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楼里静得可怕，约里奥时而处于幻觉之中，时而真切地感觉到痛苦。不明白古维翁为什么要给自己送春药，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难道我就要死了吗？

　　约里奥感到很无助，波利卡普说我快死了，我的生命到底还剩下多久？随着时间的一点点前移，约里奥的痛苦也在不断加深，什么叫生不如死今天总算是体会到了。然而从内心里来讲，约里奥还是不想死的，谁会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希望结束自己的生命呢？只要还没死，就有一线希望……

　　门被撞开了，约里奥无力地看着满头大汗的波利卡普。

　　波利卡普没有说话，直接冲上来，撕开约里奥的衣服，把他死死地压在身下。

　　约里奥惊恐地说不出话来：“你……”

　　“闭嘴！”波利卡普用自己的双唇堵住了约里奥的嘴，听到这家伙半死不活地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这些年的辛苦难道就要为了这么一个傻瓜而付之东流？最郁闷的是，明知这是一个圈套，撒网人已经在暗处偷笑了，自己还不得不往里面跳。

　　约里奥挣扎着，拼命把头扭到一边，赌气说：“你放开我！”波利卡普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一个快死的人就可以肆意玩弄吗？

　　“装什么装？！我不信你用了这么厉害的春药会不想这个！”波利卡普说着又按住了约里奥的手腕，不去理会他仍然在挣扎扭动的身躯，只是按照于洛教的方法去保住他的性命。

　　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好几次，看见约里奥逐渐平静下来，呼吸心跳似乎接近正常了，波利卡普才筋疲力尽地躺下，准备休息一会儿为他除去最后的毒。就在这时，门被撞开了，拉图什带着古维翁和奥拉斯提着三盏煤油灯出现在两个赤裸的身躯前。

　　波利卡普绝望地想：猎人终于出现，准备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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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图什慢慢地走过去，就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床上是两只等着他来宰割的猎物：“还用我多说吗？”

　　“被你当场捉到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按照校规是要被逐出学校吧？”波利卡普冷笑着说。

　　拉图什把脸凑过来，小声问：“这样轻易地放弃大好前程不觉得可惜吗？你是学生中最有可能成为未来主教的人，这个大家都清楚。”

　　“所以我也被当作第一个目标除掉，不是吗？”波利卡普没有丝毫的畏惧，“从看见那个药瓶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的目的了。”

　　拉图什拍了拍手：“不愧是波利卡普，聪明啊聪明！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乖乖就范了？”

　　约里奥听得一头雾水，通过他们的对话慢慢整理思路，难道自己是做了拉图什的一枚棋子？

　　拉图什继续说着：“真是可惜啊，吉斯公爵的两个出色的儿子，本想一个控制兵权，一个当主教的。现在就要斩断一个翅膀了，他的野心还怎么去实现啊？”

　　“你不用废话了，我决定救他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何必再跟我浪费唇舌？我明早就去退学。”

　　“其实你想留在这里继续读书也不是不可能啊，你们两个想一起留下都没有问题。我们可以装作今晚是出来梦游，什么都没看到。”

　　波利卡普紧锁双眉，不知道这拉图什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并不是想把我排挤出主教候选人的名单？“你说吧，交换条件是什么？”

　　约里奥这才知道，原来刚才波利卡普是要救自己，想起刚才自己誓死抗争的表现就觉得惭愧，可是他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拉图什没有直接回答波利卡普的问题，而是仍然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说实话，波利卡普，你真的信仰上帝吗？”

　　“废话！这还用说？我们全家乃至祖宗都是天主教徒。”

　　“我不是问你是不是天主教徒，我是问你真的信吗？你相信上帝可以拯救你的灵魂吗？你相信只要虔诚信教将来就会上天堂吗？你相信上了天堂便是得到了幸福吗？”

　　“哼！我信不信又有什么区别？”波利卡普不得不承认，其实从未从上帝那里得到过心灵上的慰藉。

　　“什么叫幸福？对于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说，满足了欲望才是幸福……”

　　“你到底想说什么？”波利卡普不耐烦地打断他。

　　“你们只要加入我撒旦教，今天的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撒旦教？！”波利卡普惊愕，虽然听过这个名字，可是一向认为是一些处于社会边缘的人，或是为了骗取钱财或是为了借机反叛而建立的组织，为何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天主教神学院的老师也会参与其中？并且之前甚至不能确信它的存在，因为认识的人里没有一个是撒旦教的。这跟新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新教志在改革，可这撒旦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拉图什笑着起身，说：“不着急，我给你们充分的考虑时间，想好了就来找我。这对你没有什么坏处，你照样在这里当最优秀的学生，继续走你的主教之路。况且，想当主教不正是权力欲望的体现吗？其实你早已不知不觉身在撒旦教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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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图什和奥拉斯走了出去，古维翁紧随其后关上了门。屋里顿时又变得安静起来，静得几乎要耳鸣了。

