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临天下之破镜难圆 (42)
这本是点到即止的一吻,竟如战况一样一发不可收拾,两人随即吻了个昏天暗地。终於,南宫澈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脸红耳赤的冷若江,温柔如水地道:“小江,不要再失控了。”
看著眼眸已经恢复清明的冷若江,他满意地一笑,然後那个心满意足的幸福笑容渐渐过渡为奸计得逞的欠扁笑容。反正都要死了,豁出去了。
意犹未尽的南宫澈无视战乱,就要继续品尝品尝他宝贝口中的琼浆玉液,却在那一刻重重地盖上眼皮,沉沉地睡去了。
冷若江点在他睡穴上的两指正冒著白烟,他额角青筋暴跳,咬牙切齿道:“南宫澈你这他妈的死白痴,现在是发情的时候吗?”
背起了南宫澈,冷若江鄙夷的目光扫过那三十多个倒地不起的人,最後落在那个被重重包围住的尉迟迅身上,他玩味十足地一笑,道:“以五敌一,我腾蛇帮也够敬重你了,看你那些准备来支援的部下,我只叫了三千兄弟去接待,招呼不周之处还望见谅啊。不过呢,你们那堆扶不上墙的烂泥,我的兄弟以一挡百也未尝不可。哦不对,如果你叫了三十一万救兵来,我就糟糕了。”
尉迟迅气得身子直发抖,怒喝道:“好个腾蛇帮,敢坏我的大事!我跟你们的梁子结大了!你最好不要让我今日突围而出,不然我……”
“喂,我这麽的敬重你,你应该没道理也没机会对我们怎麽样了吧?哈哈哈……”笑完,也不理那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尉迟迅,背著正睡得有天没日的南宫澈,急急脚地走了。
京城西郊,腾蛇帮帮主的住处,仙云山庄,房间内。
冷若江手一甩,将南宫澈扔了在床上,转身瞪向缩在一起的齐笑游和展少东,愀然作色道:“解药拿出来,我不管你们是死是活,这个麻烦是你们搞出来的,你们就得给我收拾这烂摊子。”
他想起就有气了。本来嘛,他得知了净国的阴谋便号召腾蛇帮帮众前去埋伏,准备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怎知道天有不测之风云……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临行前一夜他不该回一趟仙云山庄,去见那个热情得离谱的师父,居然亲自下厨去煮一碗什麽狗屁“霹雳无敌爱心糖水”给他,说什麽吃了就会忘记怨恨。结果,那害时出生的师父,竟给他错手将泻药拿来当白糖,放进糖水中,於是他在茅厕蹲了六个时辰,以至於晚到一步,让南宫澈身中剧毒。
“若……若江啊,”齐笑游苦著一张脸,道:“不是为师不想将功补过,只是你说的那噬血毒,世间唯一的一颗解药已经没有了,莫说是我,就算是华陀在世,也没有法子啊。”
“你开玩笑吧!”冷若江难以置信地呆了呆,旋即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几步上前,揪住他师父的衣领,以威胁的目光逼视著他,灿烂地笑道:“我记得噬血毒好像是一个姓齐名笑游的家伙研制的呢,那个不是你吗?再说那个解药,虽然那个练毒药的混帐太狠毒,只练了少量解药以防自己中毒,但不是有一粒解药落进了你手中吗?啊?”
“不错,但问题是,前几天我不小心中毒了,所以解药也没了……”齐笑游心虚得不敢拿正眼去看自家徒弟,忽又长叹一声,看向床上的南宫澈,一脸不忍道:“若江,何必呢?也不想想他都内疚得想以死谢罪了,就算我费尽心血将他救回来,你却又不肯原谅他,他还不如一头撞死了算?现在趁他内功深厚还没毒发,你还是一剑给他一个痛快吧,否则一旦毒发,睡穴解开……你忍心见到他痛苦的样子吗?”
“你骗人……”冷若江缓缓地松开手,虽然不想相信,但他师父的表情却已经告诉他,解药的确是没有了。他跌坐在地上,以手遮脸哭了起来:“都是师父你害的,无原无故在糖水下泻药,你不下泻药会搞成这样吗?什麽都是师父你害的,想当初若不是你骗我去应徵入伍,我又会搞成这样吗?呜呜呜……澈,你死吧,你死了我来陪你!”
