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宫(出书版)+番外 by 靡靡之音
  发于:2010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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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刚刚要飘去,却又突然被什么东西猛地拉扯回来,带着草湿的空气强硬的灌进身体,我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无力的俯在草地上,蜷曲着身子咳得厉害,感觉地面也随着震动。
来不及有更多的反应,还在颤动的下颔已经被捉住,温软甜蜜的感觉从嘴唇和心底同时漫过来,酥蜜一般几乎将我淹没。
我知道的,我尝过的,这般的香暖,这般的哀伤。比云乌浓淡,比幽花明暗,似暗香浮动的黄昏夜,似晓落星沉的月明宵。身子盈轻,像是浮在空中,直登了雪雾云栈,杳杳不知身在何方。
等他放开我时,已觉得四肢脱力。再看林停云,这才发觉如此沉迷的并不只有我自己。
他闭眼把头靠在我的肩头,双颊潮红,胸口不断起伏,也是一副情动的模样。片刻睁眼,又一笑,神色闲定,"筝,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我犹豫片刻,却还是对着他摇了摇头。
他脸上颜色并不稍改,只是眸中怀疑,伤心,暴怒,一一闪过,最后都聚作熊熊火焰,把原本明亮的眼睛烧得更加凄烈。
左颊一麻,我脸上已经挨了一掌,竟然像那天对那男宠,真是半点力气也不留,我面上顿时麻木,口中也满是铁锈的味道。
惊怒的捂着被打的脸,就是我也不能完全当作无事,要知道我到底是九五之尊,就是林自清在我面前也还是称臣,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可转头却见落泪的人。
如珍珠般断断续续滴落的晶莹,泪湿春风,直令夏色低徊。
不知为何,我心中竟有些不忍,却又怕说话,怕留了痕迹,只得执起他的手,一笔笔在他的掌心画出要说的话。
--别哭,别哭。
"你......"他惊疑不定的看我,"你不会说话吗?"
我只好点头。
看我如此,他的泪却落得更凶了,片刻,白衫已湿。
"不能说话了?......"抬手点过我的眉眼,林停云眼中又显出心疼,一闪,又是幽怨,"可是......你怎么能忘了我?你可知道我等了多久......疼吗?"雪白的指尖滑过我红肿的脸侧,声音里有歉疚。
他却不知道我此时所想。
看着他的神情,我已经可以肯定他把我当成了那画中的人。那人是谁?和林停云究竟有什么关系?看这样子,他们关系匪浅?难道......这就是林停云在意的人?如果真是如此,那此人现又在何方?
脑中转得飞快,我却不动声色,只是也看着林停云,任他手在自己脸上移动。
谁知他的手却渐渐下移,等我回过神来,竟已经伸进了我的领口,灵活的游走在我的衣内。正想反应,却见他绝艳的面孔渐渐的靠近,一伸手,竟然重新把我压倒在地上。
再想起刚刚的拥吻......
难道......那人和林停云是这样的关系?!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立即抓住了越摸越往下的手。
他抬眼看我,眉头轻皱,眼中全是不满,竟是撒娇的样子。
看他如此撒娇的嗔怒,雪白的肌肤下带一点点粉红,还带着微薄水光的眼睛里那点的泪痕竞让我硬是说不出拒绝的话。见我如此,他反倒一笑,红润的舌尖冉冉的舔过唇畔,"筝,怎么了?难道......是想抱我?"
看我瞪大了眼睛,未等我回答,他已经拉过我的手探进他的衣襟内。
指腹立即接触到一片温软,不是平常人皮肤的绵软,而是柔韧的,如同膏玉般滑腻,带着吸力,润滑似水,直把手掌吸附于上。控制不住的在那片细致的肌肤卜一寸寸慢慢的抚摩过去,林停云倒在我怀里,星眸里泪光点点,眼圈已经微微泛红,咬住暗红下唇,轻而急促的吸气。
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身子热了起来,热度从身体的最深处升起来,熨烫了我的肌肤,又重新迂回到心里,带着无法解释无法消除的痛楚,如同一把钢针,直刺进内脏,然后顺着皮肤蔓延到全身。
清冽的痛使我稍稍清醒过来,理智终于重新回到脑海里。
我究竟在做什么?
