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司堂墨谪
司堂墨谪  发于:2010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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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宁点点头,天下父母心啊。

 

  福伯顿了顿又道:“你福伯今年已六十好几,这总管又能当得几年?”他止住欲开口安慰的玄宁“从前福伯我是无牵无挂,若是去了也就去了,可如今偏偏见了你,想是老天爷见我一生无子,可怜我遂在我年老之时给了我这麽个小孙子。你福伯现在唯一的牵挂也就是你了……”

 


  “福伯……”见福伯如此说来,玄宁心下也是一阵抽搐。半年的相处,玄宁早已将福伯看做自己的亲爷爷了。自不希望福伯太过悲观。

 

  摆了摆手,福伯接著说道:“你性格沈默,若我去了你在王府之中少不得要被排挤。即便不如此也是交不得真心的朋友。现在惟有让你跟在小王爷身边,好好照顾小王爷。也好以後有一份不错的差事,如若你还有些手腕的话,说不准今後你也能攀上总管之位。只是……依你的个性,这可能却单薄了些。”

 


  “福伯……我听你的。”沈吟了半晌,玄宁终於答应了福伯的意见。听得方才福伯的话语中句句是都是为他的未来设想。他也不忍伤了老人的心。

 

  只是他脑子里还是在不停的转动,想著能有什麽法子可以既让自己呆在小王爷身边,又可以不必跟在小王爷身边听那枯燥无比的课。

 

  蓦地,玄宁嘴角闪过一丝奸笑:“福伯,小王爷今年几岁了?”

 

  看到玄宁脸上狰狞的‘奸笑’,福伯微微笑道:“你个小家夥,连自己家小王爷多大岁数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你这半年在府里都是怎麽过的。看你笑成那样,又有什麽鬼点子了?”

 


  “福伯啊……”仿佛又回到少年时代,玄宁可怜兮兮的扯著福伯的袖子撒娇道。“你就告诉我罢……”

 

  难得看到小家夥撒娇,性格略略活泼了些,原本想再和小家夥闹闹的福伯也松了口:“小王爷今天和你同年,十六了。”

 

  十六?听到这话玄宁藏在黑发下的双眼一亮:“那小王爷又是几岁开始习武的?”

 

  “这个嘛……小王爷四岁便开始跟著护院的兵士习武,不久就由王爷重金聘来的武林好手亲自教导了。”

 

  四岁?

 

  听到这玄宁差点便要仰天狂笑,还好及时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变化,连忙止住了狂笑的冲动。玄宁拍了拍胸口:最近不知为何情绪似乎很容易波动,还好每次都能及时制止……

 


  “小宁啊,你刚才嘴怎麽裂成那样?”福伯微皱了皱眉,不知玄宁有什麽事如此好笑。

 

  “呃,没事……福伯啊,你先回去。我想些事情,一会就回。”拍拍似乎有点僵成笑型的脸孔,玄宁便拿起先前放在一旁的笤帚又发起了呆来。

 

  看著呆呆的玄宁,福伯也是莫名其妙。终也笑笑转身离去了──

 

  

 

  二 (上)

 

  玄宁呆呆的站了许久,见福伯也已走远,想想这庭院附近鲜少有人会来,便索性坐到了一棵绿柳下,继续发他的呆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的一阵风扬起──这风极是诡异,一阵一阵的盘旋著,从四面八方吹来,齐齐的聚到了玄宁身前数尺之处。玄宁却仍是呆楞著,毫无所觉。

 

  倏的,或许是应了‘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句话。那阵风在玄宁清醒过来的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在风止的瞬间一堆枯叶纷纷在玄宁身前飘落──

 

  伸手捻起一片尚在空中翻飞的黄叶,看著手中的叶片,玄宁开心的笑了笑──不知是否是开心的缘故,那抹在脸上的蜡黄水竟不能掩去内里的光彩,使那张蜡黄蜡黄的笑脸也显得分外……诱人?……看得远处一个身影微微一怔──

 


  

 

  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尘土,玄宁拿著那片叶子,开心的哼著小调就走了,全然没有发觉远处有一个仍旧呆望著他的人影,那黝黑的眼眸深处隐隐藏著一股狂热──虽然他曾经是绝世高手,但如今的他内力全无,不做高手已经有段时间了,从前敏锐的感觉已减退不少,自然察觉不出竟会有人被他的微微一笑给深深的媚惑了去──或许,他即便知道了也只会懊恼得冲天咆哮吧?他已经将自己的脸给折腾成了这般模样竟还有人会看傻了眼。想来这也是天意弄人罢。

 


  且不说这个,但见玄宁往福伯的住处走去,心中说不出的开心欢畅。

 

