去吧。怪不得昨天没有送食物来,原来是为了今天多引两只猫出来。”说着他便带玉树往花坛中央的投食点去。
几个人正在围着雪梨,两个按住她,顾越在中间,把她脖子后面的皮肤纠起来一点,消毒,他的室友郭冯递给他一个注射器,顾越一针扎下去,注入药水,然后拔出来摘掉针头,最后再抹一点消毒水。
整个过程中雪梨一直在埋头大吃,好像挨了一针的那个根本不是她。猫儿们就是这样,怕打针的嗅到一点点药味就绝不出来根本抓不住,不怕打针的根本懒得理他们。
顾越一眼看见玉树过来了,一直在花坛旁边看着的头儿跑下去,带着鼓励的表情说:“刚想叫雪梨去找你们……打针会有一点点疼,忍过这下就好。”
“喵~”玉树借机装害怕,学着燕尾太极胆怯的样子,边哼哼边往头儿肚子底下钻,头儿以为他是真怕,把他提溜出来,咬着他的脖子往花坛磨。玉树一面放声叫一面抓着地上的草不撒爪子。头儿又劝又安慰又拖拉推扯终于把它弄到了花坛边上。
顾越刚给一只黄白打完针,郭冯蹲下去粗鲁地抓起玉树,压在水泥花台上。余栀子放了黄白换手过来按住玉树,顾越接过郭冯递来的针头,三两下拆开装上,左手拎一小块玉树颈后的皮毛,让皮毛与肌肉之间形成一个小小的空间,郑皑皑抹上消毒液,顾越瞄准地方扎下一针,迅速推药然后拔掉。
玉树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再一疼,还没来得及反应所有人都松手了,他慌忙跳下去找头儿。
“哎……还没消毒呢……”郑皑皑一个没抓住,玉树早扑到头儿身上要安慰去了。
顾越追上去再给玉树脖子上抹了点药才放过他,转给燕尾打针。燕尾属于体质不大好的小猫,直接打疫苗有风险,需要先注射血清。这次打完血清,燕尾和太极就被带走了。收养他们的是I院一位住在园子里的保安哥哥。
头儿恋恋不舍地送走了燕尾和太极,回头就看到玉树水汪汪的大眼睛盛满了委屈,叹口气低下头用下巴磨蹭他的头:“还要挨两针呢,忍着点。习惯了就不疼了。”
“还要挨两针?嗷?”玉树眨眨眼,开始磨头儿:“不要啊喵,好疼啊嗷嗷。”
“疼也要打针,这样今年的猫瘟你才能躲得过去呀。这两天你一定要好好吃东西,万一病了……”头儿有点忧心,猫瘟疫苗就是这样,打完初期猫儿的抵抗力会下降,这期间很容易生病,然后一病不起。
这下早些时候头儿整的那一出装弱戏的好处就来了,这年冬季的食物比往年的充足,质量也好了不只一个档次。往年寒假期间只能保证一天一顿,每顿每只猫50克粮食,今年有两顿,每顿上升到70克,质量从原来五元一斤的劣质猫粮上升到九元一斤的普通猫粮和罐头掺杂。猫协还收到了一堆药物捐助,其中就有往年买不起的比较贵的血清。虽然只能够几只小奶猫用,那也足够了。头儿还特意叮嘱把最好的部分食物留给打了疫苗的幼猫,以保证他们在疫苗发挥作用的期间不会因为食物不足或者吃了不好的食物而生病。
猫瘟在这年冬季果然席卷了园子,还好小猫基本都被带走,或者是被打了血清和疫苗,有几只没打疫苗的猫感染猫瘟病死了,头儿哀悼一番,通报所有分舵,下次再要打针,谁都不准躲着,就是押也得押出来。
玉树在冬季发过两次烧,每一次都把头儿吓个半死。在猫瘟肆虐的时候发烧的猫儿们大多都死了。好在那个收养了太极和燕尾的保安哥哥寒假也会来喂猫,他带玉树去过两次医院,折腾几天总算有惊无险。
