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声————河野葵
河野葵  发于:2010年0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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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找阿悠有急事吗?他回来后,我让他打电话给你。”
  “啊……不必了,我会再打的。再见。”
  臣啪的关掉了行动电话。
  他的心开始躁动不安。
  阿悠十点之前接到电话后慌慌张张出门。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事把阿悠叫出去?阿悠明明与我有约,为什么要答应这个人的请求?
  昨天,我在图书馆邀阿悠到动物园时,阿悠是那么地开心。阿悠的表情,让我信心十足。我是那么地相信他,可是……
  突然,阿悠上了吉住的车的影像在臣的脑海鲜明复活。
  虽然阿悠并不一定和吉住在一起,但是曾经在心中萌生的疑问,却使臣导出了一个最不想获得的答案。
  ——阿悠……
  快出现吧!
  到现在我还是相信你,不管你迟到的理由为何,我都相信你。
  快快来到我的身边,不要让我焦躁不安。
  臣祈祷着阿悠会自人群中跑向自己,跟自己说声“对不起”。
   
  放下了百叶窗的昏暗卧房,就像无光的深海,白昼一如黑夜般寂静。
  阿悠就像一尊被弃置在这儿的玩偶。
  虽然手腕上的枷锁已解,凄惨的仪式已举行完毕,但是阿悠仍然双眸无神,身体一动也不动。他就像个端了线、只剩残破躯体的木偶,横躺在满是鲜血及体液的床上。
  吉住不在房内。
  到底过了多久的时间了……
  当阿悠醒过来时,双手已被绑至床头,失去了自由。
  他就像祭坛上祭神用的活人祭品……
  吉住则坐在他的身边,吐着烟圈,带着肆虐的眼神。来回舔着阿悠,玩弄阿悠。
  “你和端谷上过床了吗?”
  吉住夹着香烟的指头,在阿悠胸口的衣服上滑动。
  阿悠闭起眼睛,别过头去。吉住无声地笑着,接着把阿悠的外套和T恤卷至阿悠的脖子上,用香烟烙着阿悠空无一物的胸膛。
  阿悠发出尖锐的哀嚎声。
  但是,吉住却面无表情。待香烟在胸膛上熄了火之后,吉住便直接欺凌阿悠的肉体。他骑在阿悠的身上,将脸埋入阿悠白皙的肌肤中,还不时以湿润的舌头舔着阿悠尚有余温而刺痛的伤口。
  “啊……”
  肉体的疼痛,使得阿悠的身体整个僵直了。他想大叫“住手”,可是双唇只是不住地颤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吉住一面舔着阿悠的伤口,一面伸手往阿悠的牛仔裤里探索。阿悠的表情因恐惧和羞辱而扭曲。吉住看着阿悠不时发出奸笑。随后一口气将阿悠的牛仔裤及内裤全部褪去,肆无忌惮地攻击阿悠的腰部。这段时间,就像恶梦一般……
  阿悠失去自由的躯体,只能任吉住无情地摧残。吉住几度侵犯阿悠纯洁的肉体,玩弄阿悠的尊严。
  阿悠哭了。为自己遭遇不合理的恨、曲解的爱、无边的屈辱和绝望而哭。
  阿悠两颊流着泪,紧咬着牙,声声唤着臣的名字。此刻他非常清楚,吉住正拿自己修饰那幅画。修饰那幅曾经被吉住半途作罢的画。他是吉住“复仇”的工具……
  阿悠已经认定,除非自己失去生命迹象,否则吉住加诸于自己身上的凌辱将永无休止。每当阿悠筋疲力尽、深深绝望之时,似乎就听到吉住梦呓着一个不曾听过的名字。
  当吉住终于离开了阿悠的肉体时,阿悠泪已流尽,声已嘶竭。被惨无人道玩弄的躯体,似乎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阿悠轻轻移动头部,靠着一股意志力从枕头上撑起来,接着动了动手腕,让自己可以看到腕上的表。
  表上的指针,指在五点三十分的位置。距离和臣约定的时间整整过了六个半钟头了。
  看到腕上手表的同时,阿悠也看到了腕上的伤痕,虽然已充当了吉住七个钟头的“慰安妇”,但是阿悠已经毫无感觉。因为他的感情已经随着所流的泪干涸了。
  阿悠告诉自己,其实和小时候被人毫不容情地丢东西、揭疮疤比较起来,这种实质上的暴力行为根本不算什么。
  阿悠冷静地让自己挥去袭击自己的噩梦,静静地挣脱束缚,停止背脊走下床。虽然手脚如铅般沉重,每走一步,都叫阿悠痛彻心扉至隐隐作呕,但是阿悠终于可以站起来了。他拾起散置在地板上的衣服,一一穿戴。
  最后,在枕头底下找到了小记事本后,阿悠离开了吉住的卧房。
  “……你醒了?”
  当阿悠双手撑着墙,快走到玄关的时候,沐浴后穿着白色衬衫和牛仔裤的吉住,搔着还淌着水滴的头发出现了。他敞开的前襟处,还传来阵阵的香皂味。
  “你终于可以站起来了。要我送你吗?”
