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情 第一部(生子)————蛾非
蛾非  发于:2010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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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结束呢……别太早昏过去……」

凌青一愣,接着连驳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身後突然猛烈起来的动作给迷失了神智。

意识模糊快要醒转过来时,凌青就觉得浑身酸痛的像散了架一样,想着醒过来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狠狠痛扁一顿那只不晓得 节制的禽兽。

待到完全清醒过来之後,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榻上,身上清清爽爽的还换了干净的中衣,但却不是在万宜轩。

房间里烛光轻摇,窗外已是夜幕深重。

凌青突然意识到什麽连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脸,自己不知何时失去意识的,而现在那个面具正戴在自己脸上,突然听见一个低沈 略带笑意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难道本座是这麽不可信的人?」

凌青抬头,便看见那只衣冠禽兽也穿着中衣但还披了件墨色的外袍正坐在桌边,手里不知捧了本什麽,而自己之前的举动应该
      都被他看在眼里,便有些不知所措地半坐在床上。

他不是不相信燕云烈的为人,虽然燕云烈有时候确实爱玩闹,但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这一点他很早就见识到了,他说不会探
      究便必然不会失信,而方才他只是在暗疚自己的大意。但是转念间又是低落,自己要瞒到何时才算方休?

见他沈默,燕云烈放下手里书卷,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手一勾便把凌青揽进了怀里,「身体不舒服?」

凌青想摇头,但是自己身上确实难受,腰部以下都酸软无力,尤其被进入的地方,还残留着被异物填满的错觉。什麽这次会小
      心不弄疼的,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凌青忘记了自己前一刻还在暗道燕云烈是个守信的人。

「这是哪里?」

「当然是本座的房间。」燕云烈说着紧了紧圈住凌青的胳膊,将下巴抵在凌青的脑袋上,似乎叹了口气,「本座还是第一次有
      这样焦躁的时候,以前那些在本座身边的人,去留向来都是本座一句话就决定了,但你却不一样……你武艺不俗,根本不需要本座
      的保护,之前从你的衣着打扮上,也看得出来你家世不错,本座不知道该给你什麽,也不知道该用什麽来留住你,以前那些引以为
      傲的东西在你这边都成了分文不值,本座至今还未能尝到过如此挫败的感觉,想求而求不来,想得而得不到,实在让本座头疼……
      」颇为认真的口气,在凌青还在懵懵地思考他後半句话的时候,燕云烈又问他,「饿不饿?你都一直没醒过来。」说到这里又换作
      了不正经的调笑,「这次昏了没关系,以後多来几次就习惯了。」话音落下连忙跳开,险险从凌青的拳头下脱生。

凌青不去理他,重又躺下,背过身去,用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鼻端盘绕着燕云烈的气息,使劲不去想燕云烈刚才的那
      番话,但又忍不住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

『本座不知道该给你什麽,也不知道该用什麽来留住你,以前那些引以为傲的东西在你这边都成了分文不值,本座至今还未能 尝到过如此挫败的感觉……』

『想求而求不来,想得而得不到,实在让本座头疼……』

求不来,得不到,只能默默地守望,期盼对方可以看上一眼,又害怕那一眼过於短暂而留下遗憾……

原来那个人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就好像……和自己一样。只是这忐忑不安心心念念的对象,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房间里一阵静谧,然後凌青听到身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蜡烛扑哧一声灭了。

燕云烈脱去外袍掀开被褥钻了进去,从後面抱住凌青,「不知你的睡相如何,希望明天早上本座醒来的时候不是在地上。」

结实的胳膊圈住腰际,胸口紧贴着他的背脊,清晰地感受他吐息时身体的起伏,温热的气息拂过颈畔,不多片刻便听到从他那 边传来的轻微匀畅的鼾声。

凌青的双手紧握成拳,咬着下唇,被燕云烈抱在怀里,浸淫在对方的气息里,他却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是欣喜还是害怕,连 他自己也辨不清。

藏情 25

在天绝山上住了一段时日,凌青对山上的环境熟悉了不少,教中的其他人也隐隐觉察出这个戴着面具的人似乎和以前那些侍宠
      的身份不同,故而恭敬之外那又想一探究竟又害怕被教主责罚的样子也让凌青觉得十分有趣。

天绝教占据了南方大片的势力,教中事务繁多,要管辖要经营,还要处理和江湖武林其他各派的纷争,所以燕云烈时常都在忙
      他自己的事,但是一旦得了空闲便都会腻在他身边,吃饭睡觉到後山泡温泉,能做的不能做的除了摘下他的面具其他的都让燕云烈 给做了个遍。

人前,燕云烈是冷肃威严的教主,人後无人时,燕云烈便总还是那副小孩子心性,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他走过去的时候就突然张
      牙舞爪地跳出来,或者趁凌青不注意的时候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偷香一个,又或者一起吃饭时为着谁吃鱼头谁吃鱼尾筷子当剑劈里
      啪啦地大打出手,最後杯盘狼藉两人厮缠在饭桌上……

