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们不会再是敌人的”宁牧远见他神态桀骜不逊,言辞之间咄咄逼人,他再也不能容忍,怒喝道,“你说过想忘记过去,为何我们不能重新再开始,你对我的感情难道只有恨么,真的只有恨么,我们斗了十年,那十年来,你心中若只有恨,为何最后你点燃炸弹的时候,要把我推开,别骗自己……”。
“住口!”君晅天深沉的眸冷冷看着他,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冷酷笑道,“你太自以为是了,我可没有那么多多变的感情给你,恨你,尚且困难,何谈其他!”
“你总是让我又爱又气”忽的一笑,宁牧远黑眸宛如夜空,吐出一句,“天儿!你恨我,我也要在爱你一次”。
这话一说,气氛又是一僵。
见对方不置可否,宁牧远压下心中惆怅,笑着转换话题,打破气氛道,“天儿!见你眼底阴影颇重,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么?”
冥黑幽深的眸觑了对方一眼,君晅天心中暗涌不定,深思片刻,冷静道,“自从见到你,我的确有几件事早就想问你,让你解惑了”。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一部分详情,不过,你拿什么来交换”了然的笑着望向皇帝,宁牧远漫不禁心的轻语,意态万分写意从容,“你该知道等价交换吧!”
见君晅天瞳仁深处逐步阴沉下去,他不以为意,朗朗笑道,“天儿,我敢保证我说出来的消息,没有五年你是查不出来的,当然,你若不想做这个皇帝,自然不用知道,不过,到时候的你……”。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君晅天明白他的意思。
若自己不在是皇帝,没有这至高无上的权利,那么和势大的他相争,迟早会被那男人给抓住,被他驯服的。毕竟,重活一世,那家伙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了。
负手望着满园花树,夜风吹起皇帝明黄的衣襟,他冷冷瞥了一眼好似胜券在握的男子,黑瞳里闪过一丝冷嘲,不做回答。
而宁牧远却一直静默的微笑,浑若无事。
更声,在安静的夜色中遽然响起,显得惊心动魄。已是三更天了。
“说吧!你想要什么?”语气不紧不慢的飘出,多年身处人间至尊高位养成的气质让即使在劣势下的皇帝气势上也不逊一筹。
“一个机会!”缓缓的轻吐一口气,宁牧远神色淡定老练,沉声道,“一个我们再次开始的机会”。
“你也为我也算是殚精竭虑,苦心良久!”许久,君晅天缓缓开口,冷笑,“为了这,你是不是计划很久了,真是够卑鄙的啊!”
宁牧远微微一笑,好涵养的摩挲着蓝色的宝石,轻声道,“卑鄙这个词真是可爱的紧啊!天儿,我们这样的人眼中只有胜利,哪能管那么多呢?”。
被咽了一下,君晅天紧紧抿着唇,总于咬牙吐出一词,“好!”
得到他的许诺,即使是不甘愿的,宁牧远却心中欢喜,暂时压制住自己的心情,他目若朗星,黑眸轻轻闪动,自若笑道,“该如何说起呢,不如先讲讲我来此之后的事情吧……”。
他考虑一会,很快组织好语言,缓缓道,“当初,我来到这个世间一心要寻找你,却不知你身托哪家,毫无头绪,遂决定把那皇帝干掉,自己坐上皇位,集天下之力来找你”。
他寥寥数语狂放不羁,却让君晅天冷笑,闲闲打断道,“你可真是够用心良苦的啊,一来就想法子培植势力,再现你王国的辉煌”。
“没有势力哪能混下去,正所谓天子无私事,茫茫人海,我要寻个人,自然要集天下之力!”,宁牧远神色不动,款款笑道,“再说,你我都不是甘居人下之人,何必说出那样的话语”。
被他一阵抢白,君晅天剑眉一挺,沉吟静待他接下的话语。
“那些阴谋诡计不说也罢,总之,因为发现我这见不得光的身体,只能暗中隐藏在幕后操纵了,那皇帝虽确实有点头脑,不过多年来,我还是慢慢的渗透,架空了他一部分势力!不过在我积聚力量的时候,我很快就发现在黑暗中有股隐藏的更深的力量在皇帝周围,多年来,我们彼此相争,虽各有胜负,但我倒也摸出了它一些不为人知的线索”。
“是离楼”,听到这里,君晅天黑眸一闪,莹光大盛,明白接下的事情就是他一直在查的。
“对”点了点头,宁牧远却不在继续,只问,“天儿!这两年来可查到它的一些什么么?”
你怎知我是这两年知道它的消息的?
敏感的抓住他话语的关键词,君晅天瞳孔紧缩,脱口道“难道当初我知道的那些消息都是你渐渐泄露我的”,见对方含笑静默承认,他久经风浪,很快克制自己的情绪,沉声回答,“我查出它是从明朝建国初就存在了,好像一直是以守护江山为己任”。
就是听闻了这个消息,为了吸引他们出来,他甚至故意宠爱燕无双,做个道德败坏,有呈昏君之象的帝王。
毕竟,他的江山要自己守护,他人的插手,只会让他觉得自己不过是颗摆在明面的棋子,随时可弃。
“若是以前的确是这样,不过这任楼主好像甚有野心,不甘雌伏在暗处”宁牧远目光冷锐低沉,抚掌冷笑,“若不是和我忙着争斗,那人恐怕迟早按捺不住,引起宫闱政变”。
“他是谁?”君晅天心口一跳,问。
“不清楚”,爽快的回答,见皇帝面色有些难堪,宁牧远眸子微微眯合,目露一丝冷光,“不过,我相信他迟早会出来的”。
25.
