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相为隐————曲水老师
曲水老师  发于:2010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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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弼死命抠着键盘边儿:“我们中院有食堂。”

  廖党生不依不饶:“食堂不是菜少么,哪儿有自己点菜里营养均衡。”眼瞅着沈弼不说话,一只咸猪手就想搭上去,“那什么你不是爱吃水煮牛肉么,从这儿往鱼台西路走就有个狮子楼……”

  廖党生话音还没落,沈弼同办公室的另外一个法官笑嘻嘻走进来,见了沈弼就招呼:“小沈,还不走哪,我看见江导的车就在下面。”

  廖党生挺狐疑地看了看沈弼。

  “哦。”沈弼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就收拾文件关机。

  “不是,”廖党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江、江导是谁?”

  沈弼怯生生抓了公文包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你不认识。”

  廖党生着急了去扯他:“你、你不是加班么?”

  沈弼讪讪瞪廖党生一眼,话也不说,一个人闷头走了。廖党生愣了一会儿急急忙忙跟出去扒在窗台上看楼下,见沈弼笑得一脸腼腆地钻上了一辆新君威。廖党生看得心都凉了,再仔细看看那驾驶座上坐着的人,隐约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小白脸,风神俊秀的,着实比自己这张脸要拿得出手。

  他娘的,这这这……

  廖党生呆杵在原地,只听得旁边的法官爸爸跟他打招呼:“这不是廖律师么,怎么今儿还亲自来送证据?”

  廖党生一肚子憋屈,强颜欢笑道:“我这不是……啊,顺路么。李法官您下班?最近不忙吧?”

  21 探病

  “你有时候就是恶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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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瑨宁在家里昏天黑地地躺了两天一夜,也不晓得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闭上眼睛是噩梦,睁了眼还是噩梦。躺了两天下了床,何瑨宁在人前还稍微正常点儿,离了人就立马恢复那副魔怔样儿。

  何瑨宁左手上的伤没敢去医院治,何穆就叫了局里一个法医天天上门来给何瑨宁瞧伤;说是自家侄子在接法援案子的时候得罪了小混混,头几天晚上被人堵在小巷子里给扎的。何瑨宁天生是个两面派,这几天只有见了人的时候才能恢复点儿人性;那法医人也老实,被何瑨宁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空了还给何瑨宁普及点儿法医学知识。何瑨宁法医学水平有限,不晓得什么是巨人观,等那法医走了之后傻兮兮地上网去查,见了图片就自动带入到苏略脸上,惊得魂飞魄散。

  草枨县山林那边隔了几天都没有传来发现尸体的消息,这让何瑨宁忍不住去怀疑那几个护林队员的智商;要是何瑨宁自己在深山老林里看见一个埋了一半的浅坑,早忍不住跳下去挖了。这会儿离苏略死亡已经隔了四五天,草枨山林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安生得让人觉得诡异。

  苏略逃到草枨县温柔短租时只随身带了个小背包,装了一些生活用品和现金,包里带着个优盘,里面从照片到视频一应俱全;何瑨宁只扫了那些资料一眼,抽风似的把整个盘全给格式化了。

  何瑨宁检查了苏略的手机,最近一条短信发给他妈:“我出门一两个月不能回来,妈您放心,我一定把爸给捞出来;最近可能不能经常联系您,原谅我。”

  何瑨宁嘴角抽了一下,心说苏略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断了后路。

  往前的几条短信就是发到自己这儿来敲诈勒索的,何瑨宁没兴趣看;再往前就是些琐碎事,发给祁小葵让她帮忙交请假条,又给廖党生亲自发了条请假短信,然后就是跟方驰交流了一下新上映的电影。

  何瑨宁还八卦地去翻了廖党生给苏略回的短信,廖党生打字奇慢,每回发短信都是寥寥数语,就这样那老王八还是端着一副情圣的模样:“家里有事就先顾好家里,所里有其他律师做事。你注意好身体。”

  邬红梅隔了两三天才听说何瑨宁胳膊被摔成骨折了,善心大发要来探望。邬小姐被自家老爸用糖水养着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日程表空闲得很,说来就要来,把何瑨宁吓了一跳,收到短信就忙不迭地在自己家里寻了两块板子给自己胳膊吊上,挂着笑容把邬小姐迎进了门。

