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天下 第三卷 倾天下(一)——粼波儿
粼波儿  发于:2010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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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你道爷如何过得?知道大将军还活着,没日没夜的为将军运功疗伤,费尽心血,有整整两年没踏出过隐谷。大将军醒了,爷又奔波于南境新地的收编,却从未有过怨言。他省的自己是这大燕的储君,省的大将军受过得苦楚,省得圣君心里的顾忌,可谁又能理解他……”

  “我明白柯子卿是冤枉的,也知道他现在北辰处境艰难,但我不能让他连累爷,你明白么……”

  幽幽一声长叹,一时都有些惆怅。

  一门之隔的房内,苏逸风咬着手腕缓缓沿门边滑坐在地板上,胸前强烈的起伏着,却不敢哭出声响。

  他从来都不知道……不知道这其中有如此曲折……

  到底要付出何种代价,才能让他不再承受这些折磨?就算搭上这条性命,也在所不辞……

  燕清粼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将睡熟的水灵秋送回客房,便跟着萧达回了别院,顺道问问明日回京的安排如何,结果刚上廊阶便见一人缩在门边,黑黢黢的有些怕人。

  脚步一顿,燕清粼失声道:“逸风?你……你在这儿做甚么?”

  话音刚落,那人猛地起身扑进怀里,随身带来的一阵凉意让燕清粼打了个寒颤。

  “逸……逸风你……”

  尾声消匿在相触的唇间,劈头盖脸的疯狂亲吻让燕清粼差点背过气去。如此热情的逸风的确不多见,甚至引着燕清粼的手进了衣内,游走在光滑的脊背上。

  好不容易稍稍分开,燕清粼将人裹进披风里,轻抵上苏逸风有些烫的额头,声音暗哑:“怎的?生气我没陪你用膳?”

  苏逸风摇摇头,攀上燕清粼的脖颈,轻轻舐咬在那处敏感的颈侧。

  燕清粼蓦地扣住他后颈:“到底……怎么了?”

  苏逸风搂住燕清粼的腰,前倾咬住他绛色的下唇,踌躇半晌才道:“我……我想要你……”只是声若蚊吟,最后干脆埋在他颈侧不动了。

  燕清粼一怔,接着发出声轻笑,凑到苏逸风耳侧小声耳语几句,而苏逸风竟破天荒地乖顺,既没有斗嘴耍赖,也没有无理取闹,直到被打横抱起,都一直揽着燕清粼的脖颈没有松开。

  萧达面无表情的开了阁门,又关上,默默守了一夜。

  第一百二十五章:回京

  天还昏暗着,房内帘幕低垂,幽沉晦暗。萧达轻轻走进去,在榻侧跪了,轻轻一声:“主子,已经卯时了。”

  厚厚的帷帐里似乎动了动,却没听见声音。

  萧达只得又低声提醒道:“主子,卯时了,该起身去趟药庐辞行了。”

  燕清粼眉头微微蹙起,有些头痛的伸手搭在额上使劲揉了揉,才懒懒应了声:“嗯。”

  “奴才服侍主子起身么?”

  燕清粼疲惫的睁开眼,头一歪便触到颈边蹭着的温暖脸庞,顿时一愣,半天才想起昨夜的缱绻,不由失笑。

  “不用了。”

  低头轻吻上苏逸风的面颊,一边轻轻将早已麻痹的手臂从他颈后拯救出来,燕清粼又端详片晌,确定逸风还熟睡着,这才掖好锦被,撩开床帏出来,并轻声嘱咐:“先让逸风睡罢,过会儿派个小童唤他起来,给他找件我的衣服穿着,灵秋那边你也安排好,直接让人带到谷口会合。”

  “主子放心。”

  “嗯。”

  萧达忙伺候燕清粼沐浴更衣,顺带着将这几日的邸报拿来给燕清粼过目,上面所写内容不外乎京城内外、朝野变动之类的消息,既然要回京,自然不能对这些细节掉以轻心。

  “定北亲王这些年没出过京?”

  萧达给燕清粼择了件紫色的外衫换上,整得一尘不染:“没有,据说犯了圣君的忌讳,险些被处斩,但因着亲王家的郡主即将成为太子妃,燕若冰郡主又长跪清漪殿求情,这才免了死罪。”

  燕清粼一怔:“倒是难为他了,是……我的疏忽。”

  “爷不能这么说,若冰郡主是未来的太子妃不假,但王爷冲撞了圣君,是他有错在先,就算是被定了刑罚,也不该有诟病的。”

  “我倒不是说皇叔,若冰本就是男扮女装,要是在北辰那种粗犷之地也就罢了,可在京城,这里里外外要应对的可就复杂了,弄不好一个身份泄露,到时候这欺君之罪是逃不了得。而且,我又不在,他只怕会受些委屈罢。”

  萧达有些犹豫:“京里那些贵妇平日里没事就喜欢乱嚼舌头,若冰郡主该……能应对过来的……”

  “算了,”燕清粼起身配好剑,“回去再头痛罢。对了,你去拣些大方璀璨的首饰来,既然回京总该给太子妃带些东西回去,要不然还真能让些口水淹死!”

