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咏叹曲(卷三、四)————非天夜翔
非天夜翔  发于:2010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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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羯座源自上古神话中的牧神”胖妇人玛塔解释道。

  修点了点头,为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竟是明白这星辰的传说而略有点吃惊,“摩羯座象征冷酷的外在,与感性的内里,它影响冬季的最后一线生机,以及万物在春的生长”

  他又看了一会,说,“好了”转向伊洛,继而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别放太多”

  “放什么?”莎问道,接着她识相地缄默了。

  瓦盆内盛满了清水,最后一线夕阳的光芒把伊洛在水中的倒映照得模糊。他掏出一把银色小刀,捋起衣袖,在自己白皙的手臂上轻轻戳了戳。找到了血管,继而咬牙割了下去。

  这一刀引起了雷鸣般的惊呼,他的血竟是金色的!顿时看着修与伊洛的目光多了几分畏惧与猎奇,金色的血液,他不是人类?外围开始有人议论纷纷,不断猜测这名少年的身世。雷蒙阴沉着脸,吼道“安静!”

  伊洛难堪地转过头去,面朝修的胸膛,把脸埋在他的胳膊里,割破的手则前伸,那诡异的,华丽的神裔之血顺着指尖一滴滴滑下,落进瓦盆的清水中,旋即消散,化为麦黄色的烟雾。片刻,烟雾萦绕而起,修一手按着伊洛的伤口,接过格鲁递来的白色纱布,为他小心地包扎好。

  修回忆在学院中习得的初级魔法,右手在空气里划了个风系符文。

  “我来吧”雷蒙当即会意,“要怎么做?”

  “把这盆水送上天去”修吩咐道。

  龙卷风被雷蒙压制于一个范围内,瓦盆中混合着伊洛的金血的液体瞬间被抽空,送上天空,水系魔法师在修的指挥下聚起了云层,乌云密集地从远方涌来,其间雷电隐隐。第一道春雷劈下,那盆液体融进了云层,化为无数雨滴飘向大地。

  “照顾一下他”修示意,奇克随即伸手揽住了失血后脸色发白的伊洛。占星师在这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走向旷野,雷声沉闷,片刻后隐没无声。

  雨下了一会,便停了。

  他孤独的身影独自屹立于旷野中,像一棵颀长的桦木,四周的草木仿佛受到他的呼唤,纷纷拔高,生长。格鲁撒下的树籽在这场带着光明源力的雨后层层叠叠地发芽,抽枝,展叶。

  有如森林女神把她的眷顾投向这片逃亡者新的家园,顷刻整片近万平方公里的区域成为绿色的海洋,夜晚已全数降临,蓝空被雨水洗刷一新,天上星辰闪耀,地上火把零零落落,这时连赞叹之声均被忘却,所有人忘情地看着这奇异的神迹——那化荒野为森林的奇景。

  “好了!”修清朗的声音令他们从这梦般的故事中苏醒,他退了几步,站在开阔地,挥了挥手,人们自觉地退开。

  占星师忐忑且紧张地张开双臂,浮上天空,大地在他脚下,星辰在他头顶,许愿石投射出一道耀眼无比的强光,蓝色射线明晰的轨迹斜斜直上,照进夜空深处。摩羯座九星在那一瞬间光彩夺目,于大地上的呼声中把它的荣光投下。

  星辰闪耀,银光织就一张网,旋转着罩上了那密密麻麻,在春季凉风中栩栩而动的森林。

  “牧神”修低声吟诵道“我以修·埃尔西休斯之名祈愿,为我开拓荒土,建立家园”许愿石一闪,天际流星划过,强光爆射,蓝色堪比日光的辉煌唤醒了沉睡的上万棵树,人群哗然了。树从他们的领土中拔出根须,大步踏向春风河两岸,巨树的枝干卷起岩石,滚木,把它们堆到一处。

  “快去,抹上石灰,开始建城墙!”杰尔浦蓦然惊觉,冒险家们忙碌起来,各自奔向巨树垒起的岩石,提上石灰桶,城墙在那夜延展开去,火把蔓延着遍布整个原野,夜如白昼。这将是流浪者之城永远记载于史册中华丽的景象。

  三个月后。

  尼兰城建成了,它的外壳矗立于春分的第一缕曙光中,近万人齐声欢呼,为这魔法之城的奠基而激动流泪,从头到脚,从城墙到民居,均是魔法师,武者们以超然的技术亲手搭建而成,它当之无愧是一座魔法的城市。黑白双塔象征魔法师的公会与学院两大派系,而冒险家公会,森林宝石银行,神之荣耀武器店呈三角之势扼守住了城市的三个城门。

  这是魔法之城,全天之大陆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神迹之都,一夜间占星师与神使的力量筑起了城墙,高塔拔地而起。花海平原的农户纷纷朝这座新城迁徙,魔法师们在四周开垦了农田,那场奇迹之雨后的土地充满生机,农夫把作物种下,很快它们便欣欣向荣地发芽。