  邬红梅头天还在生何瑨宁借着自己跟沈弼拉关系的气,这会儿见何瑨宁吊着胳膊气也消了,难得贤惠地坐在沙发上给何瑨宁削苹果;边削边说姓何的你这不是报应么,谁叫你平时做那么多亏心事,这下把胳膊给摔了吧?活该。

  何瑨宁讪讪盯着邬红梅,心说是是是,我是活该。

  邬红梅把削得凹凸不平的苹果递给何瑨宁,一脸慈祥:“我觉得你这人就是精神生活太空虚,你要是没事儿多看点儿书也不会这样。”

  何瑨宁盯着苹果发愣:“我哪样?”

  邬红梅选了个大苹果给自己,起身到厨房给自己洗去,嗓音和着流水声飘过来:“你有时候就是恶心人。”

  何瑨宁火冒三丈:“我恶心人你还跟着我?”

  邬红梅咬着苹果从厨房里出来,还没说话就听见门铃响。邬红梅讪讪白他一眼,开了门见是何娓妮。

  何娓妮见了邬红梅眼神儿一亮:“咦,小邬你怎么在这儿?”

  邬红梅傻了吧唧站在玄关愣了一会儿,下意识伸手又去抠头皮;何瑨宁听见何娓妮的声音不由探了脑袋过去招呼:“姐,你也来了?”

  邬红梅嘴唇一抿,几步冲回客厅,还没等何瑨宁反应过来就抓着自己的草编大背包兔子一样冲出门去了。

  何娓妮尴尬立在门口看自己弟弟:“小邬这是干什么呢?”

  何瑨宁大口大口啃着苹果:“我怎么知道?”

  何娓妮是从何穆那儿知道的消息,说何瑨宁不知怎么搞的下个楼梯的功夫就把自己胳膊给摔断了,怕何娓妮担心就一直瞒着没说。何娓妮就这么一个弟弟,从小到大都眉间心上地含糊着,这一听自然是不得了,手上合同只审了一半儿就赶过来了。

  跟何娓妮一块儿过来的还有江秉宪,何娓妮旗下的法律顾问,跟何瑨宁算是半个同事;江秉宪本来是跟着何娓妮老板一块儿审合同的,这会儿也一起被何娓妮拉过来了。

  江秉宪基本上跟廖党生何穆属于同一辈人,可是白生生的看着年轻;他人长得挺斯文,银丝边儿的眼镜一戴还能去高校冒充研究生。江秉宪在凫州师大法学院当博导,私底下也有个执业律师的身份,在市内低调地接一些非讼业务,不怎么在法庭上出现。江秉宪是典型的学院派,专业修为强悍得让何瑨宁望尘莫及;早些时候何瑨宁本来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地把何娓妮这块法务给独揽下来,遇上江秉宪之后还是乖乖地拱手相让了;何娓妮到底是自己亲姐姐,何瑨宁知道什么样的顾问能让她飞黄腾达。

  江秉宪在何娓妮跟廖党生离婚之后才接手何娓妮的公司,之前何娓妮跟廖党生尚算是神仙眷侣,公司里大小法务都是姓廖的在打理。谁知道江秉宪接手后公司业绩一年之内就翻了两倍,江秉宪每次拟的合同跟律师函都看得何瑨宁一愣一愣的,无端端吓出一背的冷汗。

  何瑨宁其实是有点儿怕江秉宪,这男人强悍又神秘,气息危险极了。执业律师业内有一句话,叫做“赚钱的律师不说话,说话的律师不赚钱”。像何瑨宁跟廖党生这种讼棍,庭上庭下没皮没脸地巴结法官,睁眼儿说瞎话,一个大案子也就十几二十万的进账,还不是天天都能遇上;江秉宪做的是非讼业务,公司分立合并清算破产改制上市证劵承销全在一这块儿,放眼望去满地都是钱,利益空间大得令人发指。

  非讼律师不是人人都能做,除了专业要过硬到变态之外,还得满世界播撒人际关系网,党政商军处处都要插一脚;就像某大型国企的首席法律顾问,何瑨宁觉得那厮都快混成魔教教主了。

