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黑弥撒？其实并无一个准确的概念，因为黑弥撒形式多样。耶稣让人禁锢欲望，而撒旦则叫人释放欲望。十六七世纪，撒旦崇拜开始在巴黎盛行。于是，或者在某个废弃的教堂，或者于某间潮湿的密室，活人祭、吸毒、圣坛前的同性乱交……作为黑弥撒的主要流程，吸引来了形形色色怀揣欲望与阴谋的人……

　　引子

　　密林中透出星星点点的火光，浓烟一阵阵飘出，形成各种张牙舞爪的形状，吓得鸟兽四散，到处是惊恐的哀嚎。

　　约里奥拨开层层叠叠的树枝，艰难地向林子中央走。由于连日的暴雨，地下大概积了三四十厘米厚的稀泥，每走一步便没及腿肚，然后用力拔出再继续前行。看起来近在眼前的火光，却花了近一个小时才走到。

　　篝火旁已经搭起一个简易的圣坛，上方倒悬着包裹了雕花铜皮的十字架。祭坛用刚杀死的蝙蝠、猫头鹰、癞蛤蟆和蛇之类的动物尸体装饰。周围站了一圈人，看起来大多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也有几个四五十岁的。而其中一个布满褶皱的脸已经很难说有多少岁了，让人觉得如果把他脸上的皮揭下来摊平了能铺满一张桌子。

　　一张张脸被火光映得通红，汗已经不再是水滴的形态，更像是每个人都蒙着一层均匀的水膜。夜未深，空气中尚留有白天的残热，再加上篝火的炙烤，空气显得异常稀薄，呼吸不顺畅，头晕晕的，却没有人大口喘气。

　　约里奥悄悄走过去，找到一个缝隙，插入人群之中。他低下头，抬眼看了看站在祭坛前的拉图什，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样子，这才略微放心，于是同其他人一起呆呆地看着上蹿下跳的火苗。

　　周围静得可怕，木头杂物燃烧的滋滋声同约里奥自己脑袋里产生的幻听的各种声音交织混杂在一起。

　　波利卡普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约里奥只是双眼无神地回望了一会儿，又低下头。

　　那个哆哆嗦嗦的老人拖着有些破洞的黑色长袍挪动到拉图什的面前：“主教，人已经到齐了。”

　　“那我们开始吧，约朗德祭司。”拉图什回答着，却朝约里奥看去，扬起右嘴角邪恶地一笑……

　　附：黑弥撒曲

　　万能的神我至尊伟大的君主

　　请赐予我毁灭光明的力量

　　万能的神我至尊伟大的君主

　　请赐予我驾驭邪恶的力量

　　万能的神我至尊伟大的君主

　　请赐予我散布恐慌的力量

　　万能的神我至尊伟大的君主

　　请赐予我诅咒敌人的力量

　　人血祭奠的圣堂中

　　苦难灵魂四处漂泊

　　燃起罪恶的黑蜡烛

　　共同吟唱这黑弥撒

　　伟大的撒旦在地狱深处

　　邪恶的神庙庇护你的额头

　　我就是你忠实的仆人

　　请赐予我你伟大的力量

　　禁忌下的夜空悲歌长鸣

　　伪神的光明于此时暗淡

　　愚昧的众生失掉了庇护

　　于诅咒中 不得脱生

　　灾难的旷野杀戮横行

　　死亡的力量于此地膨胀

　　懦弱的人类垂死挣扎

　　与命运中 喘息呻吟

　　我就是堕落的天使

　　被光明锁在黑暗里

　　穿过那日月星辰

　　来颠覆这光明世界

　　脚下的战车已经飞驰

　　手中的利剑闪着血光

　　冲出那地狱的裂缝

　　重建这 黑暗王权

　　黑暗的力量终将战胜光明

　　地狱的门徒由此将得到永生

　　惶恐和不安弥漫整个世界

　　杀戮和痛苦横行于世间

　　伟大的君主赐予我力量

　　伟大的君主赐予我力量

　　伟大的君主赐予我力量

　　伟大的君主赐予我力量

　　第01章 主教

　　约里奥踮着脚尖，趴在教堂最前面的木栏杆上。阳光透过教堂顶处彩色的圆形窗纸折射进来，照在神父身旁的圣母像上面，影影绰绰，光怪陆离。约里奥扶着墙慢慢地走着，大人们在唱歌，于是也哼哼呀呀地跟着唱……教堂一进门是一个上面有凹陷的石台，约里奥伸手蘸了一点里面的水，学着大人的样子点在额头上。

　　“约里奥！以后做弥撒的时候不要乱跑，要跟上帝说话，知道了吗？”朱莉蹲下来，擦掉约里奥睫毛上不知何时挂上的水珠，“你先自己玩吧，妈妈要做忏悔。”

