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沙滩上吹着南国的湿热海风。
遮阳伞下一个青年悠闲的看著书,风不时的吹过,撩过一页又一页的书页,撩过淡金色的长发和翻飞的细沙。
远处一颗椰子在浪涛下起伏着,渐渐向着岛屿靠近。
似乎是被风扰得烦了,青年将视线由书本调往近海,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手机的铃声却突兀的响起。
皱着眉接通手机,青年没有说话。
三十秒后,他瞇起冰蓝色的眼睛,冷冷的说了一句:「不肖弟子。」
护卫的车辆越多真的代表越安全吗?
与他估计的一样,七辆车保持着一定距离等速行驶,将雇主的车紧紧保护在车阵中间,看起来根本无从下手,──但这只是看起来。
南越的总统都能被做掉,何况是这种小角色。
只有不能杀的人,没有杀不了的人!
以红黑为基调的办公室内,红发的美女蹙眉听着部下用实时卫星通讯做的汇报,火红冶艳的眉头越蹙越紧,电浆屏幕上的人汗越流越多,当汇报告一段落,红发美女冷冷地张开艳红的唇瓣:「我接一下电话,你用这段时间思考如何说服我不杀你。」
男人死白的脸更白了。
阿拉斯轻抚一下红宝石耳环(注二),清亮的女声以舒服的音调传入耳内,她静静听了一会,优雅的抿起一个宠溺的笑容:「笨小孩。」
如果有一把AI L96就可以解决一切,但实在是太难干到,还没偷出组织就先会被教官们抓到密室去揍!
除了AI L96系列的枪外,其它的狙击枪大概只能在C3防弹玻璃上留下子弹当装饰,或许十公尺内贯得过去,那但也太蠢了吧!他没师父的技术,所以只能抓抓头发放弃。
炸药,很不错的东西。只可惜他有装炸药技术却没啥配炸药的能力,虽然丑丑的土制炸药难不倒他,但看过普罗米修斯做的钮扣,他还是乖乖回去包他的便当盒。
下毒,很好的主意,只是万一害到太多人就不好了,所以还是算了……
暗示?这点完全在专业技术外……
一个高大的英国男子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晃动着酒杯欣赏着Chateau Mouton- Rothschilds 1945 Pauillac鸽血红似的光泽。
突兀的手机声响起,男人的脸上很明显的露出被打扰的不快。
不悦的接通手机,在听到手下传达的情报后,男子高贵的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学不乖的笨蛋。」
犀牛因角而死,害死人的通常是他最骄傲的东西……
六辆车的保护网代表的是牢不可破的防护,但也代表着不会变的车速,代表了──
无路可逃!
六十──七五──Perfact!
路旁的树丛爆出一阵火光,钢板飞出贯入后座,从另一侧穿出,由望远镜中看来车子完好无缺,除了多一道锐利的缺口。
所有车子紧急停下,保镖慌乱的冲下车察看情况,他却没有继续观看的兴趣。
放下望远镜,将引爆器塞到手电筒里,等一下再随便找个垃圾车丢掉。
从容的走回山路,只希望后座没有保镖才好,牵扯到无辜的人不符合杀手的原则。
只杀一人,这是杀手的荣耀!