“你倒是料事如神”唇角浮出一丝讥讽,君晅天的眼睛落在对方身上,定了定,“你是否还有什么未说”。
宁牧远脸色自如地点头,“不错。我猜离楼主人会出现,是因为他的生死全系你身上”。
“此话怎讲?”君晅天的眼中闪着睿智洞察的锋芒,稍加思索,心中有些模糊的构象。
前人不可能单凭约束力控制这么一个大的势力在暗处,想必以前的皇帝也想过要除去离楼,但两者之间绝对有某种微妙的联系,令它们不得不共存。
“离楼的主人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在历代皇帝手中”,君晅天冷睨了他一眼,心念如电,再度开口道。
赞许的许了眼能这么快反应过来的皇帝,宁牧远的声音幽邃,漫声笑道,“这事要从开国之初说起,离楼是明朝开国之君为了和他的生死兄弟共掌江山而设在暗处的势力,但为了防止后人出现谋权篡位的事情,离楼的第一代楼主留下了一种蛊毒埋伏在继任的弟子身上,并把解药留给当时的皇帝,甚至弥死之际,留下苛刻的楼规,每位楼主都必须种上这个蛊毒才能正式即位,掌管大权”。
“你的意思是对方想从我手上得到那个解药,迟早会找上我”,君晅天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沉吟不已,仿佛有什么疑难问题难以解答。
“不错。”点了点头,宁牧远眯起了眼睛,英俊苍白的面色浮出一丝诡异的笑意,“或者说,他早已派人停留在你身边了”。
“是太后?”眼中掠过一道深沉的光芒,皇帝沉默一会,吐出一词。
“不,她不过是颗弃子”否认的摇头,贵族般令人迷恋的男人悠悠道,“她很早就被放弃了,若不是我的庇护,她哪能活到现在”。
“这么说,当初太后的身份也是你泄露我的”君晅天眼神一变,语声轻微,仿佛带着某种确定的意味。
“当然,我可是要她好好讨好你的”忽的微笑起来,邪魅般的男子语气加重,“你的那位美人滋味如何?为了迎合你,她可是费尽了心思”。
说到了南风,皇帝心头蓦然烦躁,忽的再次想起一件事,深眸冷冷扫向对方,脱口问,“君淡非原来仰仗的人是你,当初三王叛乱也是你挑起的”。
“对!”宁牧远见他眉宇之间,杀伐决断之色冷峻泠然,却魂不在意,低声笑道“当初救君淡非那小子,一来不过是还他母亲的旧账,二来也想见识下刚登位没多久就色心大起的的小皇帝,那知愈是得到你的消息,我愈是觉得那个小皇帝就是你,出生的时间,显示出的才能都和你很吻合,为了更加一步探试,我故意引起内乱,若真是你,我想也算是为你解决一些杂碎,若不是,我也好趁乱,浑水摸鱼算了,至于君淡非——”。
他眼眸锐利的眯成一线,映着尾指上蓝色宝石闪出的幽蓝,暗冥的蓦然心惊,“你开心即好,想玩便玩,左右不过是个高贵点的玩物罢了”。
“难怪救他的人一直没动静,先帝也真傻,把他最爱的儿子托付在你这样的人渣手里”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月光洒在皇帝的脸上,薄白而冰冷,隐隐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恶意。
宁牧远含笑见他如此,有些话想说出,终是咽到嘴边,默不作声。
“对了,先帝是怎么死的,他平日身体那么好,怎么摔次马就一命呜呼了”面色还带着恶毒的笑意,君晅天慢悠悠的把心中的疑问一个个抛出。
“谁说他身体好来着,常年服用类似五石散的药物,他的身体早就不行了”眼中波光闪动,宁牧远的声音低沉,好似九天上忽然的巨雷,骇人心神。
“你说什么?”吃惊的睁大黑眸,君晅天难得的如此失态,面上还是犹自不信,“难道他不知服用那种东西会慢慢死的,太医也该会劝解的”。
凝视着对方沉静的笑容,他霍然明白,脱口,“是你做的,你为何想那么做?先帝又怎会甘心吃下毒物”。
“他最心爱的女人喂他食用的,他即使知道是剧毒也愿意吃下,我那么做不过是为了好让君淡非早日做皇帝,我好更容易的操纵他,去帮我寻找你,你明白么!”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宁牧远低低说完,眼中狠光一闪,不可逼视。
咋然知晓这么多隐秘的往事,君晅天一时怔住,面上带出几分森然沉峻,静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天儿!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阴戾暴怒,宁牧远不以为然的再次笑道。
“君淡非的母亲是你送给皇帝的”,冷而平的声音木木的忽的响起,君晅天猛地挑起长眉,鹰鹫一般的目光直视男人,显得格外慑人。
被那样的眸光忽的惊了一下,宁牧远迟疑了片刻,不知他为何会问到这个问题,还是点头,“是……”
“你一切算计的那么好,为何先帝最后把帝位传给的是我,而不是君淡非”咬牙狠声说道,君晅天手指紧握成拳,深深吸了一口气,阴枭的目光令宁牧远心口一紧,不敢和他对视。
心下剧烈的挣扎,翻腾如沸海。宁牧远额角冷汗直冒,纳闷他怎会问出这个问题,怎会这么敏感。勉强压制心慌,邪魅的男人张了张嘴,第一次却不知该如何说。
“说啊!说啊!”见对方沉默不语,皇帝眼中越见深邃,狂暴的双瞳压迫的咄咄逼人。
“你希望我怎么说”被他的气势压抑的爆发,苦恼的扶住额角,宁牧远眸子闪过一丝郁闷而烦乱,冷冷道,“难道要我告诉你,皇帝发现了他宠爱的女人和我偷情,在快死的最后日子里怀疑君淡非是我的儿子,不敢把皇位给他吗”。
“我就知道,你这个恶心的老男人”唇角扯出一丝讥讽,君晅天黑眸中的冰悒幽潭令人惊秫,“好好和你的儿子共享天伦之乐去吧!”
