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我明白,我明白你未曾想害过我……”君晅天的眼神终是温和起来,见一向在他面前坚强高雅大方的人儿流露出脆弱的神态,他不自禁的喟叹了一声,伸手抚摸上了滑嫩嫩细腻的脸庞,帮对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白冰澈,你的隐秘身份先抛开再说,一直以来你都表现的完美无缺,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那是我无法否认的,甚至是有些时候,连我都得要感谢你。
我也知道,你进宫后,没有做出任何伤害我的事。但有些话我不吐不快,还是要说的,身为一个帝王,他的身边可以有阴谋,别人的暗算,但却不能不清楚敌人的底细,掌控全局,我对你愤怒,只是因为你一直隐瞒我许多的事情,把我瞒的好苦,难道在我发现事情后,连愤怒指责你的权利都没有,连求个水落石出的结果也不行么”。
一连串的话语抛出,君晅天嘴角勾起极度复杂的弧度,眼神雪亮,隐隐让人不敢对视。
“可以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感受粗糙的指尖传来的热度,白冰澈脸微微烫红,看了眼君晅天,他沉默着,过了许久,似乎在下定某个决心。
终于再次开口,他不做声的叹了一口气,声音缥缈道,“我告诉你,都告诉你,其实这样的事情我应该早就说出来的,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罢了。我进宫来,一是为了家师所托,寻找他想要的解药;另外则是,我必须要嫁给你”。
“为什么一定是你要嫁给我”一直以来这个问题都困扰着君晅天,让他想也没想,立刻问道。
“为了我妹妹。”微微苦笑的说出理由,白冰澈目光变幻,缓缓道,“先帝毕竟不是昏君,当初他早就知道我的师傅的身份,也明白周遭的人狼子野心,便想把我培养成他的暗棋,却又不放心我,他本来是打算让冰冰入宫后好控制我的,我自然不会让自己妹妹近狼窝,便用一番言语打动了他,甚至不惜毛遂自荐,告诉他,只有以我的才智才能堪当重任,帮助他的继承人在周围虎狼围伺的情况下,安稳保命,反正我是男子,不能生育,也不存在子嗣问题。结合当时的种种考虑,先帝权衡利弊之下,就下了这个命令”
他一字一字说来,君晅天慢慢不由恍悟,原来竟是这样!
原来今生他的那个父亲竟给他考虑打算了这么多。
“为什么他不告诉我,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垂下眼睛,君晅天喃喃,心下转如电,隐约明白了什么,不由有些懂了他的用意。
先帝当时身子不好,身边时刻都有宫人随伺,肯定明白身边的人里面有谁的内应,那样的情况下,他也找不到单独叮嘱的机会,干脆什么也不说不讲了,以静制动,任别人瞎琢磨。
只是如今这番真像摊开,不由苦了君晅天许多不明的真相,也无处可查询。
不过,他心里还是隐隐怀疑先帝应该给他留了一些东西,告诉着他一些隐秘的事情,比如说,控制离楼主人的神秘解药,这么重大的事,至少先帝应该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吧!
“你的师傅是离楼的主人么?”沉吟片刻,君晅天问道,虽然一直在猜测,但却没有人给过他确切的消息。
“是!”犹虑一会,白冰澈还是点了点头。
“那墨颜真的是你师弟了”他加了一句。脑中不由浮出那张娇憨的俏丽容颜,心中一时怜惜不已,“他为什么会那个样子,明明纯真的动人,却有时发狂,杀人如麻”。
“陛下见过墨颜了”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白冰澈面色微微惊诧,并未回答。
“是”。沉重的颔首。
想起那个惹人怜惜的小家伙,君晅天也说不清楚自己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明明是露水姻缘,却因为对方对他的执着而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有些了然的注视着皇帝的表情,在看到那黑眸中一闪而过的怜意,白冰澈心头微酸,许多涌起的复杂情绪让他眼睛微微黯然。
“据说墨颜出生很神秘,师傅看重他的资质,想把他培养成一柄专供他杀人的剑,便教了他失传已千年的剑法,不过这种剑法需要修行者保持赤子之心,无情无爱,方可大成,所以平日看墨颜,他就像个孩子,至于其他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他语气低沉,等君晅天凝视他时,就发现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白冰澈,你……”他张了张嘴,话语一时停在半空,却又找不到很好的措辞,不由的前后进退不得,神色颇为尴尬。
“我没事”善解人意的接了话,白冰澈勉强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如今陛下是要罚,还是惩,我都接受”。
“谁说我要罚你了”沉脸看着他,君晅天道,“我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很多事情我都明白不能武断判断。你、我是暂时不会放出去的,但是我也不会容忍你莫名其妙的认为自己有错,你是我的皇后,就先还是暂时呆在自己的寝宫,等我把这事处理了,我们在好好谈谈彼此的事情,相信我,好吗?”
