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泽旧事之上华篇(穿越) 上————priest
priest  发于:2010年0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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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她醒来以后不会记得任何事情,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陆笑音从椅子上跳下来,转身优雅地往门口走去,好像再看这个人一眼都是对他心智的极大侮辱,“吾先给大人提个醒,怎么办,就算是大人好自为之了。”

  什么都不会记得……冉清桓第一反应就是这孩子身上带着什么秘密,而且是要命的秘密,否则不会有人不惜下这样重的手,但是既然有能力如陆笑音所言伤她的神智,为什么就不干脆杀人灭口呢?

  他皱皱眉,却是想不通了,不防拢到袖子里的手碰到了郑越给的瓷瓶,想起了郑泰说的话——

  “这药是好药,但是主子万万不可用。此物主寒凉,当年皇上是毒物所致,外加外力冲乱了经脉,乃是盈而伤,而今主子却是伤在虚寒,用这药反而不好——皇上怎么把这方子翻出来了,可是乱投医了……”

  让他最在意的是,什么叫做“皇上是毒物所致,外加外力冲乱了经脉,赢而伤”?冉清桓猛地想起,宫中太医千万,可是只有自己府上的这一位姓郑,对于那人过去的事,自己还真说得上是一无所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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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一夜的风雨,不消停的地方可不止相府一处,郑越派人得知冉清桓已经到相府了,这才安下心来批改当日奏章。

  忽然米四儿进来:“皇上,江宁将军求见。”

  郑越一愣:“他来干什么?”江宁乃是当今斥候都尉,加封正四品将军,这人在大景初年众多的名将里面并不算得显眼,但是论心细,是再没有能及得上他的,自他接管斥候以后,敢自称一句没出过一星半点的差错。

  郑越想了想,忽然问道:“四儿朕问你,大将军余彻今日定亲的事,你可听说了?”

  米四儿愣了一下:“听说了,这事情眼下谁不知道?订的不是礼部尚书家的大小姐么?”

  郑越顿了顿,挥挥手:“请江大人进来。”

  “是。”

  片刻,米四儿领着江宁到郑越软榻前,不知是不是风雨太大了些,江宁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浸得湿透,头发有些凌乱,一绺湿漉漉的长鬓顺着额边垂下来,滴得胸口上湿了一小片,有说不出的狼狈。

  郑越放下朱笔,先令他平身,转头对米四儿道:“四儿,给大人拿个暖手炉来,叫人上上碗热姜汤。”

  “谢皇上,就不劳米侍卫了,”江宁摇摇头,却不肯起来,“皇上,臣今日前来,是来请愿的。”

  第七章 锦水汤汤

  “爱卿还是起来说话。”郑越刻意放慢了语速,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肩膀,把手边的东西都推到了一边,摆出了准备长谈的架势。这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他看着你的时候,就让你感觉到一种仿佛整个天下都要依仗你一个人似的的器重,“爱卿请的什么愿,说来听听,若是合情合理,朕还能不答应么?”

  江宁为人极是冷静自持,还是从没有谁见过他这般狼狈模样,他慢了一拍才缓缓地站起来,轻微地晃了晃,米四儿端着暖炉过来,见状下意识地想扶他一把,被江宁挥挥手止住了:“皇上,尹将军和臣当初靖难讨贼的时候便是老搭档了,这次他回来,说了西北的事情,依臣看来,无论朝廷最后决定对晇於的态度是招安还是讨伐,都需要知己知彼,便是斥候有了用武之地,趁现在来得及,还能打进一些桩子进去……”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苍白的双颊立刻浮上一抹病态的殷红,使得他的气息有些粗重起来。

  “赐坐。”郑越吩咐了一声,“江爱卿,身体不适可要太医看看?”

  “臣没什么,只是刚刚淋了些雨,”江宁笑笑,谢了坐,眼角一圈淡淡的阴影衬托得他竟显得有些羸弱起来,“臣听说,冉大人似乎也有这个意思。”

  “所以……”郑越挑挑眉,冉清桓最后那句话玩笑的成分大一些,本是没人往心里去的,想来是尹玉英退下以后和江宁随口提的,不想这人竟然当真了,“爱卿莫非是想随军去西北?”

  “皇上知道尹将军的性子,若是朝廷主战,那便罢了,若是主和,他又哪里是能安分下来的人……咳咳咳……”许是郑越的语速太慢,江宁这句话说得有些急切 ,猛然呛住,被一阵撕心裂肺似的咳嗽声打断了,平复了好一会,才哑声说道,“臣和尹将军早年说得上是熟悉了,行军之中原本也可互补,臣不敢夸口,但必当鞠躬尽瘁,但愿也能有所助益。”

  郑越思量了好一会没吱声,开口却又答非所问:“爱卿这病可不像是刚刚吹的,倒像是沉疴了。”

  江宁脸色一变,站起来跪下:“望皇上应允。”

  “江爱卿,”郑越叹了口气,“你可知朕必一言九鼎,若真下了这样的旨意,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臣既然亲自情愿,必定不会后悔的。”江宁低下头,声音却坚决得很。

  “西北起狼烟……”郑越轻轻地扣着桌案,不自觉中带出冉清桓的习惯,“风餐露宿,少有人迹,除了险恶的草场便是大漠如雪,朝朝暮暮的长河落日……”

  “臣沙场上走过来的,还怕这些么?”