注一:C3:德国标准DIN52290,指泛用型防弹玻璃中的第二等级,厚度32mm,68kg/cm2,能抵挡5.56口径步枪(如M4A1)10米内射击三枪而不被击穿。
注二:蓝芽(Bluebooth)通讯接话器,发话器是衬衫上的钮扣。耳环直径约一点二公分,上缀的红宝石是二点三七克拉的缅甸顶级鸽血红。
* * *
菲利克斯戴着耳机哼着歌,悠闲的在台北街头游走,褐色的眼瞳不着痕迹的打量这个城市,每次来到这个地方,他都有着一种神奇的感觉,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个多山的小岛上,会聚集这么多的人,多到走路彼此擦撞已成了不值得注意的常态;台北人总是如此匆忙,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匆匆的擦肩而过,每个人的视线都望着遥远的前方,马不停蹄的追赶着未知的目标,走过许多大城市,他最无法融入这个奇特的首都。忍耐着这个城市沈郁的空气和紧迫的烦躁,菲利克斯强迫自己不动手教训(不避开那些可能撞上他的冒失鬼)那些撞上他的冒失鬼。
在伦敦,人们行走时会自动尊重他人的空间,太过贴近他人会被视作是一种极端无礼的作为;在布鲁克林,踏入他人的领域会被直接解读为是一种挑衅,立刻招来当胸一拳;在台北,下意识的闪避动作反而会招来侧目,而他实在是不喜欢陌生人太过贴近的感觉。
弹指打着节拍,嘴里哼着模糊的旋律,看着人潮不断自左右穿流而过,他有着不属于此地的隔阂感;时间会改变一切,故乡只存在于回忆。
妈妈……您是否也曾体会跟我一样的孤独呢?在晴朗的太平洋小岛上,想着
卢瓦尔平原潮湿的西风……
孤寂的感觉自胸肺间难受的升起,菲利克斯勉力压下,身体却像跌入冰窖般缓缓的丧失温度,一如那些冰冷的夜晚,让寂寞慢慢啃蚀自己的心灵……
你可以把命赌在一个人手上,但他不一定会成为你的家……
师父的话言犹在耳,那是十多年来,那男人仅有一次的脆弱……
什么是家?
一个人、一颗心、一个可以放声痛哭的地方……
一首歌唱完,短暂的机器转动磁音过后,又从头repeat一次,不断重复的旋律,有着催眠似的安定作用;哼着重复的旋律,打着相似的节拍,褐色的瞳孔映照出不远处写着我是坏人的一群人,他的轻蔑只放在心底。
本着不与生命作对的前提下,行人很自然的避过那群看起来就是坏人的家伙,当然他也不例外,不着痕迹的往路边靠,原本弹指打节拍的动作变得无声,但仍是执着的弹着、哼着只有自己听的见的音符。
隔着一段距离擦肩而过,菲利克斯在心底冷笑。
Mission complete……
* * *
「跟你说二个不太好的消息。」刚关上大门,省凡就迫不及待的喊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悠闲的喝了一口果汁,菲利克斯依旧一派悠闲。
「黑狗刚刚死了,阿山被条子抓了,目前看来你是没机会报仇了。」
视线仍旧黏在电视上,「撑了三天才病死,他也算是很厉害了。」
「你怎知道他是病死?难道──」
用手势阻止省凡的询问,「让我看完这段新闻再解释。」
不解的望向电视屏幕,知名的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念着一份插拨新闻:「日前发生的离奇钢板谋杀案警方刚刚宣布侦破,并逮捕到主嫌绰号阿山的男子,据警方最新发言指出,他们已掌握决定性的有力证据,包括钢板和土制炸药碎片上的指纹,以及现场遗留的鞋印和毛发,证明该案的确由嫌犯所为,目前警方正在扩大调查是否还有其它从犯在逃,全案目前已经移送地检署侦讯……」
省凡目瞪口呆的看着新闻上的报导,好不容易才把获得到的资料和日前菲利克斯奇怪的行动搭上边,「原来你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真可怕的阴谋!」
闻言,菲利克斯不悦的皱眉,用力的捻熄手中刚点燃不久的香烟:「你太抬举我了,这不过是一种杀人的技术,所谓的阴谋是要有一连串的谎言、心机和算计才成立的。我只是个杀手,还没卑劣到需要用上特务那一套。」
省凡没有接话,他只是用眼神表达他的不赞同。
啪一声关掉电视,菲利克斯回过头来看着省凡:「我知道你不认同,但就我的标准而言这的确不是阴谋,真正的阴谋是要做到将对方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那三样东西不过是一个参考的依据,老实说,那些东西反而明白的指出他无罪,一场真正的谋杀案是不可能在现场找到旧鞋的鞋痕,更别提指纹这种东西。」抽出一根香烟点燃,他等省凡自己做出结论。
省凡慢慢的踱到单人沙发上坐下,年轻的脸上不解的阴影越来越浓:「既然你明知道这么做没有意义,那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为了不牵扯到无辜。」
菲利克斯给了他一个绝对想不到的答案。
「我不懂你的意思?」现在不就扯到无关的人吗?
