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多鲁的背影停住了。
“我说瓜多鲁,你死前应该大喊着‘弟兄们,我来陪你们了!’而不是‘弟兄们,我给你们报仇了!’”格鲁笆德接着说。
瓜多鲁垂下了脑袋,慢慢的转身走了回来。
“王,你看,有信!”卡般拓身侧的亲兵从最中间的尸体上拿下了一个信笺。
“念!”卡般拓锁着眉心,简洁的下达命令。
亲兵看着信,又看了看卡般拓,为难着道:“王,我……这……”
“念!”
“是!”亲兵结结巴巴的读了起来,一边读一边观察卡般拓的脸色,“璃阙皇朝翮阙……圣帝告南蛮、胡羌、鹿偈、贺觚四族,尔等夷狄,本该牧马关外,守业塞北,中土岂容尔等践踏,麓血之战已为前鉴,哪知尔等不知自量,再次兴兵来犯……”随着话语,卡般拓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眉宇间的黑气也愈发的浓重起来。亲兵心惊胆战的继续,“……昨日之战只为警示,以儆效尤,若知轻重,降战退兵,犹可恕之,若执迷不悟,必以皇朝之威严惩不怠”
“完了?”卡般拓的声音很冷。
“完了!”小兵点点头。
一把扯过,撕了个粉碎,“他们欺人太甚了!”变调的怒火从珂约密葛的牙缝中挤了出来。
惊鸿 第四十三章
当格鲁笆德开始封锁营地,挨个搜查的时候,所有的潜入人员都已经安全的返回了皇朝军营中。当得知赫跋被救走的消息的,格鲁笆德只能暗自跳脚,窝火在心。
与此同时,慕曦的帐帘被猛地掀起了,一个庞大的黑影撞了进来,把慕曦吓了一跳。
“砰”甩下胳膊上的那个“东西”,东方胜雪甩甩臂膀。
咦,地上的是赫跋骠骑。
“你怎么把他点晕了。”围着地上的“庞然大物”转了一圈,慕曦用手指去扎扎赫跋结实的肌肉,嗯,果然像石头。
“哼,他活该!”东方胜雪从腰间抽出象牙骨扇,“啪”地挥开,“呼呼”急扇着,似乎要扇去满肚子怒火。这样像小孩赌气般任性的话怎么会出自东方之口,完全不是他的个性啊,慕曦诧异地抬起头来。东方胜雪清俊的面孔上难得凝着层寒霜,俊颜紧绷,不复平日的淡泊和清冷。
想必又起什么争执了吧,这对冤家。
“现在怎么办?难道让他这么一直睡着?”慕曦拍拍衣袍站起来。
“哪有这么便宜他!”东方胜雪冷笑一声,慕曦仿佛可以看见火红的焰色从他的头顶上喷出来了。他从地上扯起赫跋庞大的身躯,泄愤似的推到帐中的柱子上,再用粗麻绳一道道地缠绕上去。
“你在做什么?”看他那股狠劲,慕曦突然觉得有些发怵。这是东方吗?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东方胜雪不答,待绑了个结实后,他抬手解开了赫跋的穴道。
赫跋悠悠醒转,当幽黑的眸光装上东方饱含怒气的雾水瞳眸时,他的身躯微不可察地震了一下。
“你这是何苦呢?”
“大丈夫敢作敢当,赫跋骠骑,你还是汉子吗?”东方声色俱厉。
“我早不配了!不能助友于困难,不能救国于危难,我……”赫跋苦笑着。
“就一句‘不配’就能把所有都推干净,那我呢,你要我的交待呢?”
…… ……
从两人的对话中,慕曦大致可以猜出事情来龙去脉了,“咳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提醒着两个目中无人的家伙,还有他这个“外人”在场。
两人的目光一齐射向他。
“人回来就好!”他打圆场。
“慕曦,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插手!”东方胜雪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摸摸鼻子,识趣地退场,留下这场冤家大眼瞪小眼。
“对了,”慕曦的头突然从帐帘后探了出来,吓了两人一跳,“东方,等会去和你姐夫打个招呼,这两天他一直追着我要人呢!”
“知道了!”东方敷衍道,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和赫跋好好“讨论”呢,这种无关正经的事先放一边再说。
知道他没听进去,慕曦无奈的缩回头,可不待一会儿又探了回来,“要总攻了,你自己小心点!”