　　约里奥愤恨地说：“我们绝对不能答应，加入了撒旦教那是亵渎上帝。如果连上帝都不信了，还继续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及早回家乡学一门手艺也好。”

　　波利卡普双手抱着头，苦笑道：“刚才，我们所做的事已经是亵渎上帝了。退学事小，你知道他如果告诉了学校会有多严重的后果吗？呵呵……多半是绑在十字架上接受火刑吧……”

　　约里奥心里咯噔一下，怎么都想不到事情会如此严重。信仰和生命到底选择哪一个？还是想活下去的……约里奥的脑海里有个声音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也就是说……加入撒旦教是我们唯一的路了？”

　　“嗯……只是不知道他这么苦苦设计陷害我们，到底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一定要拉我们两个入教？你老实交代，你的背景真的那么简单吗？约里奥，约里奥？”波利卡普转过脸来发现约里奥竟然睡着了，于是起身回到自己的床上，苦苦思索着答案，彻夜未眠。

　　第07章 沦陷

　　一觉醒来，波利卡普已经不在宿舍，约里奥看着窗外阴霾昏黄的天空发呆，昨晚的一切都不象是真的，然而身体上却仍然留有确实发生过的证据。一只白猫跳到窗前，用爪子起轻轻挠着窗纸，约里奥这才反过神来，穿好衣服。

　　胸口的伤已经不是那么疼了，现在反倒是腰腿的酸痛更明显些。以前从未想过会跟一个人有肌肤之亲，更不用说是一个男人了。贾尔神父临行前叮嘱的最后一件事便是让我禁欲，然而我却在来到巴黎的短短几天内就……还怎么有脸再去见他？

　　约里奥拿起床头波利卡普留下的一块羊角面包，边吃边向教室走去。

　　校园里如往日一样安静，只是不知道这静谧中隐藏了多少的阴谋和秘密。自己只想从这里顺利毕业做一个神父而已，有这么难吗？为什么一来就做了凶器？并且还是把双刃剑，伤人伤己。

　　今天的课相对轻松，是学唱两首《圣母颂》。约里奥低着头走进教室，波利卡普已经先到了，面对他，约里奥不知是羞愧多一些还是感激多一些。波利卡普却面容平静，举手投足看不出丝毫的异常，只是眼睛微微泛红，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马东弹着钢琴唱了一遍，紧接着把目光投向了波利卡普。波利卡普拿起歌谱，随着琴声唱了起来，声音是如此地恬静，甚至比马东老师唱得都要好，才听过一遍而已！约里奥暗暗佩服，听下来，自己不过才记得四五句。哼都哼不出来，更不必说唱出其中的内涵与神韵了。波利卡普的歌声让约里奥心无旁骛，音乐停止了仍然沉浸其中。

　　马东合上琴盖的时候，约里奥惊异地发现连古维翁和奥拉斯都是一脸的肃穆。约里奥禁不住设想起波利卡普作为神父在教堂做弥撒的场景，他的确有洗净心灵污垢、导人向善的魅力。贾尔神父也是一样，信徒不惜长途跋涉来到Saint Cécil教堂做弥撒，不可能仅仅因为那是个用砖砌成的大教堂，毕竟神父的吸引力才是最本源的。

　　突然约里奥又想起了昨夜的事，怎么都没有办法把眼前这个充满圣洁之气的少年同那个年纪轻轻便攻于心计的公爵之子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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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东又教了很多遍课才结束。

　　“你怎么在发呆？去吃饭吧。”不知何时教室已经空无一人，波利卡普正站在他的面前。

　　“哦……”约里奥答应着跟在他后面走出了教室。想来自从搬进神学院，还没有正常地吃过一顿饭。

　　路上遇到了几个学生，都看着他窃笑。约里奥不知是什么原因，只希望是自己过分敏感了。

　　不料波利卡普低声说：“对不起，昨晚那一拳不该打在你脸上。一会儿要是有人问起不太好解释。”到现在波利卡普都没有后悔打了约里奥，只是一时冲动打错了位置而已。神父算是公众人物，哪怕身上体无完肤，也要保住那张脸才行。尽管约里奥还不是神父，不过这神学院里的学生都已经是按照神父的最严格标准来管理的，他自然也逃不脱。

　　食堂在一排独立出来的平房里面，整个神学院的人都在这里吃饭，上至校长，下至每一个老师、学生乃至马夫、杂役都吃的是一样的东西，仿佛即使在这里也想体现他们对食物没有过分的欲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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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里奥跟着波利卡普在墙角的一张小方桌旁坐下，这里光线比较暗，不容易看见脸上的淤青。