  仿佛是在他开始能模糊的听出风的语意後,近来在他呆楞著听风的时候,总觉得体内有一股不明的气息在和风呼应,而他周围的风也仿佛感觉到那股气息似的总在他身边缠绕。

 


  他始终不明白那股气息是什麽,说是真气吧,却又觉得那股气息是在他体内无规律的飘动著,全然不似真气的循规蹈矩,时不时换个路线,和风放荡不羁却又狡猾叼专的特性全然吻合,甚至连他的个性都略略受了影响,若是从前,他必定会仔细查看这究竟是何事物的,但如今他已内力全失还变成了个小白脸的模样──什麽样的事再糟也糟不过这了吧?况且这气息还让他感觉与风更为亲近了,偶尔甚至有种与风融为一体的感觉,这两天他已能和来来往往的风问好了。像方才的事也是他突发奇想拜托来来往往的风帮的忙,没想竟真的成了!遂让他开心不已。对於体内的那股气息就更是不管不问放任其自然了,今日心情好还顺便给这莫名的气息取了个名字,唤作‘风息’──

 


  直到许久以後玄宁才知道,他当时的这种心态恰恰合了修炼吟风原特有功法的心态──无拘无束,心无芥蒂。

 

  

 

  是夜

 

  躺在床上的玄宁似是想起了什麽,侧了侧身,对著里屋轻声问了句:“福伯,你睡了麽?”

 

  “还没呢,有事麽?”福伯听到玄宁的叫唤,以为小家夥是犯了什麽头疼脑热的症,遂披了件衣服到了外间。

 

  “福伯,你怎麽起来了?”看到福伯走了出来,玄宁赶忙站起身来,将福伯扶到床边坐了下来。

 

  “你不是不舒服麽?”福伯疑惑的看向玄宁。

 

  “不舒服?”玄宁呆了呆,恍然道:“哦……不是啦,我只是有点事想问您。”

 

  “有事?什麽事啊?说来听听。”福伯来了兴趣,这小家夥平时呆头呆脑的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难得见他会有问题啊。

 

  “呃……那个、”玄宁很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我是想问啊,那个我方才想起来,那个……当今圣上好象是姓秋吧?”

 

  见福伯点了点头,玄宁才接著问道:“既然当今圣上和我们王爷是兄弟,那王爷怎麽姓瑞?”

 

  “呃?”听到玄宁的问题,福伯也愣住了。

 

  看到福伯愣愣的看著自己,玄宁挠了挠头。

 

  糟了,是自己的问题太难,连福伯也答不出来麽?

 

  玄宁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将福伯难住了,这才呆呆的看著自己。但他却太高看了自己这个问题的深度。

 

  “噗……哈哈哈哈!”福伯在愣过之後随即放声大笑了起来。这一阵笑笑得玄宁莫名其妙。

 

  “呃……福伯,你是怎麽了?这个问题很好笑吗?”玄宁依旧不明白福伯为会蓦地放声大笑。

 

  虽然他曾是一代大侠,但那时他是武林中人,他能记得当今圣上的名号已然是万幸了。自然不知晓这王爷的名号也不是什麽奇事了。

 

  “咳咳……呵咳咳……”福伯终於在一阵咳嗽中止住了笑声,却仍是满脸笑意的看著仍自困扰不已的玄宁。

 

  “我说……小玄子啊,你从前是一直在山里过活的麽?”

 

  “山里?不是啊!”玄宁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

 

  “不是?那你怎麽连自家王爷的封号都不知道?”看了眼仍旧呆呆的玄宁,福伯叹了口气,让他坐到了自己身边。

 

  “宁儿啊,你就是这样才让我担心啊!”福伯看著玄宁此刻涂抹得丑陋非常的脸,却是忍不住的心疼。

 

  拍了拍玄宁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说话。

 

  深深叹了口气,福伯斟酌著应该怎麽说才不会吓到这个单纯的小家夥。

 

  “宁儿啊……”

 

  “恩。”

 

  “你知道福伯是怎麽当上这总管的麽?”此刻福伯微眯著的眼里偶尔会闪出一道精光,全然不象平时在玄宁面前的那个和蔼的老者──

 

  玄宁并不答话,只是困惑的摇摇头。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老者要对他说的,是从前的他不可能接触到的处世哲学──从前的他是绝世大侠,武林中人无不以他马首是瞻。但那是从前!如今的他说到顶了也不过是瑞王府里即将升任小王爷伴读的‘绝色’小厮──当然,绝色的前提是他肯把自己的小白脸样给露出来──

 


  这两个世界的差距太过巨大,如果不是遇到福伯的话,恐怕现在他还是会无法适应小厮这个身份。但也是因为福伯的照顾,他每日单纯的工作也让他变得越发单纯了起来。

 


