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 3-4部————youyu
youyu  发于:2010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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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没事。」杨鹰摆摆手,笑着离开。留下戚大娘一人,担心地叹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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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红岭」之所以称为「日红」,是因为它满山的丹枫而得名的。只要一入秋季,站在岭上放眼望去,全是红彤彤的一片,特别是在傍晚时候,红枫和天边的红日相映生辉,更让人惊为天景。
秋风起,枫叶摇曳生姿,沙沙作响,那一片景象实在是美不胜收。而杨家的小茶铺就开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秋季是他们茶铺生意最好的时节,不仅当地的居民上山游玩的多,甚至还有文人墨客远道而来,为的就是要一睹这「日红」的风采。
红叶和杨鹰从平安镇回到日红岭时,已经是晚上了。
「西大哥......」红叶坐在床边,轻轻唤了一声。而躺在床上、那满身绷带的人微微睁眼,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点了点头。
这就是杨鹰跟戚大娘所说的那名客人了。几日前红叶在岭后河道发现他时,他全身上下布满无数到细小的伤口,想来是被河里的碎石割破的。但最严重的伤却不在身上,而是在头部--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西大哥。」红叶又喊了一声,把药碗端在手里说,「坐得起来么?该吃药了。」
在河边发现他后,红叶一个较弱的女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他拖回了家。但那时他就像是个死人一般,没有半点反应。不张眼,也不动,只是缓缓的心跳和淡淡的呼吸证明他还是一个活人。请来了大夫来看,那大夫说,这应该是脑部受了什么伤,麻烦就麻烦在不知道他叫什么。如果知道的话,试着喊他的名字,应该慢慢就会有反应了。
送走大夫以后,杨鹰问红叶:「你到底想怎么办?」
红叶答道:「叫他,直到把他叫醒为止。」
杨鹰摇头道:「傻丫头,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不知道就一个一个的试,总有一个会撞对的。」
杨鹰愣住了,望着女儿坚定的表情,才发现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躲在自己身后畏畏缩缩的小丫头。这股执念到底像谁呢?杨鹰一边叹气,一边走了出去。而红叶则坐到了那人身边,才试了一次,那人就用了反应,睫毛颤动了两下。而红叶叫的那个姓--就是「西」--「西尽愁」的「西」。
事后杨鹰问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姓,而红叶甜甜地笑着说:「因为他是从『西』边被水带来到......」
这也许就是缘分吧,所以才让我一次就叫对了你的名字。
每当红叶这么想时,脸上总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之后,她便一直称呼那人为「西大哥」,而西尽愁的神志也渐渐清晰,慢慢可以开口说话了,但记忆依旧没有恢复的迹象。
现在,红叶把枕头扯出来,垫在西尽愁的身后,把药一口口喂进他的嘴里。坐在他的身边,感受着他的气息,闻着他的味道,看着他有棱有角的侧脸,红叶不自觉地露出笑容。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异性有了感觉,从第一眼在河滩上看到昏迷不醒的他,她就有了这种感觉。想看他睁开眼睛的模样,想听他说话,想和他呆在一起......
「......红......叶?」
西尽愁试探着叫出她的名字,低低的声音虽然满是不肯定的意味,但却非常好听。红叶受宠若惊,立即点头答应。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我自己来。」
声音又响了起来,西尽愁抬起手,想从红叶的手里接过药碗,但红叶却躲了一下。
「还是我来吧,你身体没好......啊不,是这药碗挺烫手的,你端不住。」
西尽愁的状态非常糟糕,一天多半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中,既没下床走动,也没吃什么像样的东西。所以红叶担心他现在连端药碗的力气都没,但却推说是怕药碗烫了他的手。
「没有关系,我自己来吧。」
西尽愁还是坚持,毕竟他这么大一个人了,好手好脚的,竟要麻烦一个小女孩手把手来照顾,实在是过意不去。红叶无奈,只得嘱咐一句「你当心点」才犹豫着把药碗递了过去。西尽愁扣住碗沿,把那碗黑漆漆泛着苦味的液体一饮而尽。
红叶注视着他,松了一口气,接过西尽愁还回来的碗,却突然发现对方的手上有个特殊的印记,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排牙印。奇怪了,西尽愁脸部和身体被碎石割出来的深可见骨伤口,都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根本看不出来曾经有过伤口。复原的速度之快,连杨鹰都啧啧称奇。但是,为何单单这个牙印不见半点消退?(=_= 岳凌楼咬的,果然够狠......)