园子里对猫儿很好的人又多了一个,头儿暗自记下这个新来的保安陈思。会喂猫的人很多,愿意花时间和金钱和精力带小猫上医院的人就不多了。顾越、郭笑、余栀子和郑皑皑以及一个叫乔伊的留学生,还有毕业走人了的安际,再有这个陈思。这些人都必须一面放在心里感恩,一面牢记他们住的地方和平时活动的区域确保求助的时候能及时找到。
学生们开学没两天,春天就早早地回到园子里,新绽的绿色的草芽纷纷冒出头来,有去年的老草根,也有今年的新草。猫儿们要教小猫过活,野草也有野草的哲学。天上的风转了向,地上的草要跟着弯腰。地上的猫儿跑了过来,小草就要贡献一片叶子给他们吃,这样才能保全自己。
刚刚成年的玉树在零星缀着几茬嫩草的土地上跑来跑去追着自己的尾巴玩耍。早几天他还病恹恹的,现在又生龙活虎了。头儿趴在猫窝顶上晒太阳,前腿交叉着叠放,累了就把头低下去睡一会,有精神的时候就抬头看玉树蹦蹦跳跳。
玉树的块头越来月大,动作却越来越敏捷迅疾,爪子也越来越锋利。他很轻松地跳上矮墙爬上墙头跳到树梢再快步溜下树,动作轻盈毫无无声息。玉树小跑几步跃上猫窝挤在头儿旁边,“喵-嗷~”地叫一声,侧躺下来用背和头顶在头儿身边厮磨。
“怎么样?我是不是一只英武不凡的猫?嗷?”玉树躺着看头儿,伸爪子去挠他的脖子。
头儿笑着点点头:“是。当然了。”
玉树开心地张嘴去咬抓到爪子里的几缕长毛。头儿配合地低下头让他咬着玩。玉树很快改咬为舔,像头儿当年给他洗脸那样慢慢舔着,灵巧的舌头划过耳朵,眼尾,眼角鼻梁,嘴角……头儿很享受地闭上眼,玉树一面仔细地舔,一面慢慢转过身来,悄悄伸腿。舔到另一只耳朵的时候,玉树啊呜一口咬上去,头儿一惊,接着身上一重,玉树已经骑到他背上。
头儿压根就懒得再转过头吼他,就地一滚从猫窝上滚到地上,两只猫在跌下去的时候分别张开四肢舒展身体调整姿势,到地上的时候就自然分开了。
头儿在还在调整落地状态的玉树跟前严肃地蹲着,等着听他这次又怎么解释这种屡教不改的行为。
9.来来去去
玉树在地上原地打转几圈才站稳了,见头儿在眼前蹲着,扑上去磨蹭,边蹭边“喵嗷喵”地叫道:“头儿,我难受。”
头儿的第一反应是他又发烧了,不过玉树再蹭几下他就知道到底咋回事。早先玉树还只是到了差不多该发情的时间,现在是真格的。时间有点早,头儿仔细想一遍,找不到一只合适的母猫。玉树一面咬他一面蹭,有些焦躁地哼哼,急得眼睛都快红了。头儿安慰他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只围着他打转,不时烦躁地抓头儿一把。头儿也有些心浮气躁,又一次把骑到他背上的玉树掀下来之后,终于忍不住跟玉树打一架,费了老大力气彻底把他打趴下,耗光了他的精力,总算暂结此事。
头儿压在玉树的四个爪子上喘气,这次是完了,但是不能每次玉树那啥啥的时候他就跟他打一架吧?这个问题好难解决。园子里的母猫除了一只叫三圈的都没到发情期。不过这个三圈却是土匪的相好,也是肥肥胖胖,以脖子一个圈,肩是一个圈,屁股又一个圈得名三圈。先不说三圈从不和别的公猫来往,郎没情妾没意,只说她是土匪的猫,头儿怎么好开口?而且玉树大概也不会对曾祖母辈的胖胖的猫感兴趣。
“你今天是怎么了?”头儿恢复一些力气抬头问他:“怎么突然这样?”
玉树把头抵在他颈边:“我看到……淑女和坚强……”
头儿怒瞪坚强的方向,真是,办事也不知道躲起来!
