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战情录之二 袭风————云彫
云彫  发于:2010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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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就是……已经无法……放弃那个把他看得比自身生命还重要的人了啊……
握着手腕上的铁链,感受那股冰凉与沉重,一如师门此刻给他的感觉,不断地在提醒他往日的幸福与关

爱消失了,只剩下背叛的伤害与沉重的责任。
君逸在殒落坡被设计身亡的仇,他不想恨,也不想怨……但是他做不到,所以这半年来他什么也不敢想

,甚至拒绝跟任何师门的人说话,深怕不小心用尖锐的言语伤害了他所爱的人。

那一刻,看着君逸染血的身影消逝,听着过于自我的谎言,他终于明白席君逸和封亦麒一直用言语暗示

的意思了,代价却是他被剥夺了思绪,尝到心被血淋淋的剜去一块的痛……

身为正道,他明白师父他们的考虑却无法认同;身为一个男人,他知道失去所爱的伤痛却无法怨恨……
爱上一个人不容易,想将爱转变为恨更难——曾经真正付出过,要他怎么割舍对师门的情谊?
亲情与爱情,难道他真的被迫要失去一方吗?
「果然……我还是太贪心了吗?」
前几天君逸过来时,他激动得想哭,好不容易拥抱住的温暖,根本无法放手。
那时,如果君逸开口,他一定会叛逃师门,宁可背负恶名也要跟着他离去。
但是……君逸一直都很了解他,了解他的矛盾,了解他的傻……所以一言不语的离去,留给他一个可以

思考清楚的时间。
张口,无声喘息,他感觉到心口发热。
席君逸还活着……一样的语气,一样的神情,一样的温暖,一成不变的……温柔体贴。
想见他,想听见他的声音,想看见他眼底对自己的眷恋和无奈的宠溺……就算,必须永远背负着某种罪

孽,他也不愿意放开这个人……
伪善的……矛盾的……尽管知道这样的自己如此丑陋,他还是想自私一次,放下责任,愧对众人的期待

……回去那个连怎么表达感情都遗忘了的男人身边。

白彦海知道自己如果不想再后悔一次,就必须割舍掉某部分的自己。
经历了半年的心死……承受了无限心伤无奈,花了三天才想通的答案……
澄澈的泪水从他再度散发出坚定的眼瞳流出,那是对于过去自己的告别。
握住铁链,运上内力,轻而易举的扯断四肢的束缚。
框啷!沉重的铁链落地声,仿佛他心头的枷锁在同时被扯下。
覆水难收,覆水难收,说出的话跟做出的事,永远得不到重来的机会,也没有重新来过的理由,因为,

人本来就必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吴掌门经徒弟敲击警钟警示,从主厅来到后山,意外的看见白彦海已经挣脱铁链拘束,堂堂正正的站在

空地,而吴曲恩双手拿着伴他十几年的长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师徒两人隔着短短五十呎相望,吴掌门心中是说不出的唏嘘。自从他和其它四位师兄用计除去血魄和袭

风,将白彦海带回华山派后,他就不曾与自己四目相接了。

你恨师父吗?他曾经这样问。
我无法恨您,但是……我也无法再看着您……彦海的回答比说恨他更让他心痛。
恨他是因为悲伤他的背叛;无法正视,则代表他将视如己出的孩子毁了,代表彦海对一切彻底绝望了…


这些日子,彦海逆来顺受,一声不吭的像个哑巴,低垂的视线空茫无神,再也没有往日令他们夫妻骄傲

的飞扬神采……
女儿不谅解他,弟子们沮丧难过,他们是如何的景仰崇拜温柔又坚强的大师兄。
但他们不懂得是,身在武林的悲哀。
华山派的传统,正道的精神……就算他不忍,他也无法停手或后悔……就算,他夜夜无奈长叹;就算,

妻子常常躲起来掉眼泪,事情,也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如今,白彦海望着他的目光是如此坚定而温和、歉疚又哀伤,坚定温和是因为他终于想通了,歉疚哀伤

却是他们赋予的。
「你想通了?」
这个问题在六个多月前才问过,如今却已人事全非。
「是的,我想通了,君逸没死,所以,我要陪在他身边。」
「按照门规……就算不杀你,你也必须被废掉全身武功,你明白吗?」吴掌门沉声道。
或许妻子就是知道了这个结果,所以关在房内没有过来。
她理智知道不可以阻止他的决定,但身为一个女人,身为一个母亲,是不可能让「儿子」在自己眼前被

杀害的,所以她选择了避而不见。
「师父!」
「爹!」
门下弟子跟吴曲恩纷纷叫道,白彦海却默默的跪下,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他宁愿他不要这么耿直,偷偷逃跑不就好了……吴掌门苦涩的看着纵使下跪也没有低下头的白彦海。
那模样他非常熟悉,这死脑筋的徒儿每次犯错又不认为自己有错,在准备挨他板子的时候就是这副德行