琴音还在等着我。
我却......
低头看身下的人,半褪衣衫敞着细白滑嫩的胸口,暗红的唇缀着水光,凤目微合,低垂的眼睑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乌发凌乱,却不出一点声息,只是细细的抽气,带着馨香的味道若有似无的吹在耳边,让人从脆弱的耳廓一直痒到心里。
这般娇艳,这般婉转,真恨不得把他揉烂了才好。
此等风情,可是那些男宠能比的?
这样想着,心中突有酸涩的东西涌了上来,生生的被压住,却成了恶心。
猛地将他推开,我理着自己的衣服站了起来,低头绑好散落的衣结,再看他时却发觉林停云仍是维持着被我推开的姿势坐在地上。
一脸迷蒙的表情,似乎是沉溺其中没回过神的模样。
第三章
我在心底冷笑。
果然是贪图欢娱之人,只是摸了片刻就......如此淫贱。
我走上前,蹲下身子粗鲁的拉高他的衣襟,掩住那一片冰肌雪肤,他这才像是清醒过来。
没有我想像中的愤怒,他笑了,却有着说不尽的痛苦辛酸。没有泪,却似是浸在波光里,身子被成河的泪水托起,沉沉的流过去。
"你又推开我了。"他笑着说,有些破碎的声音。
我急忙摇头,强压下心底的不舍,捉起他的手划道跟我去救人。
"救人?"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我却已经顾不了这许多。
思及琴音已奄奄一息,我便急躁得厉害。他还发着烧,我竟把他一个人丢下,和林停云如此这般......只希望他不要出事才好。
于是抬起眼对着林停云的双目,只见他美目中华光万丈,紧紧的盯着我,想看个明白。
只可惜对着他的眼睛毫不动摇的工夫我已经练了十几年,就是这平常令无数人恐惧的眼眸也不能奈我何,就只怕他看不见我呈现其中的坦然。
我点点头,却不敢显得急切。
这宫中目前能找到最佳的人选就是他了,叫其他人来恐怕都会显露我的身份,只有他......恐怕这个人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痕吧。
绵绵的爱着,隐隐的痛着,自然不会对旁人提及。
见我如此殷殷注目,林停云犹豫片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我立刻拉着他飞奔过去,不知道琴音能不能再等!
更深夜沉,杜鹃泣血凄急,怎急得过我心?
层层叠叠的后悔盖住了心神。
琴音琴音......但愿你无事才好......
挥手带过混着霉味的空气,浑浊的光线里渐渐的浮凸出拥着寒被冷衾的人。
原本瘦削的身子在此时看来更觉得单薄,青白的脸色,配着寡白的唇,上边干枯的裂伤是血色的红,哪里还有以前的倾国之姿?再看身边冷冷的打量着床上人的林停云,原本同是倾城丽人,却为何有如此不同,莫非真是命运捉弄?
两相比对,心中更是恨极,对琴音的爱怜又胜一分。
明知道同是天涯末路,如此相逢,不过是共断肠而已,却忍不住怜惜他,为他的晶莹剔透,为他的白璧掇瑕。
轻扯林停云的衣袖,示意他过去探望,见他冷凝着脸,满脸不屑。"我当是谁?原来是他啊,像他如此活着,了无生趣,既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如死了干净。"
只听得他这番言语,我呼吸不由一窒。
这是什么话,天下竟有如此冷心冷情的人!琴音身世破败,他却仍不放过,非要冷语嘲讽,难道真要看他损命此地?