  “是。”

  ******

  快到药庐时,远远的就看见一袭白色的影子在门边等着,燕清粼心里一紧,加了一鞭借力飞身过去:“君父!”

  卫少天上前一步,伸手将人接进怀里,有些心疼:“怎的不穿厚点?手这么凉!”

  燕清粼诡秘一笑,探手进卫少天的貂裘内环着他的腰身:“那君父给我暖着!”

  卫少天宠溺的点他额头,拉他进去:“我让人给你煮得粥,喝一点会暖和些。”

  精致的靛蓝碗,小巧的调羹,香气四溢的莲子粥,燕清粼被热气哈的眼前一阵朦胧。

  卫少天盛了一碗粥,看燕清粼端了才在桌边坐下,温言道:“我让安虎给你带了几副安神的药,别嫌苦,记得按时喝一点,你最近精神都不太好。”

  燕清粼含着调羹,点点头。

  卫少天莞尔,伸手理好燕清粼耳侧的几缕乱发:“回京路上别任性,就听泽平的安排,他行事向来利索,也妥贴,该是没甚么问题,我也放心些。”

  燕清粼咬着下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碗里香浓的粥,又点点头。

  看他这副模样,卫少天轻叹一声,抚上他面颊:“……粼儿,不管你遇到甚么,若是疲了,累了,倦了,就回来,君父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不要让自己受委屈,你不欠任何人,只要所行己愿,便已经足够。你……明白么?”

  “为……为什么不跟粼儿一起……”

  “既然他让我死了,我又何必凑过去惹人嫌?”

  “可父皇他……”

  “粼儿,你父皇如何,我如何,都让它……过去罢,我只盼着你在燕都也能平安便足够了……”

  燕清粼眼圈一红:“君父何必……如此?”

  卫少天苦笑着将他揽进怀里:“我戎马一生,经历无数,已经够了,足够了,你别为我担心,别为我难过,这些年有你和翊儿陪着,我已经无限感激上苍让我重生,这是最大的恩惠,粼儿又何必计较?”

  “可这对君父不公平……”

  卫少天有些哑然:“傻孩子,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你现在如此健康的站在我面前,这才是最公平的,知道么?”

  燕清粼哽咽一声,默默不语。

  “你啊……都快要大婚了,怎地还跟翊儿一样呢?要是让那个小鬼见了,还指不定怎地笑话你这个哥哥呢!”

  “甚么大婚,粼儿才不在意。”

  “你这个性子……真真让别人爱恨不得。”

  知卫少天故意调侃,燕清粼也不再低沉,只拉着卫少天的衣袖:“我偷偷走,翊儿肯定还要闹,君……君父多劝着点……”

  “放心,他不记事的,没有隔夜仇,过几天忙着练功也就不跟我闹了。倒是粼儿,最近听说又出了些乱子……旁人我不知道,但子卿,是值得推心的。若是能用,自然最好;但若是真的起了异心,那……不如给他个痛快,元烈那些手段……唉,你好自斟酌。”

  燕清粼眼皮一跳,低声应了:“嗯。”

  “君父不在京里,帮不了你,万事要小心,听到么?”

  “嗯。”

  “还有苏逸风,你向来有主见的,我不想过问。”

  “……嗯。”

  “还有,你父皇……他绝非会害你,他说的每句话,你都要细细思量再做行动。若是拿不定主意,就去找你母后,知道么?”

  燕清粼强扯出个笑脸,嗔怒道:“知道了知道了!君父就知道教训我,怎不说自己要好好养着身体?我要是收到安虎的暗报说君父身体未有起色,就是天大得事我也不管,定会跑来的!”

  “好!”卫少天爽朗一笑,捏捏燕清粼有些暖意的脸颊:“我虽然武功没了,脑子可没坏掉,你这个小鬼灵就放心罢!”

  燕清粼看了他片晌,蓦地扑进他怀里,声音有些颤:“我……会很快就来看你……”

  幽幽一声叹息,怀抱更紧窒了些:“嗯,我等着你。”

  ******

  圣元二十四年冬,大燕太子燕清粼秘密回京,当日燕都便发皇贴昭告天下,一时南方各州郡纷纷响应,恭祝太子安康。这也使得边境之处某些异动缓了手脚,朝中那些猜测废储君之势也瞬间销声匿迹。没有缘由的,隆冬里的燕都似乎有了别样的喜庆,处处张灯结彩,或许因着燕清粼的回归让臣民们看到了希望与安稳。至少,天子脚下的寻常百姓,以及整个大燕国土中的臣民,都热切的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太子大婚。

