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空已然在囚禁室门口停步,从眼角瞪向尹正的目光不但很沉得住气,甚至是优雅迷人,威风凛凛的:“有没有,你尽可大胆放心地来试一试,只要你有胆量献身。”
连门口守备的士兵都没敢在这个小家伙面前露出任何阻拦的举动,司徒空就那么用手里的短杖按了开关,等待自动门打开后,稳健地走了进去。
尹正在走廊上脸色僵硬,额角的青筋不知道跳了多少下:“哈哈,我怎么就忘了让博士好好整一整你这风流的死性子,妈的,居然在我尹大爷面前夸耀男人的本事!你你你你你……你现在才十岁、十岁的小屁孩你能干啥!爷我一根手指头都比你那玩意强!”
堂堂少将不仅满口暴粗,还竖起手指做了下三滥的动作,四个守备兵拼命地忍笑,只见个个脸部痉挛,涨得面颊通红。
“你们干什么,严肃一点!谁目无军纪,在本少将面前放肆,杖毙处置!他|妈|的,大爷我还有好几年日子得熬呢,现在还要被司徒空那个小样嘲笑……”
【242】
战舰上的囚禁室原本是用来给违犯军纪的人关禁闭用的,尹正的狂舰队严厉的调教制度是出了名的,有时候,尹正自己会随身携带军鞭,不遗余力地惩戒违逆他的下属,这点,只要是在尹正麾下的部队里待上不到三天就耳熟能详。
于是,他战舰上的囚禁室也格外的恐怖,别说有各种军|用刑具,即使是光线所营造的基调氛围都会给人带来极大的精神压抑。
司徒空一走进去,便皱了下眉头,然后废了点神才找到俘虏的位置。
尽管国际公约有规定,对待战俘必须给予人道待遇和保护,但对于被杀害了无数同胞兄弟的士兵来说,他们对实力坚强的敌将自然不会是姑息或欣赏,而是不能平息的仇恨。
这种仇恨在军队这样纪律严格却也暴力的组织里,必然会体现在肉体上的报复。尹正没有予以阻止,而只是下达了“只要不会让俘虏丧命或受到严重的不可挽救的永久性伤害,其它的随便你们怎么样,最好让他痛一点!”这样的暗示。
对于曾经不仅伤害过司徒空肉体,也对其心灵造成重大打击的罪魁祸首,尹正还是积蓄了一口怒气想要为友人讨回点公道的,他想,即便司徒空日后回想起来,也不会为此类小事要跟他算帐吧。
然后,对于此刻的司徒空来说,便形成了“第一次”见到夙这个人的情形,与当年真正的在红灯区巷尾第一次遇见时的印象,几乎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被六个在严酷的军事训练中培养出来的职业士兵“精心伺候”过的战俘先生。他被附着有细小勾刺的铁链子捆绑得哪怕想要动一下脚腕膝盖或手指都是不可能办到的,捆绑的方式是十分具有技术含量的,能使铁链上的倒刺不仅嵌入战俘肉体最敏感的几个部位的皮层组织形成痛神经上最大限度的刺激,还同时避开麻穴、死穴等重要穴位,防止战俘中途死亡。
看起来,没有上刑具,司徒空进来的时候,六个士兵都已经停手,并且在尹正踏进室内的同时以标准军姿站立行礼,然后其中两个夹住战俘的两侧肩膀让他跪在他们面前。司徒空说不上来他们对战俘做了点什么,这并不是因为他的观察力不够好,无法判别伤口形成的原因,而是他所面对的这个战俘几乎可以说身上无处不是伤,留在视网膜上的印象就好像是一块被割得血淋淋的腐败的烂肉。
实在是不太舒服的印象,司徒空并不是没有心理素质去面对一个脸上沾满血浆和淤泥,连容貌都分辨不清的死士,只是他觉得,那种对白色战机酣畅淋漓的战斗姿态着迷的感觉完全没有了,眼前的战俘给他的印象是——很脆弱,弱得对于他这个身处在强者世界中的人几乎不想看上第二眼,并且怀疑尹正的部下是不是抓错人了。
扫兴和失望的感觉让司徒空严肃地皱起眉头,与战俘保持着一段距离,不屑于走过去瞧个仔细的样子。
“我还以为应该是个体格强健,三十来岁左右,具备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和能够做出冷静判断的沉稳性格,至少超过一米八的男人才能完成那样精彩的战斗。阁下——”他依旧像惯于交涉的口吻那样,礼貌地对战俘使用了敬称,声音洪亮而平稳,“你能告诉我,是他们抓错了人,还是你的确有外表看不出的实力?”