最后五个字他吐词轻柔,散入空气中,立马消失的无踪。
但离他极近人,自然听的一清二楚,怔怔的望着他,白冰澈心中一暖,咬着唇,轻轻的点了下头。
36.约会
又是两日过去,这日想起和宁牧远晚上之约,君晅天一天都在犹虑到底去不去见他。
对于那个给了自己生命、教自己知识、却后来慢慢变得势不两立,恨得几乎无法原谅的男人,他心中的确有种翻涌激烈的无法压制的情感。
说不清楚如今到底是不是还如以前那般恨他,但再活一世,无法否认,他早就想丢掉那些沉重折磨自己的沉疴旧事了。
已经把一世命赔了进去,他不想在把自己弄得那么惨痛,永远得不到幸福,生活在阴影里。
晚风吹拂,苍穹中明晃晃的月牙高悬天幕,万丈灯火隐约跳动在大街小巷。
夜,才刚刚开始。
从宫外行到和宁牧远相约的地方,连君晅天自己都不懂为何会真的来履行这个约,快行到目的地时,他才勉强安慰自己,算是回报给那老男人的报酬,自己人品比他更胜一筹,知道要知恩图报。
皇城的东门很幽静,都是权贵之人的住处,只有很少的商贩零零星星在街角或巷尾,君晅天一路行去,清凉的夜风吹在身上,心情也不由轻快了些许。
等快到目的地时,远远的瞧见一人身着玄衣背对着他,负手傲然挺立如松,月光如水浮动,洒在他身上,朦胧的为其镀上了一层高华出众气质。
君晅天愣了愣,脚步故意放重,把地上细碎的石子踏的清脆铮响。
“天儿,你心中郁结,何必拿石子发气呢”没有回头,似乎也能看到身后发生的事,宁牧远悠然开口,蓦然转身,一双浅笑吟吟的眸子凝视着他。
“少说废话”不耐烦的甩眉,君晅天上前一步,清咳一声,“我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他话一说完,两人同时一愣,彼此眉间都浮出一丝苦恼和尴尬。
若论算计他人,布局,或是争斗打架,两人可谓手到擒来,熟练至极,可是彼此间第一次的正式约会(老宁单方面认为的),接下去哪,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对方,倒是一个大困难。
他们相斗那么多年,平日不是你讽我嘲,便是势同水火,如今一朝和平共处,都还是不习惯彼此微笑,显得唇角僵硬的脸。
“我们随便走走吧”憋了半天,宁牧远从嘴中吐出这么一句,不由立刻就后悔了。
这样也忒没情调了!心中暗骂自己猪脑子,他叫悔不迭,君晅天却点了点头,已久同意了。
两人并肩而走,一时都沉默不言。
气氛显得颇为尴尬,君晅天皱了皱眉,想出声打破这样的沉寂,聊的什么,却发现实在和身旁的男人无话可说。
他颇为郁闷,心中感叹,原来当狼和狮子和平共处了,这个世界就会扭曲。
更郁闷的是宁牧远,他今晚精心修饰了下,也愿望成真的能和多年来喜欢的人单独在一起,本想说些情话,调节调节气氛,但想到自己那些对情人的手段,身边的这个小子学了个十成十,恐怕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不敢乱放电,只得气闷而老实的跟在君晅天身边,随着他的步伐节奏,主动有一搭、没一搭的天南地北的挑起话题乱侃。
宁牧远比较能说,大部分时候,都是君晅天沉默的倾听他随便聊些奇闻异事,或是江湖上的见闻。
不过话题总是这番无关痛痒的进行,也颇为无趣,走了大半日,宁牧远嘴巴都说干了,连对方的手都没拉成,不禁有些哀怨。
不过他也灰心,兴致依旧高昂,脑中一转,便提出了一个游湖的建议,打算来个月下翩翩轻舟,伺机在狭小的空间内为自己创造个机会。
“游湖无趣,甚是无聊”,君晅天一句话便再次让他再次郁闷。
“那去喝酒?”不死心再问。
“喝酒伤身伤肝伤肺,不好。”君晅天想都没想就拒绝。
酒后乱性的事情多着去了,他酒量敌不过对方,还是不要。
“豪赌可否,一掷千金,其乐也算颇有滋味?”