我心中恼怒,可又发作不得,只走过去扶起琴音,见他呼吸轻浅,却也平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然后带点企求的望着林停云。
谁知他明眸中精光一闪,眯紧了眼睛直盯着我扶住琴音的手。
我暗叫一声不好,已知道犯了他的忌讳,急忙放开琴音,把站在床边的他拉进自己怀中,握着他的腰,又放了下颌在他肩膀上,脸贴脸头碰头的靠在一起。
他却仍然抿唇不语。
我更加急切,思量片刻,低头在他脸上印上一吻,却引得他在我怀抱中一挣,强自站起来,竟是要动了真怒。
就着这样的姿势转身,他抬手拿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见他恨恨的咬牙,一字一句都是挤出来的:"竟肯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顺着我的眼睛扫到我身后的琴音,他的眼睛里涌现的是我见过的乖僻残忍。
记得上次有人让他显出如此表情,立即被拖至午门庭杖,碗口粗的毛竹灌了水银打在肩不能扛的士子身上,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叫那人归西。事后他还叹气,"这样死了,白白便宜了他。"
林停云虽在朝中没有职位,可林自清几乎对他百依百顺,又有谁敢招惹?
我却没想到,他轻易就怒火蒸腾。
急忙拉过他手,却被他甩开;再去拉,又被摔开;如此反复,最后索性背转过身子不看我。
我叹气,转身朝门外走,眼底凝霜,倒要看看这个人究竟对他有多么重要!
走不出三步,腰已经从背后被人抱住。
感觉他的面孔贴在我背心,"我救他,我救他就是了。"
我自然知道这活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于是做无可奈何的回头,重新拉过他的手--我只是看他可怜罢了。
见他仍不出声,又写三个字--相信我。
果然见他微笑,清风吹月一般终于松了眉头,这才有些脸红的看我,带些许羞赧,像是要说抱歉,却又开不了口。
我释然一笑,又拥他一会,他这才真正高兴,心满意足的一同去看琴音。
林停云拉起琴音的手为他把脉,却不许我碰他。
我暗中着急,却不敢表露一丝,只能作云淡风轻,可却是百思缠心,始终难安,眼角余光尽是林停云的表情。
半晌,他才松开了手,把琴音扶起坐在他身前,自己也盘腿坐下。
"他只是受了些外伤,父亲下手到底是有分寸的,怎会让他伤筋动骨,不过是增加些情趣罢了。"林停云说着又暧昧的瞅瞅琴音身上的伤痕,笑着看我,"筝,你不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这些调调?"
此语一出,我怒气又涌了上来。
我自然知道琴音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可听人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原来嫉妒的滋味如此难过,像是万蚁钻心,直钻得骨头生疼,仿佛是拿了凿子凿心,又像疼痛淤积在胸口,无处宣泄,被咽住了喉管,硬是叫不出声音来。
我难看的脸色再也掩不住,却见林停云看我,急忙转头避开,却让他笑出了声,"筝,你放心,我可是从来不喜欢这些。"
笑着又把我拉入怀中,竟然是在我耳边厮摩,"我当然不会对你如此,一定是细细的疼爱,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当成他的那些男宠吗?
心中瞬间又添了轻慢。
他却只当我是害羞,却还是调笑,"你乖乖等我,我给他输些真气就图好,可别又离开了。"最后一句却带了三分哀求,七分幽怨。
我自然点头,看他不舍的放开我,闭目,把掌心贴在琴音的背上,开始为他疗伤。
我知道疗伤最忌打扰,不过我们现在身在冷宫,有人闯入的机会实在甚微。
外面森森天幕微透薄光,其夜已将复曙。
看此天色,再过半个时辰恐怕就有人进我的寝宫侍侯早朝,到时候就想瞒也瞒不住了,而且林停云定然不会这样放了我,更会问我从何而来,为什么当时会在此地,此时不走,再想走就是难如登天。
再看琴音,原本苍白的脸上也已透出薄红。
他既是林自清的人,又和我没有瓜葛,林停云也不会为难他吧?
如此安慰自己一阵,我转身急步紧走,片刻已出了冷宫,重回寝殿,掏出怀中的面具重新戴上,又成了那个叫凌铮的痴儿。
极力定住心神,我闭目躺在床上,把刚刚的事情滤过一遍,这才觉得后悔,这事走过来不觉得,细想来真是凶险非常。
若当时我救琴音被人发觉,若是林停云认出了我,若是他追问我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在宫中,又是怎么发现了琴音......我要如何应对?
