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相为隐————曲水老师
曲水老师  发于:2010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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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党生回到办公室给何瑨宁打手机,电话一通劈头就问:“何瑨宁,小槐花巷的案子你到底在中间搞什么鬼名堂?”

  何瑨宁语气不快:“什么鬼名堂?钢管厂那案子早跟我没关系了。”

  “别装啊,那边叫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地儿还得问你呢。”廖党生没好气地说,“你帮袁玮承做事儿的时候到底背着我得罪了谁?”

  何瑨宁一愣:“……没,没得罪谁。”

  “放屁!”廖党生跳脚。

  何瑨宁不想接嘴了,呆了半天讪讪问廖党生一句:“老廖,你说现在移民国外要多少钱?”

  廖党生不耐烦一挥手:“看你是去柬埔寨还是美国。”

  何瑨宁没等廖党生把话说完就收线了。

  廖党生一愣,对着电话那头的忙音一头雾水;再打过去,何瑨宁就关机了。

  廖党生缓缓放下电话,心里估摸着何瑨宁这一定是出什么要紧事儿了。

  沈弼抓着车门把手朝廖党生瞪眼睛:“廖党生,你干什么?”

  廖党生一脸正经:“弼弼,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党生哥。”

  “党,党……”沈弼憋红了一张脸,“党你个头,放我下去!”

  廖党生把身子坐正了,手肘靠在方向盘上看沈弼:“弼弼,我知道这事儿也瞒不了你,你要是想听,我就跟你好好儿说说。”

  沈弼把小嘴一抿:“我不想听。”

  廖党生笑了:“不想听你刚刚问什么?”

  沈弼暗自翻了个白眼儿,皱皱眉把脑袋给低下去了。沈弼睫毛长,低了头眼眶下面就是一圈儿黑影子,看不清楚眼神。

  廖党生大着胆子去拉沈弼的手:“弼弼,你把我的代理签名框在你自个儿家里写字台上,我那天可都看见了。”

  沈弼一惊,抬头就瞪他:“你看,看,看什么……?”

  廖党生嘿嘿笑了两声,玩儿着沈弼的手指头不说话。

  沈弼恼怒地把廖党生的手甩开,恶声恶气:“你笑什么笑!”

  廖党生锲而不舍地又把沈弼的手给抓上:“弼弼,你说……你是真喜欢我吧?”

  沈弼眉头一皱,嘀嘀咕咕一句:“……谁喜欢你了,老不正经的。”

  “弼弼,我打算……等把小槐花巷的案子结了,就上城南那片儿整间铺子开茶馆儿,那什么,你不是喜欢写诗么,我那茶馆儿里面全都贴你写的诗。”廖党生一阵儿憨笑。

  “哦,”沈弼板着脸对廖党生的美好畅想不作评价,“那要你得先把灰城的官司赢了再说。”

  “我能赢。”廖党生看着沈弼,“这案子我赢定了。”

  “本来就该赢。”沈弼撇撇嘴,把头转到一边儿去,不自觉抽了抽嘴角。

  廖党生大乐,想立马就搂着沈弼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下,但终究是不敢。沈弼恶狠狠地注视窗外,不给廖党生一丝温柔的气氛;廖党生鬼头鬼脑地盯着沈弼,心说得得,之前的风流事儿是我不对,这会儿轮到你了,你就慢慢儿收拾我吧。

  何穆在刑侦队瞄到了方驰的背影,心下一沉,找下面的人问清楚情况后直接给何瑨宁打电话。

  “过来看了苏略当时的验尸报告,还有报案口供。”何穆揉着太阳穴,“不晓得他还看了些什么,刚刚跟底下交代说以后检院来的没介绍信不给调卷。”

  何瑨宁趴在自个儿办公桌上,连说话的念想都没了;方驰怎么会突然盯上苏略的案子?别是发现什么了吧。

  “我往市检院问了一下,方驰最近出庭公诉了一个毒品案子,刘肇青在云南的尸体就是那个被告人供出来的,被指控的也是一个当年的涉案犯。”何穆翻着刚刚的通话记录,“他来调卷应该跟苏略没关系。”

  “公诉?”何瑨宁心里一沉,蓦地就从座椅上站起来了,“何穆,你去查那个被指控凶手当年的辩护人,快!”

