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不可默 第三、四卷————拉克西丝·杨
拉克西丝·杨  发于:2010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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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戒冷笑:“呵呵,方便小偷出入吧,海军办事处的小金库应该油水不少。”

  军人式的辛辣讽刺,何中尉暗暗感叹着少年世故的一面,谁不是在刚出生的时候白白净净,纯洁无垢?可这个世界不喜欢单调,社会本就是个大染缸,把人染得红红绿绿的有人还觉得那样很好看。

  不过,眼前的少年又何止染成了五颜六色,那明明清澈的心却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保护色,而后,是军队又生拉硬扯地要将那些保护层一层一层地剥离……

  “我看我们不如打劫金库,塞满自己的荷包远走高飞算了,军人这种差事不好干又没前途啊!”何席优半开玩笑式地说着风凉话,七戒响应道:“不错的主意,就是可惜,我逃到哪他们都有办法找到我。”

  说着,他嘲讽地冷笑,嘲笑着自己为健康付出的代价。

  健康吗?如果健康的定义仅仅只是不会旧病复发,体力充沛的话……

  “是这里吧。”

  这一条通道比之前的宽敞,至少两人能蜷缩而蹲。分坐两旁,七戒把枪支搁在腿上,取出一个像纽扣一样微小的窃听器,等何中尉撬开地面上的一块砖石,他便灵巧地让手指伸过缝隙间,将窃听器粘在脚下的天花板上。

  光从缝隙间漏进,七戒拿着声波显像仪,下端是窃听器捕捉到的声纳图,上端显示着房中局部情况,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坐在房间里的三个人各持姿态。

  会客室中,目前驻留在海军办事处的离沃执政官用几根手指反复轻轻敲着桌案,表面上是和和气气的,眼中却有一丝不满,致使他不敢发威的原因在于他面前坐着的俊美男子,三十九岁的年龄却有着二十多岁的容貌,眼波清冷淡漠,却让所有看着这双眼睛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猜测它背后隐藏着多少城府与阴谋。

  连统治者都敬其三分的辉夜城主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过去谁都曾怀疑过他当上了评议会委员长后一定会将政权慢慢笼络,可人们也忘记了辉夜城主从不让别人猜到他想做的事,事实是他对统治者的顺从与臣服让不少在背地里心怀不轨的政客们摸不着头脑,阿谀献媚也不是,与其敌对就更使不得了。

  接着,执政官也明里暗里地打量辉夜城主带来的男子,如水的眼眸,如水的神隽,如水一样温润却澈冷,亦如水一样恬静却暗藏底蕴。这个浑身散发着水的特质的男子看不出具体年龄,只是那淡然的表情,淡然的黑眸显得有几分神秘,屏除了轻浮与狂妄的年轻特质,自如地控制着眸神中的气韵,绝不是个喜怒于色的人。他不张扬,不显露,淡眉清目,里头是深不可测的井水,这样的人给人以素静的感觉,却更觉得他心思慎密。

  执政官不敢过多地表现出对这个神秘男子的好奇,在辉夜城主面前无礼就等于自行在脖子上架一把刀,大家都是社交圈中常来常往的老面孔,彼此有多少斤两和差距自然心里有数。

  “边境的情况不乐观,阁下,”执政官重新开始之前因一些隔阂而中断的话题,“朱华·雷亚斯可不像预料的那么老实,相信您也掌握了不少情报,他是被困住了,但暴风雨前的宁静多少让人不安啊。所以……”顿了顿,舔舔干涩的唇,接着露出一丝冷嘲的微笑,“我们这边的工程得加快进度,不然该亚·烈因的大军涌过来,我们这小小的城池还不够当他的炮灰呢。”

  辉夜城主坐在长沙发的一端,十指相握搁在交叉的腿上,面容一派沉静,修长的腿与挺直的身体构成一个优雅唯美的坐姿,映在一缕阳光中宛如从画中走出的人儿。他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我带来了他。”

  顺着话题的走势,以及辉夜城主眼中若有似无的暗示,执政官终于能光明正大地将视线定格在神秘男子身上,笑了笑:“他?生面孔,看起来到像个巫师。阁下,您想让他给我变魔法吗?”

