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可不能再丢脸了……就算是把命拼了,也得跑出个人样来!活那么大了,苏贤还是头一回下那么狠的决心,这话怎么说来的?个矮……可这志却万万不能短!凭什么就他程安朔能跑出个名堂来?
回头巴望着,他们班一棒的还真行,拐弯的时候充分发挥了一道的优势,足足追回了好几米,眼见着就要超了,正好轮到交接棒。苏贤心里头直叫好:黄瓜!快接棒!快跑啊!
谁知道那黄瓜不知道在那蘑菇什么,棒子像是打滑了,废了好多时间才接稳,后边的都已经趁这机会发狂地追了上来了,这节骨眼,谁都只得抓住机会啊!苏贤那个着急呀!你说你小子什么时候手滑不好,偏偏这时候?等那黄瓜拿稳了棒子再跑,那直道上却是怎么也追不上前头的人了,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局势扭转了。
“苏贤,抱歉,靠你了!”黄瓜大喊着朝苏贤飞奔了过来,那棒子准确无误地落到了苏贤的手中,深吸一口气,然后以极限的速度冲了出去。
原本所有人以为那个一班的矮个子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之举,原本没有人相信还有人可以这样拼命,原本一班的所有同学都已经转身再次深感遗憾地准备离去。
就连站在最后一棒位置的安朔也傻眼了,原来,那小子,真的行。
苏贤什么都顾不着了,耳边只有风声,比先前跑的那一回还要刮的猛烈,胸口的空气像是抽没了,很累,还是很想放弃,可是还是憋着这口气。
程安朔接过棒子的时候,第一名只领先了自己不到两米,什么都不用说了,安朔知道这个来之不易的第一非得是他们的。
过终点的时候,谁都听见那欢呼声以及掌声,皆是全场比赛至今以来最长久最嘹亮的一次。
安朔躺在了地上,一班的所有人向他奔来,史无前例地疯狂拥抱。
当所有人都沉静在欢乐之中的时候,黄瓜满头大汗地跑来了,“安朔!!不好了!苏贤他……他晕倒了!”
“什么?”迅速地起身,推开所有人的阻挡,安朔拽着他的衣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刚才我跑去告诉他我们拿了第一,他说了声太好了,就……就忽然跌倒了。”黄瓜显然也被吓着了,整个脸惨白惨白的,像是刷了层白漆,安朔抓着他的手死紧,可忽然又把他推开了。
“安朔!你……慢点!我找赵老师!”
“苏贤……”
“苏贤……醒了没有?”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然后光线渐渐变亮,躺在病床上的人总算是看清了眼前的一切,“我……这是在哪儿?”
林猴子在他跟前晃了好半天手,这才有点成效,“在哪儿?这白墙白床的,还能是哪儿?不过你放心,你小子命硬,这儿不是太平间就是了!”
“猴子……你怎么说话的?苏贤他刚醒!”黄瓜用胳膊肘推了推他,“刚才也不知道谁急的满头大汗的进了医院大门就大喊大叫……”
“医院?”苏贤挠了挠头,发现自己那头还真是沉的要命,“敢情……我还真晕了?”
“靠!你不晕你能躺这儿?你不晕咱们能在这儿对着白墙大喊大叫?你不晕安朔他能把你大老远的背医院来?”
“哦,那他人呢?”没见到第三个人,苏贤随口问了句。
“付医药费去了,我看他脸色也不太好……今个可能太累了。”
“在说什么呢?”这时候,安朔进来了,手里还端着水,“醒了呀?”
“嗯……”
“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天气太热,运动得太过火。一会儿没事了,就可以回去……”安朔把水递过去,“你小子……跑不动就算了,又不是非得拿个第一。”
“怎么了?就准你拿第一,我就不能……咳咳……”
“喝慢点……谁和你抢了?”
“苏贤……班里头都知道了……赵班头和其他同学都刚走。等你回去还准备给你开个庆工会呢!”黄瓜得意洋洋地把事儿说开,说实话刚才他眼见着苏贤倒下去的那一瞬间还真是吓得够呛,“对了,你是不知道啊……安朔他一听你倒了,什么都没想就冲你那儿去了……二话没说背着你跑了几百米才拦着车,赵老师和我们在后头追,怎么也追不上来。”
“哦……”苏贤用袖子抹了抹那被水溅着的地方,又看了眼站在一边不知道在忙点什么的程安朔,“活该!谁让他比赛前就诅咒我?那话不是他自己说的?我要晕了他负责被我上医院啊,就该让他受受这累!你们都明白了吧,这就叫恶又恶报!”说完还不知好歹地大笑了三声,黄瓜和林猴子都看傻眼了。
林猴子看不下去,替当事人伸冤,“苏贤……你小子也太不懂知恩图报了吧?人家连口水都没喝就把你往医院里送,来了还忙进忙出的……你倒好,睡得跟个死猪似的,现在醒了倒又力气骂人了!”