  何穆一愣,说好。

  “你快点儿!肯定就是江秉宪!”何瑨宁冲着电话低吼。

  何穆不说话,立马就把电话给挂了。

  何瑨宁把桌上的笔记本一合,没心思做事儿了;他抱着膀子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打转,从东到西,从西到东。

  何瑨宁把这事儿想明白了。他知道江秉宪这王八家伙涉黑,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内心反社会得很,但一直不晓得他到底跟哪股势力攀亲。何瑨宁这些年在司法系统胡天胡地,干的终究是合法营生,没对凫州的地下势力做过什么深入研究,但他知道城南那一圈儿的第三产业鱼龙混杂,水深得能抵一个长江三峡;何瑨宁上高中那会儿还知道城南掌头的姓邱,这会儿山头已经换了几波,早他妈不知道是谁在笑傲江湖了。江秉宪托何穆调DNA样本的时候说过让他没事儿多关照关照城南的月空侯会所,那地方何瑨宁去过,正好在凫州城南中轴线上,坐南朝北,衙门前庙宇后,风水逆天到极致。何瑨宁估摸着月空侯的老板就是当年送刘肇青上西天的人,这会儿跳进商海想跟过去一刀两断,于是才叫江秉宪出来解决当年那场冤孽。

  何瑨宁站在桌边,脸上阴晴不定。某位国家领导人说过,机遇永远与挑战并存;何瑨宁想彻底忘了苏略这事儿,连做梦都在想,这回江秉宪带着黑枪黑马一脚淌进这趟浑水,简直是个天大的机遇,也是个天大的挑战。方驰是何瑨宁一手调教出来的,一如自己之于廖党生,方驰扭扭腰杆何瑨宁都知道他想放什么屁。方驰跟苏略合伙偷他视频跟笔记的账何瑨宁一直没来得及跟方驰算;这会儿方驰是想升官发财,顶好就是让他跟江秉宪那帮子流氓互相厮杀,江秉宪有的是手腕儿,摆平一个方驰根本不需要何瑨宁出手。何穆跟何瑨宁因为苏略的事儿已经折腾很大动作了,这时候要是再抽出手来对付方驰,简直就是在自杀。

  何瑨宁在自己办公室里蹲下来,干了一件跟当初廖党生一样的事儿:摸钥匙开保险柜,数钱,数存折,数债券。

  他问过廖党生,这会儿往国外移民到底要多少钱,他不是在开玩笑。

  何穆眼看着老了,好不容易坐稳了公安局长的位子,经不起何瑨宁这几折腾;何瑨宁曾经眨巴着眼儿看何穆说,你当这几年局长揽了不少油水吧,拿着钱心里不慌么。

  走吧。

  何穆给何瑨宁回了电话,开口只说了四个字:“是江秉宪。”

  何瑨宁握着听筒心里突然狂跳了几下,他发誓这绝对是他最后一次玩儿火了。何瑨宁稳稳神,放松了腔调跟何穆说:“那,今儿晚上我们一起去一趟月空侯吧。”

  何穆没感到多意外:“行,我也有这个意思,你收拾收拾,下了班我过来接你。”

  34 玩儿火

  “有些事儿,别去想,良心一泯就过去了。”(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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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穆下班前上了趟刑队,顺了两把枪走。

  何穆自己有配枪,枪跟子弹全部登记在册,在外不敢乱威风。刑队里屯着一堆收缴的死枪,何穆拣了两把小巧好用的,抓上子弹就走了。

  何瑨宁最近开始关心移民信息,还问自己要不要出国,何穆是傻子也知道何瑨宁想干什么。何瑨宁暗示做足了,担心的是何穆不跟他一块儿走。那天何穆见何瑨宁盘腿坐在沙发上翻画册,心说自己这侄子什么时候文艺上了,走近一看才知道是邬红梅新出的画集子;何穆见了邬红梅心里颇不舒服,当下便旁敲侧击地问何瑨宁:什么时候给你的,我发现你最近还挺喜欢看这个。