……
他愿意受罚,却不认为自己有错是吗?!
吴掌门向前走了几步,一旁的弟子和吴曲恩已经接连跪倒。
「请师父(爹)饶了大师兄。」
这种信服度,这种凝聚力……放眼各派,有哪个二代弟子可以做到?偏偏这傻徒弟……
吴掌门冷着脸,右手已经搭道白彦海的天灵盖上,只为一吐劲,白彦海必死无疑。
「你知道袭风杀人无数。」
「但弟子也知道他在弟子身边时,不曾杀害一个好人。」
「你很可能被他装出来的模样骗了。」
「就算是装出来的,只要持续久了,假的也可以变真的……我相信他,没有任何怀疑。」
「你……永远也无法明白为师的苦处吗?」
「……明白,但是无法接受……道统规范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何活着的人一定只能被逼上绝路?如果

这是正道的信念,那弟子不服。」
吴掌门冷哼一声,白彦海叹了口气,顺从的闭上眼。
众弟子红了眼,却没有人敢忤逆掌门人。
强大的劲道击上前胸,白彦海整个人被打飞,一口血惨然喷出。
「如果今后再传袭风为恶江湖,我华山派第一个饶不得你,滚出去!华山派弟子听令,今日起将白彦海

从宗谱上除名,剥夺他继任者身分,他与华山派没有任何关联,违者重罚!」愤怒的叱喝,吴掌门转身

就走。

师父,师父,这剑式弟子怎么都学不会,对不起,是弟子太笨了。
胡说,我的徒儿哪有愚笨的道理,专心练,练久了就会了,再看师父施展一次。
……
师父,这是千年雪参,是一位长辈送的,您和师娘拿去吃吧!
他不是为了给你补身子给的,你为了救他孙子下寒泉取寒冰果,冻伤内息不足吗?
可是弟子没事啊!休息几天就可以好了,您和师娘才需要好好补一补吧?
……
彦海?!彦海你撑着点,听得见师父的声音吗?
师父……我、咳……弟子……总算不负师命……没让罗煞伤到师弟妹……
师父明白,你干得很好,撑下去,这也是师父的命令!
……
彦海,如果你想寻找自己的家人,师父可以帮你。
师父,是您收容身为孤儿的我……华山派才是我的家。
……
他是个杰出的弟子,也是个孝顺的……儿子……
吴掌门双目微红的离去,瞬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呆楞在当场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吴掌门手下留情了。
没有杀了他,没有废去全身武功,没有禁止他使用华山派的武学……仅仅是……驱逐……
白彦海红着眼眶从地上爬起,恭恭敬敬的对吴掌门的背影磕了十二个头。
三叩严师,三叩严父;三叩教导之恩,三叩养育之情。
一滴滴泪,一丝丝血,随着他的动作,洒落黄土上。
磕完头,白彦海已经泪流满面。
没有任何迟疑,他的身影陡然窜高,长啸一声,如大鹏展翅般拔高身形——
不再有丝毫隐藏的深厚内力让在场的师弟们目瞪口呆,吴曲恩却用力向他掷出长剑,哽咽叫道:「哥哥