这样的日子,凌青过得很满足,也很痛苦,从东离暮云那边离开已经将近要有两个月了,想想自己本是来拿解药的,身上的毒
      早就解了,也该是告辞下山的时候,但是这一走,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也许就再也不可能和燕云烈有这样相处的时候了……每每
      如此,在挣扎和犹豫间便又是日升日落又一天过去。

这日天阴沈沈的,将雨未落时让人觉得异常闷热,凌青在屋子里被闷得有些烦躁,遂一个人走到外面想透透气。

走了没多久,便听到一阵清脆的铃声随风而来。

凌青心里一惊,猛然抬头,便看见不远处的树上正坐着一人,容颜如画,白衣飘飞。上一次在练功房内的事情跃然脑中,凌青
      原本悠闲的步子停顿了下,接着想当做没有看见从他旁边走过。

经过那棵树旁的时候,便听到一个冷冷地声音传来。

「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里,因为坐在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山门口……」

凌青停下了脚步,抬头,正对上对方冶艳的笑,「燕云烈还是左使的时候,喜欢美人这一点江湖人已经人尽皆知,同时流传开
      的除了燕左使一身上好的武艺,风流倜傥的样貌,便还有他的多情不专……」

凌青身体微微一震,没有出声,只是等着铃钧继续说下去。

铃钧微微抬头,举目向远方,「喜欢的时候就宠着疼着让人觉得好像他的一切都是为着自己而生,不喜欢了却连多看上一眼也
      是奢侈……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唯一的那一个,但是每一个到最後都不得不认清,自己其实连燕云烈的心都未曾碰触到。我就坐
      在这里看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被送下山,三步一回头,但是那个人的心思已然在了别人身上。」说完,铃钧看着远处,出神了片刻
      ,然後才收回视线,身子一展,从树上跃了下来,轻盈落地,腰上的银铃一阵脆响。

「就是不知燕云烈看到你面具下的脸时……会作何感想?」铃钧微微欠身,用一根食指勾起凌青的下巴,嘴角那抹笑意让他背
      脊发寒,「你说呢,挽月公子……凌、青?」

只觉得自己脑中轰隆一声响,他知道总会瞒不住的,他知道总会揭穿的,但却没想到揭穿他不是燕云烈,而是别人。

凌青头一撇,从对方指下脱开,「你不用特地去说,我很快就会离开的……」

铃钧歪了下头,水光潋滟的眸子淡淡地看着他。

凌青紧了紧拳头,喃喃道,「以後也不会再有……不会再有秦林这个人!」

铃钧挑了挑眉,笑着後退了两步,然後摸出什麽丢给凌青,「这个可以带你下山,顺便记得你自己说的话。」一转身,只余下
      冷冷的说话声和那清脆的铃声在空中回荡。

凌青低下头呆呆地看着手里那个细小的竹筒,猛然间用力握住,手背上青筋乍起。

账房先生将上月的账目在燕云烈案头放下,教中的账务支出和收入需一月一审,燕云烈接过账册缓缓翻看起来,紧跟着进来的 卫禹,手里拿了一封信笺。

将信笺恭敬递给燕云烈後,卫禹却没有离开,燕云烈似乎明白什麽,挥手让账房先生先退下。

书房的门轻声阖上,卫禹开口道,「教主,这是宫里来的信,您真的要……」

燕云烈低头看看手边的信封,封蜡上的戳印是双头赤练。

「卫禹,你跟了本座这麽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质疑本座的决定。」

卫禹脸上还是一派沈静,「只要是教主的意思,属下和教众定是唯命是从。而我教虽被世人称为魔教,但属下和教众自认光明
      垒落不输那些自诩为名门正宗的正道人士,但是教主您现在……属下并非十分认同。」

燕云烈浅浅的笑,又轻声叹气,「卫禹,等你哪天也有了那个重要到为之可以放弃一切乃至生命的人的时候,你或许就会明白 本座为何会作下今日之决定。」

燕云烈说着走了出去,身後的卫禹眼神清明,但是神色却有些异样的波动。

藏情 26

踱步到万宜轩,远远便看见一抹身影翩逸如鸿,轻盈地跃上屋顶。燕云烈笑笑,施展轻功也蹬了上去。

月色如水,万籁俱静,青年独自坐在屋顶上,身边一坛好酒。

「怎如此雅兴?」燕云烈捋起衣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凌青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望向天际,「突然想喝酒,就上来了。」说着便拎起身边的酒坛猛灌了一口,溢出的酒液顺着下 颚滴成一串晶莹的珠子。