“哼!”
“苏贤……你包我给你理好了,没事儿就给我下床自个儿走回家去!”程安朔也没给他好脸色看,啪地把书包往他脸上一扔,“要不是看在阿姨的份上……谁管你进不进太平间。”
“靠!程安朔!你……也够狠!”foyin
十一、
!!之後,苏贤还真赌气一个人走回家,黄瓜和林猴子在後头跟著,生怕他走到半路又晕过去。一个人走在前头骂骂咧咧,你俩个跟後头做什麽?我还没摔残疾得非得让人扶才能走路呢!
! 黄瓜上前突然拉住了苏贤的衣服,“你这是干什麽呀?人家安朔好心好意把你送去医院,他自己脚上还有伤呢,你怎麽一睁眼就骂人啊?连个谢字都不说,别说安朔他生气了,就连我们也看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他那腿怎麽了……我看肿的厉害,赵班头让他去检查检查,他硬是不要。别是伤筋动骨了就好。”林猴子附和道。
“……”苏贤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心里闷闷的,像是做了什麽亏心事。
苏妈在家等了老半天,眼见著那天越来越黑,连在外头贪玩的那些个小麻雀都回家了,可还不见自家儿子的影子,程奶奶在隔壁厨房烧菜,那香味扑鼻得很,老人家倒是不急,还尽安慰苏妈,“没事儿……小孩子贪玩著,没准今天运动会结束又不知道去哪儿疯了。咱们家安朔自打念了初中後就没天黑前到过家,成天不知道在外头瞎混什麽……”
“程奶奶您是不知道……咱们苏贤小时候还算机灵,可越大越不像话了,在他爸和我面前没个分寸,出去还得了?这麽晚了也不回来……万一出个什麽事儿怎麽办?这孩子,走路也不知道走那斑马线,说是和走盲道似的……我和他爸也就这麽一个孩子……你说真要是出点什麽事儿……我和他爸……”说著说著苏贤他妈那声音越发不对劲了。
“哎……现在这些个孩子啊,都不知道父母的心啊!别急……兴许一会儿就和咱家安朔一块儿回来了……”
这话刚说完,就见远处路灯下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越靠越近,苏妈的心一紧,再走出去这麽一看,还真是自己的儿子。
“苏贤!你小子总算回来了?”
“妈……痛!痛……别拧我耳朵啊!”
“说!天都那麽黑了怎麽才回来?”
“厄……阿姨……”
苏妈忙著教训儿子,显然没有发现跟著儿子一同回来的两个孩子,“嗯?你们是……”
“我们是苏贤的同班同学……”黄瓜毕恭毕敬地鞠了个恭,“苏贤他今天在运动会上忽然就晕倒了,後来送去了医院,我们担心他回来路上出事儿,所以就送他回来了。”
“什麽?”苏妈一听,那脸色更是不好了,忽然抓著儿子的肩膀一阵猛晃,“苏贤……没事儿吧你?让你参加个比赛,还真认真起来了?跑不动就别跑……不是有程安朔嘛?那小子不知道你身体不好?真是的……我一会儿找他奶奶说去……”
“妈……不是……这麽回事……”
“来,快进屋,妈看看脑子摔坏了没有?”说著就要拖著苏贤进屋,黄瓜和林猴子在外头傻站著,两个小脑瓜里装的都是同一个想法──有其母,必有妻子。
隔壁程奶奶在屋里头听见外边闹闹哄哄的,也出来了,见是苏贤回来了,忽然叹了口气,“哎……咱家安朔又不知道哪儿鬼混了……我老了,是管不了了,得给他爸妈打电话了……”
“什麽?”林猴子一听,傻眼了,用力拉了拉黄瓜的衣服,小声问了句“敢情……安朔和苏贤是邻居?”
“怪怪!都那麽久了,我都还不知道呢!”
“你们两个,是安朔他同学吧?今天他上哪儿了呀?怎麽还不回来?”程奶奶从屋里拿了饼干盒子出来给他们一人一块,黄瓜和林猴子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不收下,可也不知道那些话该不该说。
苏贤拽著他妈的手,硬是不肯走,黄瓜又看了一眼苏贤,一狠心,还是说了,“奶奶,您别急……安朔他脚摔坏了……苏贤是他送的医院,可是後来……他们……他俩吵架了。他让咱们先送苏贤回来。”
“哦……”程奶奶答应了一声,忽然笑了,“这孩子……”
苏妈忽然听不下去了,“苏贤!不谢人家还和人家吵架?你看看你……还不去把安朔找回来?”