  何瑨宁把画集合上看何穆:“就前几天我路过灰城,碰上了邬红梅她给我的,我也看不懂。”

  何穆随手拿起画集翻了翻,果然也看不懂,翻回扉页就看到了那首藤缠树。

  ——还他妈藤缠树呢,何穆不爽地撇何瑨宁一眼。

  何瑨宁回头看看何穆:“我记得你上大学那会儿有阵子看刘三姐,我一去爷爷家就听你放这歌,何娓妮还老爱跟着你一块儿唱。”

  “是么。”何穆这下倒是想起来了,思绪跟着那歌声飘荡了一会儿,哼哼了几句,“后面是什么来着?……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何瑨宁嘿嘿一笑:“就为这我还专门儿去找了歌来听。”说罢颠儿颠儿地去找i-Pod,调巴调巴给何穆耳朵里塞上。

  何瑨宁含笑盯着何穆,用唇形把歌词给念完了。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相恋只盼长相守,奈何桥上等千年……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不怕永世堕轮回,只愿世世长相恋……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不羡西天乐无穷,只羡鸳鸯不羡仙……

  何穆把耳机给摘下来,按住何瑨宁的额头亲了一下:

  “别瞎想,你要走,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何瑨宁站在原地不动,那眼泪花子一下子就迸出来了。

  何穆紧紧拥住他,一个劲儿拍背:“行了行了,多大个人了,还哭;你他妈什么时候能给我懂事点儿。”

  何穆在车上把枪交给何瑨宁,何瑨宁手抖了一下:“我不会用。”想了想,“也用不着。”

  “没叫你用。”何穆说着给自己的手枪上子弹,“你那把枪里面没子弹,子弹全在我这儿。你就揣着,什么时候看见我掏枪了你也跟着把枪掏出来指着,吓唬人。”

  何瑨宁盯着枪看了一会儿:“真要开枪?”

  “应该不会,他们不敢。带着只是预防万一。”何穆上好膛,甩了副护套给他,“别上,放在左肋骨下面。”

  何瑨宁没摸过这玩意儿,只觉得烫手;他一咬牙,把护套的小皮带扣上了。

  “走吧。”何穆发动了车。

  一路开往城南,月空侯里里外外倒是莺歌燕舞的,喜庆得很。

  何穆没有跟何瑨宁多做交流,脑子里兀自转得飞快。方驰手上有何瑨宁早期的贪腐材料,知道苏略勒索何瑨宁的事儿,知道一个刘肇青牵出了两具尸体;就在十多个小时前,方驰刚刚看完苏略的验尸报告。

  方驰必需消失。怎样消失,要依照三猫儿的兴趣。

  何穆停完车的时候分了一下神,双手紧握在方向盘上像是放不下来,他觉得头痛极了。

  “何穆你怎么了?”何瑨宁凑过来问。

  “我没事儿。”何穆摇摇头,拔了钥匙下车。

  何穆恍惚中觉得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大错特错,绵延不尽。他摸了摸肋下的枪,心一横,心说有些事儿,别去想,良心一泯就过去了。

  何瑨宁跟着何穆进了月空侯,见门厅里花团锦簇,一排小姐们穿着吊带长裙笑盈盈迎客。何瑨宁斜瞄何穆一眼,觉得这儿跟别的声色场所没什么两样。

  何穆拎了个门童过来问话:“去告诉你们经理,有人找三猫儿。”

  门童狐疑地看何穆一眼。

  何穆笑得和颜悦色:“就是毛老三。你过去照直说。”

