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秋寒 第二部————北色
北色  发于:2010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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扰,旧病不除会让他心结越积越深。话说心病难除,若再不妥善调理,恐怕会累及一生。”

子寰的身体状况,宸星又何尝不知?可子寰也不是三岁小孩子,用一块糖果就能骗他喝下一碗药。

走进御书房,只见子寰缩在椅子里卷成一团,两只手按在胃部,表情近乎扭曲。宸星紧张地几步跨上前
去,把身子扶正,一手扶着他的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在他腹部几个穴位按摩。

“你终于知道回来了!”子寰满头大汗,仍不忘狠狠地瞪着他。

“是啊,回来了。”宸星若无其事地回答,感觉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紧了一紧。

“南山好玩吗?”

看他脸色已不像刚才那般惨白,知道他痛得没那么厉害了,宸星也就放下心来。

“好玩,真想多留几天。”似故意般他说道。

那一瞬间,子寰的眼中闪过痛苦和悲哀,猛得推开宸星,喘着气道:“我没事了,你出去。”

“你需要服药,我已经请御医再煎一碗药了。”宸星冷冷应道,毫不退让。他犹豫了一下,不但没有离
开反而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盒子:“这种药膏有活肤生肌的功效,我回宫之前特意替你拿来的。用它来治
疗你手腕上的旧伤,会有显著的效果。虽然不会让伤疤消失,但不会像现在那么明显。”

子寰只是扫了一眼,不屑道:“我不需要。这条伤疤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要留着它一辈子。”

“这药不仅仅是给你去疤的。就你现在的状况来说,右腕筋脉受损,哪怕是一点重物都提不起来吧?虽
然你可能并不需要提什么重物,但治好之后,你每天在这里伏案握笔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我现在这样就很好!还是你觉得疤痕消失了,我就会忘了秦狄,你也就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你说什么?”宸星面色徒然一变,“你要是忘不了他,有没有伤疤又有什么区别?我看你是不断忘记
他为你做的一切,害怕甚至有一天把他整个儿人都忘了,所以才死死地留着伤,靠不断的提醒才不至于
忘记。”

“你是想告诉我是你的存在让我忘记他的吗?”子寰嘲讽道,“你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华子寰你欺人太甚!”宸星再也不可抑制地吼道,“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你明知道会伤害到我!你
一直都叫我不要拿自己跟秦狄比,我看真正拿我和他比较的是你!就像你不喜欢看到我跟延王在一起一
样,我也无法忍受你用秦狄来踩踏我!”

“你爱和华子歉去哪里是你的事,我可没闲工夫操那心。”

宸星不怒反笑:“是吗?延王说你派了去南山,是不是你也有近期去游览的打算?”

子寰咬了咬牙道:“没有,他骗你的,这你也会相信?反正他每天都哄着你到处玩,省得你对着我愁眉
苦脸,岂不是美事一桩?”

“简直是天大的美事!看来往后我也不用成天犯贱,在你这里受气,然后跑到他那里倒苦水了!”

争吵不断升格,言语失了分寸。内心不愿被提及的痛,被狠狠地揪出来,就像一种酷刑,全身的经脉从
血肉中被抽出,生不如死。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子寰龙颜大怒,“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因为你从来都不会为别人考虑,你做再多也都是徒劳无功!”

“谁说我没有为你考虑?”子寰从桌上的书堆里扔出一本诏书,“你不是嫌在宫里没事做吗?华子歉的
奏折我已经准了,以后你想要去校场就名正言顺了!”

宸星悲凉地看了一眼诏书,又看了眼子寰,惨笑一声:“你从来都喜欢根据你自己地喜好来给别人做安
排。你真以为我需要这份施舍?我应该庆幸还是替自己可怜?你的心意我领了,这职位你留着赏别人吧
。我知道我身份敏感,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想给你添麻烦。”

这一幕似曾相识,还记得一年前的今天,他也是这般拒绝自己的给予。子寰哑口无言,宸星眼中的凉意
令他心痛不已,好像一根针扎在心上,要是拔出来必定血流如注,要是放任之,伤口也无法愈合,左右
都不是。

宸星不再去看他,也懒得再看他:“从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和你的自以为是。”他把药膏轻轻搁在桌上
,转身离开,“一会药送来记得喝掉,不要又砸了。”

 

十一

驱走所有的宫人侍卫,却驱不走心中的烦闷,想要求片刻安宁,寂静却让自己坐立不安。

子寰独自坐在御书房里,手握一支笔,迟迟写不下半个字。宸星说的话像毒药般不断侵蚀着他,如虫蚁
在骨髓中啃噬般难熬。

有啊,他有在为宸星考虑啊,难道他做错了吗?