  执政官的语气虽有几分轻佻,辉夜城主却不露声色。

  “他叫徐子常,是一个蛊师。”

  神秘男子随着辉夜城主的介绍,对执政官微微点头,嘴边带笑,说不清是礼貌还是挑衅。

  执政官于是大为不满地冷笑:“蛊师?我发动了全部兵力都找不到那样东西,一个蛊师难道用几条虫子能找到?”

  辉夜城主向神秘男子示意,神秘男子便对执政官说道:“‘蛊’的博大精深外人一般体会不到,所以对之忌惮避讳,又嘲若儿戏。但是真正的蛊师可以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有些人将之视为妖术,而它其实是一门自然科学。生物之间的联系从几亿年前就开始,远远胜过我们人类的文明进化,所以人类不能理解那种‘联系’,就以为是无稽之谈。娄先生,您要是不相信,不妨亲身体会一下。”

  男子的声音同样清润如水,明净沁心,只是看似柔软的语峰却犀利无比,毫不留情地将对方逼入绝境,腹背受敌。是进是退,这分寸很难拿捏,是以执政官迟疑了许久。

  最后,他看着不露声色的辉夜城主,尴尬地笑笑:“呵呵,既然是辉夜城主引荐的人,我没有理由怀疑。只不过……”

  “娄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子常向来来者不拒。”

  徐子常,说他温和,言语中却暗藏荆棘,说他孤冷,却又彰显几分气度,几句淡淡的话自有一股陈年老酒般的深厚韵味,大凡蛊师都很神秘,也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者,执政官虽看眼前的男子容貌尚年轻,却隐隐感觉到自己与他的差距,那柔韧的交涉手腕不是一朝一夕磨成的。

  辉夜城主是个自视很高的人,物以类聚,他带来的人有点高傲也不出乎意料,只不过执政官越看越觉得这位徐先生不简单,他不像屈居于辉夜城主之下,到向是山里请出来的妙人。

  执政官边这么想,边笑道:“城主阁下,您从哪里请来这么一位蛊师?娑罗国的施蛊者不都被上任总统赶出国境了吗,而他……怎么看都不像西域人。”

  神秘男子的样貌是非常标准的东方人特征,眉宇间亦洋溢着古朴清雅的神韵,绝对不似娑罗国那些肤色暗沉短小精悍的男子。

  徐蛊师含蓄地一笑,辉夜城主清冷地道:“通天塔下有座被人们遗忘的古城,一直是无人看管的状态,很多流民都寄居在那,最近这段时间南苑战争让大量逃亡的难民涌入古城,那边毕竟有许多文物古迹,总统怕盗墓者会趁乱捞一笔。所以,前阵子我派了一只考古队去当地查探,结果他们把子常先生带了回来。”

  “呵呵呵,徐蛊师是‘文物古董’?”执政官慢慢有些肆无忌惮地嘲讽起来。辉夜城主却在这时候眯起了眼睛,一丝清冽的辉茫悄悄逸出:“子常先生不是文物古董,不过他深得总统大人喜欢,总统本来想将他留在首都漓宫,是我向总统大人借来的。”

  “漓宫”是国家首府,本来只允许现任的总统居住在里面,而联合议会的议政厅就在旁边,与新联邦众议院形成一个政治权力中枢的三角地带,执政官只听见“漓宫”两个字便一下子岔了气,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妄自菲薄。

  徐蛊师则淡淡地一笑:“总统大人是喜欢我的香料,漓宫里潮湿阴冷,我的熏香有驱寒作用。”

