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相为隐————曲水老师
曲水老师  发于:2010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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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健喜急忙摇头:“方检察官,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本来就记不太清楚。”

  方驰抿抿嘴:“像么?”

  “好像……像,又好像……不像。”胡健喜畏畏缩缩地看着方驰,“您,您知道,官车都那样儿……那,那天一起来的还有警车呢……”

  方驰心里一沉,打发好胡健喜转身走了。

  苏略死在告诉自己要去勒索何瑨宁的第二天,当天晚上草枨县出动一半警力扫黄打非,凶手开着黑别克到山林去埋尸体;将近一个礼拜以后尸体被人发现,市局亲自派人前往草枨县取证,三天之内找到刘肇青父母,当天火化。而临沧警方根据姚厦的口供精确地找出尸体后,从凫州送往云南的STR图谱无法吻合。

  其实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还是,何穆的车也是黑别克;头天方驰经过市公安局大院时大概瞄了瞄,觉得何局长的轮胎似乎是新换的。

  方驰摸着自己存了录音的手机,缩在被窝里打了个寒战,不愿意去想了。

  方驰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忽然醒了,不知道是被什么动静吵醒了还是被尿憋的。他在床上翻了一阵儿,还是觉得有几分尿意,于是掀了被子下床找厕所。

  方驰在马桶前面站了一会儿,象征性地尿了几滴出来,忽而觉得自己屋里有响动,急忙提好裤子跑回床边,还没来得及开灯就看到自己房间的窗户大开,窗外的树影子一阵儿乱摇。

  “有,有贼啊——”方驰扯开嗓子大喊,几步跑到窗户边上去看,这儿是三楼,刚刚那贼早没影儿了。

  方驰一阵气急败坏,转身回床边上套好了长裤下楼去投诉。

  旅馆里有三四间客房的人被方驰惊动了起来,大堂经理忙不迭地过来赔礼道歉,整层楼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下,没见丢什么东西;方驰自己看了看自己的物件,发现手机没了。

  爬了三层楼,就为偷方驰一个手机?方驰阴鸷着脸,觉得事情不妙。

  经理以为方驰不高兴,好话又说了一箩筐,方驰挥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关了灯坐在床上,手里紧紧握着旅馆里的一个木制衣架,打算今儿晚上不睡了。

  方驰干瞪着眼睛坐到天亮,衣架子都快被他捏软了,安然无恙。

  方检察官熬红了眼,心里郁闷,结了帐走人了。

  方驰回到凫州新买了个手机,回到检察院安心工作,不折腾姚厦的案子了。

  方驰当然想立功,想立功都想疯了;可他不敢对这案子下手,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他是有野心,但也知道怎么明哲保身。当初方驰被廖党生从事务所里赶出来的时候,苏略下午就跑来帮着他收拾东西,方驰礼节性地说了声谢谢,说苏略你回头劝劝廖主任,我把他授权委托书给弄丢了,他这会儿指不定还在生气。

  苏略抓着文件夹盯方驰,说方驰你傻呀,你跟了何瑨宁这么久,连这点儿门道都觉不出来?

  方驰一愣,说怎么了?

  苏略啧了一声儿,声调软绵绵的像是在调情:“想开你的是何瑨宁,扯着廖党生当挡箭牌呢。廖党生那么细心个人,怎么会把授权委托书混在销毁文件里交给你?”

  方驰皱了皱眉,没说话。

  苏略伸出食指戳戳他眉心:“怎么了?”

  方驰淡淡然一笑:“没什么。”

  “你不生气?”苏略凑过来问他。

  方驰摞好文件:“何瑨宁……我惹不起。”

  “……你这人!”苏略像是不高兴地拍了拍手站起来,扭着腰枝往旁边办公桌上一靠,抱着膀子看旁处,“啧,从今往后倒是再也看不见你了……以后也没人陪着我提防何瑨宁。”

  方驰倒是抬了头:“你要提防何瑨宁?”