腹中隐隐作痛,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病痛作祟。桌上搁着一碗汤药,是新端上来的,还带着暖意。他犹
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把药喝了。

记忆回到从前,那时候秦狄还在。

年幼的华子歉处处与子寰为敌,只要是子寰又的东西,他必定要向父皇讨一份,第二天拿出来显摆。先
生喜欢他,因为他能言善辩快人快语,而性情冷漠的子寰更多时候像个旁观者,要不是秦狄替他前后打
点,只怕众皇族兄弟愈发不敢接近他。

慢慢地,他学会了圆滑,学会了用点滴的恩惠来换取人心,学会了凡是对己不利的一律踩在脚底。而那
个时候秦狄却变得寡言了。

那天下了学堂,秦狄不见了人影,直到太阳西沉,才见他回来请安,一问缘由,竟然是与华子歉在一起

“你居然跟他在一起,你明知道我讨厌他的!”

秦狄叹了口气,不作任何解释,子寰也是一味赌气,不与他说话。

“要是你能有十七皇子一半有意思就好了。”许久秦狄突然说道。

子寰愣住了,全然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这种话。

“算了,我想我是累了,所以胡言乱语了。”秦狄笑了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以后我不会再去了
。”

就当是承诺吧,秦狄从此对华子歉避而远之。

十几年后,华子歉故伎重演,却让宸星与他产生了争执。

无时无刻不把宸星与秦狄比较,长长短短永远没完没了。因为秦狄亲历他的痛,所以会妥协,事到如今
他依然活在过去,依然走不出阴影,对于宸星向他伸出的手,他拒绝,就好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不愿
接受任何治疗。

可那碗药,他已经喝下去了,不是吗?

子寰的心情忽然变得迫切,披上外套,离开皇宫,朝东隅而去。

 

冬季是静止的季节,植物步入冬季会停止生长,人也是如此,因此冬季是最为漫长的。

子寰拢了拢披风,沿着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走,因为以往心烦的时候会来看秦狄,这次也是一样

走到一处拐角,首先入耳的不是簌簌的风声,而是汩汩的水声。拨开树枝,是一池湖水。子寰记得就是
在这里,他给宸星疗毒。

平心而论,这个湖泊非常地美丽,尤其是在月光的印照下,微微荡漾的湖面泛着银光。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

子寰走到湖边,坐在岩石上,只要用心似乎还能嗅到水的味道。

闭上眼睛,浮现出宸星一张张脸庞,欢笑的,愤怒的,倔强的,和悲哀的,互相重叠在一起。画面逐渐
模糊,涌上心头的是锥心的痛。

初见他时,他放肆地无法无天,总好像在逼着自己什么,不断挑战自己涵养的极限。后来渐渐地发现,
其实他挺有意思的,总顶着一张笑脸在自己面前晃,于是自己也会跟着笑。

可如今呢,他的笑容越来越淡,更多的是沉默和无奈。偶尔陪在身边也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嘻笑。

就好像……就好像那时候的秦狄……

相同与不同。不同的人面对同一个的恋人,同样地被消磨,可不同的人作出的选择是不同的,因此结局
也是不同的。于是宸星选择发怒。

回到宫里,天已初亮,子寰来到紫宸殿。

“怎么,他又不在?”失落感笼罩着他。

宫人低着头回答道:“邵公子他昨晚就没有回来过。”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呢,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华子歉与宸星骑在马上,在鲜有人烟的郊外走动。

“我高兴。”宸星淡淡道,扬起马鞭狠抽马儿,马儿吃痛地朝前狂奔。

“跑慢点,前面那条道很少有人走。”

宸星充耳不闻,低身伏在马背上,狂风吹得他衣衫扬起。

华子歉见状也夹紧马腹,追在后头,生怕他迷了方向。

路越走越荒,很快就不见半个人影,树木也越来越稀少,几乎是整片整片荒芜的山坡。

宸星仍旧低头狂跑一起,可忽然眼睛一亮,骤然勒马。

幸亏跟在后面的华子歉眼尖,也跟着连忙止步,不明白他怎么又突然停了下来:“怎么了,你看到什么
了?”

宸星翻身下马,疾步走到一处低洼。低处长了一小片低矮的植物,干枯的枝干如星芒般丛生,一小簇一
小簇长在一起,偶尔有几根枝头上沾了一两片半枯的叶子。

“这花是……”半秋寒!他种了那么久的花,从枝干也叶片就能分辨地出来。

“花?这也能叫做花?怎么可能开得出花?”华子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宸星瞪了他一眼道:“当然可以开花了!没有常识!”