  “余爱卿家里的事情,朕听说了,你和他的情分,朕也有所耳闻……”眼见江宁闻言周身一震,好像难以置信一般地望着自己,郑越轻轻地笑了一下:“朕只是不明白,为了躲开这一个人,又不是多大的恩怨,值得么?”

  “皇……上……”

  “余老夫人,谁还不知道她,老糊涂了,却又偏偏固执得很,”郑越注视着江宁,就像个宽慰着年轻人的长辈,“但是朕说句不好听的,她还有几天好活了?余家迟早要交给余彻,你就不能等他几年么?爱卿这一走,到时候余爱卿可是要怨恨朕的。”

  江宁苦笑了一声:“皇上放心,余彻再怎么大胆也不敢怨到皇上头上来,何况他既然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后悔的余地……本来就是孽缘。”

  “这可不是我大景斥候统领的肚量。”郑越不赞同地摇摇头。

  “这非关肚量,”江宁说道,“只是这样的感情,本来就狭隘得很,容不得哪怕多加一个人的空间,说是肚量……大概只有不在意的,才会有什么肚量吧?”

  郑越眼神一凝,瞳孔骤然收缩。

  “臣恳请皇上下旨。”

  郑越明显地走了神,沉默了良久,才疲惫地把用手指捏着鼻梁,声音有些发闷:“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米四儿,替朕拟旨。”

  江宁深深地施礼拜上:“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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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斥候都尉,正四品将军江宁,右迁定西长史,从三品,随大将军尹玉英接管西北军务事宜,即日赴任,钦赐。”

  次日早朝,江宁平静地领旨谢恩,面色依旧是有些苍白,比之前一夜,却好了些许,或者真的死了心,也就解脱了。余彻猛地抬起头来,嘴唇上的血色刹那褪了干净,郑越看在眼里,心思却飘到了别的事情上,颇为心不在焉地示意散朝,起身走了。

  好半天,尹玉英也都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猛地拉住江宁:“老江,你要随我去西北?”

  江宁对他点点头:“也算不是冤家不聚头了,还请将军指教。”

  “指教个屁!”尹玉英瞪大了一双豹子眼,看看江宁又回头不知道找谁,“你……那个谁……咳,这都是什么事!”

  “将军看来是不大欢迎了。”江宁挑挑眉。

  尹玉英一跺脚:“你呀你!”他好像千言万语要说,憋了半天,一张国字脸憋得通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最后却只得跺跺脚,拂袖而去。

  江宁静静地捧着圣旨站在那里,眯缝着眼睛看着才刚刚大亮起来的天光——这一日的早朝实在结束得匆忙,昨夜大雨在地上沉积的水汽被朝阳映出夺目的色彩,花花大千世界,每一刻,彼处此处,总有人暗自断肠。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曦,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

  锦水汤汤,与君长决。

  那个人就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不用回头也知道眼下是怎生模样,江宁只装作无知无觉一般,和周围几个人点头招呼,大步走了。

  不是我真能决绝……而是,一旦顿下,便再也没有离开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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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主子?”冉清桓靠在床头上浅寐,脸色有些憔悴,衣服还穿在身上,像是整整一宿都没睡的样子,怀里抱着暖炉,缩成一团,尖锐的肩胛骨好像要穿破那柔软的衣料一样。

  一个声音低低地呵斥道:“叫他做什么?下去吧。”

  冉清桓动了一下,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眨巴了几下,神色清明了些:“郑越……你几时来的?”

  “刚到,就是看看你。”郑越坐在床边,按下他,“接着睡吧,不用管我。”

  冉清桓却不配合,硬是要挣扎着要坐起来:“慢着,我有话问你。”

  见他从枕头地下摸出头天才给他的那个小瓷瓶,郑越愣了一下:“怎么,太医可说能用?”