“春天是怎么回事呀?”玉树轻声问道:“断胖说的好难理解。”
“春天……就是会有小草从心里长出来,让你心痒痒的。”头儿背当初土匪给的答案,“如果希望不再心痒痒的,就要让这棵小草开出花,结成种子。”
这段话土匪也跟玉树说过。玉树只是想听头儿的声音。
“这是本能,不仅仅是我们会有思春,人也有春天,其他动物也有春天。”头儿继续说:“天上飞过的鸟,地上吟唱的虫子们,都有思春的时候。所以看到贴在一起的情侣,你要悄悄绕开不要打扰呀。”
不过春天也不都是美好的。
至少对麻雀呆呆来说,绝对不算美好。
呆呆的恋情不知道怎么被曝光了,麻雀群说他想飞上枝头变喜鹊,喜鹊群的母喜鹊们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逮着机会就欺负他,上次玉树看见他羽毛凌乱就是被她们啄的。现在呆呆连麻雀群都呆不下去了,原来还能在坚强附近觅食,现在他只能在没有鸟敢靠近的疯子猫附近找吃的。
疯子猫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很少能剩下食物。而且他并不受流浪猫守则的约束,对鸟类有攻击性,所以除了鹰鸮和红隼,普通的鸟绝不会靠近他。呆呆也很怕疯子,但是除了他这,别的地方呆呆去不了。
疯子大多数时候无视呆呆的存在,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有时会将阴森森的目光投向树梢——花花大少盼盼经常会停在树梢枝头,被发现了就悄悄飞走。
玉树却不怕疯子,想起来就路过一次。会一直守护在死去的朋友身边的猫,不管怎么算都不会是一只坏猫。而且他又不是麻雀,他怕猫做什么。
时间一天天过去,二月兰也开了花柳絮开始飞扬,杨絮像雪一样地挥洒。园子里进入发情期的母猫有不少了,但是玉树一只也不喜欢,难受的时候就找头儿蹭,头儿也没办法。只要玉树别老想着咬他的脖子就行,挨过这段发情期就好。
玉树的第一个发情期不算太长,到将近春尽的时候也就结束了。头儿长松一口气,不知道该去找土匪抱怨他乱教玉树打架,还是该赶紧找到能对上玉树胃口的小母猫。
玉树却从这断断续续一个月里和头儿对打的过程中发现他和头儿还不是一个段数的,向土匪学本事越发刻苦,白天也常去和土匪练习打架。头儿知道只当不知道。按头儿的想法,玉树不是没有喜欢的小母猫,而是不屑于由他来安排,他是想挑战首领的位置自己给自己安排。挺好。玉树其实很有天分,把园子交给他也不是难为的选择。
玉树知道他想的跟自己差了不只一个维度,却不急着解释,反而能光明正大地找头儿问经验。头儿也总不厌其烦地教他。
春天里淑女不怎么来看他们。头儿说,淑女有了小宝宝,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可爱的猫宝宝了。淑女是第一次做妈妈,而坚强行动不便,少不了要头儿帮忙。看着头儿对淑女关怀备至,也许将来还要多一堆小猫吸引头儿的注意力,玉树于是又吃上飞醋了。土匪不仅不像以前会劝慰玉树,还常火上浇油地撩拨他,更让他有气没处发,打架的技巧突飞猛进。
这天淑女开始焦急不安地想找隐蔽的地方,她自己还不是很明白这是怎么了,头儿却知道这是生产的前兆,当晚就去了坚强那。玉树跟土匪打架打了一整晚,猫叫声吵得整个园子不得安宁,到天明才安静下来。玉树听见树梢上的小喜鹊们吱吱喳喳地谈论着头儿还在安慰淑女和坚强,不知怎地,不想回去。
猫儿们对生命的感觉非常敏锐。玉树没有回头儿那,而是去看疯子,他觉得疯子快死了。
玉树没有出现在疯子面前,猫自觉快死的时候,不会希望有同伴在身边。玉树只是静静地在灌木丛后看着他。
呆呆昨晚又一次被麻雀们群殴赶出来,正在疯子旁边的土台上睡觉。疯子往常是不会离开月季的,不过这天早上他却突然站起来,走到土台旁看一会呆呆,抬爪就抓。
呆呆还没反应,花花大少盼盼从树上划下来,迎头用翅膀狠扇疯子一下,借着冲力把呆呆从土台上撞下去。呆呆受此一冲,总算醒了,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身在何处,就被盼盼一爪捞走。
盼盼的体型虽然比呆呆大很多,但是也不能带着他飞多远,而且呆呆搞不清楚状况还在挣扎,没几下就挣开了盼盼的爪子落在月季上,朝盼盼问:“怎么啦?”
话音未落,疯子跳上来又是一爪。盼盼飞扑到呆呆前面转身对着疯子大声喝叫。
疯子带着威胁的表情再凑上去一些,盼盼不躲不避地张开翅膀吓他。一猫一鸟对峙良久,疯子轻轻嘲笑一声,转身离开了。盼盼愣一下,回过神来,立刻捉起呆呆飞走了。
疯子却走到玉树跟前,隔着一丛灌木说:“有些猫和那只麻雀一样,你不说明白,他永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