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岛的风 下+番外————季潮
季潮  发于:2010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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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列赫诺仰着头看向拜布尔,又变成往日的波澜不惊,只是这份平静不是刻意地收敛情绪,阿列赫诺希望在死前可以不用带着boss和助手的身份差别,一如他们相遇的时候,直直盯着拜布尔说道:“如果可以,我宁愿十八年前你没有救我。”

  从风中坠落到海里是什么感觉,阿列赫诺觉得自己在飞翔,仰面看着拜布尔停留在空中的手臂,仰面看着拜布尔的身影变得渺小,仰面感受到海水撞击在脊背上面的疼痛,仰面感受到海水四面八方地包围了自己,原来大海不是蓝色的,黑暗淹没了意识,脑海里却是茫茫的白雪,回忆和空气都一点点消散……

  就这样消失了吗?就这样十八年的情谊就一笔勾销吗?翻腾的白色海浪好像变成了那一年卢森堡漫天漫地的白雪,看着海水淹没阿列赫诺,拜布尔指节泛白抠着栏杆,就这样迎着海风一直站到天黑日落,仿佛才能确定阿列赫诺真的已经不在了。

  是他绑住了他的手腕,是他把阿列赫诺推下海,是他让阿列赫诺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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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0 章

  拜布尔缓缓推开卧室的房门,窗外是透着紫色的夜空,没有星光,只有风在呜咽。戈曼还没有睡下,一个人坐在窗口的长椅上面凝望着窗外,这样的角度正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山崖上面的天台。

  戈曼没有回头,但已经感受到他的气息,第一次觉得这个西西里岛的王者是那般落寞。感觉到拜布尔从身后抱住自己,戈曼没有把他推开,光裸的脖子触及到冰凉的眼镜,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依然把手绕到头侧,轻轻抚弄着拜布尔的头发,不知何时,脖子间感到一阵濡湿,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看着孤寂的山崖。

  终于感到身后的人呼吸渐渐平和下来,戈曼低哑着声音喊了一句:“拜布尔……”

  “我可以抱着你睡觉吗?只是睡觉。”拜布尔轻轻在戈曼的脖颈间低语,虽然是询问,可是双手却固执地抱紧戈曼的腰肢,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平静如歌的夜晚,躺在大床上面的两个人,拥抱着睡去……

  一个身体虚弱,一个心情不虞,累到了极点就企图沉睡在梦里面不要回到现实,一觉醒来窗外仍然是透着紫色,只是多了一些明暗闪烁的星星。拜布尔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好像笼罩在谁的视线之中,睁开眼睛果然看见戈曼已经醒了,靠着床头坐在黑暗之中,一双明眸比窗外的星辰更亮。拜布尔记得最初他就是被这双眼睛吸引的——沉着的自信,内敛的精明。忍不住伸手要抚上那双蓝色眼眸,却意外地碰到了左手手指上面固定的夹板,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倏地缩回了手。

  “弗朗西斯科说,我不能再做警察了。”戈曼语气很淡,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是拜布尔却是知道他心里浓烈的不舍和遗憾,警察这个职业对于戈曼来说比生命更值得珍视。

  拜布尔最终还是缓缓握住了戈曼的手,隔着纱布亲吻过指尖:“雅沙,我们交往吧,像一对普通恋人那样。”

  “你不用……”戈曼反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坐起身来的拜布尔打断了话语。

  “我没有因为你左手废了就可怜你,没有把你当成是雅科夫.杜诺佐夫的替身。”拜布尔双手握着戈曼的肩头,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却能感到他身体轻微的颤抖。

  让人窒息的沉默,让拜布尔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把发着呆的戈曼狠狠拉到怀里面,语气也变得强势起来:“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身体被圈在拜布尔的怀中,伤口被摩擦地生疼,戈曼靠在拜布尔的肩头低声说了句:“陪我去里昂总部述职吧。”