　　做弥撒的人纷纷散去，每个从约里奥身边经过的人都会瞥视一眼，腿略微向外侧弯曲，就好像生怕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朱莉叹了口气，关上了忏悔室的门。

　　贾尔神父朝约里奥微笑了一下，走进了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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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勒比小镇虽然不大，不过这里的教堂还是很有名的。临近小城的人们，只要是有可能，周末都会来这里做弥撒。阿勒比大教堂除了正门上方以及雕塑之外，全部是由红砖砌成的。阿勒比的居民似乎对砖有着特殊的喜爱，约里奥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就是，每当有外地人来到阿勒比大教堂的时候，总会有居民对他骄傲地说：我们的教堂是最好的，因为全都是由砖砌成的。约里奥并不知道为什么砖砌的就是最好的，但是他却相信一点，或许阿勒比的教堂不是最好的教堂，但是这里的贾尔神父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神父。

　　约里奥四处乱撞，走进一间很大的屋子，跟外面一样，也有着一排排的椅子，只是前方并不是圣母像，而是一个金色雕花宝座，上面铺着鲜红色的天鹅绒薄毯。墙上是一个一个天使的浮雕，都只有三四十厘米高，密密地拍满了三面墙。而仔细去看，似乎每个天使又都是不同的。拱形的天顶上是一副巨大的壁画，看着看着约里奥觉得有点头晕，于是平躺下来。

　　隐约听见外面传来母亲跟神父的对话：“朱莉，送他去上学吧。”

　　“可是他还小啊。”

　　“那也不能放在街上任由那些大孩子欺负……”贾尔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资格去批评朱莉什么，于是又收口，“要么就让他在教堂里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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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尔神父。”五岁的约里奥快速地翻着圣经，因为还不认识字，“这本书里面讲的是什么啊？”

　　贾尔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在旁边坐下来：“妈妈没有给你讲过圣经的故事吗？”

　　约里奥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以后我就教你圣经好不好？”

　　“好啊！可是什么是圣经啊？为什么要学这个呢？”

　　贾尔想了一下说：“圣经是要教会我们怎样去爱，是博爱，爱每一个人，爱世间万物。”

　　看见约里奥懵懵懂懂的样子，贾尔只好换个语气：“约里奥，你爱妈妈吗？”

　　约里奥用力点点头。

　　贾尔微笑道：“对，以后要向爱妈妈一样去爱所有的人。”

　　“可是，我只认识妈妈和神父啊，我也很爱神父的。”约里奥眨着眼睛，很认真地说。

　　贾尔帮约里奥整了整衣领，轻轻推了一把他的背，说：“快点回家吧，妈妈应该在等你了。”

　　“神父，我可不可以跟你睡啊？”约里奥一脸的期待。

　　“你……愿意晚上留在这里？”贾尔惊异地问，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习惯于严肃的人竟会得到一个孩子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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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里奥微笑着从梦中醒来，时常做起这个童年的梦，并不惊心动魄，然而至今都会觉得甜蜜。天蒙蒙亮，约里奥揉了揉眼睛，正在犹豫要不要现在起床，突然门被推开了。

　　只见贾尔神采奕奕地走进来，坐在他的床边。约里奥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紧紧搂在怀中。

　　“约里奥！有个好消息！”

　　“是什么？”

　　“我被升为主教了，等会儿巴黎派来接我的人就要到了，你快点穿上衣服出来。”

　　“真的？贾尔神父，祝贺你了！不对，现在应该称呼您为贾尔主教了！那您就任之后什么时候再回来？”

　　贾尔堆满笑容的脸顿时僵住了：“约里奥，这一去，没有特殊情况恐怕是不会回来了，主教是应该尽量呆在圣母院的，这样信徒会有一种踏实的感觉，你……明白吧？”

　　约里奥无奈地点了点头，却怎么都挤不出笑容。

　　“怎么还不穿衣服啊？”

　　“我……”约里奥感觉到下身有点湿，脸一红，不知道说是不说。

　　贾尔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笑了笑说：“那我先出去，今天我们一起吃早餐吧，以后机会就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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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长的桌子旁只坐着贾尔和约里奥两个人，自从得知贾尔升为主教的消息后，便没有人敢同桌吃饭了。

　　约里奥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的酸黄瓜，一口都没有吃。

　　贾尔明白约里奥这是不舍得自己离去，不知如何安慰，只好转移话题，问道：“那……是你第一次吗？”

　　约里奥低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嗯……不是……有过几次了吧……”

　　贾尔轻抚约里奥金黄色略微弯曲的头发，不由得感叹：“不知不觉已经长大了，哎，我还一直把你当孩子呢……约里奥，我最后一次给你一些告诫吧。那……也是欲望的来源之一，所以……”