  “大概不行。”冉清桓飞快地敷衍了一句,皱着眉看着他,“泰伯说你之前被外力冲伤了经脉,还有毒物沉积,是怎么回事?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郑越笑了笑,把被子拉到他肩头掖好:“哪个男人身上还没几道疤?还是少年时候的事呢,谁记得清楚——不能用就算了,回头我再看看可有别的办法。”

  他一只手搭在冉清桓的额头上,那手指流连在松松散散的头发里面,满满的全是怜惜意味,感觉到指尖的凉意,忍不住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我恨不得代你受了这份罪……”

  平时里带着些尖酸却没有恶意的挖苦,或者吃瘪时哭笑不得的假装怒骂,都在这一句低低的言语里淡成了不易察觉却不堪盈满的情意,仿佛千忧万难都化在了里面,涌上窝心的暖意。

  冉清桓本来没有那么容易被这么个含含糊糊的答案给糊弄过去,抬头却看到了郑越的脸,乌黑的瞳孔里面不加掩饰的忧色,离得这样近……

  不禁抓住他的手带进怀里,猝不及防地直起身子,飞快地在郑越颊上香了一口:“那哪行,累及娘子受苦,为夫岂不是要心疼死?”

  脸上温润的触感和周遭新雪一般淡淡的、混着一点草药味道的清香瞬间包围了男人,偷袭成功的人登徒子似的笑,目光流转像只偷了腥的狐狸。

  郑越呆了一下,随即宠溺似的抽出手去揉他的头发:“挺精神的么,说,你是不是就是要偷懒不想上早朝……”

  他这话还没说完,猛地被一声巨响打断。

  “小冉!”卧室的门被一脚踹开,吓了一跳的冉清桓飞快地从郑越手里挣脱出来,多少有些不悦。

  这不招人待见地大大咧咧闯进来的人正是尹玉英,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环儿,环儿细声细气颇有些委屈地说道:“这位大人性子好急,奴婢都说了主子卧病休息,他连话都没听完就直接闯进来。”

  尹玉英脸上带着少见的焦躁,虽然没注意到屋里暧昧的气氛,见了郑越也不禁愣了一下:“皇上?”

  郑越瞪了看了他一眼:“尹爱卿,再怎么亲厚,也还是记得本分比较好,卿这样算得上是私闯相府了,若是别人看到了,参你一本,可怎么说?”要么怎么老人说一物降一物呢,这三言两语的,竟把天不怕地不怕的尹玉英说得有些讷讷。

  他目光转了转,在冉清桓脸上停住了:“乖乖,小冉你这是怎么回事?”

  冉清桓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尹大将军,你耳朵长着是留着出气的么?环儿刚才说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尹玉英不好意思地笑笑,偷偷看了一眼郑越,还是忍不住小声道:“我以为你装病,只是懒得上朝。”

  一句话竟然与郑越刚刚说的如出一辙,冉清桓气结,郑越的嘴角却忍不住往上弯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上等绸子包着的小包,放在一边的桌案上:“太后托朕带过来的,据说是从哪里找的偏方,你多留心,不可着凉。”站起来看了尹玉英一眼,点点头,“没什么别的事情,朕先回宫了。”

  尹玉英规规矩矩地弯下腰:“恭送皇上。”

  显然这份规矩是装出来的,郑越前脚走,后脚这厮便活分起来:“怎么这么不巧,难得冲动了一回就惊了圣驾,”他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木头桌子发出岌岌可危的几声惨叫,引来主人无比心疼的眼光,“你不碍事吧?”

  “不碍,”冉清桓把被郑越折腾乱了的头发拢起来,“旧伤而已,遇上阴天下雨有点难熬。”

  “你那时候受的伤,竟落下毛病了么?”尹玉英皱皱眉,“年轻轻的,这可不好,我一个远房表叔原也有阴天下雨腿疼的毛病,后来不知道是吃了什么治好的,回头我去封信,给你问问。” 虽然这人神经粗大,老办出让人想抽他的事,然而这不加掩饰的关切神色,却叫人心里温暖得很。

  冉清桓笑了笑:“那我便先谢谢你啦——什么事火烧眉毛似的?”

  尹玉英顿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了——我是来给你传个信,今儿早朝你没去,皇上下了一道旨意,命老江随我去西北,朝中的老弟兄们商量着给他践行呢,我顺便经过你这里,便来问问你去是不去……”显然这么心急火燎的闯进啦不是问这一句话的,尹玉英难得说话迂回一把,却被冉清桓失声打断。

  “江宁?为什么?!”

  “你不知道为什么?”尹玉英也傻了。

  “我为什么会知道?”冉清桓更莫名其妙,“皇上这唱得又是哪一出,派个斥候统领去,真的要往狼窝里楔钉子不成?”

  尹玉英皱紧了浓郁的眉,一副倍受打击的样子,跳起来在屋子里面踱来踱去,“我本来以为让老江带着他斥候的崽子们去西北楔钉子是你的馊主意……”

  “我几时出过馊主意?”冉清桓立刻抗议。

  这声抗议被自动忽略,尹玉英一边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了一会,接着猛地一拍脑袋,叫了声“是了”就往外冲,跑了两步又折回来,把一张帖子塞在冉清桓手里:“时辰地方都在上面写了,弟兄几个能去的都去,你别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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