  而燕清粼却没有太多感触,只觉得从南到北身上的狐裘又厚了一层,是件紫色的,毛色鲜亮,长及足下,穿来格外舒适。轻轻触在上面,觉得很柔,很暖,燕清粼不觉有些微失神。

  这是当年春狩时柯子卿特意为他猎的紫狐做的,燕清粼只记得当时还怪他为何不留着如此罕见的紫狐,反倒忍心射杀。孰料,柯子卿听了傻傻笑笑,一言未发,只携了燕清粼的手来在掌心上写了四个字。

  只是为你。

  想到这儿,燕清粼不自禁的轻笑出声,继而沉沉一声叹息,裹紧了狐裘,微微阖眼凝思。

  戍边如此多年,燕清粼极少问起柯子卿的状况,说是无意忽略也罢,有意避开也罢,燕清粼有自己的考量,因为柯子卿目前的身份足够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年燕清粼因卫少天战殁而导致昏迷数月,此事传到北境就引起不小的震动,北辽甚至趁机偷袭模连数城,险些得手。若非燕清粼早就密令飒随机行事,联合邢璨控制北境,还指不定柯子卿如何弃军回京,后果不堪设想。

  邢璨这个棋子,果然摆对了位子。因为燕清粼对柯子卿太过了解,逃军的事儿他柯子卿定会做的义无反顾,所以才让燕清粼大伤脑筋,不能不在多设一处保险。

  毕竟,在燕清粼眼中,柯子卿第一位的或许不是爱人,而是将领。燕清粼既然不能纵容柯子卿任性妄为,首先要做的就是克制自己,绝不能因私情毁了一方的安稳,所以任何进程都不容出现丝毫差池。

  若是柯子卿无法担起这份责任……那么……

  “主子,到了。”

  萧达低低的一声轻唤,把燕清粼从万千思绪里扯了出来,轻撩开车帘,暗夜中的清凉殿突兀的有些吓人,压迫感甚重。

  刚到京便被召见,父皇还指不定如何龙怒大作。燕清粼苦笑一声,心里盘算着说辞,一边从御辇上下来,正见着李德富跪在当下,声音微颤:“恭……恭迎太子殿下……殿下您可回来了……皇上……皇上……”

  “李公公,”燕清粼淡淡一句打断他的话,“往后别再用御辇去接我了,让臣子们看见作何想?你是父皇身侧用惯的人了,此类命令也该劝着才是。”

  李德富拭了拭眼角:“皇上念着殿下乍受不了这寒气,御辇里暖和些……再说,这都是皇上疼殿下啊,老奴怎敢插嘴?”

  这份疼爱……却是受之不起……

  燕清粼心里翻来覆去,有些窒闷,萧达见他有些隐忍之态,忙担心的过来扶:“主子……”

  轻摇了摇手,燕清粼柔声道:“你跟剑就在这儿候着罢,我去去就来。”

  “主子……”

  “放心。”

  说罢,撤了手,燕清粼示意李德富领路。

  李德富慌忙起身,小心扶着燕清粼上阶,嘴里低声说着:“圣君刚跟左相大人小谈一会儿,听禀告说殿下进京了,接着退了人等殿下来呢,还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殿下最喜欢的蛋黄酥和紫梗粥,就怕殿下没用膳……”

  燕清粼侧头闭目,由着李德富伺候着脱了外面的狐裘,却没插话。不是不愿说,而是……能说什么?

  清凉殿里有些安静,燕清粼止了李德富,自己轻轻走进内殿。

  果然还如三年前般,不,应该说自从燕清粼小时第一次走进这个殿里,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花一草,几乎都没有变过。

  殿里很暖,炉火很旺,龙腾香鼎里飘着些许暗香,燕清粼一皱鼻:不是龙涎香,是……佛手么?

  药庐里就是这个味道,因为君父喜欢。

  勾起抹苦笑,燕清粼甩甩头,有些迷惑了。

  “来了?”

  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帐里传出,燕清粼心神一凛,顺势在殿中跪了:“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回应,一片寂静。

  燕清粼不由暗暗叫苦,不会又让自己在这儿跪上半天罢?早知道还是不脱裘袄的好,至少能垫垫膝下,而且君父又不在,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现下只得自个儿受了。

  这一肚子苦水还未倒尽,燕清粼却听得一声低沉:“过来。”

  燕清粼顿时浑身一抖,凉意顺着脊背瞬间窜遍全身。

  久违的威慑力,突然间让燕清粼熟悉起来。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现实总是无情的提醒着,燕清粼,你还稚嫩的很。

  “过来!”

  隐隐有些怒意和不耐烦,燕清粼轻舒出口气,膝行过去,跪在榻侧,略微斟酌片晌,试探着问了一句:“给父皇请安……”

  话毕,只觉得耳侧掌风瞬间而至。

  燕清粼不由冷笑,早知道自己会吃些皮肉之苦,躲也懒的躲。只是……要打个耳光还用得着费这么大劲?跪远了还打不着怎地?看来今夜回去要备些药了,免得明日朝上被人看了笑话。

  结果,脸颊上一暖,燕清粼顿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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