“嗯!”东方不耐烦地再次打发他。
慕曦也再次接受了他的敷衍,一脸诡异的把头退出了帐子。
东方抱臂面对着消沉的赫跋,酝酿着感情的爆发。
可就在这个时候,慕曦又把头探了进来,“东方……”
第三次了,东方咬着牙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到底有完没完,到底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我给你一个机会一次说完!”
“最后我要提醒你,手下留情!”微微抽搐着眼角,慕曦一板一眼的木板表情地说道,刚说完,立刻缩回头去,帐外响起了他张扬的笑声。
静默,静默,还是静默,尴尬取代了帐内的火药味。
“军师请!”领路的卫兵在帐口停住了。
平静地看着眼前这顶沉寂了半个多月的明黄军帐,慕曦徒然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隐隐地似乎将肩头的重担都卸了下来。既然正主儿回来了,自己这个暂代的军师也该换手了。
“军师?”见他不动,卫兵小声地催促。圣上还在帐中等着呢!
“兄台,在下有一事相询。”慕曦似有所思地转向了那名卫兵。
“军师客气了,知道的,下官知无不言。”卫兵倒是恭敬。
“此次与圣上同去的那批人现在如何了?”
“似乎还是安顿在原来的山谷中,”卫兵略想了想又道:“好象还有一部分留在后路军中了。”
慕曦谢过,揭帘而入。
刚刚洗去一身风尘的凌苍寂云坐在案几后,微染水泽的面庞上还留着些微疲倦的痕迹,可一双子夜乌瞳却神采熠熠。”
“你真是大胆,受了朕的急召,不但不速速来见,竟然还在朕的营口与朕的侍卫相谈甚欢,存心藐视皇家威严!”凌苍寂云的话虽说得重,眼中却藏不住笑意。
“我是体贴啊,”慕曦才不吃他这一套呢,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我知道你刚回来,多留点时间给你打理打理形象才好出来见人啊!”
“还是这么牙尖嘴利!”
“承让,承让!”慕曦拱手还礼,“不过话说回来,这次的速度还真是迅速,风驰电掣,这么快就顺利回来了,我还以为我这边还要多坚持一会呢!没想到他们这么不经打啊!”慕曦耸肩,作出失望状,三言两语就把凌苍寂云的功劳全部化得烟消云散。
真是怕了他这张嘴,凌苍寂云摇头苦笑道:“是是是,那抵得上你功劳大啊,这儿守得滴水不露,还攻得游刃有余!”
“那是!”慕曦可是一点都谦虚,得意地眉梢仰起,眼角轻挑,小下巴一抬,一幅当仁不让的傲气模样,“本人亲自出马哪会有差?”
凌苍寂云强忍住笑,“看来朕还应给你记上一大功,大加封赏喽?”
“那我就不客气了!”慕曦的脸皮有时候比城墙拐角还厚,根本不知道何为客气,“不过高官厚禄就不用了,我不喜欢约束;金银珠宝也不用了,太累赘;什么华服美宅也,那就更谢谢了……”说到后来,连慕曦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瞧瞧,这仗还没有完就邀起赏来是哪门子道理啊!”
揉揉有点酸的面颊,慕曦直起笑弯的腰,“今天是彻底放松了,你也知道我最不爱挑担子了,你回来也该你接手了。”
“函奕昀怎么不陪着你?我想他会愿意替你挑的!”凌苍寂云话中有话。
可他不会愿意替你挑,我也没有这个意思,收敛起眉角唇勾,慕曦恢复了一贯的淡笑,“他有他的事要做,有他家要养,手下数万兄弟都靠他吃饭呢!哪能时时陪着我!”慕曦知道凌苍寂云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因此也不装糊涂,方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点,心里都亮堂堂的。
函奕昀到底哪去了?为何这些日子都不见?正如所说,办公事!战争虽然残酷,却也蕴藏着巨大的商机。军需品、民用品无不成为商人手中的奇珍,高额的利润令众多商行趋之若骛,黑旗社旗下的商行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正为此忙得不可开交呢!函奕昀的坐镇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这次倒是朕的国库养了他们!”