战俘的头颅垂下到最低限度,乌黑的秀发染上了泥水和血的混合颜色,眉目都隐没在从额头流淌下的大片浓稠的血色里,没有动静,静得仿佛连气息也没有。
司徒空看他不打算开口,淡淡笑了笑:“如果是后者,我不得不向你表达鄙人对强者的敬佩,你作为一个战士,值得得到敌人的称赞,当然,这些士兵的朋友甚至亲人都成了你手中的亡魂,他们有理由对你施以暴力,你也有权痛斥我军对待战俘的不人道行为,这是你所享有的唯一权利。”
尹正以保持着将官风范的站姿,静心候在司徒空身后侧,如果是他,一定会直切主题,表情达意,而不与对方多浪费口舌。但司徒空到底是个骨子里都深刻着政治家风范的世家子弟,从这点上不得不让人钦佩司徒静王对儿子人格塑造的成功,虽然他作为一个父亲的教育是很失败的。
战俘身上没有多少遮掩的布料,因为他是被从人形兵器中撩出来的,裤子从膝盖部位就已经全部磨损了,上身也几乎是赤|裸的,他们还脱去了他的鞋子,所谓的“俘虏”,就是将至捆缚后使之暴露人体的所有弱点,无法做出任何反抗和防御。
司徒空对着一个不会说话的战俘,实在提不起太多兴趣,他脸上的淡漠表情已经让尹正看出了这点。
尹正暗暗估摸了下,便做个顺水人情:“照这个程度看,他这些伤不会让他活得太久。”
司徒空冷淡地抬了抬下巴,用一种十分高傲的姿态端详战俘先生身下正在汇聚起来的血池,叹了口气说:“我认为,他如果现在还能保持清醒的意识,已经非常不易了,看起来,他连说话也办不到。”
尹正厉色瞪向士兵们:“我不是让你们留他口气吗?!”
“报告统帅!他没死!”一个士兵大声道。
现在的情况让尹正暗自发急,司徒空显然已经不打算在这充满血腥味道的房间里多留。
“如果他确实是刚才损耗你大量兵力的那架白色战机的操作兵,留着他作为俘虏交换放回国的话,以后可能会很麻烦,这种人劝降的可能性等于零,你还是杀了他吧,不想杀的话,就废掉。”说着冷酷语言的男孩子已然转身准备朝门外走。
尹正哭笑不得:“喂,你还觉得他是我——”
“不管有没有关系,尹少将。”司徒空从眼角射向尹正的目光忽而有些凌厉,嘴角轻轻地挑起,透出令人心悸的威慑力,“从你刚才踏入这个房间开始,我就知道,你和这个敌军的士兵认识,不是你的演技拙劣,而是这个士兵的呼吸反应出卖了你们的关系。不过我没兴趣追究详细的情况,只是想提醒你,如果是叛国的敌军战俘,他绝对会在军事法庭上被判死刑。”
“你的兴趣,真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啊!”尹正不由得想抱怨。
司徒空侧了一点身子,从他的高度,如果回头的话,刚好和跪在地上被迫挺直胸膛的战俘保持视线相平,时机上他目前的生理方面维持在连十岁都不到的年龄,不过他的表情和目光都是成年人才有的冷静,甚至是冷酷。
他淡淡叹了口气,说:“不管他有多少能耐,对一个已经丧失生存意志的人,我没有兴趣。除了……脸蛋要是洗洗干净,或许长得还不错,可惜那样的皮肤状况,让人连把他当禁脔的乐趣也没有啊,或者,尹少将,你口味比较重?呵呵。”
尹正愣了一下,似乎是很久以前,觉得应该已经不存在的记忆被勾起,这么多年以来,如今才发现已经不习惯司徒空用这样冷漠的语气说出风流的话了,尽管他原本的确是那样的一个人,为了不让自己留下弱点,而不去触碰真正的感情。
在他过去的情人眼里,他或许是个永远都能在激|情地做完床事后,谈笑风生而去,不留下一点余温,高大的冷酷无情的背影,没有人可以齐骥的脚步。
想不到放在现在来看,已经让人无法去接受那样的他,不管是明、林娜,还是尹正,这些司徒空身边最亲近的人,比起过去那个纵横风雨却没有感情的司徒少主,他们更喜欢的是有人情味的司徒空,可讽刺的是,那时候他们却有总是希望司徒空能放下对上官七戒一个人的感情。
俗套的桥段并没有在现实里发生,尽管尹正觉得,自己潜意识里是希望司徒空在见到夙本人以后,突然恢复记忆演绎两人重聚,宣泄爱恨情仇的画面,但事实是,司徒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囚禁室,脚步声远去,利落得在那一刻,连尹正都觉得他太冷酷了。
但这有不能怪他,对现在的他来说,夙只是个陌生的敌军士兵而已。
尹正忍耐着抓狂的冲动,转过身来冷冷低头,看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夙。
“你们都出去!”
“遵命,阁下!”士兵们不敢有滞留,尽管他们脸上充满了疑惑。
尹正一脚踹在关上的自动门上,三两步踱到夙面前。没有士兵架住的夙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跪着,连颤抖的痕迹都看不出来,不如说像是一具已经开始硬化的尸体。
“喂!”尹正粗鲁地喊了一声,两手交抱,摆出兴师问罪的姿态,“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想干什么,或者说,这世上没一个人能理解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吧!博士说了,他的失忆是在移植过程中神经元睡眠造成的,在成长的过程中会慢慢恢复,司徒空早晚有一天会想起来,到时候你已经死了,他|妈|的让我们怎么向他交代?”