  “嗯?”有些意外地听到这个提议,拜布尔疑惑地看向戈曼。

  “我去向总部申请退役,把妹妹接到身边……莫非你怕了?” 戈曼轻笑了一声:“也对,你的证据还在我手上呢……”

  “那些证据你要交出去就交出去,抓不到人,有这些证据又怎么样?”拜布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戈曼恨得牙痒痒,想要一拳揍花他的脸。拜布尔却突然严肃起来,手指抚上戈曼的侧脸,让他晶亮的眸子看着自己:“玛丽安死了。”

  戈曼甩来拜布尔禁锢自己脸庞的手,坐起身,背着光的身形突然有种瑟缩的感觉:“拜布尔,即便是我不做警察,我也很难接受你的身份。”

  “你爱我吗?哪怕只是一点点喜欢的感觉。”拜布尔也爬下床,坐在戈曼身侧,低声问道。

  让人焦虑的沉默,可拜布尔还是在黑暗中看到了戈曼轻轻点了点头。摸索出床头的香烟,一缕火光,一线青烟,一点点淡淡的烟草味,拜布尔吐出一个烟圈,侧过头:“即使我被家族除名过,我依然不能放下寇德家的担子,寇德家败了,那么西西里岛,意大利乃至整个南欧的黑道都会出现动荡。雅沙,你可以不信,但是有我在,可以更好地约束他们。”

  戈曼拿过拜布尔双唇间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明灭的一点猩红闪亮在黑暗里面。过了半响才说了一句:“所以没有相遇该多好!”

  这句话重重撞击在拜布尔的心上,阿列赫诺死前说宁愿当年自己没有救过他,如今连戈曼也说这样的话,发狠般把戈曼摁到在床上:“我不许你退出!”唇寻找到同样温热的物体,没轻没重地噬咬着。

  夹在指间的最后一点香烟落在地板上,燃尽最后一点光芒,又是一室黑暗。戈曼推了推压在身上的拜布尔,没有推开便垂下手,任由唇上面一点点刺痛迷惑心神,他和拜布尔的相遇是错误,明明站在对立双方,应该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却偏偏生出情愫……

  尖尖的虎牙滑过锁骨附近的伤口,戈曼痛得抽了口冷气,右手手指穿过拜布尔的黑发,轻轻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其实我说让你陪我去里昂述职,因为我希望交出国际刑警徽章的时候,你会陪在我身边,拜布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拜布尔猛地抬起头,不确定地盯着戈曼,双手按着戈曼的肩膀不敢放松分毫,过了半响才慢慢问道:“你会留在我身边,是不是!你不会离开我!”没有再等待戈曼的确认,拜布尔抱着戈曼在偌大的床上面翻滚着。

  揉皱了床单,弄乱了被子,拜布尔的手指小心翼翼捧着戈曼的脸,一直飘荡着的心好像在那双寒星般的双眸里面找到了归属。才想要再次亲吻下去,戈曼扯了扯拜布尔的头发:“我饿了……”

  差不多睡了一整天,拜布尔自己也觉得肚子在向他抗议,嬉笑着把头埋在戈曼颈窝:“我也饿了,能不能把你吃了?”

  戈曼曲起膝盖,长腿一伸把拜布尔踹在一边:“滚!虽然答应和你在一起,但是我证据不会还给你,什么时候惹我不高兴了,你就等着通缉级别再升两级吧!”

  “不给就不给,你去做饭好不好?”拜布尔扯着戈曼的睡衣袖子,可怜巴巴地问。

  戈曼觉得拜布尔就像一只猫,平时趾高气昂,强势骄傲,饿肚子或者馋嘴的时候就会放下所有身段,在身边蹭来蹭去,为了满足口腹之乐露出小孩子般的本性。戈曼受不了地甩开他的手,拧开床头的灯,一方小小的灯光明亮了大半个房间,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虽然叫醒厨师起来也无可厚非,但戈曼还是习惯自己动手。

  两个人穿着睡衣,穿行过空旷的走廊,潜进了厨房,寇德家的食材总是力求新鲜,冰箱里面只有剩下一些海鲜。拜布尔皱着眉翻箱倒柜才找到两个西红柿和一袋意大利面,举着战利品眼巴巴看着戈曼。

  过了几十分钟,厨房里面就飘起诱人的香味,“墨鱼意大利面!”戈曼用有限的食材做了一盘子看上去卖相相当糟糕的食物。

  拜布尔用刀叉搅拌着黑糊糊的面条:“雅沙,你确定这个东西吃下去不会死人吧?”