  “啊。”苏略一低头,目光就跟方驰对上了。

  “我这儿倒是有点儿东西。”方驰笑了笑。

  苏略眼神儿亮了,蹲下来侧脸望着他:“什么东西?”

  37 秣马厉兵

  “明天上午伺候方检察官上路,我得找个不在场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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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驰在第二个周末一早去了趟凤凰山。

  苏略的骨灰一度被人从刘肇青的坟里给扒了出来,没检验出个什么名堂,又赶上STR显示临沧凤凰窝那一具白骨似乎不是刘肇青本人,于是苏略又这么被当成刘胖子给埋进去了。

  方驰不晓得苏略生前都喜欢吃些什么,在市内胡乱买了些水果点心,偷偷尝了一下觉得做工还不错,像是以前去塞上江南时常吃的味道;于是一并打包好了给苏略拎上山。

  草枨县弃尸的案子在凫州像是彻底没人过问了,前两天方驰往临沧的兄弟检察院打电话打听了一下,凤凰窝村口挖出来的白骨似乎也没有多少进展;自从两桩命案搅成一锅粥后,好像就再也没有被理出头绪的迹象。

  方驰蹲在墓碑前面对着“刘肇青”三个字发了一阵儿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他站起来,摸着粗糙的石碑,心里说,苏略,你这人就是命不好。

  比术业他比不过廖党生,比城府他比不过何穆,比恶毒他比不过何瑨宁,比分寸他连方驰都不如;苏略就仗着有那么一幅好皮囊,一心一意地想在红尘里折腾出点儿什么好处,最后倒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苏略唯一一次得手,似乎就是顺利把廖党生这只王八给拐上了床,廖党生被他迷惑了几天,见了沈弼也照样一脚把他给蹬了;方驰不知道苏略被甩那会儿他到底伤心过没有,他可能早就不晓得自己的真心被扔在哪儿了。

  苏略最大的优点倒是孝顺,可孝顺让他丢了命。

  方驰盯着墓碑,觉得苏略不算是个好人,但也坏不到哪儿去。他心说,沉冤得雪你是别指望我了,我也帮不了你,从今往后我年年到你坟前来留一炷香,就算是对你的一份心了。

  方驰抬头看看天,只觉得日光刺眼,照得他有点儿想哭。

  “举头三尺有神明。”他最后拂过苏略坟前的墓碑,下山了。

  墓园子里一向人少,方驰往山下走了几步,总觉得后面有个人老跟着他,他心里一毛,绕着半山腰走了一大圈,觉得那人还是在他身后。

  方驰下意识地又去看看太阳,心说见他娘的鬼了,青天白日的,莫非真撞上邪了?

  方驰不敢回头看,绕了一圈还是绕回苏略墓前面。他抓着墓碑,牙帮子紧紧咬了一下,说苏略,我平时怎么待你你心里清楚,别在这时候跟我捣乱。

  他念叨了一通,觉得心里踏实了,才又下山。

  方驰出了墓园坐上区间班车,似乎没瞧见什么异样,心里也跟着宽了一宽。他闭上眼睛在车里假寐了一会儿,又睁开时瞄到班车后面跟着一辆普蓝色的小车,起初没怎么在意,后来那小车一路跟着开到了市区,亦步亦趋地一直吊在班车后面,不见有超车的迹象。

  方驰心说别乱想,你就是想多了。

  方驰下了班车,拦了辆出租回家。他上出租特意神经质地看了看后面,发现那辆普蓝色的小轿车还在后面,停靠在街沿边上,转弯灯一闪一闪。

  方驰心里紧了一下,手搭着车门一时没有动作;这时出租车前座上的司机笑吟吟转过来问他:“小哥,您要去哪儿?”