“若……若江啊,你冷静啊!”齐笑游死命拉住已经拔剑奔向南宫澈的徒弟,冷汗涔涔而落,他回头瞪著一旁沉默已久的展少东,气喘吁吁道:“真、真是个狂暴的家伙啊,难道你上次的一拳还没将他治好吗?”
疯临天下之破镜难圆 (43)
没错,那天展少东无声无色地潜进军营中,看见冷若江疯疯癫癫的一会儿又跳又叫,一会儿又哭又笑,说什麽都听不进去。火冒三丈之下,就一拳敲得他昏沉沉的,再放出几只巨形蜘蛛来吓他,吓得他抱头大哭,大喊师父师兄南宫澈,最後竟清醒过来了。
那时展少东给他分析了当时的局势,要他做好准备。於是他悄悄离开军营,在师兄师弟和师父的关怀下,他游山玩水,大吃大喝,又“嫖”又赌了三日,才总算能将杀戮带给他的阴影抹去一点。
“够了师父,够了若江,”展少东在一旁猛翻白眼,一副受不了的表情道:“南宫澈中的所谓噬血毒早就被我偷龙转凤了,他中的不过是普通的麻药罢了,若当真是噬血毒,哪有可能撑到现在还没毒发啊?也许他内力深厚,但那种毒也不是普通的猛,这个想想就知道的了,嗯,若江你该不会是被我的一拳打蠢了吧?”
闻言,冷若江终止了他的暴走,而齐笑游则准备逃走。眼见一场恶徒砍师父的好戏即将上演,展少东继续懒洋洋地煽火:“不关我的事,什麽都是师父的主意,说什麽患难见真情,让你以为南宫澈身中奇毒,然後哭著来求他,他再狠狠地打击你,让你趴在南宫澈身上说一通肉麻骨痹的话,哦,再然後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现实和理想嘛,往往是有著天壤之别的。”
“什麽?竟然是这样?”冷若江气得险些喷血。原来一切都是他师父暗地里精心设下的圈套,把他耍得团团转,可最冤枉的是他蹲了六个时辰的茅厕啊。老天,他何其有幸,竟有这麽个好管閒事得胜过天下间任何一个三八的师父,还有这麽个爱戴师父追随师父一切配合师父的师兄!
“好了,老是为你们的事情奔波劳碌,累死了,我也该好好去休息一下了。”眼见两人似乎没戏唱,展少东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摆摆手便走了出去。
“师父,”冷若江的悲愤已经化为无奈,他瞥一眼那个嘿嘿奸笑著的家伙,叹一口气道:“我跟那混帐的恩怨,不是说了结就了结的,你老人家吃饱饭没事做,多约三五知己去游山玩水吧,不要为我们的事费心了。”言罢,就像床上的人不是自己救回来似的,甩甩衣袖,扬长而去。
馀下的齐笑游在房间里直跳脚,指著那一先一後潇洒退场的徒弟,吼道:“不肖徒!我这不是为了你们的事终日劳心劳神吗?我有错吗我?都给我等著,看我怎麽治你们!”