  “爱吃不吃!”戈曼把盘子拉到自己面前,尝了一口,满足地舔了舔嘴唇。

  拜布尔不得不承认,戈曼舔嘴唇的动作比食物的香气更加吸引他,肚子很快用抗议的声音阻止了拜布尔的想入非非。戈曼看见他咽口水的动作,善良的本性还是把盘子移到中间,两个人便就着一个盘子开始狼吞虎咽地抢起墨鱼面,虽然卖相糟糕,但是味道却非常鲜美。

  两个大男人分食一盘墨鱼面,肚子只有五分饱,但拜布尔还是心满意足仰靠在椅子上面拍了拍肚子,看着戈曼收拾餐桌。

  “我不喜欢住在圣城别墅。”戈曼从洗碗机里面取出干净的盘子和餐具,放在架子上面。

  拜布尔神色一黯,敏锐地捕捉到戈曼眼中的异常:“因为雅科夫吗?”

  “我不会和一个死人吃醋,我只是不喜欢圣城别墅,太过沉重和压抑……”

  拜布尔抓了抓头发:“我把克劳迪娅花园送给莫西迪斯那个小鬼了,墨西拿海那边还有一幢别墅,就是交通不怎么方便。”

  戈曼淡淡说了一句:“等我们从法国回来再说吧。”

  “谁说我们要去法国?”拜布尔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戈曼挑了挑眉:“你不陪我去?”

  拜布尔伸了一个懒腰:“我把你的顶头上司弄到意大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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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戈曼扶着栏杆,看着拜布尔的手下领着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肖恩上校走下游艇的舷梯换了汽艇离开,这一片澄蓝的海域,以后就是他安身立命的地方了,真的会和拜布尔过一辈子吗?前途好像这茫茫的海,看不到尽头。

  拜布尔从身后亲昵地搂着戈曼的腰,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后悔也没有用了……” 那种迷茫的表情让拜布尔有点心惊,但是他会牢牢地抓住戈曼不放。

  “别这样,有人在这里。”戈曼急忙和拜布尔拉开距离,肖恩上校的汽艇还没有开远。戈曼希望至少在一手提拔自己的长官面前继续保持警察的形象。那天晚上听说拜布尔把自己顶头上司弄到西西里岛,着实讶异了半天,约在游艇上见面更是出人意料。

  拜布尔眼神瞟了瞟周围,手下识趣地纷纷下了甲板。把戈曼转过身体,额头抵着额头,飘扬的发丝纠缠在一起:“他们看不到的。”

  “你不后悔吗?要帮着国际刑警阻止控制南欧的毒品市场,弄得不好,那些毒贩子会联合起来灭了你们寇德家。”戈曼不喜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亲近的行为,脖子向后仰着要离拜布尔远一点,斯拉夫人的白皙皮肤在阳光的映照下漂亮地让人心猿意马。

  拜布尔不死心地把戈曼拉近,舌尖轻轻刷过脖颈上愈合不久的伤痕:“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让南欧变成毒品天堂。”

  “你太霸道了……”戈曼已经感觉到那灵活的唇舌解开了衬衫扣子,咬牙切齿地又骂了一句:“还很无耻!”

