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看来小老儿我来的颇不是时候啊。”老先生看出秋铭眼底的急切,微笑道:“小王爷若有急事就先请吧,这读书时自要有读书的心境。看小王爷此时的焦急自是无法体会书中三味的。至於小老儿我,听说王府书苑中有不少绝版孤本,现下也是心痒难耐啊。”
听罢这话,秋铭对著老先生略一拱手,道:“多谢老先生谅解,秋铭明日定请父王同先生好好解释。书苑就在前方不远,先生可自翻阅。”
待老先生微笑著点点头,他便又一把扯过玄宁的手,一路急走。
“小王爷,方才那位老先生就是王爷请来的教书先生麽?他是什麽人啊?”
始终放不下心里的疑问,只好开口询问那仍旧只顾快步行走的秋铭。
闻言秋铭略顿了顿便又继续快步前行,口里只吐出四个字:“太子太傅。”
太子太傅?!
跟在後头的玄宁一面甩开大步跟著秋铭前行,一面径自发呆。
啧啧,太子太傅啊!这老王爷好大的手笔,怪不得这老先生的气势与莫老先生不遑多让了。
当秋铭领著玄宁踏进老王爷的书房时,玄宁第一眼注意的并不是王爷,而是坐在王爷对面,手持一个白玉酒壶的男子。
那男子端的是面如冠玉,举止谈笑间更是豪爽风流,堂堂王爷就坐於他对面,他却仍旧是谈笑自如。
但……
不论那男子是如何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这都不是此刻玄宁注意他的主因。他真正死死盯著那男子的原因是──那家夥就是不知被什麽酒诱惑而後卖了他家剑谱的老酒鬼醉常生!
“死酒鬼……把我家剑谱卖了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出现!要不是我此刻这副模样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愤愤的,玄宁用著几乎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咒骂。
那被玄宁咒为死酒鬼的醉常生在玄宁径自愤愤不平时,微笑的看了他一眼,一抹异彩从他的眼中闪过。
被秋铭拉到王爷面前的玄宁自是没有机会看到那一抹精光,他此刻的目光已然是完完全全的钉在了王爷的身上──
天哪,如果不是听秋铭叫了一声父王,他是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个人就是他们瑞王府的老王爷的。
玄宁想起了先前在书苑外他称自己是俊逸非常,此刻他只觉得自己怎可能配得上这四个字?这俊逸非常四字分明也只有这老王爷才当得起哪!
这般儒雅的气质,俊美的容颜,乍见之下玄宁只觉得谪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呆呆楞愣的看著老王爷──说是老王爷,其实王爷如今也才不过四十余岁。王室中人向来早婚,有个秋铭这麽大的孩子也不出奇。
只是这样一个从骨子里透著儒雅之气的王爷,怎麽会生出个浑身江湖气的儿子呢?
玄宁在老王爷俊美容貌的震慑下,早已忘了什麽下人的礼节,只是直直的站著,径自胡思乱想。
“咳咳!”
“咳咳咳!”
直到不知第几次莫名其妙的干咳声响起,玄宁才迷迷糊糊回过神来。
“在下玄宁,见过老王爷……”仍旧有些沈醉在老王爷气质中的玄宁本能的按照从前的江湖习惯对老王爷作了个揖。但没等他作完揖,就觉得生生的手臂一疼。
“哎呀!”刹时回过神来的玄宁看看一旁,原来是福伯正一脸凶神恶煞般的盯著他。
“哎?福伯?你拧我手臂做什麽?很疼的耶。”
听著这话,福伯的脸色顿时又黑了三分。
很疼?!
这小字……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啊?
看福伯脸色青了又黑,玄宁自知定然是自己做错了什麽。左思右想之下他才想起,原来自己此刻正在王爷的书房之中,面前站著的正是老王爷秋逸生。
哎呀一声,玄宁干笑著对老王爷鞠了个躬:“那个、玄宁见过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老王爷看著玄宁没头没脑的道著歉,不由觉著好笑。没等笑完又皱起了眉:“你说什麽?你叫玄宁?”