「这个是......」红叶好奇地伸手去触摸那乌黑的伤痕,但指尖刚碰触到西尽愁手背的皮肤,对方就闪电般的缩手。
「怎么了?」红叶皱眉问道,「很痛么?」
「不,没有。」西尽愁扼住自己的手腕,摇了摇头。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很痛,这个伤口真的很痛,痛得他头皮都麻掉了。这种痛,是从手背沿着手臂一直传到心脏的,仿佛可以把心脏绞紧,紧得无法跳动。
「是谁?到底是谁?」
一个白衣飘飘的影子在脑海里忽隐忽现,西尽愁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头。好痛,心痛,头痛,全身都在痛。忘掉了最重要的东西,一定有什么是不能忘记的!不允许自己忘记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即使把自己忘掉都不要紧,但那个人是绝对不能被忘记的!
「西大哥!西大哥!」
红叶急忙扶住了他,试着稳定他的情绪。但这似乎无济于事,西尽愁竟然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来,拉过外衣往身上一披,就想往外走。但无奈脚步不稳,脚尖刚一沾地,就顺势药摔倒,还好眼疾手快的红叶一把扶住了他,着急道:「你到底怎么了?你想到哪儿去?你这个样子,能到哪儿去?」
「红叶......」西尽愁捂住前额,闭了闭眼,狠狠地摔了两下头,仿佛是在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告诉我,红叶,我到底是谁?你又到底是谁......」
红叶为难地皱起了眉,正想开口却突然从门外传来的吼声打断了。
「臭小子,难道你全忘了吗!」
「什么?」
西尽愁蓦然抬头。杨鹰正怒火冲天地瞪着他!那表情好像恨不得立刻跑过来,扇他两耳光似的。但杨鹰拉住的却是红叶,一把把红叶提到身后,指着西尽愁的鼻子骂道:「你竟然问她是谁?你竟然忘了你的妻子是谁?小畜生你有没有良心!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此话一出,红叶和西尽愁皆当场愣住。窄小的房间里,瞬间是剩下杨鹰粗重的喘气声,红叶和西尽愁都是大气都不敢出的表情。
「妻、妻子?」
西尽愁望着红叶。在那张因惊吓微微苍白的脸上,他找不到一丁点的熟悉和爱恋。虽然这几日相处下来,他的确认为红叶是个很好、很乖巧可人的女孩,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对方竟然是他的妻子!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早说呢,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明白......
「爹!」红叶拽紧了杨鹰的袖子,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仿佛一下子变得不认识的杨鹰。而杨鹰则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像在告诉她不要惊慌,要保持冷静一样。接着,他又对西尽愁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是谁?好,现在我来告诉你,你就是一个小小的渔夫,几日前在河里捕鱼时翻船,撞坏了脑袋。结果醒来时什么都忘了,甚至还问你的妻子她是谁!」
「渔夫?」
「怎么?不相信?要不然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武林英雄,还是大侠情圣?」
「我......」
杨鹰不屑又愠怒的表情,让西尽愁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无法否认杨鹰的话,过去的记忆他一点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认识什么人。他只知道当他睁开眼的时候,是一名乖巧的姑娘正焦急地望着他,看到他睁眼就幸喜地朝门外喊去:「爹!他醒了!他醒了!」
难道,对方真是他的妻子?