  方驰一甩车门,转身就跑。

  “喂,小哥,小哥!我不拒载!你去哪儿?”出租车司机在车里纳闷儿地身处脑袋来喊。

  方驰没空搭理司机,撒脚丫子往街边的小巷子里跑。他余光瞄见从那辆普蓝色小车下来两个年轻人,像是没事儿一样结伴朝着方驰步入的小巷靠近;等到钻进巷子后,便循着方驰开始跟进。

  方驰没头没脑地在小巷子里乱闯,从北四横街跑到北二,心口狂跳。他觉得自己完了;从在草枨县手机被偷那会儿开始,方驰就觉得自己是被人盯上了。他觉得自己万万不该去擅自调阅草枨弃尸的案子,更不该鬼迷心窍地跑到草枨县去录音。他不该去惦记苏略,苏略是死是活关他屁事。

  现在一切都晚了。

  方驰心惊胆战地一路狂奔,跑出北二巷子口时突然看到路边站着个巡逻的交警。

  方驰顾不上其他,连滚带爬地扑上前去:“交警同志!”

  那小交警被他吓了一跳:“哟,怎么了这位先生?”

  “有人追我!”方驰紧揪着那人,“后……后面!”

  那交警疑惑地往北二巷子深处看了看:“没人啊。”

  方驰怆然回头,见身后的幽暗巷子里果然空无一人。

  ——魔怔了?

  “您没事儿吧?”交警好心地看着他。

  “没,没事儿。”方驰神经质地松开交警,喃喃地说,“那什么……谢谢了。”

  “哦,不用谢。”交警奇怪地看了方驰一眼,跨上摩托车走了。

  方驰双手插兜又往大马路上挪动了几步,炽热的骄阳仿佛带了点儿人气,他又看看后面,终于觉得不那么害怕了,这才慢慢沿着马路牙子往家的方向走。

  方驰知道刚刚绝对不是自己多虑,要不是误打误撞地揪住了个小交警,他这会儿没准已经站在奈何桥上见苏略去了。方驰走在大街上浑身发冷,他觉得上午在凤凰山墓园子里明明更容易下手,不晓得那些个年轻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一直跟着他;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何家那叔侄俩再怎么只手遮天,也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到大街上来放冷枪。

  难不成何穆涉黑?方驰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

  他忽而又抖上了。

  方驰在太阳底下把自己暴晒了一会儿,抽了根儿烟,恶狠狠下了个决心。

  周末晚上,何家叔侄俩围在沙发边上看电视时江秉宪给何穆去了条短信。

  何瑨宁这会儿已经向移民中介交了中介费和相关手续,整天患得患失地窝在家里研究出国事宜,这会儿听了江秉宪的名字心里就跟被猫爪子狠狠挠过了一样,支起上半身问何穆:“他又要干什么?”

  何穆瞄了眼手机:“明天上午,约我喝个茶。”

  “别去。”何瑨宁脱口而出,“别去见江秉宪,那人太危险。”

  “现在主动权在他手上,保不齐又有什么事儿。”何穆拍拍何瑨宁的脑袋,“就去喝个茶,不会有事儿。”

  何瑨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一直手捉住何穆:“他要是逼着你做什么缺德事儿,少给我答应。”

  何穆笑着看看他:“我知道。”

  “……我这会儿就要出国啦。”何瑨宁低头摩挲着从中介那儿拿回来的移民手册,说话间不由带上了点儿鼻音,“何穆,我得在那边等你,我不想你这会儿出事儿。”

  何穆伸手摸摸他的耳廓,眼神无限溺爱:“不会的。”

  何瑨宁在何穆手上抓了抓,把他手指头扯到嘴边又吸又咬,折腾一阵儿,这才觉得稍微安心了点儿。

  何瑨宁发觉自己现在有点儿离不开何穆,不是肉欲上,而是心理上;不过何瑨宁天生肤浅得很,心理上有什么需要一并都要由肢体语言表达出来。何穆在这方面头脑简单,倒觉得这小侄子一天到晚都在勾引他上床。最近叔侄两之间交缠翻滚,入夜之后迷乱之极;何穆边耸动边说何瑨宁你这个妖精,何瑨宁抓着何穆,说我就是妖精,只有你压上我的时候我才觉得心里踏实,你信不信?