　　人到齐后，一起跟着校长祈祷了一会儿。泰拉斯是波利卡普的教父，这次见面，约里奥不由得更仔细地观察他。难道这样一个人也会屈于权贵才做了波利卡普的教父并把他收进神学院吗？约里奥本不愿这么想，只是这个念头总是自己冒出来。连拉图什都肯定了波利卡普的才华，自己也有所目睹，当然宁愿相信波利卡普是凭借自己的力量进来的。其实唯一说他通过泰拉斯的关系入校的人正是波利卡普，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贬低自己。

　　波利卡普和约里奥故意吃得很慢，想等大家都走了再出门，尽量不引人注意，可拉图什偏偏吃得比他们还要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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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利卡普突然站起身，走到拉图什旁边，质问道：“如果我不救他你也会救的，对不对？！”

　　拉图什平静地说：“你也知道那毒根本不可能通过吃药来解。”

　　“我当然知道！我是问你也会用我同样的方法去救他的对吧？他中的是你的毒，如果毒发身亡，死在了学校，你绝对脱不了干系！”

　　“没错，我的确不可能让他就那么死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晚一些回去就变成了我捉奸了吧？”

　　“是的，我们的立场也就完全倒过来了。如果是那样，现在的结果应该是我受制于你。”拉图什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波利卡普捏紧拳头重重地捶在桌子上，怒视着拉图什。

　　拉图什笑道：“要怪只能怪你昨晚没有想明白这点，莫非你也不小心用了药？波利卡普怎么可能是这么不冷静的人？呵呵……不过说起来，你昨晚的声音似乎并不像是因为中计而郁闷委屈，反而挺享受的。吉斯公爵为了让你毫无阻力地登上主教之位，想必不会涉险允许你释放自己的欲望，你说你是不是还应该谢谢我？”拉图什说着朝波利卡普的下体瞟了一眼，就好像生怕波利卡普不知道他所说的欲望是指什么。

　　波利卡普突然笑了起来：“好！我输得不冤枉，就输在不如你狠这点上。”

　　“是吗？”拉图什站起身，凑到波利卡普耳边小声说，“从我那天要罚约里奥你跟进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赢定了。”说完拉图什阴笑着离开了。

　　波利卡普回到桌边，对仍然在迷茫中的约里奥说：“加入撒旦教是必然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需要我们做些什么。你记住，以后你闯了祸就一个人乖乖等死吧，别指望我再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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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沉默着回到宿舍，约里奥才开口：“放心，你的恩我会报的。”

　　波利卡普冷哼一声：“怎么报？”

　　约里奥突然想起刚才拉图什所说的话，那时候波利卡普真的很享受吗？昨晚自己晕晕乎乎、神志不清的，不容易判断。想到这里，约里奥的耳根有点发热。

　　波利卡普看了出来，笑道：“难道都现在了药劲儿还没过？如果是我上一个忙没有帮到底我倒是可以继续，反正一次是做，十次也是做，可以一直做到你余毒除净为止。”

　　约里奥冷冷地说：“你要是想，我可以让你再做一次。”此时对波利卡普的感激之情已经被他的话打得烟消云散，只想尽可能地报了恩，不再愧疚就好。

　　波利卡普提起大衣，回头轻蔑地一笑：“就一次？你的命就值一次？”

　　“几次也可以……”

　　“如果我真想满足那个欲望用得着找你吗？对着一张不情不愿的脸多高的兴致都打击没了。”说完波利卡普穿好衣服走出门去，“今晚我不回来睡了。”走廊里传来波利卡普渐远的声音。

　　约里奥站在窗口一直看着波利卡普的背影从视野中消失，他轻声问自己：“难道真的是余毒未清吗？为什么那个场景在脑中挥之不去？贾尔神父的话我怎么可以就这么抛在脑后？欲望……果真是人类罪恶的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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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利卡普迅速钻进街角那辆马车，车似乎停了很久，已经冻了一层霜。

　　波利卡普说了声：“杜塞，回家吧。”

　　车夫转过头来，摘掉帽子，冲波利卡普调皮地一笑。

　　波利卡普惊喜地叫道：“于洛，你怎么亲自来接我了？”

　　“还是先去我那里吧，用药水泡泡身子，恐怕你身上也沾染了少量毒素，清干净了放心。”

　　“嗯。”波利卡普正想说可不可以顺便多带一个人回去一起治，转念一想，反正那点毒已经不会死了，何必多此一举对一个害了自己的人那么好？更何况现在还不能断定约里奥到底是不是无辜的。他是拉图什推荐的学生，跟着演一场苦肉计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