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情 第二部(生子)————蛾非
蛾非  发于:2010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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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属下还是第一次见教主这样把一个人放在心上。」袁不归说道。

燕云烈拧了下眉头,然後抬头看天若有所思的表情,「这样不好吗?」

「好,教主总算体会到以前那些公子们被送走时的心情,真是大快人心啊,大快人心啊。」袁不归摇头晃脑地唱道,被燕云烈黑着脸一瞪,乖乖收了声,先前还似乎绷在弦上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些。

「教主,接下来要怎麽办?」

燕云烈想了想,「看来非要和那老贼谈条件不可了……」

估计霍贤也清楚,一旦他燕云烈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说不定就会将花在他身上的功夫都一一讨回来,故而霍贤也不怎麽愿意做这样日後不利己的交易,但是燕云烈想要的东西,也容不得他藏着不给!

冀州厉城

城门口有很多官兵,手里拿着画像,进出城的人被一一拦下检查,有一点可疑神色慌张的就被带到一旁盘问,检查是否有变装和易容,稍有符合的尤其是怀有身孕的二话不说就被官兵押走,城门口一片混乱,叫嚷、威吓、哭声,混成了一片。

凌青和阮素雪坐在不远处的茶楼上,可以一清二楚地看见城门那里发生的情况。

从中原到北方,亦或是从北方入中原,唯有这一道关口。

若是以往,这一道土墙怎能拦得住凌青的风纵云飞,那几个官兵的身手连和他一较高下的资格都没有,但前提只是凌青他自己孤身一人……

「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凌青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看见一老妪挨桌行乞过来。老妇人一身满是补丁的破衣,银发凌乱遢拉在脸上,佝偻着背,手上拿着个脏兮兮的破碗,被前面几桌的客人嫌恶地赶来赶去。

老妪走到阮素雪身边时,阮素雪从桌上拿了两个白面馒头搁到她碗里,「老妈妈,你看桌上有什麽喜欢吃的就都打包走吧。」

闻言,凌青摸出几枚铜钱递了过去,但那老妪却没有接,只抓着阮素雪的手道了两声「好人会有好报的」便磕磕绊绊地走了。

凌青拿着铜钱的手还横在半空,挑了下眉不解地看向那老妪离开的方向,被阮素雪嗤了一声,「傻小子,你没看见『她』那双手根本是男子的手?」说着摊开手掌,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纸包。

「这是……?」

阮素雪不多言,展开纸包,上面细细地用小楷写着「欲出城,今夜子时,西郊树林」这几个字。

纸条被平摊在桌上,凌青凑过头去看了看那行字,只是沈默,看来两人身份已被识破,就是不知这来人是敌是友。

「贤弟觉得……我们是否要去赴这约?」阮素雪一边说着,一边将茶杯里的水浇在纸上,那纸条遇水即化。

凌青抬头又看了眼城门口,轻声道,「也别无他法……」

藏情Ⅱ 4

寥寥无人的街道上更鼓声清脆回响。

凌青和阮素雪按着那纸条上所写的,子时来到城西的树林里。

此时已是初秋,北方又干躁少雨,地上铺了一层落叶,脚踩上去便发出哢嚓哢嚓枯叶脆裂的声响。

林子里很安静,静到让人有些不安,夜风下轻摆的树枝恍惚出鬼魅一样奇形骇人的影子。

啪嚓!

踩到枯枝的声音格外地响,让神经已经绷得十分紧的凌青心头跳了两跳。几乎同时,几道人影倏忽从枝丛间跃了出来,手里擎着的火把顿时让四周亮了起来,枝条晃动,光影簌簌。

凌青铿得抖剑出鞘,将阮素雪护在身後,清眸敛着凛冽的眼神,也不打算问对方来路,紧了紧握剑的手,手腕一翻便是一招飞燕式已耍了出去,却听得一低沈灌了内力的声音震人耳膜。