  江秉宪给何瑨宁的感觉就是文质彬彬,笑起来一脸假相,而且极端低调,吃穿住行都维持在讼棍水平;不过有一回何瑨宁去参观他的个人事务所,不小心就在他办公桌肚子里看到一个手枪护套,里面倒是没放枪,就是边儿上还有一小盒步枪空弹匣,塞在角落里寒光闪闪,看得何瑨宁汗毛倒竖。

  江秉宪三四年前刚离婚,这两年跟何娓妮孤男寡女的合作得还挺愉快。何瑨宁每次一看到这两人单独在一块儿心里就提防极了;何娓妮对江秉宪有没有苗头他是不知道,就怕江秉宪惦记上公安局长侄女婿的位置,让这种危险分子跟自己变成一家人就糟糕了。

  江秉宪礼数周全,抱着花拎着果篮跟在何娓妮后面笑得人畜无害;何瑨宁假笑对假笑,温温和和地放他进门儿了。

  何娓妮倒是真心疼弟弟,拉着何瑨宁的手心里直泛酸:“好好儿的电梯你不坐去爬什么楼梯,你看你现在个是什么落魄样儿!”

  何瑨宁一顿歉意的笑:“诶,我……我赶时间去见当事人,没工夫等电梯,一脚踏空就给摔下来了。”

  “我早叫你别那么拼命,你这两年跟着廖党生胡混,睁眼闭眼想的都是钱。”何娓妮轻轻握住何瑨宁右手,“刚刚进来我看你脸色就不好,老远就看见你脸上挂两个黑眼圈儿,还不都是操心给操的。这回摔了也好,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三个月你就在家里安安生生给我养着,别老在外面蹦跶。”何娓妮说着来理他额发,“你在外面一天到晚就是喝酒拉关系,折寿;你看廖党生吧,喝了十多二十年,喝出个肝硬化,数着钱心里能有多舒服?”

  何娓妮中年无子,这两年对何瑨宁这个亲弟弟愈发疼爱,直让何瑨宁觉得自己又多出了一个妈。何娓妮觉得自己弟弟最近两年在外摸爬滚打得日益憔悴,于是寻思着把何瑨宁再弄回学校里修养两年,反正现在自己身边有个现成的博导,不读白不读。

  何瑨宁把头摇成拨浪鼓,心说我跟着姓江的学射击还差不多。江秉宪听了倒是温和一笑:“你要是愿意来当我学生挺好的,我觉得你有那个天分。”说着神色倒正经起来,“我门下那一个个,倒是都没有你这份机灵劲儿。”

  何瑨宁笑了笑,插科打诨地把这事儿给抹过去了。

  何瑨宁把何娓妮送走之后靠在门上讪讪想,要是我早几年选了继续留在学校里,那得有多他妈的好。

  何娓妮离开没多久,何瑨宁连沙发都还没坐热就听见自家门铃又响了。何瑨宁眉头一皱,心说今儿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个儿探病的就跟在奔丧一样。

  何瑨宁拉开门一瞧是廖党生,客套话还没想好就见姓廖的猛扑过来揪着自己,眼神儿语气无一不透着一股子气急败坏:“那个,就刚刚那个跟何娓妮一块儿下楼的那个姓江的到底是谁?”

  22 真

  “我不折腾自个儿了,我也不折腾你了,我今后要好好儿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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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拜二长富超市跟米延老窖的二审官司开庭审理,何瑨宁没忘记本分,吊着膀子哼哧哧跟着廖党生一块儿出庭去了。

  廖党生一大早开着车子来接何瑨宁,一路上不谈案子倒惦记上了江秉宪。廖党生讼棍出身,大学毕业后再没研究过一篇专业论文,连江秉宪是哪三个字都不晓得,听了何瑨宁一顿解释之后心里老大不痛快;疙疙瘩瘩了老半天之后贼眉鼠眼地朝着何瑨宁开口说诶,我看那姓江的跟你姐也挺般配啊,你这个当弟弟的怎么也不说出面撮合撮合?

