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位他妈的做的真累,如果可以,真恨不得丢下跑路算了。
“我不会相信你的”神情毫不松懈,她的确是个强悍的对手。
“你必须信我,从一开始我找上你,你向我示好后,你就没有退路了,想必你也是恨离楼的,也想摆脱它的吧!毕竟你的妹妹就是因此而死的,若你无用了,你也会惨遭遗弃”冷漠的指出,见她面色忽的愤恨,我暗暗舒了口气。
以后这种揭露人家伤心事,挖人伤口的事还是少做为妙。
沉默许久,她不说话,我也不迫她。
一片压抑的气氛里,眼中神光忽闪,似乎权衡利弊许久,她终于再次开口,“我只能告诉你离楼的主人就在皇宫,但他是谁,是男是女,我就不清楚了,楼主是个谜,我了解的也有限”。
19.再逢
清晨的琉璃瓦洒着阳光,一柄树枝云散九天,满目葱翠。
我抬起头,随着那隐约跳动在绿叶间的光,走在冷清的日光底下,冰凉的空气,暖的晨曦,风一阵阵的吹来,把我的头发吹起,像垂死的蝴蝶扇动翅膀。
这个时候,宫人在远处静静的立在一边,我眯起黑目,睫毛的重重昏影射在面颊上,招了招近侍,轻轻开口,“走吧!”
今日是君淡非成亲之日。日光正好,艳如桃李纷飞时。
在不远处的廊庭底下,花荫浓墨深处,白冰澈依旧一袭神仙白衣,幽幽静立,像是无声浮动的暗香,带着夜的清凉和寂寞。我抬眸看他,他的嘴角轻轻的弯出淡淡的弧度,脸上挂着柔和高贵的微笑,仿若是寺庙里供奉的神佛,深不可测。
“今日让我想起和陛下大婚时的情景,一晃多年,也是我该看他人笑娶迎嫁了”坐在珠罗幔下的马车里,他淡淡的眉眼舒展,黑色柔软的发披散在腰际,宛如当初。
“是啊!我还记得先帝对我说新后风采绝伦,秀雅不凡呢”唇角弯起,我静静的注视他,认真的看着这个被选中为皇后的男子,这么多年来,几乎稍微重大的典礼,都是他陪伴在我的身侧,有时我们相隔那么近,如现在这般,只是一伸手,就能触摸的距离。
只是这般单纯的牵手,我们好像从未做过,我是帝,他为后,两人之间彼此的依恋好似幻觉,从未在心底留下痕迹。
心微微动了动,我低下头,他的指甲透着浅浅的白,似象牙的颜色,我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他的肌肤,有一点点的微凉。那么凉,那么冷,此刻,却是如此真实地存在着。
“很冷,没有温度”我如实说。
“那陛下愿意给予我点温暖吗?”陌生而熟悉的温暖,令那只冰凉的手指微微颤栗。
我点了点头,他依偎在我的怀里,身上淡淡的体温,有股墨的香气,很舒服。
“其实陛下的心是热的,却硬要给它覆上一层雪”他眼睛很黑,明亮通彻见底,面孔上散发着月牙儿青瓷的淡光。
我笑,眯起眼睛看着安静如小白花的人,他的瞳孔里,掩映着重重白云,我的影像似乎很清楚,又很模糊,“我以为我一贯是冷酷无心的”。
“不知为何,我感觉陛下只是对一切太过失望了”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嘴里喃喃的话语消失在颤动的尾音里。
只是太过失望吗?心若一池春水,起了涟漪,我沉默不语,不做回答。
他也沉默,安静的像是夜空下的一束睡莲。
马车滴滴的前行,响彻在清冷的晨曦里。
远处,太阳正缓缓的升起,照在帝王孤寂而笔直御道上。
君淡非的王府很大,如他早亡的母亲明月宫一样,全部栽种的都是各种桃树。婚宴还未开始,我偷得浮生半日闲,将身体淹没在一片灿烂的朝霞里,五彩斑斓的天,红白相映的桃花,我以为自己在置身在另一个世界里,清风吹过,看着红白娇嫩的花瓣争相掉落我的肩头,脑中忽的浮现眉心一颗红纱的绝美少年,心里面莫名凄凉的闪过了四个字,桃花薄命。
以后一定要帮君淡非将这满园子的桃花砍掉,种上牡丹,那才是属于皇室之人的花。
我行在花雨中,淡淡的想,不知不觉已经走向另一处,前方有颗很高大繁密的树,我走过去,慢慢抚摸树干上经岁月留下的沧桑,细细的屑丝忽的从头顶飘落下来,我好奇的抬手,发现竟是薄薄的木屑。
我抬眼向上望去,蓦然的感觉让我觉得很熟悉,树荫上方,那是一个镂刻着木雕的男子,浮光射到他的脸上,带起淡淡的光晕,他有张凌厉的面容,慵懒的盘卧,一派的凝神专注,风一吹,四周的木屑都随风而舞。
霎那,我的心猛然被撞击的生疼,头脑深处,缓慢的,浮现起了记忆中遥远而沉疴的过往。
再次重生。
我以为,我能够忘记了他,忘记他给予我冲击力的感情。
我以为我是个冷酷无心的人,连回忆都能舍弃,其实,并不是这样。
就像天生带的旧疾,只因为,时候还未到,隐忍不发。
“你是谁?”看着那恍若隔世的脸,我想起自己死去前那人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他不后悔,若有来世,他还是要找到我,一定不要让我忘记他,连对他的恨也不能丢掉。
“宁牧远”熟悉而陌生的名字从天际传来,他黑眸静静专注的看着我,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我面前,脸上浮出了一个莫测的微笑,声音像是有穿透力,震人心魂。
宁牧远,宁牧远。心里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我抑制着自己的情绪,低声问,“可以让我握一下你的手吗?”