燕云烈直觉他有心事,却也不问,只淡淡的口气又含着几分关心,「你这样喝,容易醉。」

凌青抱着酒坛子想了想,然後递给燕云烈,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在坛口边缘抹了一下,「那剩下的给你。」

燕云烈接过酒坛喝了一口,用衣袖擦嘴,「想灌醉了本座今晚逃了?」

凌青身体很轻地一颤,然後强压不安与紧张,故作平静,侧首,「燕云烈,你有没有想过……我这面具下,长着怎样的容貌? 」

燕云烈看向他,「想啊,但是本座答应过不探究的。」

凌青嘴角轻轻一勾,「燕大教主向来好美色,万一我这面具之下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燕云烈用手点上他的唇制止他再说下去,然後倾身在他唇上亲了下,「本座喜欢的是秦林这个人,而非秦林的色。」

简单一句话,让凌青心里五味杂陈。

他愿意相信燕云烈的话,也愿意相信燕云烈喜欢上他是因为人而不是容貌。但是凌青又是害怕,拿下面具後,当他看到自己的
      真容认出自己是谁那一刹那,他是否还记得他说的那些柔情密语,是否还记得他立下的海誓山盟?

他不敢赌,更输不起。

「燕云烈,我想听上次你在城外等我时吹的那曲子。」

「好啊!」燕云烈眉尾一扬,欣然同意,接着手一招,立时一阵掌风旋过,相隔不远的一棵顿时枝摇叶颤零落纷纷。燕云烈将
      手一收,便有几片树叶朝他们这边飞来,燕云烈看中了一片,用手指夹住,然後放到唇下,清亮的笛声便自流淌开去。

凌青抱过酒坛狠狠灌了一口,清远的曲子勾起这段时日的记忆。

山下树林,青楼後厢,然後是将近两个月的朝夕相处,曾经只能远远看着的人就在身边,催马并行,谈笑无间。

他一声不响地看着燕云烈,眼睛一眨不眨地,仿佛要将那人此时的模样深刻进心里。

似感受到他灼灼的视线,燕云烈回过头来,却是怔住……那是怎样一双眼眸?清净澄澈,饱含了无尽的深情,那样坦诚又直率
的,几乎以为自己要被勾去了魂魄……

是啊,他是被勾了魂夺了魄,满谷的心思都在这人身上……是他燕云烈愿意用所有来交换来留住的人。

叶笛的曲子嘎然而止,彼此互相看着,燕云烈伸过手去将他的手揉进掌中,十指相扣,「夜深了,早点去睡罢。」

凌青摇摇头,「我想再坐会儿。」

燕云烈也不反对,将他拉到自己怀里抱着,山上的夜晚露重寒凉,用自己的体温给他趋寒。

两人静坐了片刻,凌青听到身後那人吐息越发平畅,回头,便见他闭着眼睛仿佛睡了,想估计是前头抹在坛口上的迷药起了作
      用。伸手在他睡穴上点了下,如愿看到他缓缓躺倒在琉璃瓦上。

凌青默默地看着那张即使熟睡中也依然隽朗飞扬的俊容,不自觉地手指抚了上去,从眼角到脸颊……

他不怪铃钧,於他而言,铃钧反倒是像在他背後推了一把,让原本还在挣扎和犹豫的人彻底下了决心。

他是该离开了,与其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不如给彼此都留一段美好的回忆,至少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起身正要跃下屋顶,突然又想起什麽的,身形一顿,再又转身。

心里的眷恋抑制不住的流露,这一走……手指触上脸上的银质面具,犹豫了片刻,摘了下来。

将面具放到燕云烈的手里,「待到你也忘记了……这世上便从未有过秦林这个人……」

眼前一片水雾弥漫,咬了咬牙,不让别离的难过破涌而出。燕云烈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玩笑的不正经的,严肃而又深情款
      款的,从相识至今,一点一滴,都清晰如昨……

『既是燕某误会,便该由燕某负责。』

『不知秦公子……师承何处?』

『这城有两个门,本座和自己打了个赌……若是秦公子不走这个门,本座就要在这儿一直等一直等……』

『本座如何能不救你?即使你粉身碎骨了,本座也会一片骨一片骨,一根发丝一根发丝地将你拾回来……』

『不是希望……你既然不推开,那势必是我确定要得到手的。』

『本座不知道该给你什麽,也不知道该用什麽来留住你,以前那些引以为傲的东西在你这边都成了分文不值,本座至今还未能 尝到过如此挫败的感觉……』

『秦林,我喜欢你……』

狠狠起身,掏出铃钧给他的那个竹筒,取下封口的布团。

从竹筒内飘出零星的亮点,越来越多,最後汇聚成一团萤火,萤火悠悠地向远处飞去,凌青自屋顶上纵身而下,取过归梦便向
      那团亮光追去,不一刻,白色轻逸的身影便淹没在浓厚的夜色里,悄然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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