　　“所以要禁欲的话这也是一项内容，我明白。”约里奥打断了贾尔，这是第一次，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听不进去贾尔的说辞了。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贾尔轻咳了两声。

　　其实论年纪，贾尔并不算老，还是属于壮年吧。身材依然健硕，没有一丝的肥肉。约里奥每次跟贾尔一起洗澡的时候，都会羡慕地看很久，不知道自己到了这个年纪还能不能保持这个样子。可是，贾尔的鬓角已经有了一些银丝，这对于他这种褐色头发的人来说尤其显眼。双眉之间有深深的两道皱纹，即使是舒心地笑时也可以看见清晰的“儿”字纹。不过在约里奥的心中，贾尔是绝对完美的，即使是皱纹也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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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响起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阿勒比居民嘈杂的议论声。贾尔赶紧又吃了两口，慌忙起身，对约里奥说：“你继续吃，我去迎接一下客人。”

　　现在还是清晨，可是阿勒比小镇却绝无仅有地热闹。男女老少的信徒们把Saint Cécil教堂围得水泄不通。约里奥费了很大劲才绕到人群的后面。层层叠叠的人挡住了约里奥的视线，虽然贾尔说他长大了，可也不过是个刚发育的少年，身材还比较矮小，所能看见的只是一个个的背部，可是单听那马蹄声就可以知道场面一定很壮观。

　　这时候听到前面有人窃窃私语：“听说约里奥是贾尔的私生子，他这次去巴黎怎么没有把儿子一起带去啊？”

　　“当然不能带了，既然是私生子，肯定要藏着匿着。他现在是主教了，主教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污点呢？”

　　“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啊？你们怎么知道他有私生子的？”

　　“这还不明显吗？贾尔还没当神父的时候跟朱莉的关系就很好，后来又把约里奥放在身边养着，不是亲儿子怎么会对他这么好？”

　　“嗯……有道理……真是看不出来啊，神父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嘘！小声点，他是主教，没有真凭实据地乱说，小心死的不明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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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里奥捏紧拳头，很想冲上去揍他们一顿，突然被人拉住。转头一看，原来是给Saint Cécil喂马的弗拉革纳尔。

　　“别冲动，有些人等着看热闹呢。今天是贾尔神父就任的日子，不要给他添乱。”

　　约里奥沉下气来，又回到教堂内。吵闹声渐远，约里奥知道是迎接主教的队伍已经离去了，自己竟然没有目送贾尔神父离开的背影。早晨醒来时被子没有叠，现在还堆在床上。

　　约里奥怔怔出神，正在这时，迪弗雷尼推门进来。迪弗雷尼自从在神学院毕业起，就一直呆在Saint Cécil教堂。只是由于贾尔的光彩过于夺目，他只能做一些杂事。说实话，这的确挺屈才的。于是，迪弗雷尼性格越来越沉闷，在教堂也几乎不跟什么人说话，自然同约里奥的交往也很少。他这样不敲门就进来，让约里奥吃了一惊。

　　迪弗雷尼冷冷地说：“你这就收拾收拾东西搬出去吧。”

　　“为什么？”

　　“你本来就不是我们教堂的人，贾尔在的时候那是没有办法，白白养了你这么多年。别人给他面子，我可不买他的帐。当了主教又怎么样？哼……”说完迪弗雷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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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被赶了如果还留下就太死皮赖脸了，尽管弗拉革纳尔一直在劝他，约里奥还是收拾好东西，回到家里。

　　这些年母亲年老色衰，客人已经很少了，每天闲来无事就坐在院子里发呆。贾尔收留约里奥真是帮了大忙，单单靠自己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这孩子。

　　“妈妈……”约里奥推开家门，这个家似乎一年也不回来几次，感觉有些陌生。

　　“约里奥……你回来了……”

　　“妈妈，你今天没有去教堂给贾尔神父送行吗？”

　　“我最近腰不太好……就不去了。对了，今天很热闹吗？”

　　“嗯……妈妈，以后我搬回家住好不好？”

　　朱莉在一看见约里奥提着行李的时候就差不多明白是被赶了出来，一边怜爱地抚摸着约里奥稚嫩的脸，一边凄凉地点了点头。

　　“那……我去放东西……”

　　“约里奥！等等，不要着急，我有话问你。”

　　“什么事？”

　　“你这么大也该学点手艺了，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约里奥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考Saint Pierre神学院，那就是贾尔神父毕业的地方吧？将来我希望像他一样做一个好神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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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教堂的日子里，约里奥每天都在拼命找活干，仅仅是为了让自己没有时间去问那个一张嘴就要跳出来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