日落西山,南宫澈的睡穴才解开。一觉醒来,就见到自己置身於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缓步走出这精致的房间,入目的是一个恍若仙境的庭院,美得让他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自己上天堂了。
他记得他临死前,明明是在兵荒马乱中,抱住冷若江,准备迈进温柔乡的,怎麽突然就死了呢?噬血毒不是让人受尽磨难而死的吗?他怎会死得这麽安详?再说凭他南宫澈这种人品,死後根本不可能上天堂吧。
於是,英明无双的南宫澈马上就悟出了自己尚在人世的真理,而且极有可能是冷若江救了他。再看一眼身後的房间,上面一块牌匾,赫然是“霜江阁”三字,於是,聪明绝顶的他马上猜到这里是冷若江的房间。
“呵呵,小江的房间……”南宫澈独个儿傻笑,想到冷若江必然就在附近,他一个旋身飞奔了出去,递住了一个迎面而来的婢女。
“姑娘,请问你知道冷若江在哪里吗?”南宫澈笑意盈盈的问,只见婢女呆了呆,怯怯地低下头,结结巴巴地道:“二……二少主他在厨房隔壁的房间,奴婢前来,正是受二少主吩咐,看看将军你死了没,若死了,就挖个洞埋掉……”
居然还特地叫婢女来看他醒了没呢,既然这麽关心他,怎麽不守在他的身旁呢?哦,想必是在给他炖补品了吧?将人家的不怀好意硬生生地曲解为满腔关爱,南宫澈在婢女的带领下,笑成一朵花似的来到厨房隔壁的房间。
只见那间粗鄙简陋、疑似柴房的房间里,冷若江正悠哉游哉地吹著茶,见他来了,只微微一笑,完全没有他想像中的那种欢欣雀跃。
“小江,能再次见到你我真是开心啊!”对冷若江的冷漠视而不见,南宫澈厚著脸皮几步上前,牵起了对方的手,热情澎湃地道:“我还以为我中了那种毒是死定了,那种毒不是无药可解吗?是你救了我吗?尉迟迅那边怎样了?小江……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疯临天下之破镜难圆 (44)
听著那一连串地抛出来的问题,冷若江艰难地抽出了那一双被牢牢扣住的手,大口大口地吹著被热茶烫伤了的地方,冷不妨南宫澈一把抢过他的手,再度紧握住,明摆著就是不让他磨磨蹭蹭、拖延时间。
“噬血毒不是无药可解,也不是我救你。”见避无可避,冷若江方施施然地开口:“你中的不过是麻药罢了,我师兄将尉迟迅的药掉包了,因为噬血毒与麻药色味相似,所以能鱼目混珠。而尉迟那群人呢,大概在本大爷手下全军覆没了吧,要怎麽处置他们,还得看你和皇上。至於我救你,也不代表我原谅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南宫澈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灼热的目光直直投向一脸漠然的冷若江,道:“我还有很多事都不明白,你明明还很在乎我不是吗?我知道我当日那麽残酷地报复你,是不可原谅,但你当初为什麽不肯对我讲真话,为什麽不肯跟我解释,宁愿被冤枉?”
“你还好意思问我呢!”冷若江重重地甩开了他的手,怒火紧接著爆发出来,厉声道:“我跟你解释你听得进去吗?你不是已经认定了我是那样吗?别人随便说一句,你就信十足了,我跟你说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有相信我吗你?我跟你说的是事实,你添油加醋的全都是你胡思乱想!”
他越说越气,只差没拍案而起。想当初若不是南宫澈一口咬定了他是骗情骗色的戏子,他至於心灰意冷得一句都懒得反驳吗?那面皮三尺厚的家伙,现在还好意思来兴师问罪,也够好笑的了!
“我……我明明一直都是用问的语气……不是吗?”南宫澈顿觉心里发虚,他当时虽然是用问的,但语气表情却强硬得不容辩驳,就算跟他争辩也只会落得一个灰头土脸的下场,所以人家不跟他解释,他也怨不得人了。
正准备忏悔,冷若江却拍著饭桌怒吼道:“问?你是诚心诚意地问我的吗?啊?”
“小江,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还遗背诺言,还将你抓去打仗,还将你……咦?小江,你怎麽好端端的?你是怎麽好起来的?你那次又为什麽要离我而去?”
可恶,都还没忏悔完就又问东问西了!冷若江皱著眉头,耐著性子道:“嗯,就在你醉酒闹事前,我师兄展少东潜进来了,我想他大概见到我神志不清的就乘机落井下石吧,竟一拳敲得我头顶开花,还用我生平最怕的蜘蛛来吓我,妈的!结果我就是那样清醒过来的了。他还跟我说了净国那边的事,让我跟你商量,还说什麽大局当前,叫我们床头打架赶紧床尾和……我呸!”