当这个想法从他脑袋里冒出来的时候,西尽愁感觉自己就快要昏过去了。模糊的意识里,总有一个白影在不停地晃动,看不清脸,但那种令人心痛的感觉却越来越深地传达到心底。如果自己是已有妻室的人,那么......为什么还老是对那个人念念不忘......那个人到底是谁?他绝对不是红叶,那他到底是谁?
「我真是吃惊。」杨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冷冰冰的,「听大夫说你要躺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床,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可以走动了。那好,你就不要再赖在床上,从明天开始就给我好好干活!一个大男人躺在床上白吃白喝,要老婆照顾,像什么话!」
说完,杨鹰拉着红叶气冲冲地走了出去,狠狠地甩上房门,就好像西尽愁真的是一个连老婆都不记得的负心汉一样。而这时的西尽愁却是彻底蒙了,本来想离开的他,这会儿连脚也抬不起来。如果这一走,真的成了抛妻弃家怎么办?他不讨厌红叶,甚至还有点喜欢,但那种喜欢绝对不是可以结成连理的爱恋......
「爹!」屋外,红叶焦急地扯着杨鹰的手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不行,我要去解释清楚......」
红叶刚一转身,就被杨鹰拉住了。
「傻丫头,爹这么做当然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红叶听不明白。
「慢慢你就会知道了......」
杨鹰朝前走了两步,来到一张茶桌旁坐下,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说:「爹的时日无多,以后保护不了你,你又没有力量自己保护自己......而那个人,我看得出来,他的武学造诣不浅,绝非泛泛之辈。如果照实告诉他,怎么能留得住他?」
「所以你就利用他?骗他?」
「不是利用也不是骗。他的命是你救的,让他保护你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听爹的安排。不然变故发生的时候,连你......都难逃劫难。」说到此处,杨鹰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阴翳起来。
「爹,你告诉我,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这一两年来,你老是念着什么要死要死的,到底谁要杀你?谁在和你作对?」红叶跑上前去,摇摇杨鹰的胳膊,担心地追问。
杨鹰说这种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为很久以前就有人给他卜过一卦,说他活不过四十五,而且还是被人杀死。
虽然红叶曾经宽慰他说:「算命子的话,不能当真的。」
但杨鹰却摇头道:「那人不是算命子,根本就是神,说出的话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红叶啊......」杨鹰爱怜地看着女儿焦急的表情,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说:「......你不要问,什么都不要问。爹死不足惜,这是爹的报应,但是你却不能......你什么错都没有,不应该让你受到牵连......」
「不,不。」红叶拼命摇头,咬咬嘴唇说,「如果爹死了,红叶也不要自己一个人活着,红叶要陪着爹,即使到了黄泉,也要侍奉爹的左右。」
「傻丫头啊......说些什么傻话......」杨鹰爽朗地笑了起来,一改刚才的沉闷,「即使你不说,爹也看得出来。你喜欢那个人对不对?」
红叶一下被问愣了,答不出话来。
杨鹰呵呵笑道:「喜欢就喜欢,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红叶低头不再说话,好像是默认了。
「红叶啊......人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使用一些手段。你还小,不明白,以后慢慢就懂了。你不欺人,人就欺你。你不想害人,别人却处心积虑地要你的命。所以......凡事不要处在被动的位置,不然就只有挨打被整的份。这点,你要记住......」
杨鹰语重心长,但红叶却似懂非懂,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
「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怎么会这样!」
尹珉珉大声朝紫巽吼去。她已经来到千鸿一派分舵刘府,但和前次相见时不同,暗藏在床板下的通道入口,根本没留下一丝痕迹。就好像那日通过秘道,到了另一片天地的事情,只是做梦一样。