一根修长属于成年人才有的手平放在阳光下,尾指上蓝色的巨大宝石闪着幽暗的冷光,他毫不犹豫的捉住了我的手,中间的那一道深刻的刀疤烙的我心隐隐作疼。
还记得那一刀,是我被绑架的时候,他握住匪徒朝我大动脉划下的刀留下的。
他的手很热,很有力量,一如小时候他把我抱在怀里,令人感到无比安心,温暖。
然而,现在的我只觉得讽刺。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盯着他黑沉如深渊的眼睛,一字一句问。
他的外貌依旧如昔,英俊而深邃,带着魔药男人的黑色诱惑,停留在了最有魅力的年纪。
可是那么熟悉的容貌却让我感到恐惧,没有人能让时光停留在永远的一刻。
“从你死去的那刻起,我在这个世界找了你很多很多年了”轻轻的笑了起来,他低下头颅,虔诚的吻住我的指尖,那沉甸甸的温润触感,让我忽的想笑。
这个人还是那般执迷不悟,连死亡后,也真如他所言,不放过我。
“鸠儿,再次重逢我们不在有时光的差别了,也毫无血缘关系。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不会再是借口了。我可以永远等待你,等你长大,等你变老,等你再次轮回,再次找你”他说,深邃的眸子满是霸气和占有欲。
原来他还记得我羞辱他的话,真是好笑啊!
年纪、血缘根本就是借口。
“我不是你的鸠儿”,我不在是宁鸠。
我想告别过去,为何抓住我不放;我想幸福,为何要让我再次遇见你。
20.解析
“是!你的容貌是变了,身份也不同了,但你以为这对我有区别么!再次重逢的这日,我等了许久,你以为我会轻易放开你么,鸠儿”,他一袭蓝色的云袍上绣着辟邪的神兽,多年沉浸高位的凌人气质将整个人烘托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
“不要叫我那个名字,我早已忘却过去”我郑重而又痛恨的看着他淡笑扬眉。
他锋利的眉梢眼角有种帝王独一无二的气势。即使在笑,不凌厉,却仍如无法攀越的高山,令人有压迫感。
“那好,我叫你天儿,我们重新再来”他刀眉凤目闪烁着无法拒绝的光辉,负手沉声说道。
我的神情,冷漠得像一潭死水,冷冷的注视他,不做回答。
他却笑了,那种介于正邪之间的笑,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想知道你为何能保留记忆吗?”他幽幽开口,身形隐在茂密的枝叶下,恍若鬼魅。
“什么?”猛然意识到他将告诉我一些隐秘的往事,我挑起一边嘴角,退后一些,等他接下去的话,却只听他随意一般淡淡提到,“你死后,我找到了现代流传千年的巫蛊世家嫡系传人,将你的生魂投入另一个时空重生,我说过不会让你连恨我的记忆都忘记,果然,我做到了”。
“是!你想要的从来没有失手过”我讽刺的扯出一丝笑。
原来竟是这样!
“错!有一样东西我从未得到过”,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黑色的眸子就象宁静时的海面,不知道深处又搅动着什么惊涛骇浪。
我哑然,只觉疲倦。
为何他要如此固执而执迷不悟,他自以为是爱情,于我,仅是怨毒的诅咒,和无尽的烦恼……
烦躁浸透了我的身体,我冷笑,不想再和他呆在一起,“那是你一厢情愿”。
“别那么说我!”手上一紧,他阻止我的脚步,俊逸的面容带有某种捉摸不透的微妙感,苦笑道,“很多话,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哪怕你觉得我是疯子,那些过往事情,我也要以我的立场告诉你一次”。
“你还是觉得我以前对你很残酷,很无情,是吗?
其实,你并不了解我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稀薄的感情中,几乎没有没有亲情这一脉,你的感情很淡很淡,只有有耐心的人才能慢慢抓住,而当时的我并不适合,我有自己的野心和欲 望去施展,既然我无法做到改变自己,那么只有慢慢改变你——”他过于苍白的肌肤和黑如夜般的眼睛显出一种慑人的压迫气息,瞳孔微缩,轻轻道,“我想一步步引诱你把自己所有的感情爆发出来,然后在夺取,把楚离放置在你的身边,也仅仅是如此的目的。
但后来我真的嫉妒他,他做了你的老师,可以一直陪伴你,看着你,知道你的所思所想。而我……我总是被时间和红尘中其他的羁绊分开,浪费了许多的机会。
我爱你,后来甚至爱到了不想让任何人接近你的地步,看到你对楚离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后,我吃醋,我阴暗的内心扭曲的支离破碎,我甚至希望你还是那个小时候无心无情的瓷娃娃,谁都走不了你心里。
你可能觉得好笑,我竟然会爱上你。为什么呢?