被他这一通不冷不热的话语激得有些恼怒,宁牧远眼神蓦然冷酷,恨恨道,“君淡非是我的孩子我还未曾验证过,即使是,我也不会放在眼里,当年我连宁岚都可以放弃,更何况一个不知真正血缘的君淡非呢”。
宁岚是君晅天前世唯一的弟弟,想到那个玉雪可爱叫着自己‘哥哥’的孩子,君晅天俊逸面容上,那份沉稳冷静,终于被剥开,平静已久的心终于裂开一丝痕迹,他一拳打向宁牧远的心口,愤怒咆哮道,“滚!你这个老混蛋,不要在到我面前说岚岚的名字,你不配,别忘了,他可是因你而死的”。
身子被打得弯曲,踉跄的后退几步,宁牧远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面色阴沉的看着欲要杀了他的君晅天,心中后悔万分一时头脑发热,说出了那道令两人真正决裂,让彼此真正成为死敌的名字。
当初他强 暴君晅天的母亲,谋夺她父亲的家产,把她逼成假装个疯子关在精神病院,让君晅天无意发现那个秘密,即使心中有仇有怨,毕竟时日久远,还未到彼此不死不休的局面。但宁岚因他的死亡,无疑是他们彼此真正仇视的催化剂,即使他明白当初自己也是中了他妻子的圈套,但他却无法辩解。
毕竟,做错事了就错了,若心中无恶,又怎会轻易踏入踏入的陷阱呢!
宁岚因他而死的事实无法否认。
都是自作孽,有甚可怨!
“天儿,这拳我受了,但没有下次。若你真想再揍我,除非你比我强”傲然站在明月之下,宁牧远渊亭岳峙的强悍气势,让人生出巨大的窒息感。
见对方横眉冷对,无动于衷,他心中百味陈杂,态度有些消沉,但仍是平静地说道,“你答应过给我个机会,十日后我太阳落山之际,我在东门等你”。
“哼!你相信我说的话”君晅天冷笑,一泓黑潭,冷酷而又霸烈,在明月朗朗的照射下,深寒而讽刺的神光直直向宁牧远袭去。
“天儿是想毁约么,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虽然早有预料,宁牧远却只觉得胸口好似被利器狠狠的扎了下,苦闷不已。
“我从不是所谓的君子,和你一样,我们都是卑鄙小人,这样出尔反尔的事,你都不知做了多少次,我不过是呈你教诲”恶毒的望着他,君晅天笑的得意,心中感到愈发的舒畅快意。
“真是个坏孩子,连我也敢骗”宁牧远脸上并无任何不悦,面上仍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令对方露出一丝狐疑和诧然。
“十日后,我等你,我相信你会来的”冷静的吐出既定的答案,宁牧远暗叹一声,幽幽飘荡的尾音里,满是无法排谴的苦涩意味。
26.
两人相谈至半夜,君晅天回去独自一人呆在安泰殿辗转未泯,直到天露出一丝亮白,才昏昏沉沉的入睡,大总管李祥惴惴不安了一夜,也不敢叫醒皇帝,他不开口,其他的宫人自然安守本分,今日的早朝便因皇帝的缺席而过去了。
等幽幽再次醒转,一只温热的手正敷在他额前,君晅天眨了眨眼,只觉头昏脑热的,不由呻吟了一声。
“陛下,你醒了”柔柔弱弱的娇美声音响起,一股沉郁的药香顷刻迎面扑来,“你受了风寒,先喝点药,祛祛病吧!”
抬了抬手,君晅天此刻人已清楚,不复刚醒时的虚弱,他抬眸,眼底含光不露,哑着嗓子道,“风儿,你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