  “尼兰”在古人类语中是奇迹之意,它位于花海平原东侧,毗邻冷夜与神圣帝国。圣焰出乎意料地对这支叛军表示了沉默,在沉默中又隐隐酝酿着什么,总之,修与他的伙伴们活下来了,伊洛也无须再遮遮掩掩,付出了鲜血与泪水后,他从此是被接受的一员。

  杰尔浦则成为尼兰城的第一任统治者,居中调节四家联盟的各种不可避免的冲突与矛盾,他常常考虑,这段期间过去,自己卸任后,尼兰是否还需要一个王,不能再看着它走上圣焰独裁的路子。

  是议会制,还是立宪制?他在黑色封皮的日记本上写道:“大陆上现有的制度,王权都处于一个不可侵犯的领地,尼兰的原住民们正是逾过了这条界限,才引起这么大规模的迁徙”

  “然而这又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魔法师,冒险家公会的自由精神,放在大陆上哪一个国度,都势必成为与君主互相抵触的理念,神之荣耀则为其提供必备的物质后盾,宝石森林银行在很大一个范围内需要绝对自由的经济货币流通……我们,新的国家,尼兰,要安居乐业,便不能有王”

  敲门声响起,夏季的气候潮湿多雨,而花海平原的雨季绵延近两月之久,暴雷一声又一声地敲响于城主府上空,仆役开了门,城主杰尔浦的府邸来了访客。

  他示意他进来,那是他许久不见的一名朋友。

  “杰尔浦,看来你混得不错”那男人解下湿淋淋的斗篷,把它随手挂在墙边。

  杰尔浦合上日记本,侍从端上两杯茶“好久不见了,老友”他眯起双眼,满意地打量着这名故友。“从六年前S级冒险家的认证考试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了吧”

  那男人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你通过暗夜行者发布的任务,我已经调查清楚了,用书面形式说不清,只得当面来向委托人报告”

  “你说的那名亡灵法师,还有暗精灵的动向,很是费了我一番气力,期中好几次差点把小命丢在白之城”

  那男人把一张纸放在桌上,杰尔浦点了点头,拉响铃铛,吩咐道“去叫修过来,我找他谈点事”

  98.雨夜访客

  修打量着桌子另一侧的男人,他的灰色头发中夹着几滤橙红色的发丝,被一根绸带拢起,系于脑后,面容俊朗而嘴唇如刀锋般的薄,这在命理学中是无情之相。

  “梅迪西斯”他开口自我介绍道。

  “修”修点点头,朝他笑了笑。

  梅迪西斯着装怪异,一袭长袍仿若王服,腰带又绣着金色的花边,脖颈处的衣领笔直,遮住了半边侧脸,显出一股异域的英俊风度。他注意到修盯着自己腰侧的一柄弯刀,便大方地解下,放在桌上。

  “梅迪西斯是冷夜人”杰尔浦为他介绍道“与我同级的,天之大陆四名S级冒险家之一”

  “我的徒弟,修”杰尔浦又向梅尔西斯介绍道。

  “别在那蒙人了,当我三岁小孩呢”梅尔西斯不留余地地嘲笑道“占星师会是你徒弟?”

  修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已流传在外,连暗夜行者的首席冒险家也知晓,忙分辨道“不,杰尔浦大哥……是朋友,也是师父”

  他的话出于真挚,连梅尔西斯亦不禁动容。修的手掌抚摸过他的弯刀刀鞘,梅尔西斯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这个后辈,点了点头。

  “你为我们带来了什么消息?”杰尔浦按住了修的手,不让他拔出那柄弯刀“小心点,小子,这把刀叫百鬼夜行”

  “拔出不见血是不能归鞘的”梅尔西斯笑道。“听众只有他一人么?”

  杰尔浦点了点头,于是梅尔西斯开始讲述他的任务内容。

  “去年十一月,关于你们帝都的前因,我想我可以略过了,线索从魔法师学院的变故开始……”

  “不,完整的”杰尔浦身体微微前倾,说道。同时望了不明所以的修一眼。

  梅迪西斯明白其意,接着说道“从西比尔克篡位战开始,或是说,我们还得把这个关系再往前推动三十年……”

  “今年初,我把两份报告交给圣焰冒险家公会”

  “我只获得一份”杰尔浦插嘴道。

  “另外一份是关于星空大贤者赛依耶的调查”梅迪西斯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三十年前,她从神圣教廷一个偏远的教区进入圣焰,暗夜行者的情报员分为两队,一队前往教廷,我率领另外一队,到那个教区——卡特依哈特,去寻访星空大贤者的家族”

  “那种地方按道理,是不会有贵族世家的”杰尔浦说。

  “是的”梅迪西斯颔首道“所幸村中还有八十来岁的老人,他们记得一些零碎的往事,赛依耶的家庭与多数贫穷学生一样,父母早亡,她被迫离开家乡,流浪四方,最终进入枫叶城,在帝都闯入魔法学院的试练厅”

  “有一点必须注意的,根据那名老人口述的历史,赛依耶是在一个白昼般的夜晚诞生的,近千年一次的大规模的,小熊座流星雨把……”

  “小熊座流星雨?”修与杰尔浦同时问道。

  梅迪西斯点了点头“她死了三十年,外加她生前的二十八岁,那是五十八年前的往事了,而五十八年前,你,我,我们都未出生”

