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秋寒 第二部————北色
北色  发于:2010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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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什么锐利的东西一下子扎进心窝,华子歉抬头看向宸星,正对上他寻来的目光,眼中的关心和慰问
坦率地没有任何杂质和暧昧。他的眼神一向如此,从不加掩饰,是爱是恨抑或其他,写在眼中,一清二
白毫无保留。

突然一声尖啸,冲破了慌乱后的平息,一个刺客从某个角落现身,突破尚没恢复的防护圈,随身小刀直
攻宸星。

宸星惊惶之下闪避,虽然避开了要害,可小刀还是在他受伤的肩膀上又划开一道口子。

正待宸星蓄势反击,嘣地一声弦响,刺客如同中箭的鸟倒在了地上。

猛然回头,手中握弓,缓缓放下的竟是华子歉。

华子歉并不看他,几步走到他身边的子寰面前跪下:“没想到还有刺客埋伏在这里,皇兄受惊了!”

“受惊”二字对今天的子寰来说的确已不是恭词,他已经吓了不止一跳,前后两场风波已让他心惊肉跳
。可面对跪倒在地,看似恭敬的华子歉,惊魂之余眉梢又飘上一丝疑惑。他沉声道:“起来吧,今天你
也受了不少罪,回头让御医好好给你看看。”

 

十七

子寰走出房间,毫不意外地在屋外看见了华子歉。山上的夜,冷到骨头都发颤,可华子歉在月夜下面容
沉静,丝毫不受外界影响,执着地守候着。

“延王是来探望宸星的吗?他已经睡了,你明日再来吧。”子寰说道。

“臣的确有事,但是来找皇兄的。”

华子歉锐利的眼神让子寰一懔,但他佯装困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借此掩饰过去:“延王有什么事尽快说
吧,朕也有些累了。”

“你若不珍惜宸星的感情,不如将他交给我。”

他冰冷的声音堪比这寒夜,没有任何修饰地直接道出了他心中所想。

当今皇帝与延王不合,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可他们毕竟还秉持着君臣之礼,言语上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像这般扯破脸皮直言相对事绝无仅有的。

“把他交给你是什么意思?”子寰自然是不能容忍别人用不恭的口气对他说话。

“宸星对你一片痴心,可你从来没有回应过他。与其你日复一日冷淡他,不如干脆放手。你不爱他,我
来爱。”

“华子歉,朕倒是从没想过你会这般放肆。今日你敢公然与我抢一个人,他日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今日我就跟你说宸星!不说其他!”

“好啊,我们就说宸星。”子寰冷笑,“你休在朕面前言‘爱’字。以前秦狄在世,你百般引诱,现在
换了宸星,你依然纠缠不休。爱?你也敢言爱?你爱的只是别人有而你没有的东西。”

“宸星跟秦狄不一样,你清楚我也清楚。”华子歉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我没有想到有人会不顾性命救
我,更没有想到救我的人竟然是他。那之前我刚与他起过争执,我以为他会记恨我才对……”

“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并不是因为有危险的是你,他才会救,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会傻乎乎地冲上
去的。救人只缘于他善良天性,并非个人爱恨。”

“哦?原来你也知道他救人无关爱恨。”华子歉挑着眉毛道,“那他曾经多次救你于危难,也无关爱恨
吧?”

子寰闻言,心中很是窝火,却又找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又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心头缭绕,一直安于享受
宸星对他的付出,却没想过宸星若他日移情,他该如何自处,又能拿什么来挽留。

有些东西一旦上了瘾,就难戒了,有些人一旦依赖上了,离别将是撕心裂肺的。

华子歉见子寰没有言语不禁得意,久未获得的胜利让他喜上眉梢:“可以继续无视他的爱,我也可以追
求我的爱,这一次我不会轻易放手的,我们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他竟敢跟一个君王说公平?

好久都没有感受挑战的压迫感了,子寰的好胜之心顿起,他突然提高音量道:“对今日刺客一事,不知
延王有何见解?”

已经打算离去的华子歉停下脚步,又岂是后悔二字可以形容?他咬了咬牙道:“这种事情不会再有第二
次了。”

或许从那一天起,他们之间的决斗才真正开始。

 

十八

岳冀山之行因为宸星的受伤而草草收场,几天之后子寰就下令回宫,原定的巡游计划一律取消。虽然宸
星埋怨连连,不住强调他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筋骨,可一旦是子寰下定了决心的事,是怎么都不可能
改变的。