  何瑨宁心说我们家又不卖黑枪,我撮合他们俩干什么;回头就给了廖党生一个假笑,说我怎么知道江秉宪喜不喜欢男人呢,现在的爷们儿都不好说啊是不是。

  何瑨宁这句话无意中戳中了廖党生的软肋,廖大状自讨了好大一个没趣,闭了嘴专心开车。

  到了中院民事审判庭,廖党生拿着代理词先坐上原告席巴巴地等沈弼去了;何瑨宁内急,放了公文包出庭找厕所。

  中院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审判庭集中在一二楼,流水作业,经常刚签了民事和解协议就能看到法警押着死刑犯满走廊乱窜。上午跟长富的民事案子一块儿开庭的还有一个公诉案,何瑨宁趁着上厕所的空当偷眼朝庭上斜瞄,想看看这回的犯罪嫌疑人长什么样子;不料刚一回眸就看见一个检察官从里面走出来,好像也是想出来上厕所,跟何瑨宁眼对眼地看了个正着。

  何瑨宁急忙端正态度,觉得自己这么獐头鼠目地盯着人家检察官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那检察官对着他一笑:“呀,何老师!”

  何瑨宁愣了一下,定睛一看,对面穿着检察官服的人居然是方驰。方驰底子就长得虎头虎脑,这下穿上制度整个人更精神了;何瑨宁以前没觉得这孩子有多体面,这下竟觉出几分英俊来。

  何瑨宁一时没回过神来,张嘴指了半天:“咦,方,方……”

  方驰憨厚一笑:“是我,我现在在检院上班啦。”又看看何瑨宁,“您怎么……您这是把手给摔了?”

  何瑨宁惊讶了一两秒,尚搞不清状况,只得冲着对方那一身儿官服扯出一脸笑容:“啊,我……那什么,不小心在楼梯上摔的……倒是你,真是,进了检察院也不常回咱们所里来转转。”

  “嗐,我这不不好意思么,上回我把廖主任的委托书弄丢了他生多大的气啊。”方驰笑着解释,“我从所里出来以后正赶上市检院招人,我去报名考了试就通过了。”

  何瑨宁心里隐隐有些不痛快,拉着方驰还是笑:“那检察院待得还习惯么?”

  “习惯,机关里朝九晚五的上下班还轻松些。”方驰点点头,“我们这种小律师一个人在外面也接不到什么案子,反正也过了*,还不如回来给国家打工。”

  何瑨宁笑得都想哭了:“挺好啊,挺好,我当时就觉得你以后一定比我有出息。”

  “哪儿能呢,”方驰急忙摆手,“都是何老师栽培的。”

  何瑨宁咧嘴笑了:“没没没,是你自己有出息。”

  方驰呵呵一笑,也不多说什么,两人一块儿朝着厕所的方向走。上厕所的时候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临到分别了方驰突然问何瑨宁一句:“对了,苏略现在在所里还好吧,我出了所就没跟他联系了。”

  何瑨宁心里咯噔一下,斜眼瞄了瞄方驰,不由一阵疑惑。

  “听说他现在是跟在何老师身边当助手?”方驰笑吟吟地继续问。

  “没有,他现在能独立办案了。”何瑨宁温和一笑,漫不经心地瞄瞄前方,“苏略挺聪明的,跟在我身边当助手实在是可惜了。”

  长富超市的二审官司胜诉了,除了廖大状原因不明地有点儿不高兴之外,大家伙儿脸上都还是很喜庆的。

  晚上由邬长富做东在御风花园庆功,何瑨宁挺久没喝醉,这回来者不拒,敞开了怀抱自己灌自己,吊着膀子喝了吐吐了喝。一帮子醉鬼从酒桌上滚下来又相扶相携地滚进了包间,有人唱歌有人打麻将,热闹非常。何瑨宁叉着腰站在大屏幕面前,豪情万千,戳着点唱机又想唱少年壮志不言愁;廖党生喝晕了一听前奏也带劲儿,骰子一甩跑过来揽着何瑨宁肩膀说我也唱我也唱。

  何瑨宁盯着屏幕一阵儿媚笑,一张嘴就没了调儿,跟着廖党生一阵儿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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