  苏略他爸的案子前几天刚刚开庭一审,当庭宣判的是死缓;刑案上诉不加刑,算是个比较好的结局。何瑨宁在苏略墓前说得信誓旦旦,回来也没在这事儿上面尽多少心,一是不想,二是不敢;自从出了江秉宪的事儿以后,何瑨宁整个人极度心虚,生怕自己的生活又跟姓苏的那一家扯上了什么关系,引人怀疑。何瑨宁怀疑苏老爹死缓的事儿何穆曾经背着他去法检系统关照过,以消除他的一点儿负罪感。对此何瑨宁也没敢直接问,就是这几天偷偷对何穆又好了点儿,关了灯被子一蒙,乖顺浪荡得很。

  “你们约在几点?”何瑨宁抬起头笑了笑,“从茶楼出来我带你去个地儿,城东新开的一家粤菜馆,大师傅手艺挺霸道。”

  何穆又看看手机:“约在十一点,午饭是赶不上了,咱们晚上去吃粤菜。”

  “也行。”何瑨宁点点头,挺舒心地合上移民手册蜷进何穆怀里。

  何穆搂着何瑨宁,嘴唇在他发丝上若有若无地碰触了好几下,伸手插进裤兜里,悄悄把自己的手机给摁关机了。

  江秉宪的短信里还有一句话,何穆没让何瑨宁知道。

  ——“明天上午伺候方检察官上路,我得找个不在场证明。”

  38 枪

  “下他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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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点,江秉宪如约而至。

  何穆坐在上回那家日式黑店里,指甲盖不耐烦地在桌面上敲。

  江秉宪扶着桌面坐下,笑吟吟看何穆一眼:“何局长,您还带着枪?”

  何穆皮笑肉不笑:“防身。”

  “我猜您也会带。”江秉宪把自己腰上的手枪也卸了下来,跟上次一样一一拆好放在桌面上,“不过你那把是公用佩枪,您就算带来了也不能用,何必呢。”

  何穆眉毛一挑,心说这姓江的狐狸还真他娘的精明。

  江秉宪拆好了弹匣一笑:“我昨天晚上才发短信约你,大周末的你没法儿上局里提枪,我一猜就知道你会带佩枪来。”他又慢条斯理地去翻酒水单,“我以前是觉得你们警察威风,现在才晓得也就那么回事儿;平时腰杆上挂着枪倒是觉得耀武扬威的,遇上个什么情况也不敢随便开枪,枪号都登记着呢。”

  何穆怏怏一笑:“可不是。”

  江秉宪漫不经心翻过酒水单:“今儿你倒是放心,这枪你用不上。”

  何穆抬腕看了看表:“方驰上路是在什么时候?”

  “再等一会儿,可能就十一二点。”江秉宪跟着看了看时间,“方驰前阵子刚查完了刘肇青的案子,我是毛佑安的代理人,这时候得避避嫌。”

  “我知道。”何穆点点头。

  “再来,也是想见你一面。”江秉宪微微一笑,笑得何穆突然觉得眉心一阵抽搐。

  “毛老板跟我说,上次他跟令侄见面的时候,令侄专门强调不能杀方驰。”江秉宪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手,“我一听倒是为难得很。”

  何穆抿了口茶,眼皮子垂了垂:“他这人,心是软了些。”

  江秉宪不由嗤笑:“以前那会儿我可没觉得。”

  何穆垂眉把茶杯往桌上放出了声响,不说话了。

  “啧啧,别生气。”江秉抬了抬下巴,“我觉得你对你这个侄子倒是比对自己还爱护。”

  “舐犊之情而已。”何穆抬眼看了看江秉宪,“瑨宁还小,人前绷着个老谋深算的面子,里里外外都得靠人操心。”何穆说着不由走了个神,“我就是叫他别那么折腾,年轻人没个年轻人的样子;这回他算是吃了个教训,等这茬过了之后就移民出国,好好儿休养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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