轻轻吐出一口烟,菲利克斯笑道:「如果今天我不这么做,那件警方会怎么处理那件谋杀案?」
「就查阿!先找有利益冲突的……」省凡突然沉默,脸上神情逐渐由不解转成惊讶和佩服:「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个案件不能不破,所以就会出现无辜的被害人,就算这件事成了悬案也还是会有警察倒霉,更别提侦办过程中被牵扯到的人,反正阿山没有家累,被你看上也就迟早要死,所以你才选他当代罪羔羊?」
「更正一句,他不是代罪羔羊,十二年前他谋杀了一对夫妇,今天我不过用同样的罪名送他上法庭。」
「那你怎么确定他会被判有罪?」没有和菲利克斯争辩,省凡不着痕迹的转开话题。
菲利克斯漾起了一抹名为嘲讽的微笑:「一颗子弹可以转七个弯(注),你觉得他还有活命的机会吗?真相不重要,利益才是。当主谋明显是找不到的人时,你觉得有人会蠢到掀开台面下的那张鬼牌吗?」
想起几件著名的悬案,省凡发现他无法反驳菲利克斯的说法。
「那黑狗呢?医院明明写着因横纹肌溶解症并发急性肾衰竭过世。」
缓缓抽了一口烟,看着白雾冉冉上升,菲利克斯平静的说道:「我只做了一个动作。」弹了一下手指,「就像这样。」
「我不懂你的意思。」
别有深意的看了省凡一眼:「你不该懂的,给你一句忠告,永远别让陌生人的大拇指对着你。」
「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话也没说。」他笑道,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静静的看了菲利克斯一会:「你真可怕!」
「会吗?我不过是个小角色罢了,这世界上真正的高手,绝对出乎你我的想象。」
「你有听过俄罗斯发生过的一起列车劫案吗?一组恐怖份子被二个特种部队解决,全车人质无伤,而且没有任何人看到这两个特种部队是谁,这才叫高手。」
「你在讲故事吗?」这种事怎么可能?
笑笑的耸耸肩:「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查数据,这件事应该很好找,这还算是有名字的,真正的Nil Name恐怖程度,连我都不清楚。」
「Nil Name?」无名氏?真奇怪的称呼……
「对!Nil Name……这是我们称呼不存在之人的说法,关于他们的一切只有猜测,FBI和CIA的档案库中连一个英文字母都找不到。」
「那你……那你是属于什么等级?」掩不住心中的好奇,省凡还是问了。
「爬不上S的小角色。」
排不上ACE阿……「真是一个无法想象的世界……」
由省凡的表情看来,肯定是把S当成是ACE,但菲利克斯没有反驳,只是笑笑的喝尽最后一口果汁。
「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可是又觉得不是我该问的事。」
「没关系,给你问。」
「你的枪法是怎么练的?」
「不断开枪就会了。」
「那……如果打歪了,你师父会不会?」
「打枪打到手断。」
「什么?」
「那个变态会罚我打枪打到手断。」
「不会吧!好残忍!!」视线悄悄飘到菲利克斯的下身,枪该不会已经……
「的确是很残忍。」察觉到省凡怪异的视线,菲利克斯忍不住跟着往下看,拉炼有拉好阿!该不会……
「你该不会对我有性趣吧?」他不是有醒凡了吗?