  听着对方口中好似在自谦,执政官心里却有忌惮:不会是迷香或蛊毒之类的吧!想到这,他忽然在意起蛊师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子,据说施蛊者都将一些蛊草或蛊虫装在瓶子里带在身上,他生怕这位徐先生身上不知不觉的就怕出一条小虫子,钻到他的后颈,钻入他的耳朵。

  想着想着,执政官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身子,这些细小的鄙陋都看在辉夜城主和徐子常眼里。

  辉夜城主紧接着说:“子常先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所以他会尽快找出那样东西,我们就以三天为限。我希望那个工程也能在三天内完成。”

  执政官显然没之前自在,舒展了一下身骨,神情比刚才拘谨多了:“我比城主阁下您还急,只要徐先生能找到那样东西,‘海神波塞东’马上就能苏醒过来。”

  辉夜城主侧了侧头,神情平静淡漠,看不出一丝起伏:“在此之前,你必须保证子常先生在这里能自由出入任何地方。”

  执政官勾起嘴角:“需要我派人保护徐先生的安全吗?”

  “不用,没有人能伤得了他。”辉夜城主淡淡地说,执政官随即暗暗芥蒂地看了看蛊师,在对方身上反复打量,心里不由寒蝉。

  “子常先生,就看你的了。”辉夜城主拿起短杖起身,徐子常跟着站起来:“子常一定尽力而为。”

  执政官忙不停地大步走到辉夜城主面前,故意避开蛊师身周:“阁下,您准备走了吗?难得特地到离沃来一趟,我安排了晚宴——”

  “不用,离沃目前形势动荡,市民虽然现在都安守本分,不过他们的耐心是有限的。”辉夜城主断然拒绝道。

  执政官于是点头哈腰附和着:“啊,是是。还好有那位大财主幕后资助,才安抚了市民,让离沃城能继续维持生机。”

  辉夜城主听了,冷冷地弯起嘴角:“那个人也是狼子野心,你最好小心点,别被他吃了。”说完,迈着落落大方的步伐踱向门扉。执政官一边嘀咕着,一边紧跟上去:“怎么会,这个计划他从一开始就参与了——”

  执政官忽然止步,因为辉夜城主没有先兆地在门口停了下来,本以为是要补充交代什么,却越过他,将目光投向仍滞留在房中的蛊师。

  “子常先生,怎么了?”辉夜城主略带猜疑地问,眉清目秀,依然感觉不到他那份深藏在眼底的冷寂和威严。

  徐子常静立在房中央,仰头望着天花板,黑发贴着脸颊柔顺地垂散在肩上,衬托着他有些苍白的面容。

  垂落的发遮掩了他嘴角轻轻扬起的淡淡笑容,那无人能察觉的一瞬间,他眼底拂过百转千回的思绪,绵密得令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能承受。而后像失了魂似的,竟忍不住打从心底会心一笑。

  转瞬即逝,他脸上又恢复到平静淡泊:“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儿有点冷了,可能是空调过低,不太适应。”

  执政官很是莫名:“中央空调好像已经关了……”

  辉夜城主眸光一冷,转身打开门:“离沃的气候确实冷暖无常。”

  人去楼空,这时候,天花板上的一条缝隙里伸出一只手,快速地摸准了窃听器,然后一下子缩了回去。

  隔板上的排风通道中,七戒紧锁眉头,十分肯定地说:“他发现我们了!”

  何中尉转悠着眼珠,想了想,眼神往七戒那一定:“快撤!”

  迅速收好器具,转身按原路返回的同时,他打开通讯器:“默生,我们可能被发现了,先撤,你把车子开出去,到后街等我们!”

  “吓,被发现了?!好,明白!”