幸好他也迷了心智,什么都忘了,只记得那个叫"筝"的人。
"筝"是谁?若是把他找出来,以刚刚林停云的样子,怕是会任我摆布。
如今林自清为了掩人耳目,把琴音放在宫中,没有带回自己的府邸,自然是因为这宫中他可以来去自如,那我今后可要更加小心。
果然不久就有小太监过来服侍着更衣上朝。
循着走了千万遍的路进了正殿,端坐在龙椅上,看大臣们三拜九叩,高呼万岁,心底冷笑声声。如此面上恭谨,可惜有太多腹诽,这傻子皇帝怎受得了他们一等一聪明人的大礼。
再看位为首的林自清,快四十岁的男人,竟只有三十出头的样貌,修长身材,白净面孔,若说林停云是艳丽,那他则是英俊,看他如此,谁又能想到竟是铁石般的心肠?只是可怜了父皇,一生一世就毁在这个男人手里。
想到这里又思及琴音,心中更是恨极。
这几年他处心积虑结党成朋,为的就是早日解决掉我这个傀儡,可无论如何又了不了一桩心病。
三十年前,当时我父皇还未登基,当时的神明太祖,也就是我的祖父,为了和北方蛮族对抗,在北方边境建立了军镇,将三分之一的兵权交于当时的镇国将军雷震天之手。本想手中多数的军队仍可节制他,却没想到林自清掌权之日为了讨好雷震天,竟又给了他数目众多的兵力,如今细算起来,已占了天下兵马的一半。
五年前雷震天病死,世袭爵位传给了他的儿子雷君远。谁知他态度暧昧,对林自清的所作所为从不有所表示,既不见赞成又不见反对,林自清有心废帝,却怕雷君远以此做借口与他一争长短。如今他虽然荒淫,可此等大事却不会怠慢,自然是放在了心上。这次灭了施佑,只怕也是有此考虑,想借机一探雷君远的态度,所以在北部动兵,可雷君远却真沉得住气,硬是一句也不曾说起,甚至不上与此有关的奏表,把林自清急了个团团转。
恐怕我还要感谢他,若不是有他这肉中刺,林自清只怕早已称帝。
可林自清如今有林停云辅佐,也万万不可小觑;至于雷君远,是要观望,还是想自己一享天下,众说纷纭,实难揣测。
不过再三个月我就满十八,是亲政的年纪,届时雷君远就算是做样子给天下人看,也一定会亲来,林自清恐怕也是在等这个机会吧?
我心中计量,眼里看着林自清在朝堂上颐指气使,诸事指点。有人巴结,有人讨好,有人隐忍,有人愤慨,谁又比我这个坐在最高处的人看得清楚?
看着李师傅沉痛的模样,我心中虽有不忍,可也只得压住,在断定谁才可靠以前,一切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皇上可有异议?"
林自清问得坦然,居然是要我这个皇帝来提"异议"?分明已是他的天下,他的江山。
我不说话,只是傻笑,偏又想到他对琴音做的那些事情,竟有些失了平常心,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监国做主就好。"急忙如此掩饰过去,心中仍不平静。
心浮气躁,实为大忌,怎么偏又犯了?
难道已经忘不了那个月夜下抚琴的人?究竟要如何救他?断断不可看他再这般下去,身心受折,他还能忍得了多久,若要营救当然是越快越好,可我如今身无门路,又要怎么帮他?
在心底暗叹一声,只能强自压抑再做计量。
这样想反倒好了,早朝也就被我撑了过去。
接着又是上书房的时间,被他们扶着过去,抬着步辇顺着宫墙折了几折,就到了书房。李师傅只怕没想到这几年他教的功课从没白费,简直是烂熟我心。
一入门来,就看到径自掌嘴的太监。
这个我到是认得,是宫中的太监副总管,平常做事谨慎,却不知道是不是林自清的耳目。
再看就见林停云冷着脸站在一旁,拧眉道:"行了行了,做什么掌嘴,我又没说什么。"
那太监听了这话,方才站了起来,低垂的脸上红肿的一片,嘴角也见了血,可神色仍是万般讨好,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停云。他这一起身,我方才看了清楚,见他三十七八的样子,稀疏的眉眼,无须的下巴,模样是平凡得很,恐怕了让人过了几眼也从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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