「凌少侠莫误会,我等并无恶意!」

凌青闻言,手势一转,剑尖换了个方向,震出的剑气如一柄无形的刀在地上划过,溅起碎叶如飞,犀利的剑风擦着一人胳膊遽过,削断了他身後一棵一人合抱的粗壮大树,几如削葱。

林间有人腾空而起,踏过缓缓倒下的大树,然後在他们两人面前稳稳落地。

「凌少侠好剑法!」来人毫不吝惜地夸赞。

凌青依然不敢放松警惕,睨视对方上下打量。

来人年届中年,生得浓眉星目,神情威严。凌青想了想,自己应该是不认得此人的,但见对方一身肃然正气,他也放松了一些,将归梦归鞘,作了一揖,「敢问尊驾如何称呼?」

中年男子眉眼略展,淡淡一笑,「尊驾不敢当,在下威远镖局总镖头杨镇海。」朗朗而道,字字中气十足。

凌青怔愣了一下子,威远镖局的名声他也曾听说过,不仅因为他们的镖师个个精壮彪扞武艺高超,更因为他们在正邪两道都有交情,在武林中的声望不输他们几大世家山庄,就连官府有时候要运送重要物资也由他们压镖。

「不知杨镖头约我们深夜前来有何指教?」心知对方是豪爽之人,凌青便也不拐了。

「挽月剑凌青面前,指教不敢当。」杨镇海的视线落在凌青身後的阮素雪身上,「请问……这位可是祈夫人?」

一听他这话,凌青和阮素雪皆一紧张,凌青不由将归梦往面前一横,另一手挡在阮素雪身前。

见状,杨镇海仰首大笑起来,笑过之後言道,「莫紧张,莫紧张,杨某约你们到此是要护送祁夫人出城的。」

听到他这麽说,凌青仍然不太相信,「城门被重兵把守,说不定暗处还有霍贤眷养的杀手……比起冒险,杨镖头制住在下把祈夫人交到霍贤手中,说不定财势两得,以後生意上更加顺风得意,有如此好买卖,何故还要冒险?」

凌青说完麽指抵在归梦的鞘口上,他自认说得没有错,霍贤权倾朝野现在又有天绝教为其所用,朝廷江湖皆有其人手,与其冒险作对,不如归顺投靠趁机讨好对自己利益更大。

杨镇海的脸色沈了几分,「凌少侠这是不相信杨某?」

凌青冷言以对,「请杨镖头见谅,在下有一言不得不说,杨镖头和祈夫人素昧相识,在下实在很难相信有人愿意冒如此风险。」

杨镇海沈默不语脸色黑沈,身上所散发的肃严威摄的气势极为压迫,如泰山一般压下来,两方陷入了无声的对峙,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片刻後,杨镇海突然出声,却是对身後的手下,「凌少侠说了,若送他们出关乃九死一生之事,若将他们交给霍贤,说不定威远镖局从此以後财源广进。你们说说,到底要不要救?」

四周安静了一阵,突然有人开口,振振而道,「丰泰二年,祈将军率祈家军大败北魏,保国有功,如此忠良,为奸人所害,见者当救!」

话音刚落便有人接着道,「顺延元年,辽人进犯,祈将军领兵驻守雍州,三年共计击退辽人大侵一十二次,灭敌过万,有如此勇将,乃江山之福,如今奸人设计谋害,国主昏庸,君不救臣,吾等来救!」

「顺延四年,雍州失守,祈将军领两千精兵攻入敌军阵营取元帅首级,止兵於天门关,若有子如父,定为一代豪杰,良人之後拼死要救!」

一连三个救,字字铿锵,落地有声,阮素雪早已泣不成声。

祈靖越何等威武刚直,驰骋沙场,杀敌千里,一生精忠卫国,到头来却落得身首异处,如今尸骨都不知在何方。

「凌少侠对此回答可还满意?」杨镇海嘴角微微弧着,淡笑着问他。

凌青将横在身前的手收了回来,又再次拱手,「在下失言,多有得罪,还请杨镖头见谅。」

杨镇远摆摆手,「我们时辰不多,请两位听下杨某的计划。」

祈靖越被陷害之事很早便传遍武林,也包括後来东离暮云率人劫法场未能成功一事。

凌青和明华派的人一起上路,後来又分作几路,他的行踪连东离暮云都未告知,所以威远镖局应该不是东离派来的接应。不过江湖即已传开,有人和他们有同样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很多江湖人士皆都视侠义大於名利,想到这里却又想起和他背道而驰走上两条路的燕云烈……

回到客栈後,凌青躺在榻上辗转难眠,明知要为次日养精蓄锐,此刻却是陷入一片怅惘。

不知燕云烈现在如何……?