  何中尉关掉通讯器后,回头看了看七戒,油腔滑调地说:“这小子不会开着车自己跑吧?”他的神情有些惟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七戒知道何中尉在开玩笑,便不予理会,转而说道:“应该担心的是,辉夜城主他们会不会去车库。”

  “唉唉,想不到事情会这样!”何中尉回过头去,加快了爬行速度,听起来似乎是一语双关的话沉淀在两人细碎的脚步声中。

  安静中,七戒回想着方才,那仿佛是墨晕开在清水中浑浊却蕴含着百世芬芳的瞳眸,他觉得,它们似乎穿越了厚厚的复合水泥板,看见了他。

  第四十章:玉·戒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如今不是时平日,犹自笙歌彻晓闻。

  说是要找一条街,大姐头就理直气壮地借此到处溜达闲逛。西郊主要都是些老房子,以前这儿是整个城市最主要的居民住宅区,不过一旦开发区渐渐向东南开辟转移,市中心远离西郊后,居民就逐个地搬走了,尤其是富豪大户走得一个不剩,这里就成了贫民窟。

  不过,细心的人会留意到,西郊的街名都很有趣,比如有一条专门贩卖廉价水晶和人造玉器的街叫“长安”,长治久安,那是大唐盛世最富裕繁华的都城,那个曾经辉煌通达,富饶绚丽,令人充满憧憬与幻想的古老城池,集聚了琼浆玉液与金玉良缘,国粹与异土风情同舟共济,充满了浪漫、幻想、富饶、浮华……它是太过华丽耀眼而容易产生审美疲劳的厄长画卷,承载着六朝古都的名誉与墨迹,如今却化成这小小的一条街,人迹萧条,门庭凄清,似乎正讽刺着那些自以为繁盛不朽的朝野都逐个地被历史长河淹没了;再比如一条卖画具与赝品的街竟取了个古代宫殿的名字——文渊,青砖砌壁,琉璃瓦顶的文渊阁曾将明代的灰烬又筑起了满清百年兴亡盛衰的皇权,如过客匆匆的脚步,那浩瀚恢宏的宫宇,那如山如海的典藏也都沉睡在骑士时代的铁蹄之下;还有一条开满杂货铺和二手店的长街叫李牧,也不知这位夕日战功赫赫,名垂千史的大将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气得从古墓里跳出来索要他一世英名……

  晃了十来二十圈,大姐头站在一处夕阳余晖照映着的商铺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夹在小书本里的纸条,大大咧咧地叹道:“说是说要找条街……但是这都走了十几条街了,就那么‘千灯碧云,笙歌彻晓’八个大字,谁知道具体是哪条!有这个功夫,为什么不干脆写明确切地址,我看这里最长的街名也就四个字,还能节约字数呢!”

  “大概是哑谜。”李萧从一家私人小铺中走出来,点了跟烟,迎着天边绚丽的彩霞,看起来十足像个无事闲来的游客,“总归是不想让人太容易猜到,才故意写成谜语。”

  “呵呵……”霍碧若干笑两声,厌烦地盯着纸条,“最好不是何席优故意给我们找麻烦。”

  “何中尉不是这样的人,让他想这种谜语,他未必想得出。”李萧言语中虽有几分袒护,却也实属客观,听着有那么点道理,“邮件中含有密码电文,据说一开始破译的时候特地请了密码破译专家却还是解读不出,虽然译成了文字,却连不成句。结果将译文翻给一个历史系毕业的军官,再转换成小篆,才知道大体概意。”

  “那么复杂?”霍碧若惊讶,李萧从她手中连书带纸一起抽走,瞅着纸上剩余的译文皱眉,“我看见何中尉拿的是古汉语大典,想想应该和古文有关吧……”

  霍碧若摊开双手,做投降状:“我对古文感冒,交给你们两位了。”

  不需要她提醒,李萧已然埋头苦思:“嗯……这里没有专门卖灯具的店,也没有符合这些字的街名,千灯,碧云,笙歌……应该是形容繁华吧……”

  霍碧若眯了眯眼,不耐烦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十字路口的清涩沉浸在余晖之中,满街枯黄的落叶卷着寂寥的圈儿悠悠拂起又落地,清风扬起干燥的尘土,光秃的树枝像一个个寂寞的卫兵守着冷街,总之就是满目的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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