  吉住诡异地笑着,伸手企图抓住阿悠的手笔。阿悠的体力虽然虚弱,却毅然地拂去吉住的手。
  “真没礼貌。”
  吉住耸了耸肩。阿悠将脸别过去,懒得看吉住自以为是的滑稽表情。
  “玩弄了像昔日情人的我之后,你该心满意足了吧?”
  “玩弄?”
  吉住双眉上扬,哈哈大笑。
  “玩弄?难道你不快乐吗?”
  “!”
  “如果你不记得了,那就让我告诉你吧,你知道当我侵犯你时,你的肉体有多么贪婪那份快感吗?你知道你在我下面,发出什么样的声音,达到过几次高潮吗?”
  看到阿悠的脸越来越苍白,吉住更毫不留情地继续追击。
  “我让你扭腰摆臀……怎么能说我是坏人呢?”
  阿悠几乎晕厥,他靠在玄关的门把上硬撑着。气温并不低,可是他却不停地发抖。好不容易挥去的噩梦似乎又回头袭击着他。
  “不要说了……”
  “你的娇吟,你的媚态,端谷一定不知道……”
  “不要再说了!”
  阿悠塞着耳朵大叫。
  吉住突然闭口了。他走到阿悠的身边,用力扳开阿悠的双手,靠在阿悠的耳边低语。
  “……如果端谷知道了,一定会深受打击。”
  阿悠愕然的咽了一口口水抬起头来,看到吉住残忍的微笑。
  (我就是要伤害你们,破坏你们。)
  吉住企图以践踏臣和阿悠身心的残酷手段,修饰那幅复仇的作品。
  阿悠再次拂去吉住企图拥抱他的手臂,飞也似的逃出了吉住的住所。
  对于自己走了多少路、如何抵达家门的,阿悠完全没有记忆。
  当他略为清醒时,已经是夜半时分。
  阿悠打开家门,随着铃铛声,波波自黑暗中出现了。佳织外出工作不在佳。一切都没有改变。
  阿悠带着波波,走进了客厅,打开灯,看到餐桌上佳织所留的晚饭和一张纸条。
  本以为一切都没有改变,但是来到餐桌旁,看到纸条的那一刹那,阿悠又回到了恐怖的现实。
  (十一点三十分,端谷来电。)
  ——端谷……
  心脏加速跳动的同时,阿悠的胃亦急速翻滚。他冲到厨房,开始呕吐。
  因为许久不曾进食,阿悠只吐出了胃液,但是他还是不停的呕吐。
  十一点三十分臣在等我。臣依约在绿丘车站等我。但是我没有去。在那段时间里,我在吉住的住所,我在吉住的卧室,一丝不挂地受到侵犯。
  (如果你不记得了,那就让我告诉你吧,你知道当我侵犯你时,你的肉体有多么贪婪那份快感吗?你知道你在我下面,发出什么样的声音,达到过几次高潮吗?)
  我不是不记得,而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快感,还是痛苦?在被蹂躏、被烙印的时候,如果我不让自己的理性和肉体分开,我根本无法承受那份恐惧和屈辱。
  “……唔……”
  阿悠软弱地瘫在厨房。
  这种事不算什么。就像久保踢我,在我脸上吐口水一样,他们只是拿我泄恨。
  阿悠一面自我安慰,一面伸手去摸牛仔裤的口袋。
  (如果有什么状况……不,任何时候都可以打。)
  现在或许还来得及,现在或许还可以挽回一切。
  但是,所抱的一丝希望,在翻开记事本的那一瞬间——。阿悠的气息冻结了。
  因为写着臣电话号码的那一页不见了。吉住趁着阿悠昏迷的时候,撕走了那一页。
  记事本自阿悠的手中滑落。
  看着空荡荡的手,阿悠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可笑。
  什么还来得及?什么还可挽回?
  打电话给臣又能如何?又能够说些什么?
  对不起,今天我没去赴约。因为在这段时间里,我被吉住老师强暴了。我是一面被强暴一面享受快感。但是,我爱的还是你,请你原谅我。
  我能这样说吗?
  阿悠大笑着,脸颊爬满了泪水……
  肉体上的伤可以借着时间治愈,可怕的记忆、过去所承受的侮辱,我可以忍耐。但是……臣内心的创伤呢?因我的谎言,因我的背叛,臣内心的创伤如何愈合呢?
  渴望被爱的臣,内心寂寞的臣,曾经说过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我什么都不要的臣……
  阿悠原本已枯竭的泪,不断不断地夺眶而出,流过脸颊,滴滴嗒嗒沾湿了地板。
  阿悠不再愤怒、不再绝望。他只是不停地流泪。
  他有预感,一切都将结束。
  失去了臣的电话号码,仿佛失去了臣的心。
  (去哪儿呢?)