「你在说什么阿?」省凡立刻红了脸,撇清关系的叫道:「我只是想说那么操,枪会不会已经……」
「你在说什么阿?枪本来就很耐操,而且这跟我的**有啥关系?」菲利克斯不是很高兴的吼道。
被骂得很无辜,「是你自己说打枪的阿……」
「打枪干我的**啥鸟事?」
省凡立刻做了一个很猥亵的动作,「打枪?」
楞了一下,菲利克斯立刻抓起烟盒往省凡身上招呼,「你这家伙!」
笑笑的接下烟盒,「别生气嘛!是你的说法会让人误会,我是无辜的阿!」
「好阿!」菲利克斯嘻笑的扑到省凡身上,「你让我亲一下我就不气。」语毕,狠狠在他脸上啾了一口。
绝对零度的低压自背后传来……
「我要到帛流出一个礼拜的外景,你们可以慢慢亲到床上没关系。」醒凡冷冷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不~~~~」省凡爆出一阵凄厉的惨嚎,连忙推开菲利克斯追出去。
倒在地上的菲利克斯揉揉被震得发疼的耳朵,得意的靠在沙发上狂笑。敢消遣我,不要命了!
(注)暗指美国总统肯尼迪谋杀案,本案为世纪悬案之一,该总统死于一颗会转弯的子弹。
* * *
近两个月,他清掉了九个,原本不需要这么多时间,但为了不给人连续的印象,他把事情分成三个时段来做,手段当然也刻意不同,只是其中的两个人死因居然被判断为心肌梗塞,倒真是有点让他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这个国家的人特别冷漠还是太过习惯死亡,除了(几个比较夸张的上过几天电视)用枪的那四个上过两天电视,其它的不是草草带过,就是全然毫无消息,似乎这个小岛上斗殴致死是一件很平凡的小事,小到比不上一个公众人物的绯闻。
再两个,事情就会告一段落了,只是他知道,真正棘手的是最简单的事。
季慎行,他叔叔,也是他真正的仇人,如果不是他窜位的野心,法国的那一夜不会发生,他也不会成为记录上的死人,手上亦不会染上这么多鲜血,而会成为一个无所事事的小开,靠着家族的庇荫到终老。
他恨他,恨到已经需要心理辅导的程度,他知道「医生」在为他做心理辅导的时候对他施加了暗示,可是他没有揭穿,因为单纯的恨意真的能令他轻松,对于那刺目的血红,也许只能用仇恨的火焰来掩盖。
但可笑的是,他明白他对季慎行开不了枪,在「主教」和「医生」这么多年的努力下,他还是无法成为一件完美的武器,对于那个人,扳机是一定扣得下,可是手会抖,因为心理上的障碍,毕竟他毁了他的一切。
扣扳机那一刻会有杂念的就不是杀手,他在他面前,不过就只是一个被仇恨蒙蔽的男人。
更何况——死亡对他实在太过仁慈了,他决不会容许他就这么快乐的死去,世界在面前崩溃的感觉,他一定也要让他尝到。
而现在的他也做得到,不论是利用闇羽还是莱威,剥夺走他所在意的一切,权势、金钱、地位……商场是很歹毒的地方,只要今天有人趴下,就会有一群「朋友」很乐意的用力踩上一两脚,或着不着痕迹的割下一块有用的肉来,离去前还会再洒上一把盐饯别,众叛亲离--多棒的一句词!简直就像是为他而创造的,一个没有社会地位的人,就跟垃圾没有两样,谁都可以打,谁都可以踢,尤其是从高位跌下来的人,更是有一群人会迫不急待的想凌迟,更何况以那个人的为人,甚至不用他动手,自然有人已经拿好屠刀等他,他只需要制造一些巧合,就可以站在暗处,欣赏着那个人的仇人狞笑的下刀,他在昨日的报应中挣扎。
当然,死亡不会这么仁慈的降临,他会在适时伸出援手,让他有机会像只老鼠般的在他所瞧不起的社会底层逃窜,继续用他能利用的所有势力去伤害他、践踏他,看着他毫无尊严的爬行着祈求每个陌生人放过他,最后--斩手、断脚,或许再加上一眼一耳,最后再让他在精神病院院「安详」的过完下半生,每当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兴奋得像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