  自然,这就是福伯最为担心的事情──

 

  没有理会玄宁还在想些什麽,福伯只是轻声的叹道:“其实,所谓恶人也未必就想成为恶人。时世造英雄,而为了能继续活下去,哪怕只是为了多一口饭吃……这时世又将多少人推入罪恶的深渊……”

 


  叹息过後,福伯却开始细数他的人生。从一个名叫阿福的小厮,直到因为机灵忠心甚合主子之意而遭人陷害,倍受苦难。又到亲手揪出陷害之人,因此被王爷赏识,升为外事主管,又到最後的管家之争为了不被另两位主管陷害而先手设计陷阱……

 


  “没有什麽人是真正干净的。我在另两位主管入狱後因为担心他们也像从前的我一样找到我陷害他们的证据,买通了狱卒对他们动用酷刑。终将他们逼得撞墙自尽……没有什麽人是真正干净的,福伯在遇到你之前真是这麽想的。可最後偏偏会遇上你这麽个小家夥……你单纯,甚至没什麽欲望。但你是人,是人就会想要活下去,而要活下去……就不能再这麽单纯!!”福伯看了眼仍旧呆呆的玄宁,摇了摇头。

 


  “福伯也不想你知道这麽多肮脏的事,但福伯老了……不可能一直顾著你。我们只是小老百姓,没有那个资格继续单纯下去!但福伯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现在就将这些东西吃透。只要福伯还在一天,你就可以安安心心的过活。只是你一定要记著,这世上没有遍地的好人,只有当你有实力控制他们,或有实力伤害到他们,而他们又没有那个实力压倒你时,他们才会变成一只只无害的绵羊……”

 


  抬头看了眼呆呆的玄宁,福伯知道,这个单纯的小家夥还无法接受自己的说法。叹了口气,拍了拍玄宁的肩膀。福伯往里间走了去。

 

  他知道,现在需要时间来给小家夥消化自己说的这麽多东西。只是,他不知道小家夥能不能接受得了这个无情的事实……

 

  在之後的时间里,房内只有偶尔响起的,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风声──

 

  

 

  (二)下

 

  听完福伯的讲述,玄宁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麽的单纯。不论是从前的他抑或现在的他都单纯得对人的恶性一无所知!

 

  人都是如此吗?人都该如此吗?

 

  玄宁对这些突如其来的话语和事实全然无法接受。

 

  为什麽不能继续单纯下去?一个人要活下去都要学会让自己复杂起来吗?!

 

  人……活得这麽累究竟是为了什麽?……

 

  激烈的情绪和对事实的抗拒冲撞著他的心,他不知道该怎麽办。

 

  周围的风似乎也感觉到他的挣扎的内心,渐渐聚拢在他的四周安抚著正不知所措的玄宁。

 

  风……

 

  感觉到风的气息和安抚的话语,玄宁茫然的抬起头,看著屋内不知何时聚起的风。一种莫名的感觉开始在他的心间游走。

 

  风……如果我是风那该有多好?

 

  不必为了活下去而让自己变得复杂……放荡不羁的风……

 

  如果我是风那该有多好?如果我是风……

 

  渴望变成风的情绪让周围的风愈发聚拢了过来,玄宁体内的风息也不知在什麽时候蹦了出来,飞快的在他的体内游走。一阵阵仿佛撕裂身体的疼痛让玄宁的脸孔开始泛白,想要叫喊,只是此刻的他喉咙仿佛被什麽堵住了一般,连身子也无法动弹分毫。

 


  蓦地周围的风将玄宁整个的包裹了起来,缓缓的化入玄宁的体内,而原本温和的风在进入玄宁体内的瞬间立刻化成了能够撕裂肉体的旋风。

 

  旋风裂体!

 

  明白过来的玄宁冷汗一滴滴的从他的身体滑落。他全然无法了解为何旋风裂体竟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发作。那种疼痛简直不是人所能承受的……

 

  原本以为自己会痛晕过去,但每当他将要昏去的时候,总是会有一阵清明的风拂过他的灵台,让他清醒的感受著体内撕裂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玄宁只知道方才屋外已走过第二批王府中巡夜的侍卫。

 

  他此刻对体内撕裂般的疼痛已然有些麻木,甚至能在忍受体内疼痛的同时看到刚刚走过的那批侍卫中有三人偷偷打了哈欠,四人心不在焉……当然,这不是他亲眼看到的。他刚刚发现,他竟然可以以风为眼,虽然只能查看方圆十米左右的范围,但细微之处亦可轻易知晓。比之过去靠那种所谓高手直觉的试探查看好了不知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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