华子歉不与他争辩,朝四处张望了一下,一下子惊呆了,他碰了碰宸星:“你看。”

宸星抬起头来,也是一惊。满山遍野几乎每隔几步就有一小片半秋寒,放眼望去,漫及天际竟连绵成片

如果这些花儿都能够绽放,那该是怎样一幅美景?

宸星忽然之间迷茫了,呼吸都变得细微,鼻间充满了酸涩。

华子歉不知道在跟属下讲什么,不一会儿他递过来一张图。

“这是什么?”图上都是歪歪扭扭的线条。

“地图。我看你喜欢这里,也许你以后还会来,所以画一张地图。”华子歉笑道。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心思如发?宸星苦笑,双手一合,却将地图碾碎:“谢谢,不过我不需要。这个地方
会记得的。”他指了指心口。

笑容在华子歉脸上凝固,没想到他拒绝地这么果断。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以后我不想与你外出了,所以你不用再来找我了。”宸星把视线转半秋
寒,朝远处眺望,“我想自己呆一会,你一个人先走吧。”

华子歉阴沉着脸,呆呆看了他半晌,只得牵起缰绳朝远路返回。

他的几个属下迎上前来,后面跟着一个大臣。“王爷。”大臣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华子歉回头看了眼宸星,看见他坐在树下,似乎在沉思什么,才放心地说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臣完全按照王爷吩咐,让林承海相信邵宸星祸国殃民,并已经下定决心要铲除他,一切都在王爷预料
之中。”

“很好。林承海,活该你自称死忠皇兄,你要是肯站在我这边,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华子歉冷着脸道
,“你继续盯着他,要是他有所动摇,就多跟他分析分析利害。”

“是。可是王爷,邵宸星要是真的因此丧命,王爷您……”

“什么时候你开始关心起他的性命来了?”华子歉眯起了笑脸,“做好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

 

十二

子寰在紫宸殿中守了一天都不见宸星回来,在躺椅上睡了一会,没想到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也曾一度
觉得宫里的日子枯燥无聊,可走到宫外却发现外面的世界同样凶险,是自己所无力承受的,于是安于蜗
居在狭小的空间内,直到麻木不仁。

虽是宫殿,但宸星房间内的陈设十分简单,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他说过一个房间只
要有个屋顶有张床就够了,或许生活对他来说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子寰的寝宫原来在安乾宫,但安乾宫的殿室太过宽阔,总让他缺乏安全感,以致恶梦连连难以入眠,所
以他决定迁居在相对较小的太极殿。他曾一度嘲笑宸星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能吃好睡好,过的是逍遥
的日子,可对他这种吃不好又睡不好的人来说,却是最强硬的生存守则。

刚拨亮一盏宫灯,眼角就晃过一个影子,可一回头什么人都没有看见。

“既然回来了,干嘛不进来呢?”

四角的莲花灯全部燃起了跳跃的火苗,照亮了门口的身影。

“不习惯看到你竟然在等我,我以为你更喜欢让别人等待。”宸星靠在门后,斜睨着子寰。

“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宸星愣了愣,没想到他如此严肃:“想说什么?”

“昨天晚上我去了一个地方,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地方……”

“是吗?今天我也去了一个地方,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宸星无所谓似地打断他的话,“是一个传说中
有朝一日会春暖花开的地方,不过传说就是传说,谁信呢?”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去了哪里?”

“不就是去东隅山了嘛,你除了会去那里还会去哪里?”宸星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不过经常去
扫扫墓,也是对亡者的敬意,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见他一副疲倦的神态,子寰突然一阵心酸,什么都不出来了,“算了……”

“有什么你就快说吧,说完了我要休息了。”宸星催促道。

子寰叹了口气道:“既然南山你去过了,那我带你去另一个好玩的地方。十天之后我要去岳冀山祭天,
那时我会在附近游玩一阵再回京,你就作为侍卫随队一起去。”

“祭天?”

“是的,先祖立下规矩,每五年祭拜一次,今年正逢例年。所以这几天你好好修养,不要再天天出宫了
。”

“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算是吧。”子寰起身要走,在门口停下了脚步,“这次几天我安排了一个月,时间绰绰有余,足够把
岳冀山上上下下跑个遍,这样你满意了吧?”

子寰的话里带着恼意,听在耳中十分刺耳。“满意,我怎么敢不满意,陛下您勤政爱民,偶尔也需要放
松放松。”

“我又说错什么了吗?”子寰皱眉,“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怎么不明白呢?不陪你不好,陪着你又
不好,你也太难伺候了吧?我不希望看到你整天跟华子歉在一起,最近他安分过头了,反而让我觉得很
可疑,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

“不要说来说去又说他。你就错在太在意他了,他对我的影响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宸星瞥了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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