  “霸道吗?”拜布尔从戈曼胸口抬起头:“霸道的话,我就不会坐下来和你的长官好声好气地谈怎么和国际刑警组织合作帮他制衡南欧地区的毒品生意,不会体贴地留着贝丁的尸体给他去向他的上司交差。”

  戈曼推了推拜布尔的脑袋:“哼,分明是你阴谋诡计不折手段,用我的退役当做交换条件。”

  拜布尔不满地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脸不屑:“你为什么不说,你是被那个狐狸上校卖掉的?再说你们国际刑警组织本来就有规定,伤残警察不能做外勤探员。”

  戈曼磨着牙,举起尚还裹成胡萝卜样子的手掌:“但是弗朗西斯科说我能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

  拜布尔知道戈曼吃软不吃硬,深沉的眼眸脉脉看着对方:“我舍不得你做那么危险的工作。”

  戈曼最受不了拜布尔示弱的样子,虽然语气坚决,但是声音却压得低低:“但是我想做警察。”

  “我想要你留在意大利。”拜布尔绝对不会放松一丝一毫,现在不让戈曼下定决心,以后两个人还得为这件事情争辩。

  “只要留在意大利就行了?”戈曼的语气变得轻松,甚至脸上都出现一丝欢欣的笑容。

  拜布尔突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肖恩离开前以嘱咐戈曼为名义单独聊了一会儿,不会给戈曼支了什么坏招吧?

  果然,戈曼从拜布尔怀中退开,在裤兜里面翻出一张纸,得意地在拜布尔面前挥了挥,然后用字正腔圆的意大利语朗声念道:“雅科夫.戈曼警官,请在养伤期满后前往国际刑警组织驻意大利分部报道,担任缉毒组高级顾问一职。”

  拜布尔一把抢过那张纸,看着分明的白字黑字和鲜红的印鉴,咬着牙把人事调遣令扯得粉碎,纸屑顺着海风飘舞到空中,不解恨地骂着肖恩上校那只老狐狸。戈曼却依然笑眯眯地看着拜布尔近乎孩子气的行为:“没关系,那张纸就是个通知。我到时候人过了去就行了。” 看着拜布尔脸上露出想要杀人的冲动,戈曼心情大好地拍了拍他的脸:“寇德boss好像脸色不太好,有时间多出来吹吹风,晒晒太阳,免得未老先衰。”

  拜布尔把欲行离去的戈曼狠狠扯进怀里,不安分的手游移在他修长的腰线上:“我衰不衰,你马上就知道了。”

  “霸道、无耻、色狼!”

  叫嚣淹没在风里,远处是海面粼粼的波光,西西里岛的风,张狂随性,却不知道从何时起牵绊着另一颗心……

  (欧罗巴狂想曲系列第三部 全文完)

  【番外】雪迹(上)

  我希望那只是一个梦,没有开始,没有结束,只有白茫茫无尽的雪花从天空中坠落,掩盖了卢森堡的土地。直到鲜红的血迹一点一滴融化了白色,那个惊慌失措的孩子,闯进了我冰封的心灵……

  “今天运气不错!”我抛着一个小巧的钱包,刺骨的寒冷似乎都因为我臆想出的甜甜圈而消失殆尽。嘴角呵出的热气很快在寒风中变成白色的水雾,我愉快地加紧步伐,希望能够在克里斯汀面包店关门之前买到我的晚餐。

  卢森堡今年的冬天出奇寒冷,修道院已经死了三个孩子了。我蜷缩在小巷子的一角,叹了一口气,伊森,那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法裔男孩,被送出去的时候,小小的尸体上面只裹了一块白布,然后一切都消失无踪,仿佛世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孩子。小心地把其中一个甜甜圈包在塑封袋里面,仰起脑袋喝完杯子里面最后一口牛奶。这是我第二次喝牛奶,第一次是在修道院的时候偷了希尔修女的早餐,为此我挨了一顿打,差点死过去。今天是克里斯汀太太心情好,才把面包店里面剩下的牛奶给了我。

  其实钱包里面并没有多少钱,除了一些小额钞票,还有一张卡,印着一个很威武的人物,我想也许是希尔修女那些可笑的圣经故事里面的人物。钱包做的很精致,可以卖个好价钱。我抱紧身体望了望冬季苍茫的天空,回想起白天那个孩子,看着就像有钱人家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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