天绝山上的日子已是邈远得宛如一场梦境。他甚至开始怀疑那些日子是否存在过,他真的曾离那个人如此之近,就站在他身侧,并肩而立,一抬眼便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眸底噙着总是令他心神荡漾的温柔……

想他在那个有赌坊的城外,背靠大树,一边吹着叶笛一边等着他;想两人在牌坊下争抢一坛陈年琼酿,他一拳击碎了酒坛,放走一手矜顾回盼的萤火虫;想两人命悬於拾君山上,他却抱着他不徐不疾地讲一个动人的故事,说了一段暧昧不清的告白,还有一个令他再难自拔的吻……

那不长的几十个的日夜,因着有那个人的陪伴而呈现出别样的光彩。从来都只有他驻足回望,却有一天那个人停下脚步等着他将手交到他手里,那些连想都从未想过的事情,在「秦林」的身上得以实现,似假还真。

只是一旦想起那日在霍府的情形,他便不由得背脊生凉,就算曾经有肌肤之亲,他对那个人依然不了解。

凌青摇了摇头,迫使自己不去想。

只是那样刻骨铭心的一个人,又是如何能说不想便不去想的?

藏情Ⅱ 5

次日晌午,凌青和阮素雪以及杨镇海等人来到上次的茶楼。

此时进出城门的人交织如流,距离城门不远处还有卖各种物什的摊贩,摊子沿着街一路排到另一头。杨镇海选在这个时候便是为了借机制造混乱,好让凌青和阮素雪趁乱混出去。

「我已让人在城门外准备了马车,这块令牌你们拿着,途经有我威远镖局分局的,你们将令牌给他们看,他们会帮你们打点一路上的需要的。」

阮素雪从杨镇海手里接过那块沈甸甸的玄铁令,向杨镇海福了一福,「杨镖头和各位兄弟的救命之恩,素雪铭记在心,请受素雪一拜。」

「祈夫人,使不得!」杨镇海连忙将她扶起来,「祈将军护的是我们赵国的天下,守的是赵国的黎民百姓,我等不过举手之劳,也算安慰将军的忘魂。」

四周气氛一下凝重起来,死者不得安息,生者还要为那仅存的一丝希望而拼命。

杨镇海手下一兄弟突然低下身对着阮素雪微微隆起的肚子开口道,「呵,这小子还没出生就已经经历这般阵仗,长大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到时候可别忘记我们镖头和兄弟几个,有了好酒要弄两坛来。」

刚说完,那人的後脑勺就挨了一下子。「你小子泡死在酒缸里算了!」杨镇海笑嗤道,周围几个兄弟也是哈哈大笑起来,沈重的气氛被一扫而光,阮素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满眼怜爱。

就在这个时候,从城门口那里传来一阵吵闹声。

凌青隔窗看去,便见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套着红的襦衫底下穿了绿的褂裙,头上还戴了几朵大花的女人叉着腰吊着嗓门和城门口的守卫吵了起来,为了一篮掉在地上的鸡蛋。再仔细一看,那些女子个头几乎和北方男子一般高大,粗胳膊壮腿再加水桶一样的腰,分明就是男子!

「好了,抓紧时间该我们上了。」杨镇海一声令下,兄弟几个将系在脖子里的围巾往脸上一扯,从桌子底下抽出刀来,几个纵身从茶楼上跃下直奔城门而去。和守卫纠缠在一处的那几个扮做女装的,见势将身上衣服一掀,露出底下彪壮的男身,只是那几个守卫未及看清便被敲晕。

从城楼上下来好几个兵士,於是城门口打成一片的,奔走逃命的,尘土飞扬,当真乱成一团。

凌青和阮素雪还有杨镇海三人最後才走下茶楼。

杨镇海将一团带着飞勾的绳索抛给凌青,「万一城门不能走,就从上面翻过去。」

凌青点点头,拉着阮素雪到城门一旁,但门口都是人,守卫一看情况不对就要关起城门,这时身後传来一声清亮的长哨,像是发号施令,听见哨声城门下好几人从腰上解下绳索勾上城楼,顺绳索而上。