尹正来回踱了两步,“你就连跟他说句话都不乐意?他这人脑子聪明,你随便说几句,他自己能推敲出真相,我以为这种方式好过日后他恢复记忆时却已经永远失去你来的好。老子废了那么多周折给你们制造这个机会,你居然还不领情!”
夙没有反应,他的安静让尹正简直气得跳脚。
“你他|妈|的,说句话好不!”尹正蹲下来,去扼住夙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自己,“别以为我会相信你发不出声音!开口说话!我命令你!”
激动让尹正的虎口收得有些用力,钳住的下巴泛出清晰的血丝,夙的口角淌下了浓厚的血流,而同时,泪痕也滑下来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像是快要睡着的人,疲累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漏尽视线里的光暗淡模糊,冲洗着血色,“这样的司徒空……我是第一次见到……那才是原来的他吗?为了让我知道,我……把他伤的有多深吗……不知道怎么说啊,原来他是那样的人……”
“啊,是。”尹正冷冷地嗤笑,“风流不羁,冷酷无情,那家伙在爱上你之前,就是个完美的政治家,你明白了?”
夙没有出声,尹正松开了他的下颚,蹲在地上沉沉叹了口气:“但是,太完美的人就不像个人,是你改变了他,你发现自己的伟大了?”
“……”
尹正长长叹了一口气,仿佛是排泄出肺腔里腐坏的空气,惆怅地说:“我认识他时,他也就差不多现在这么大,那小子从那么大开始就精怪得要死,你甭想在他那捞到什么便宜。不过在我看来,他只是个不善表达感情的家伙,刀子嘴豆腐心,说穿了,就是不喜欢让别人看见他的软弱。不过他出生在那种家族里,能有多少自由?你看,他还是那么小的孩子时,就已经被决定了未来的人生要做议会的议长,然后是总统……”
“哼……”尹正在追溯过往那些记忆的时候,情不自禁地笑了,然而忽然又严肃无比地说,“‘帝国计划’是他十四岁就开始构想的,为自己脱离他爸爸掌控的第二条路,你可以认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但我尹正也可以坦荡地告诉你,十个男人中总有九个胸怀里面是天下,亿万人中却只会有一个能成为人上之人,主宰这个世界!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司徒空,他应该要做那个主宰世界的男人,这不是什么野心,而是能者多劳,他必须担负的责任!”
尹正忍不住揪起了夙的衣领,这个不作声的家伙让他气愤到几点,声音都跟着哽塞起来:“男人!你懂吗!男人担当的是责任,是亲人寄予的期望,是兄弟寄托的信任,是扛起家事国事天下事的义务和职责!很冠冕堂皇吗?很假仁假义吗?不!是个男人,就应该抬头做人,挺起胸膛来对得起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家人!而司徒空,他肩膀上扛的是一个国家!”
大吐了一口气后,尹正泛出了苦涩的表情,忍不住舔着干涩的唇,翻涌的情绪在眼底浓缩成一个男人的血性与钢铁的意志:“那家伙的心里,十几年装的都是天下的事,十几年……就因为你,他背离亲人的期望,辜负兄弟的信任,连这世界都不要了。你说他一个男人为什么而活!他一个大男人,就为了这点小家子的感情放掉所有的责任吗!为了你这个什么都不能带给他的男人,他值吗!值吗!”
他重重地一推,夙倒在地上,轻微翻滚着喷了几口血在地板上。尹正低头,冷眼看着那些从男人身体里流出来的血,他想揍这家伙,却居然不敢下手。
“去他|妈|的狗屁野心家,野心家心里就应该是野心,而不是你!”在密封的囚禁室里,尹正响亮地吼完这一句,踹着坚固的钢化墙壁,踱步走了出去。
冷冷的房间里还回荡着刚才的那股激烈情绪,伏在地上的人还是没有动,只是断断续续的哽咽声练成一首很长很长的诗,诉说着曾经过往,那个关于两个男人纠缠无果的爱情。
【243】
这世界,无巧不成书,有时候巧合眷顾你的时候,简直让你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尹正走出囚禁后,惊讶地发现,司徒空就站在门外。和他面对面,因为个子的差距而抬头仰望着,脸上却是让人瞻仰的微笑。
“我的肩膀上扛的是一个国家?”他轻描淡写地说,“尹少将,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更善于说煽动性的语言,像你这种军事家,很有可能会成为军阀叛变的领袖人物,我应该考虑是否将你扼杀在萌芽之中。”
尹正愣了好长时间,才稍微缓过口气来,“你……都听见了?”
“囚禁室的门隔音效果不符合标准啊,你应该让技术部门负责任。”司徒空既而又笑了一下,但是这次笑容很快就消失了,他微微地低下头去,像是陷入了沉思一般,额前的一簇秀发垂荡在眉心处,称得他秀气的小脸蛋在认真沉着的表情中显得优雅得可爱。
“话说回来,”他低沉地说,同时眯起了眼睛,“里面那个人,原本是我的爱人?……我爱这个男人吗?”
第六十一章 对不起
“炮灰了一场你我充满杯具和餐具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