南宫澈冷汗涔涔。早知道这样可以让他清醒过来,他或许就会很没良心地给他敲上十拳八拳,再放几十只蜘蛛来恐吓他了,用得著借酒消愁吗?不过话说回来,当晚他扑倒的那个是正常的冷若江?
一念及此,南宫澈忽有一种大难不死的感觉。老天,清醒著的冷若江啊,那时他烂醉如泥的,只要对方一个不爽,他就可以上西天了,不过他醒来的时候不但毫发未伤,而且舒舒服服地躺著呢!他的小江,果然很温柔体贴啊。
那边的南宫澈一个劲儿地陶醉,这边的冷若江看得心里暗暗发寒,正不知如何应对,南宫澈已经双眸盈满深情,关切地拉住了他的手,道:“那麽,你现在的心情平复过来了吧?”
不等回应,他又自顾自地一脸欣慰道:“看样子似乎好很多了呢。小江,你师兄说得对,床头打架床尾和,我们忘记过去种种不快,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冷若江微微一怔,随即推开了南宫澈那张在眼前越放越大的脸,冷冷道:“算了吧,破镜难圆……”
“哈哈哈,破镜难圆?”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豪迈的笑声,冷若江皱了皱眉,果然就见到他师父大步迈进来,将一面海碗般大的铜镜扔在地上,然後举起一个锤子,狠狠地敲了下去。铜镜随即碎了个四分五裂。两人一头雾水地看著。
却闻齐笑游哈哈大笑道:“谁说破镜难圆的?南宫澈你就圆给他看,只要你能让破镜重圆,若江就会跟你重新开始了!”
言语间,倒像忘了南宫澈之前是怎麽对他和他徒弟似的,听得冷若江一手抚著尽是黑线的额头。他那个师父,年纪都一大把了,言行举止却像个低能儿似的,不过看南宫澈面有难色的样子,似乎也挺有趣嘛。於是他马上笑嘻嘻地道:“呵呵,南宫澈,你要是有本事让破镜重圆,毫无裂痕,我给你挽鞋又怎麽样。”
“不,我不要你给我挽鞋,”南宫澈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要你跟我重修旧好,然後嫁给我,从此相亲相爱。”
疯临天下之破镜难圆 (45)
“好啊,一言为定。”冷若江爽快地答应,那个笑容更是灿烂如花,只因他不相信南宫澈能让这几块碎片毫无裂痕地重合在一起。
显然,南宫澈也有同一番感慨,当今世上,又有哪一种浆糊能将破镜不留痕迹地重合呢?可此刻的他却不能打退堂鼓了,只因他的终身幸福都系在这破镜上了。
他捡起散在地上的碎片,做出一副信心十足的表情道:“你等我,我马上就圆给你看!”言罢,便在那位从头到脚都百分百支持他的腾蛇帮主的相送下走了出去。
看著彷佛前途一片光明的两人,冷若江狠狠地一脚踢到饭桌上,嘀咕道:“齐笑游那家伙究竟是谁的师父啊?居然帮著个外人来整自己的徒弟,气死本大爷了!”
再说南宫澈,将净国的事暂且搁置九霄云外,连晚饭都拒於千里之外,只埋首於重圆破镜。为了将所有碎片黏合在一起,他搜来了数十瓶不同地方出产的浆糊,最後凡有黏性的东西都不放过了。看那满桌的瓶子千花百样,竟没有一瓶能成功将碎片紧紧地黏在一起,更别说要不留裂痕了。
他垂头丧气地拿起最後一瓶,再度重覆那个已经做过千万遍的动作,将那碎片重合成镜,然後等浆糊乾掉,他便小心翼翼地提起镜子,然後反转过来。
“成……成功了!”惊呼一声,他难以置信地看著那裂痕满布的铜镜能稳稳地悬在半空。
南宫澈一边在心里哀求著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让他早日脱离苦海,一边战战兢兢地晃了晃那面铜镜,没有散落下来。瞬间,他狂喜的心情几近要冲上云霄,欢欣雀跃得马上想跑去烧香感谢神明庇佑。为了确实碎片真的已经牢牢地重合在一起,南宫澈将它左摇一下、右晃一下、上抛一下、下摔一下,还是没有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