我听到他喃喃的说,赤 裸裸地剖析过往,又像是嘲讽自己,“我是孤儿,人生行至尊贵处后,以为一生不过如此,可出乎我的意料外,你出现了,那时的你是软绵绵的,眼睛雾蒙蒙的像是星空也不能跌落在你黑色的泉眸中,我一眼过去,就喜欢上了你。你是我的孩子,我无条件的爱着你,往后,我对你也只会愈来愈爱。
小小的你,漠然的你,吸引着我一切的注意。
你喜欢沉静在自己的领域里,逗你时,你却反而把我搞得晕晕乎乎;
你其实又脆弱又孤傲,和你呆在一起,你总是骄傲固执地不理我,让我又爱又气;
你渴望有人陪你,然而和我在一起,你过早的见识了这个丑陋的世间和阴暗的人心,内心早已蒙上了层厚厚的盔甲,别人轻易难渗透进入;
是我把你教的太好了吗?或是你习惯了我黑暗、无情的一面,对我,你从来谈不上不信任,仅仅只是遵守我的教导,把我当做你的对手,超越的目标。
呵!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他停了停,深吸一口气,怔怔的望着我,那种成年男子独有的认真沉思的表情,使得他深邃的脸看起来格外的充满男人野性的魅力,又仿佛是一层白雪上被浇上了一壶翻腾的热水,给予平静的心灵巨大的冲击。
“可惜了,我对你心捕获的计划才刚刚展开,没想到天意弄人,命运戏耍了我一次,你发现了你母亲的秘密。让我不知不觉的就输了,你当时痛恨着我,心中充满着仇恨,哪能轻易摧垮的;而我那时却海想得还是如何让你更痛苦,摧毁你最后的意志,然后投入我的怀抱,倒没想到那些动作却是火上浇油,令我们愈来愈远”苦笑的的话语如水流一般细细滑入我的耳膜,他字斟句酌,“后来我们演变成了那样,慢慢的我在想你恨我也好,没有爱有恨也不错,至少我在你心里是无法取代的,作为你阴暗的一面,时时笼罩着你……”
我看着他的嘴唇翕动,只觉头鸣的昏昏作响,他在说什么,都在说什么……
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他于是叹了一声“对不起,你大概都不明白?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可能我太自私,当时又不懂的什么叫爱,什么叫给予幸福,对自己的内心,也从未冷静的深思过,从弄成那样的局面,我总是太自信了,却被命运摆了一道”。
我茫然地看着他,这样的他是如此陌生,不再阴枭,不再深沉,却赤裸裸地解剖着无法窥测的内心。
我忽然发现,以前如此萦怀于心的事情,是那么的可笑,甚至是无聊。
我忽然有一种将一切撕碎的冲动。
21.守宫砂
“天儿”他忽然问,眼神里带着一种坦荡的恳求,“除了恨,你对我还到底抱有什么样想法?”
怎样的想法?你如毒药一般无孔不入的渗入我的骨髓,让我甚至不惜以死亡来解脱,究竟对你的感情有多复杂,我已经不想去深思了。
愈想愈痛苦,迷茫的眯了眯眼,那深蓝色的宝石在阳光下奕奕闪光,摇晃着我的眼球,我下意识的挡住,低低冷漠道,“不知道”。
他似乎如释重负的微笑起来,将手中的黄杨木雕扬起,这刻,我才发现那雕刻的竟是我现在的面容,而他的手却白的像是毫无血色,久不见天日的。
“你过的……不好吗?脸色这么苍白”犹疑的开口,我还没自恋到这个一贯喜欢追求享乐的男人会因为自己而故意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不是”顺着我的目光望着几乎透明的手掌,他双眼隐隐露出淡淡的暗色,偏过头,指着那轮朝出的太阳,深沉叹息,“我只是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过阳光了”。
“怎么回事?”我皱着眉头,看着他成熟迷人的脸,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的脸……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你想知道”他笑着问,锋刃般高挺的鼻梁,在日光下反射出点点的光泽。
很快,他的肌肤在我目力能测之下,慢慢的出现一丝极细微的裂痕,却又眨眼恢复。
我瞳孔瞬间放大,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很奇怪么!不过是付出的代价而已”他忽的低低呻吟一声,松开我的手,踉跄躲到树荫深处,太阳无法到达的地方,抚着脸苦笑,“准备这么久,竟只能维持片刻功夫”。
见他痛苦的身体直哆嗦,我鬼使神差的竟脱下身上的外衣,往他头上一丢,遮住他高大的身形。然而等见到他那带笑的黑眸后,我不禁又后悔的直咬牙,难得看到这个家伙的丑态,怎会心软起来。
“什么代价让你像只老鼠不能见光”不自在的清咳一声,我继续回归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