「有人硬闯,弓箭手!」

门楼上唰的一排弓箭手,箭指城楼下,然城门之下乱得不可开交,守楼的兵士也是人生父母养的,面对无辜百姓如何下得了手?任总兵督领一个劲得喊放箭!放箭!一个都不能放走!却仍是让杨镇海的人先一步上得城楼,放倒了不少人。

见状,凌青将绳索一抛,试试紧度,然後回头,「祈夫人,待会请抓紧了。」

阮素雪点点头,凌青将她一抱,挽住绳索,施展轻功向楼上登去。

厉城守将意欲挤过混乱的人群回到城楼上,蓦得见一白衣人带着一女子飞檐而上攀上城楼,疾步上前从一个守卫手里夺下配刀奋力朝他们一掷。

长刀破空,直指阮素雪後心!

此时凌青已攀到楼上,脚往墙上一踏,一个鹤展翅,凌空而起,接着稳稳落在城楼上,还未站定,便听身旁一声大嚷──

「夫人小心!」

凌青回头时便见一人将阮素雪推开,几乎同时一把长刀穿过那人的胸口,明晃晃的刀身透胸而过,血箭喷在凌青的白衣上,点点绽放。

「你……?」凌青要去扶他,被那人一把甩开,「快走……快带祈夫人走……」听出那人的声音,便是在酒楼里向祈夫人的肚子讨酒喝的那个人,凌青不由一震,怒火逼上心头。

正欲去寻那掷刀的人讨还两剑,却被几个人一起拉住。

「凌少侠,快走!」

凌青眼看那个人捂住胸口靠着城楼的墙壁身子缓缓下滑,狠狠一咬牙,带着阮素雪从另一边下得城楼去。

一到城门外,刘镇海的人连吹了几声口哨,一架没有人驾驭的马车从路旁猛冲了出来,经过他们身边也不停下,凌青掳起阮素雪轻功一施登了上去。拉过缰绳,马儿似通人性,脚步略缓了一缓,待阮素雪坐进车内後,凌青拣起马鞭在马臀上连抽了几下,马儿嘶鸣了一声,甩开蹄子在道上一路飞驰。

没走多远,背後又传来一声长哨,该是刘镇海下令收手。凌青回头看去,便见刘镇海和他手下站在路边拱手相送,满腔江湖豪情烧得人热血沸腾。

马车备了干粮和水,凌青驾着马车连续赶了好几日的路程,在确定没有人追上来後,这才在一小镇上落了脚。

一直绷着的神经终於可以稍稍松一下,只是这一松,凌青只觉自己体内的真气挟气血激荡奔涌,脚刚沾地,胃里便是一阵翻涌,伴着头晕目眩,连忙手扶住车壁调整内息。

「贤弟,你要不要紧?」阮素雪从窗口探出头来,脸上不无关切。

凌青摆了摆手,但是此时有多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镇上只有一家客栈,一打开房间便有一股陈旧发霉的味道迎面扑上来。

小二一边笑脸迎人一边用手里的布抹去桌角椅子上的蛛网。等小二一出去,凌青就马上提议,「我看我们还是到镇外破庙将就一宿,这里……很像黑店。」

阮素雪摇了摇头,挺着肚子走到窗边将窗开下来通风散味,「只是少有人来所以显得冷清吧?」

凌青伸手一抹榻上积了厚厚一层的灰,想这该得有多久没人住了?

「再说,就算我同意换地方住……」阮素雪摸摸肚子,露出为难的表情,「他可不愿意。」

凌青不由担心,「是动了胎气?」想刚找到阮素雪的时候,每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她就要去药铺抓安胎药回来煎,刚才一路颠簸也不知……

「他没事。」阮素雪笑着让凌青放心,「估计是饿了,所以有些闹腾。」

这一说凌青才发觉,此刻外头天已暗了下来。

「我这就去让人弄点热食来。」

客栈虽小,但是酒菜还算丰富,凌青借口这个菜太咸那个汤太淡,看着不明究里的小二将每样菜都尝了一口之後又假意询问去路站了片刻,见小二没什麽事凌青这才将酒菜端上楼。

将酒菜在桌上摆开,阮素雪不急着落座而是取过酒壶自斟了一杯面向厉城的方向,「好兄弟,当日救命之恩,姐铭记在心,这杯薄酒先敬你,日後定备上好酒再来看你。」说罢酒杯微倾,将酒液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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