  “为什么学院中没有记载,小熊座流星雨是从所未闻的奇景”这涉及到修的领域,他顿时精神起来,双手比划道“按照北天群星的运作轨迹,小熊座是绝不可能发出流星雨的”

  梅迪西斯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奉告“也许帝都魔法学院对此有所记载,但早已被某人抹去了”

  他不顾杰尔浦与修的疑惑,继续说道“一个银色头发的女人来到卡特依哈特地区,为赛依耶的母亲接生,并告诉他们,这个女孩在星空下降临,她受到光明之力的庇护,是光明女神在人间的代表”

  “如果是耶米拉的代表,那么光明教廷不是应该把她接回去,带到神殿中……”

  “是的,问题就出在这里,村民没有人相信,几年后,卡特依哈特的村庄内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瘟疫,大部分人都死了,包括赛依耶的父母。”

  “她也随之失踪,那段日子里瘟疫逾演逾烈,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女孩去了哪里,总之,她在村庄内的简单的一段历史便到此为止”

  “接着”梅迪西斯喝了一口茶道“她的故事便从帝都开始了,按照一贯的魔法学院新生入学条例,圣焰的每个地区必须——”

  “等等”修打断了梅迪西斯的话“这不太对,她父母……我是说,师母的双亲死时,她当时几岁?”

  “你叫她师母?”梅迪西斯诧异地问道“她那时四岁,她不是早在三十年前便死了么?你今年多少岁?”

  修沉吟半响,不再回答,杰尔浦示意梅迪西斯继续说下去。于是梅迪西斯道:“魔法师学院的新生必须满足两个条件其中的一个,即:天赋异禀,从小具备魔法才能以及善良之心,通过当地的行政机构推荐,获得入学的测试资格。或:得到不定期帝都出外旅行的大魔法师认可,收为亲传弟子”

  “但她既不认识当时的几名大魔法师,也没有行政地区的推荐信,当年她十六岁,便单枪匹马闯进了魔法师公会,要求进行测试”

  “在那一辈的老人中,她的知名度很高”杰尔浦插口道。

  梅迪西斯点头答道“是的,圣焰在各自领域中成名的骨干人物,包括前任帝君洛克特,均曾在当年的魔法师学院中就学,并亲眼目睹了她进入学院的全过程,按道理说,她的出现是极其震撼的”

  “为什么?”修疑惑问道,他想起自己混进魔法师学院的测试过程,那似乎并不十分引人注目。

  然而赛依耶却与修的行为大为不同,梅迪西斯顿了顿,说道“她在他们的印象中,就像是一朵洁白的百合花,她高傲,却又谦虚——为自己的才华高傲,而面对弱者时,她又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根据当事人描述,赛依耶,你的师母,出现时给人留下的印象绝不仅仅是‘惊艳’那么简单,所有曾亲眼见过她的人,评价都只有一个,绝对完美的女人”

  “她穿着一袭破麻长裙,这简陋的装束却丝毫不掩她的美丽,就像一个从天界降临人间的,司掌救赎的天使,她的目的达到了,魔法师学院破格让她进入乙太封岳阵,并进行测试。”梅迪西斯的语气变得急迫,像是被他接下来要讲述的内容震惊了“没有人知道她在里面进行了怎样的测试,当年的知情人早已逝世——包括她自己。但有一点我们是知道的,她在离开苍穹之间后,便模仿测试厅地面上,那个神明留下来的图案,魔法阵,开发了一个类似于魔法炮的攻击性机关……”

  修讶然道“对,我记得乙太封岳阵,测试时它就在我的脚底下”

  “无须供能,原理是吸收所有的自然元素,天地万物的固有元气,再转化为阵内流动的纯能量”梅迪西斯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杰尔浦万万没想到以一个武者型的冒险家来说,梅迪西斯竟会懂得这种高深的魔法理论。然而修却不足为奇,他早已知晓乙太封岳阵的运作原理。

  “一炮足够把整个帝都轰成白地,当我听到你们从……你还好吧,修?”

  “没事”修摇了摇头,把步度根的容貌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梅迪西斯又道“接下来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她成为当任院长的爱徒,用了仅仅三年的时间,便完成全部的学业,受到六名大魔法师的一致青睐,留任学院,担当教师,她的学徒生涯很短暂,但每一个人都对她印象良好,无论是在她担任教师时还是学生时代。”

  “她平易近人,每个人都喜欢她,锄强扶弱,对一切看不过眼的现象挺身而出。她的美丽已成为无关紧要的东西,当时所有的男人都发疯般地爱着她,爱她的倔强与高傲,谦虚与优雅,年轻的圣焰帝君洛克特甚至说,从未见过这样完美的女人”

  “那种东西有一个词语可以描述”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壁炉旁的杯子里发出,把梅迪西斯吓了一跳。

  “什么?”他警觉地握着刀鞘,弓起身子,与杰尔浦交换眼色。后者哈哈大笑。

  杰尔浦一手按着梅迪西斯的肩膀,让他坐回位上“我的一位小朋友,不用在意,他的懒觉被你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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