“妈……你不知道情况……”
“哎,算了。没干什麽坏事儿,我就放心了。那孩子身体好,也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别废话!去找!”
“阿姨……也别让苏贤去找了,他也刚好,脑袋还疼著呢,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还是黄瓜机灵懂事,赶紧为苏贤解围,“我们这就回去,看看路上能不能找著他……”
苏妈想了想又看了看宝贝儿子,“那麻烦你们了,改天再请你们上咱们家玩……”说完拉著苏贤进屋,“一会儿人家回来了,给我赔礼道歉去!”
“我不!”
黄瓜和林猴子又和程奶奶道了别,就放心地离开了。
一进屋,苏妈就劈头盖脸地数落了苏贤一顿,後来苏贤他爸也回来了,听他妈添油加醋地把这事儿说完,也一同训了儿子。苏贤没插上一句话,就觉得自己像是赶上了文化大革命那时候的批斗大会。
末了,苏贤真是受不了他爸他妈那唠叨,还是妥协答应了去赔礼道歉。说实在的,回来的路上,自己就後悔了。谁知道那小子把腿给摔了呀?平时自己说话也就那麽恶劣,可也没见他和自己较真啊?再说了……他不是也说了过分的话?总之,苏贤是找了一大堆的理由给自己开脱,可是心里边却还不是滋味。
坐在灯下写作业,可没写几个字,心就不在那上头了,看了看眼前的闹锺,都快八点了。心里想著一会儿该怎麽说才好……苏贤又有些困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他妈在外头喊了一声,“苏贤!快给我出来,安朔回来了!”
安朔的小屋里,苏贤手里拿著他妈临出门前塞给他的一瓶跌打药膏,说是祖传的秘方,苏贤歪著嘴,问了声,“没事儿吧?”
安朔正脱著袜子,咳嗽了两声,像是著凉了,“没。”
“我……今个下午……我不是故意的……”foyin
十二、
!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平时不就那样嘛?”安朔下床,似乎是在屋子里找著什麽,苏贤轻咬著下唇,知道他是在骂自己,可见他又有些站不稳,下意识地赶紧去扶,“我……你要什麽?我给你去拿。”
! “不用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省得一会儿你妈又来找。”!
! “我……”苏贤真是不知道该说什麽,可还真瞅见安朔他那挽起的裤腿里,肿了一大片,态度一下软了三分,“腿不好,就早说嘛……你不说我怎麽可能知道……”
! “我是想跟你说,可怎麽你靠我背上那会儿,我喊了你半天也没个动静?”
! “你……”苏贤被他的话噎著了,想了半天原来还是自己不对──自己晕菜了,别人辛辛苦苦把自己背去医院,腿都肿成这样了都没埋怨什麽,谁知道他一睁眼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
“安朔……我错了还不行?”苏贤拉住他,“我是气,没想到自己那麽不中用,就那样还能晕,可当初还不是你咒我?”
“少说废话,别在这儿挡著我,你不想回去睡觉我还想早点睡呢。”安朔决定这回说什麽也不心软,这小子小时候看上去挺老实的,现在说话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借这个机会好好给他个教训怎麽能行?
“……”
“快让开阿……别拉著我袖子,那衣服是我妈给买的,挺贵的,撕坏了你加倍赔。”
苏贤的两只大眼盯著安朔的脸,摇了摇头,又想了片刻,“是要去喝水吧?我给你去倒。”说著,腾腾腾跑了出去。在厨房倒了满满一杯热开水,然後再急急忙忙跑了出来,忽然,碰的一声,安朔在屋里头也听见了这闷闷的一声,皱了皱眉──不知道这小子又闯什麽祸了。走出来一看,也是傻了,“喂……灯都不开,黑灯瞎火的还乱跑?我家那墙怎麽也和你有仇了?犯得著你那麽用力用脑袋去撞?”
苏贤摸了摸脑袋,又借著安朔房里传来的一点亮光把手伸到眼前看了看,嘴角忽然抽了两下,“血……”
“笨蛋!给我进来!”
!!程奶奶已经在里屋睡著了,苏贤坐在安朔的床头,一只手按著脑袋。好不容易从抽屉里找出了一点绷带,安朔坐过去,把苏贤的手挪开,看著他那特别痛苦的表情,忽然笑出声来,“喂……别那麽夸张,你不是铁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