“呃?是,我是叫玄宁。”虽然不知道为什麽这王府里的大小王爷都对玄宁这个名字这麽感兴趣,但他还是乖乖的回答。
毕竟他现在不是那个穿神剑玄宁玄大侠,为了留下一条小命去找那不知所在何处的吟风原,他还是乖乖答话的好。
见到玄宁称是,老王爷转头看向了正自站在一旁的秋铭。
“铭儿,你为何不好好在书苑等太傅到来,反倒领著他来书房?”若说这话里有七分责怪,则剩余的三分便是一种莫名的期待。
秋铭看向他父亲,闪亮的目光中透著一股兴奋。
“父王,他是穿神剑玄宁之子啊父王!”
“什麽?!”听到这话,原本稳坐椅上的老王爷霍的站起了身子。用一种火热异常的目光看向玄宁。
五 (下)
“什麽?!”听到这话,原本稳坐椅上的老王爷霍的站起了身子。用一种火热异常的目光看向玄宁。
而眼里本已流露出三分醉意的醉常生在听秋铭道出玄宁身份後,眼中也爆出精光。
“你、是玄宁之子?”老王爷死死的盯著玄宁,一字一顿。
“呃……对、我是。”被老王爷的气势所震,玄宁说话都有点找不著北的感觉。
奇怪了,他是不是玄宁之子用得著这麽多人一起紧张麽?
此时场中,就仅剩福伯和玄宁这个当事人对事情感到一片茫然了。
“那你的名字?”
呃?怎麽所有人都知道他儿子的名字?
这死醉鬼,到底喝了人家多少酒?莫不成已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卖给王爷一家了麽?
想是这麽想,玄宁口上仍乖乖答话。
“宁儿是我的乳名,我本名玄破尘。”
“破尘……破尘……”听到玄宁的答话,老王爷眼中竟泛起了泪光,口中不断喃喃著破尘的名字。
看著老王爷激动万分的模样,玄宁暗自称奇。
怪了怪了,这世道真是怪了。想他当年以穿神剑玄宁之名行走天下时,亦不乏对其深感崇拜者,但也从未见过这等激动欲泣的情形。
而他儿子未足一岁就已夭折,如今这老王爷听说他儿子的名号竟激动到如此地步……
奇了奇了,这世上倒真是什麽事都可能发生啊。
就在老王爷激动万分,玄宁暗自称奇时,一旁的醉常生皱眉道出了疑问。
“王爷,先别激动,现在除了一个名字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况且他的相貌也不相符。最怪的是他为何竟会在王府出现。我们还必须将这些理清才是。”
“对、对、对!”
老王爷听到这话连称了三声是。而玄宁却越发的奇怪了起来。
那些问题很是重要的麽?
这时一旁的秋铭开了口:“这些事我先前都问了。”
於是他将先前玄宁所说的一一道了出来。
末了,他道:“这些事情都已明白了,现在惟有证明他身份的物件没有了。”
听了这话,老王爷一把扶住玄宁的双肩颤声道:“你有什麽可以证明你的身份麽?”
玄宁此时却被这所有事情搅昏了头。
挠了挠头,他心想:有老酒鬼在这,他应该能认得出那块玉牌吧?
看著老王爷期待的面孔,他无奈的将系在脖子上的玉牌解了下来,交到了老王爷手中。
“这是我娘在我出生时戴到我身上的,上面刻著我的名字。”
盯著手中的玉牌,老王爷此刻已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
蓦地他一把抱过玄宁泣道:“尘儿,你终於回来了!我的儿啊!”
我、的儿?!
玄宁呆呆的被老王爷抱在怀里,震惊得不能自己。
老、老王爷他说的什麽?他的儿?破尘分明是他的儿子才对啊!
反应了过来,玄宁一把挣开老王爷的怀抱,问道:“王爷,你、你干什麽?”
见著玄宁的反应,老王爷拭去眼角的泪,柔声道:“怎麽?你娘亲还没有将事情告诉你麽?”
他的娘亲?
是说他的娘子麽?
什麽事情告诉他……莫不是……
想到一种可能,玄宁顿时煞白了脸。
难不成……破尘竟不是他的儿子,而是、而是妻子与王爷……私通所生?!
想到这种可能,玄宁顿时呼吸一窒,心口痛得惨白了一张脸。
不可能!不可能!