“行。”犹虑一会,看这样走下去光说话也不是办法,君晅天点头同意。
行到西街后,两人找了间颇大的赌馆,进去后,在闹哄哄的人群中,随便找了一桌下注。
两世为人,君晅天都没有赌博的经验,不像宁牧远少年时代就混赌渋黄,从基层做起。偏偏他又喜欢对着和宁牧远干,对方压大,他就压小,逢赌必输,很快他输的面前一分不剩,而另一个却满载而归,笑的得意。
“不玩了”等输掉身上最后一分钱,君晅天有些气怒自己在宁牧远面前出丑,失了男人的面子,争强之心涌起,便想法子要赢回来。
心下万千心思一转,他眼睛闪了一下,唇角沁出了幽幽笑意斜睨着宁牧远,“赌也赌了,接下我请你去玩别的吧”。
“玩什么?”好奇君晅天竟会主动,宁牧远含笑点头,心里竟会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隐隐期待。
不过等他僵硬的坐在椅子上,黑线的看着身边一群莺莺燕燕争相往自己身上贴时,宁牧远身子抖动了几下,禁不住烦闷,不得已释放强大的压迫力才令那些女人止步。
冷冷瞧着另一边喝茶喝的开心的君晅天,他心中咬牙切齿。
来妓院嫖妓真有他的。
“这些姑娘不合心意”唇边淡漠的笑意逝去,君晅天终于被投射在自己身上怨念的眼神弄得不自在,开口,“我出去一下,你先等我”。
“快点回来!”
点了点头,从房门走出,闻着纸醉金迷的气息,君晅天不禁舒了口气,其实在里面他也并不比宁牧远好过多少,他不喜欢女人,但宁牧远绝对不会点小倌来作陪,耗了那么久,他也累得紧。
刚刚只不过是强忍耐着,不想在对方面前失了面子而已。
一路上经过那些传来糜烂呻吟的房间,他皱了皱眉,有点立马想走人的冲动。
楼下的大厅里热闹非凡,猜拳、喝酒、或是其他充满欲 望的声音不绝于耳,君晅天侧目随意扫了那堂中各人的千姿百态一圈,目光刚好不偏不倚落入一个熟悉的紫衣少年身上,那少年花容月貌,天生妖孽,眉间一颗朱砂痣更是让他巴掌精致大小的明艳小脸媚态横生,勾魂夺魄!
——君淡非。
微微惊讶会在这里看见他,君晅天脚步一停,冷冷看着他喝得脸红熏熏的,被周围一些丑陋的男人虎视眈眈,心中一阵怒气浮出。
这人胆子大了,敢一人来这么与蛇混杂的地方,不要命了。
见那娇憨的小脸已经云蒸霞蔚,身子随时可倒,君晅天抬眼冰冷残酷的杀气扫了四周一圈,惊得一群蠢蠢欲动的人不敢再放肆露出那种恶心的目光。
心中微叹一声,他走下楼梯,伸手将脸烧的像根红辣椒,嚷嚷头痛的君淡非揽进怀中,直接无视了怀中人忽然变得僵硬的身体,打横公主抱的往外走。
“唔唔……混蛋,放开我”别扭的扭动着身子,闻着那人身上特有的木香味,君淡非有气无力的嚷嚷。
“老实点”微挑眉间,君晅天脸上怒火不掩,声音压抑的像是暴风前刻的海面,深沉可怖,“一个人敢逛青楼,我还没教训你,好好给你长点记性,现在就敢闹,反了不成。”
“就是反了……我逛窑子……呃……你也管得宽”瘪了瘪嘴,君淡非小巧的樱唇舌尖打结,面上浮出一丝委屈,“平日被你们看不起……暗暗取笑,难道我……呃……就、就不能寻找些乐子……偏偏……这、呃!也能碰上你”。
“谁敢取笑你!”微皱眉,抓住他话语中的重点,君晅天眼睛一寒,冷冷道,“等我回去好好惩罚下你府上的那些奴才,现在胆子愈发大了,连王爷居然跑到这种下作的地方来,也没人跟随”。
“不要你管,我算哪门子王爷”冷哼一声,君淡非冲口而出,“我只不过是个承欢帝王身下的高贵男宠罢了,连你的宠妃都比不上”。
“说的什么混账话,那个不要命的敢乱嚼舌根子,我杀了他,看这样的混话,以后谁敢再说”君晅天截口道,声音有着惊梀的血腥气息,令人胆颤莫名。
吓了一跳,君淡非的身子不再乱动了,抬眸迷糊的望着上方的阴影,他一时有些敬畏、害怕。
有些人天生就是主宰他人,站在高处的。不是因为凭出生的高贵,也不是其他美好的品德,而只是他们洞悉人性,知道驭使他人,使人敬畏,便可获得成功。
——不再言语,君淡非便老老实实窝在对方温暖的怀中,或许是因为醉酒的缘故,他只觉头疼欲裂,人也迷迷糊糊起来,有点昏昏欲睡。
其实被这样的温暖的怀抱包围,他向往已久了。除了早逝的母亲小时候抱过他以外,最多的印象便是来自君晅天了,即使那个时候是在床上,经历了一场令他又羞又难以言喻的性 爱后。
但君淡非却不否认自己,每次被那双有力的胳膊包围时,内心涌出的悸动,眷念是那么印象深明。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