  (什么地方都可以。)
  (那…!我们去看大雅雅。)
  和臣的对话,像跑马灯似地一一通过阿悠的眼帘。
  这是昨天的事。这只是一天前的事。为了臣还记得约定的事,为了臣还是像往常一般的微笑,自己是那么的喜悦,甚至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是,这一切都已化为遥不可及的梦了。
  对我来说,那些幸福只是梦。
  曾经所拥有的幸福,就像沙、像虚无的梦,从指缝中流失了。
  阿悠紧握着拳头,在满眼哀伤的波波面前,纵声大哭。
  从那天晚上起,阿悠连日发着高烧,夜夜噩梦。
  可怕的噩梦以各种形态狙击着阿悠。每每梦到吉住的嘴脸,就会吓醒过来。但是一合上眼,吉住的狰狞面貌即变本加厉,变成阿悠从未见过的怪物,将阿悠啃食精光。但是不管梦的过程如何,到了梦的尾声,阿悠总是梦到自己的死尸被丢弃在没有阳光的地狱深谷,独尝令人窒息的寂静与孤独。
  佳织想送阿悠到医院,可是躺在床上的阿悠坚决不去。因为他害怕吉住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烙印因而曝光。
  等到烧退、外伤也几乎痊愈,阿悠终于可以回学校上课,已是事发九天之后了。
  这段期间,臣不曾来过一通电话。
  臣什么也没问。臣的沉默令人畏惧。隐藏在沉默之下的心更叫人胆寒。
  但是,整日为恐惧、害怕、罪恶感忧心的阿悠,还是得面对审判的时刻。
  那一天下课后,阿悠正在打点课本准备回家时,班上同学突然拍了拍他的肩。
  “斋木,有人找你。”
  循着同学的指头看过去,阿悠呆住了。
  因为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正是臣。
  “——你请假了?”
  隔着校舍顶楼的围墙俯视着校园的臣首先开口。
  站在臣背后不远处,面对着臣背部的阿悠,回答了一声“是的”。
  受到强风的阻挠,臣是否听到阿悠的回答,阿悠也不能确定。但是臣无声的嘟囔了一句“喔”后,背对着阿悠继续开口。
  “一直没有看到你……今天中午,看到你去物理室,才知道你今天来了。”
  “……今天终于可以出门了,因为高烧一直不退……”
  “你发烧了?”
  臣突然回过头来,带着关怀的眼神看着轻轻点着头的阿悠。但是很快又将视线移回围墙。
  臣无意面对阿悠,阿悠也无法正视臣。从阿悠的教室到顶楼这一段路,两人的目光不曾有交集。
  臣将双手靠在围墙上俯视着校园保持沉默,似在搜索适当的话题,也像在等着阿悠开口。
  臣的沉默令人畏惧,隐藏在沉默之下的心更叫人胆寒。
  事实上,臣把阿悠带到顶楼之上,就是想从阿悠的口中听到真实的情形。
  阿悠知道自己的双脚在颤抖,最后仍鼓起勇气,将哽在心中多时的话说出口。
  “……星期六,对不起。”
  臣的十指紧紧地抓着围墙。
  阿悠垂下眼睫,继续说了一句他唯一能说的“对不起”。至于那天在吉住家所发生的事,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因为阿悠以为臣知道了这个噩梦的始末,一定会因自己的背叛而彻底崩溃。
  (你知道当我侵犯你时,你的肉体有多么贪婪那份快感吗?……)
  阿悠好想哭,但是他咬着唇,强力地忍着。
  短暂的沉默之后,臣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以平静的口吻说:
  “星期六,我在车站等你的时候,接到了一通电话。”
  “嗯?”
  “吉住那家伙在电话里跟我说‘斋木不会去的,你怎么等都无用’。”
  阿悠一脸惊愕。
  “我的行动电话号码只告诉了最好的朋友还有你,但是那家伙却知道我的号码。”
  阿悠一阵晕眩。
  被撕破的小记事本——。那天,吉住撕走了阿悠记事本的一页,选择在祭典的高潮中偷偷打电话给臣。
  阿悠双腿发软。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臣的声音是真挚的。
  “那一天,你和谁在一起?”
  说完这句话,臣静静地回过头来,看着脸色苍白伫立在背后的阿悠。他冷漠的眸子深处潜藏着一股落寞。
  “那一天,你和吉住那个家伙在一起?”
  阿悠颓丧地看着臣。他知道无论自己给臣什么样的答案,臣都会深信不疑。即使是一句谎言,一句很明显的谎言,或者干脆一句“No”,臣都会迫使自己相信。
  但是……阿悠不想再对臣撒谎了。
  “是的,我和吉住老师在一起。”
  听到阿悠回话后的那一瞬间,仿佛拉下布幕一般,臣垂下了眼睑。
  “……我知道了。”
  当臣再度睁开眼睛时,他不想再看阿悠一眼。他默默走过阿悠身边,步下阶梯。
  这个世界终于无声无息地宣告结束。
  独自被留在顶楼的阿悠,合起眼想象着臣所留下的残像。一颗颗晶莹的泪水自眼睑汩汩而处。
  这样也好。
  我已经没有资格被臣所爱,就算今天能留住他,他日还是要分手。
  我马上就要去美国了,而他总有一天也必须继承一流的企业。我们的距离会越来越远,我们的立场会越来越不相同。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不能相爱,不会拥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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