「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是你自己坚持要来的。现在你亲眼看到了,还要说我骗你么?」紫巽立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说着。而他的身后,还站着一名绝色的美女,那美女走到尹珉珉身边,扶住了她的肩膀,温柔地劝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想新的办法。你西大哥是什么人物,只要他还活着,就不可能音信全无。」
「重新想办法......」尹珉珉冷笑着,回头望着欧阳扬音,眼里满是戒备和不信任,「你有什么办法?如果你想得出办法的话,就不会守在这里等我们了。」
欧阳扬音竟一时语塞。尹珉珉没有说错,她本来是想顺着河道去寻找西尽愁的踪迹,但无奈来路被封,她在这附近方圆百里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不见那石渚的影子。细想也对,那花狱火是何等昂贵的东西,怎么能种在这么轻易就被找到的地方呢?无计可施之下,她只得再次回到刘府守着,以等待紫星宫的人到来,打算跟着他们,直到找到西尽愁的下落。
因为欧阳扬音知道,以尹珉珉的性子,绝对不会安心待在紫星宫里的,必定会使出手段,威胁也好,欺骗也好,她一定会出来寻找西尽愁的。而尹珉珉只要一出来,就必定有紫星宫的人跟着。之所以这么肯定,第一,尹珉珉自己绝对没有力量逃出紫星宫,紫星宫不放她,就算她长翅膀也飞不出来;第二,紫星宫那种清净的地方,在无法忍受尹珉珉乱发脾气的情况下,肯定会放她出来。
但是欧阳扬音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任务,跟在尹珉珉身边的人却是紫巽。所以本来打算暗中跟踪紫星宫的人,但看到紫巽后,她放弃了这个想法,明目张胆地出现在紫星宫人的面前,说愿意跟他们合作,找出西尽愁。
对欧阳扬音余情为了的紫巽,当然欣然接受。但是尹珉珉却一直耿耿于怀,对欧阳扬音非常不信任。因为她怀疑当日下迷药,给她弄回紫星宫的事情,欧阳扬音也有参与其中。不然,凭自己的机警,再加上一个欧阳扬音,紫星宫的人想在她们两人眼皮底下下毒,实在比登天还难。
「这个地方虽然河道众多,分歧甚广,但是只要我们一条一条的找,总有一天会把他找出来的。」见那两个人都不说话,紫巽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条条的找?」尹珉珉立即反对,「那要找到什么时候?」
「是啊,那样太费时间了......」欧阳扬音也不同意。
然而紫巽并不是不懂这个道理,而是他的处境和那两个女人有根本性的区别。无论是尹珉珉还是欧阳扬音,都极其迫切地想尽早见到西尽愁,但是他却不是,他这次出来,本来就是为了找欧阳扬音,现在她就站在自己眼前,可以说目标已经达到,对其他的事情都不在意了。
「至少现在并没有其他的办法,不是么?」紫巽淡淡说道,看着欧阳扬音。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五年前,欧阳扬音叛离紫星宫的时候,还是紫星宫里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鬟。那个时候,虽然辈分不高,但却深得宠爱。但五年过后,她不但久待风月场所,甚至连人都嫁了,现在的身份。说的好听一点,就是天翔门前门主夫人;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一个寡妇。而她看人的眼神,也没了当年的清澈,而好像蒙上了一层灰沉沉的烟雾。即使偶尔露出的笑容依旧倾国倾城,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带了一张漂亮的面具,一点也不真实。
五年的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吧......
紫巽想着,转身离开。尹珉珉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寂寞的背影,问欧阳扬音道:「怎么办?莫非真要按他说的那样,一条一条得找?那要找到什么时候?」
欧阳扬音略略思索了一会儿,答道:「目前,也只好暂时这样了......也许,还不等我们找到你西大哥,他就自己跑出来见我们了。你以为他是那种可以享受安稳日子的人么?」欧阳扬音的眼神竟变得柔和起来,「他啊,就算自己不想去惹麻烦,麻烦也会找上他的......珉珉你放心,不出半个月,必定会有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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