  门童竟被他那笑脸给吓了一跳,点点头急忙走了。何穆疑惑地摸摸脸,看到何瑨宁又在斜睨他。

  何穆掐他一把:“精神点儿,我们不是来玩儿的。”

  何瑨宁跟何穆在门厅口上坐了十多分钟后,门童带着个跟何瑨宁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来了。那年轻人胸前别着经理的工作牌,长得精神,人也温和,见了何家叔侄两就笑:“原来是何局长亲自过来了,真是失礼。毛老板这会儿就在顶楼办公室,您跟我过去吧。”

  何瑨宁起身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左下肋,被何穆恶狠狠回瞪了一眼;何瑨宁头皮一紧,扯扯衣角跟上了何穆的步伐。

  三猫儿当年在小西厢掩护郭一臣的时候被警察打穿了右手,手心手背上贯穿了四个圆型的疤;三猫儿这会儿右手不能写字不能提重物,像个装饰品。这跟何瑨宁这会儿的左手倒是很相似,何瑨宁在草枨县空手夺白刃儿英勇了一回,左手到现在都还有一用力就抽筋儿的毛病。

  何瑨宁跟何穆进屋的时候三猫儿正坐在办公桌前,十指交握,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三猫儿看骨骼应该比较高大,就是身上枯瘦,灰白的发茬子剃得极短,眼角唇角的皱纹也厉害得很;何瑨宁看他最多不过三十出头,但脸上的沧桑已经像个老头了。三猫儿穿着一身深灰的小立领唐装,全身散发出一股死气,只有一双眼睛尚算是有神,偶尔闪现出几丝凌厉。

  三猫儿看着何穆:“何局长,别来无恙?”

  “是无恙。”何穆说着在桌子对面坐下,瞄了瞄三猫儿桌上的名片盒,“毛佑安,这是你现在的名字?”

  “是。托您的福,我从监狱里出来之后就有了正式户口,是江秉宪给我取的名字。”三猫儿很是没有情绪地一笑,“最近做的都是正当生意,倒是好久没见局长您了。”

  何瑨宁一听不由抿抿嘴,心说放他娘的屁,哪一国的正当生意还要佩枪,你难道还要帮着政府守国库不成。

  三猫儿倒像是听到了何瑨宁的心声,一双眸子缓缓移过来:“枪火什么的,只为看家护院,缺德事儿我倒是折腾得少。”他说罢伸出自己的右手来看了看,“江秉宪为什么给我起这个名儿,我倒还是清楚的。”

  何穆被三猫儿这云淡风轻的态度弄得一阵窝火,心下正思忖着该怎么开口,三猫儿收回右手又冲着何穆不带感情地笑了:“何局,我还真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现在是出什么事儿了?”

  “是有个事儿。”何穆闲闲开口,“指认你的那个犯人叫姚厦,他现在案子的检方负责人里面有个人,叫方驰。”

  “……姚厦。”三猫儿低头重复了一遍,“这我知道,当年在云南一起跟着逃命的兄弟。”

  “他可没把你当兄弟。”何穆笑了一下,“今天我来倒不是说他。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今儿上午那个叫方驰的检察官到我们局来调了草枨县腐尸的验尸报告来看,不晓得是要搞什么名堂。”

  三猫儿终于皱了皱眉头:“何局长,我以为斩草除根应该是您的事儿。”

  “是么?”何穆嗤笑一声,“江秉宪可没跟我说这样的事儿。”

  三猫儿低眉沉默了一阵儿,沉沉地看何瑨宁一眼:“令侄的录音拷贝可还在这办公室里放着。”

  何瑨宁心口一紧,觉得憋屈得慌。

  何穆不笑了,眼神儿也没慌:“苏略的案子一发,刘肇青的案子也会重新侦查,摸到你头上来是迟早的事儿。毛佑安,你好好儿想想你藏头缩脑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何穆说完就起身,“你不是要看家护院么?”他凑近了三猫儿的耳朵根子,“是时候了。”

  三猫儿一怔,何穆头也没回,挥挥手示意何瑨宁一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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