宸星的伤势略有好转之后,他又开始闲不住地往宫外跑,子寰看着他每天早上神采奕奕地出门,疲倦地
回来,心里万般不是滋味。独自面对满桌的奏折,他更是说不出的烦闷。

论谋略智慧,子寰确实要比华子歉胜出一筹,但若论投其所好,子寰是远远不及华子歉的,宸星每日的
外出自然少不了华子歉的陪同。

冬季已过,渐渐开始回春,当桃红柳绿染遍京城时,宸星的生辰到了。他本人对此心不在焉,但有人却
很上心。

华子歉知道宸星喜忙不喜闲,于是在京城闹市盘下了一家药铺,交给宸星打理。

“你真的要把这药铺送我?”宸星看着工匠把一块新漆的匾额吊上门楣,那“仁济堂”三个金字映着他
满面容光。

华子歉望向宸星的眼神异常灼热,那张笑脸竟会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老东家举家南迁,所以急着将
药铺脱手,我看价格合适就盘了下来。可我又不懂什么医,想找个懂行的来帮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药材什么的都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了,这几天就能开张了。”华子歉说得轻松,但只是托词,这药铺地
处闹市,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他能要下这铺子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我只是会一些医术,并不懂经营药铺,要是亏本了,年底可别来追问我要分红。”比起华陨的好武,
宸星更倾向于医。他嘴上虽那么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哈哈,本来就是弄来给你消遣的,没指望你给我赚钱。这药铺后头连着一间小院,你要是在宫里住烦
了,也可以住出来几天。”

宸星的笑容略微减淡,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但他不愿多想,转移话题
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淡淡的药香是宸星喜欢的味道,他在华子歉的陪同下逛了一圈,满心欢喜地想要说声谢谢,被截住了话
头。

“其实皇兄不许你参政也是为了你好,一旦你身负官职,有些流言蜚语未必是你能忍受的。现在有了这
药铺,你也不用整天抱怨无所事事了。”华子歉道。

“我当然知道他有很多顾虑,我也从未强求什么。”宸星叹道,“不过还要谢谢你就是了。”

“不用跟我客气,有心与无心只看在不在乎而已。”华子歉意味深长道。

 

时隔多日,子寰再次来到邪剑师住处,只见原来简陋的小屋竟然破败不堪,四面墙只有一面是完好的,
更别提屋顶开了好几个天窗。邪剑师愤然地坐在破屋里,他仍然带着面具看不见表情,但远在百步之外
就能感觉到他熊熊怒火,一身红衣似乎一点就着。

子寰无暇关心是什么惹怒了邪剑师,径直向屋内走去,没想到一只脚刚踏进门槛,迎面一只锅铲飞来,
幸亏身边侍卫反应及时挡了一剑。

“今日闭门歇业,一律不见客。”邪剑师怒目而视。

子寰差点惨遭横祸,龙颜不悦:“今日是约定交货之日,朕来取剑,难道邪剑师忘了不成?这里是剩下
的一万两,朕要的剑呢?”

邪剑师的气焰顿时被浇灭,尴尬地咳嗽着:“剑……我还没铸好……”

“没有铸好?”子寰不敢相信,“邪剑师的买卖钱货两清,难道也会食言?”

“我遇到了麻烦!”

“朕管你什么麻烦!这把剑朕用来送人,今日一定要拿到手!”子寰有些急了。

“可我没剑给你,你杀了我也没用啊!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呢!你看我房子都要被人给拆了,你还想怎
么样?”倒是邪剑师理直气壮地吼道。

子寰无语,满肚子火气没处发,只怕自己一时冲动会跳起来把对方掐死。

邪剑师命小童取来一个木盒交给子寰:“这是你的定金,我还给你。生意人做买卖讲信用,这次是我违
约。你要的剑还差一点就好了,十日之后再来取剑。”

“十日之后?你可知有些事情别说十日,连一日都等不得?”子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却又无
可奈何,只得郁卒离去。

侍卫匆忙跟上子寰的脚步,子寰回头一鞭抽上去:“拿钱,笨蛋!这笔买卖朕亏大了!”

邪剑师追出门喊道:“到时候我还要向你取一样东西,陛下千万不可拒绝。”

 

十九

这日宸星早早回到宫里,已不见子寰人影。照他的性子应该是跑到太极殿或御书房等人,可那天他安分
地呆在紫宸殿中,哪儿也没去。

等到傍晚宸星再一次派人打听,得到的仍然是子寰出宫未归的消息。似乎每次想要见他的时候,都见他
不得,也不知道是自己想他想得太过频繁,还是他的时间总与自己不合拍。

曾经说过不再爱人,可等到发现自己已付出感情时,早已万劫不复。

孤身一人时夜夜享受寂寞,爱他的每一夜仍然寂寞如初。宸星自问子寰在心中几分重,千般万般重,自
己对他几分重,不得而知。子寰那深邃的眼眸,看不见视线的归宿。

本来并不在意子寰是否会记得他的生辰,但华子歉一句“有心与无心只看在不在乎”,似乎触及到了敏
感的问题。秦狄的忌日他不曾忘记祭扫,宸星的生辰他是否又会记得带来一声祝福?