“王、王爷说的是什麽?我怎麽听不懂?”勉强扯出一张笑脸,这要哭不哭的笑脸比起往日里的骇人笑容更是凄惨苦涩了数分。
“怎麽?你娘亲没有将事情告诉你麽?”
“我娘亲……已然死了数月了,破尘此番下山就是为了祭拜娘亲。”死死的撑著自己的身子,玄宁不住的告诉自己,要清醒!要理智!
他必须将事情搞个清楚明白。
“怎麽?玄夫人她……已经死了麽?”听到这话,老王爷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倒是一旁的醉常生抛下酒壶惊讶道:“什麽?老玄他没能救下他夫人麽?”
苦苦的撑著自个儿的身子,玄宁点头表示他所说不错。
见到玄宁点头,醉常生又取了酒壶坐到了一旁的坐椅之中。
“他夫人死了麽……老玄他,一定很是伤心吧?”虽则如是说著,醉常生的眼却是盯著仍自苦撑著身子脸色煞白玄宁。
“原来如此,玄夫人已经死了啊……怪不得,当年玄夫人说好了是在你十六岁生辰时将事情告诉你的。如今离著八月十五还有月余,怪不得你不知情。”
知情?
他该知道什麽?
双眼望著老王爷,他此刻只想早些知道妻子究竟有什麽瞒著他。
只要不是他猜想的那样,什麽都好、什麽都好……
“尘儿啊……”老王爷拍了拍玄宁的肩,叹道:“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哪!而铭儿,才是玄宁之子。”
什麽?
他儿子的父亲是瑞王爷?而瑞王爷的儿子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玄宁听得莫名其妙,待他理清了思绪方才想明白王爷说的是什麽。
他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
什麽?!
秋铭才是他的儿子?!
六
十六年前,瑞王爷与王妃在外游玩,忽遭人追杀。
王爷好不容易将追杀之人引开,而王妃恰逢此时将欲临盆。
王爷王妃大急之下躲入一座木造小楼,却不想楼中已有一绝美妇人亦要临盆。而那妇人仿佛是要难产,幸而王爷知夫人随时都可能临盆,遂随身带著两位经验丰富的稳婆。虽则其中一名稳婆在躲避追杀途中失踪,但此刻王爷身边仍有一名稳婆。
耗费了一个多时辰,两位夫人几乎同时各诞下一名男婴。
王爷王妃正欣喜间,远处又有喊杀声逼近,顿时吓得两人满脸惨白。那妇人见他二人的神色,知是必有难事。
询问之下,王爷王妃将身份及所遇之事一一告之。妇人闻此,深深望了眼怀中婴孩,毅然道:“若不是二位相助,莫说这孩儿,便是小女子亦难生还。如今还请二位代为抚养这孩子,待他懂事之後再将事情说予他听。我想,玄宁与我的孩子,当得是明白这事理的。”
王爷夫妇二人这才知晓,原来这妇人竟是武林中一代大侠穿神剑玄宁的妻子。
见玄宁之妻如是说,二人虽有心动,但始终不愿答应此事,毕竟那孩子跟著自己,极有可能丧命於追杀之人手下。但二人又极想至少保住孩子性命。
此时玄宁之妻坚决道:“是二位救了我们母子性命,我也只是为了报答两位的救命之恩。若王爷与夫人有幸能安全逃脱,还望好好照顾我的孩子。”
是夜,王爷与王妃趁夜色逃脱。
翌日,玄宁在彻夜搜寻下,终於於木屋之中寻得了前一日出门踏青始终未归的妻子与昨夜方才诞下的儿子──
玄宁呆呆的听著瑞王爷口述的故事,心中翻腾不已。
原来,孩子破尘的名字是王爷夫妇一早便决定下来的,那一块玉牌王爷一直都随身带著,只等孩子出生便戴到他的身上。
原来……秋铭竟是他的亲生儿子?!
玄宁呆呆的望向一旁微笑著的秋铭。
是啊,当初第一眼见他时便觉著他生来便该是江湖中人,那种气质又怎是儒雅飘逸的王爷所能培养出来的?
还有他那与妻子七分相象的脸孔,与自己年轻时几欲相同的倔强性子……
早该猜到了啊!
他第一眼见著秋铭时就一直不断的亲切感觉。那分明就是父子之间的天性使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