!」
他们不要大师兄,她要这个哥哥啊!
白彦海空中接剑,回头深深凝望自己最宠爱的师妹一眼,决然离去。
师兄、师兄……等等人家嘛!
小师妹,师娘说妳今天要学刺绣的,妳跟着我跑后山做什么?
人家才不要学刺绣,拿根针一直刺到手好疼啊!师兄,陪我练剑吧!爹昨天数的那套剑法我还不熟呢!
……
呜,师兄,那恶贼欺侮我!
乖乖待在妳二师兄身边,大师兄不会让妳受委屈的。
……
天啊!小师妹,妳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很危险啊!
快送小师妹回去……
不要!大师兄会保护我,我也想看你们在玩什么嘛!
……
师兄,你答应要帮我抓小雀儿的。
今天下午练完功就去,成吗?
好啊!咱们一起去,然后师兄要抓鱼给我吃。
……
对不起……师兄……对不起……爹怎么也不肯答应放你出来……
傻师妹,哭什么呢?回房吧!
不要!我要在这里陪师兄!
天冷了,别跪在门外,这样师父会为难的。
我不管啦……我不要回房,你们别抓着我……师兄……师兄……
……
讨厌……这样的师兄吗?
不会啊!这样的师兄虽然很傻,但也很帅喔!
……
哥哥!
往事总如云烟,过去的日子,在阳光下被蒸融。
回忆,只能是回忆。
昔日,回不去……
风在耳畔呼啸,景色从两侧向后流逝。
白彦海反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在华山山脚下遥遥向华山派本厅重叩三首。
他很清楚,今日一别,也许此生无法再见面了。
他的父母,他的妹妹,以及无数的师弟妹……已经无法再回头了,他的家园啊……
心底有些惆怅,但当他起身盘算着往哪里走才能找到席君逸时,却看见一个人。
一个牵了两匹马在等他的人。
一个让他有勇气能决心抛下过去的人。
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他走了过去,直到他身前才停下来。
「我说过你想哭的时候要来找我,不可以一个人得自忍受……对吧?」白彦海低语。
「……我没有想哭。」张了张口,席君逸反驳,不忍的替他抹去从额头伤口和唇角流下的鲜血。
何必呢……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这些鲜血,代表着与过去的诀别……痛是心痛,血是血泪。
白彦海凝视着席君逸的眼,叹息着接受了他眼中的疼惜与温柔。
半晌,他才握住席君逸冰凉的手,轻声道:「但是我跟自己说过,要永远替你哭……」
这个人在这里等了他多久呢?手冰冷成这样……
「我跟你走,一起退隐吧……我也已经不想杀人了……」
翻身上马,两人慢慢远去。
三个月后——
悲伤……血腥……杀戮……
无奈……痛苦……死亡……
巫之力在传递着某种讯息,某种命运的轨迹……
虽然比血魄当初预告晚了几个月,但他知道武林喋血在一个月内就会结束了。
夜风吹得枝叶沙沙作响,席君逸站在院子里看着黑暗里的景色,直到白彦海从屋内拿了披风披在他肩上

,他才收回视线。
「怎么?」
「你啊……不是说身体不好就别沐浴完吹冷风吗?林子里有什么吸引你注意了?」白彦海的气息间带了

些酒味,席君逸沉默的摇头,跟着他进屋,不意外的看见桌上有一坛空了的百花酿。

「他们走了?」那对无聊到晚上突然跑来聊天喝酒的师徒。
结果他是隐居了,但在封亦麒以「担心五岳剑派找麻烦,这样好照顾伤员」的诡异理由强迫下,他的隐

居地点很没意义的被迫选择在……落霞山。
而且是距离某对师徒竹屋约莫十哩的地方,平常轻功跑两下就可以到对方家吃饭,苍羽随便飞都可以找

他玩……
这算什么?
唯一的好处就是海不至于感到寂寞,随时可以找柳煜扬聊天……
「嗯!」白彦海应道,知道他有些介意刚才三票对一票,不准他喝酒的事情,「反正你也不是很爱喝酒

,为了身体就别喝了。」
「我在意的是那家伙的态度!二让人看了就想毒打一顿。
说归说,声音里倒没什么火药味。
白彦海笑了,因为席君逸似乎有被封亦麒的气焰压下的趋势。
将桌子简单收拾一下,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墙上的长剑,心头思绪有些骚动。
他的师门……师弟妹……好吗?
用力甩头,他走进卧室,主动抱住背对房门正在宽衣的席君逸。
「海?」
低缓温柔的声音……白彦海扳过席君逸的肩膀,略微迟疑后,吻上他的唇。
席君逸任由他像是想确定什么似的吻着自己,在隐约察觉他的不安后,轻轻回应。
是的,他们都知道,白彦海不是个可以放下肩膀上责任的男人……
跟没门没派,孑然一身的柳煜扬不同的,他是华山派的大弟子,曾经背负众人的期盼与信任十余年,很

多事情无法说放就放……
就算正道将他逼迫到必须黯然离去,他还是无法割舍那份牵挂。
「君逸……」
低声的呢喃,白彦海需要什么事情让他可以肯定现在的生活,不再徘徊迷惘于过去……
从衣襟探入的手让席君逸有些怔愣。
对性情淡泊的他来说,这种事根本可有可无,所以跟白彦海在一起至今,除去唐门那一夜不谈,顶多也

只有同床共枕跟接吻而已。
他……想要?
淡淡的酒香在交缠的唇舌间传递,席君逸配合的褪下上身仅剩的单衣,坐到床上。
白彦海的视线随着他移动,看着他精瘦结实的体格,以及身上近乎数不清的刀剑伤,开始感到怜爱和…

…唇干舌燥……
他毕竟是个健康年轻的男人,平常没想到这档子事还好,现在心绪一动,再看见席君逸赤裸的上身,下

腹就开始有些骚动。
「海,过来。」席君逸唤道。
一直以为他是因为懒得多说几个字才只唤他单名的,但现在听到却因为熟悉的低沉语气里的温柔而心动

……
站在床边,倾身亲吻他,双手冰凉却试探的搭上他的肩膀,渐渐开始移动,修长的手指在前胸后背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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