 

子寰回到宫中,空手而归令他憋了一肚子怨气,是人都能看出他主子心情不好。

“陛下,邵公子今天很早就回宫了,差人问了好几次,您要不要走一趟紫宸殿?”一太监向他请示。

子寰犹豫了一下。华子歉为宸星盘了间药铺的事,一早就传到他耳中,相形之下,他却没能拿到剑,总
觉得羞于去见他。

输人一招令他心生胆怯,他斟酌再三,最终决定去了,可脚还没跨出殿门,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冲了进
来:“陛、陛下,玥主子她生了!”

玥妃怀孕足有十四个月,一直不见生产迹象,把整个太医院急得要上吊,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一夜,她竟
然要生了,这无疑是近几个月来宫里最好的消息了。

子寰一惊,心中不禁欣喜,可脸色随即又沉了沉,这边宸星还在等他,那边又有事情发生了。

“陛下,皇后已经在那儿了,请您也过去看看。”那太监见子寰阴晴不定,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子寰点了点头,紫宸殿晚些再去也不打紧,还是去看玥妃比较重要。

 

聿汀宫是玥妃的住所,等子寰到了那儿已经是一片混乱了,几个宫女进进出出,均是满头大汗,太监守
在殿外,一个个神色紧张。只有皇后蒋氏还算镇定,坐在屋外手里拧着帕子,只是桌上奉的茶丝毫没有
动过。

子寰觉得自己到这里来除了图个心里安慰,根本帮不上任何忙。蒋氏看到子寰来了,连忙迎上去:“陛
下,嬷嬷刚才出来说,玥妹妹这一胎可能很危险,这可如何是好?”

在母体里多呆了四个月,能不危险么?子寰暗自道。

也许是子寰到来的消息传到了产房中,玥妃在屋内哭喊着。子寰凑在门口安慰了几句,他依然能记得李
氏兰妃在生二皇子的时候足足折腾了两天两夜,于是他也在兰妃的芝兰宫守了两天两夜。玥妃一向活泼
好动,比其他妃子来得健康,不知道这回她要熬多久。

子寰好不容易坐下,喝了几口茶,就看到宸星站在厅外,一副想进来又犹豫不决的样子。

“在想什么呢?”

子寰突然来到宸星面前,倒是把他一惊,宸星指了指宫门道:“我来的时候看到兰妃抱着个小枕在外头
,我在想她怎么不进来呢,要不要告诉你。”

提及身份敏感的兰妃,子寰也是一阵沉默,虽然兰妃一直安分守己,可他难免要处处提防她。

“这里不是适合你来的地方,我送你回去。”子寰命人请兰妃进殿,又对宸星道,“走,我有话对你说
。”

“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宸星边走边道,“我想住到宫外去。”

“什么?”

“整个皇宫都不是适合我来的地方,不是么?所以我想住到宫外去。”宸星不顾子寰大变的脸色,不紧
不慢地说道。

“你想住到仁济堂去?那里离华子歉的王府只隔三条街,他倒是算得精明啊!”子寰很不是滋味地说道

宸星最不喜欢的就是子寰这种看穿一切的姿态:“无所谓咯,我本来就应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
是游手好闲地做米虫。想你的话我会来看你的,就怕你太忙了,没时间召见我。”他略带讽刺地说着。

子寰哼了一声,两人一路走来,不再言语。来到紫宸殿的宫门口,一个太监通报说玥妃已经顺利地产下
小皇子,请他立刻回去。

宸星催促道:“你快去吧,虽然天黑,我也认得路。”此时已是午夜,在过一会就是第二天。

“你倒是比我还急啊?不过说来是巧,这孩子跟你同一天生,与你有缘呢。”子寰仍然驻足于紫宸殿。

“我以为你早忘了呢。”

子寰涩然一笑,低声在他耳边道:“别走啊,你走了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二十

宸星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被子寰一句“不要走”一哄,就真的不走了。

人暂时是不走了,可日子还是要过,宸星每日必到药铺报道。原以为他崇武善医,未必懂得经营之术,
没想到这药铺经他妙手润泽,还真有不小起色,不仅成了生财之道,“仁济堂”的名号也在街头巷尾中
传开了。闲来无事,宸星便到店内坐堂,甚至有人远道而来,慕名求医,令他好一番忙活。

宸星是热衷于这些事的,忙开了好让他不去考虑子寰,不去小鸡肚肠地猜测他今天何所思,思者何人。
想开了,原来放手也并不是那么难的事情,不想再面对子寰沉凝的脸,也倦怠于整日为一些无名小事而
争执,专心去做一点自己的事。

似乎这样就能安稳了,至少白日里是的,可一旦静下来,或者入了夜,心里却是空荡荡的,怅然若失。
久了,也倦了,但又无法摆脱,好像斩不断理还乱的丝将他缠住,怎么都不踏实,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堵在心口,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回到宫中,他照例先在太医院盯着煎了一碗药,然后送到御书房去。这是他与子寰约好的,白天随着做
什么都不管,但晚上一定要来看他一次。

宸星给子寰把了脉,把汤药端到面前:“喝药吧,今天我又加了几味药,你要每天按时服药,身体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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