“他不做也总会有人做的,财,总是要流通的,由他做,价格、货物方面你应该更放心,既然大家都有利可图,何必这么计较呢?”利用所以可以利用的机会壮大自己才是生存之道,事实既然已经发生就要把他向最有利自己的一面转化,为无谓的心软放弃才是最愚蠢的,在这一点上,慕曦和函奕昀的观点是一致的。
“再说他们也是你的子民啊!以国养民没什么不对。”
“你倒是偏帮他着他说话。”厉害关系凌苍寂云心里也清楚,此事虽有百利,只是被利用的感觉让他心里不太舒服,出言相讥。
“人心总是偏的。”慕曦一句话堵得凌苍寂云无话可说。
想想也释然了,罢了,现在不值得为这点小事纠缠不休,凌苍寂云指着台上抖开的军事地形图,招呼慕曦,“人手我已经安排妥当了,你来看看,再三天,就可以收网了。”
“嗯!”慕曦探过头,图上标注着清清楚楚,“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的确是收网,图上,联军的后方竟出现了一支皇朝军,与慕曦所率领的大军以渐渐合成包围之势。而这种异军突起的皇朝军正是凌苍寂云这阵子“失踪”的原因所在,一个绝妙的战术!
半个月前,凌苍寂云大张旗鼓,声势浩大地御驾亲征,却从宫中放出圣上犹在宫中的谣言,在营中设下了空帐,种种行为除了扰乱联军统帅的视线之外,还起着动摇联军脆弱的心理防线的目的。当然,事情远非这么简单,浩大的声势吸引去了联军的大部分注意力,在其掩盖下,另一个计划在暗中进行着。在“诱饵运粮队”
出发的当夜,凌苍寂云也带着他的突击队出动了,此次由凌苍寂云亲自带领的是由少量御林军和大批武林高手组成的,在运粮队刻意的掩护下,凭借着高手们卓越的轻功,突击队迅速而悄无声息的绕过了云山,神不知鬼不觉得潜进了联军的后方,展开了行动。
联军虽攻入关内不久,可借助兵力布置图和奇袭也攻取了大片的土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部队推进至云山脚下,直至被皇朝大军所阻,与之遥遥对峙。而对于皇朝而言,收复联军背后的失地却是势在必行的。因为失地不仅仅是一种皇朝的耻辱,更将成为联军拉长战线的依仗。若是联军战败,沿原路退兵,必将沿途掠夺烧杀,又无皇朝军队拦截,其后果必惨不可言。再者,当日联军正值气胜,何不避其锋芒,以巧打拙!慕曦与凌苍寂云几番商议后,决定由凌苍寂云领队潜入联军后方,釜底抽薪,收复失地,抄去联军所持,而慕曦则留在军中以大部队拖住联军主力,吸引其注意力,消磨其锐气,让其无暇也无力他顾。为凌苍寂云的后方作战创造最优良的条件,减少其腹背受敌的风险,两人约定,当凌苍寂云完成目标之后,再慕曦与汇合,两面包抄,围死联军。如此一来,事半功倍。
失地虽颇广,但可屯兵留守的只有两处,雁门关和青州。根据其地理位置及考虑不同,在兵力布置上也有所差异。雁门关是关内和关外的分界线,又地处联军阵地正后方,是维系着联军与其大本营的纽带,也是联军一旦兵败后唯一的退守之路,因此被广步重兵,严加防守。青州则不然,做为边陲的屯粮重地,青州对联军唯一的作用就是粮草的支持,这也是联军当初攻占青州的目的,但在所有粮草被瓜多鲁付之一炬之后,青州对于联军来说就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再加上青州城本身易守难攻,联军也只留下了寥寥数百军,未加以重视。这也留给了突击队可趁之机。
凌苍寂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兵力相对比较薄弱的青州,不过青州自身原也是一座牢固城池,为避免余下守兵的负隅顽抗造成己方太大的伤亡,凌苍寂云带着突击队夜行日宿,躲开所有可能的耳目。赶至青州城下,在确信切断青州所有与外界的联系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了偷袭,留守城池的士兵哪能想到,隔着一座大山,敌人会在前线毫无所察地情况下,摸到自己身边来。守在城头犹在打盹的士兵一下就被打蒙了,尚来不及回神抵抗,便通通被俘虏,成了阶下之囚。
收复了青州,将俘虏全部滞留在当地收押,凌苍寂云又迅速转扑雁门关。两地相距并不甚远,在封锁了一切传向雁门关的消息后,凌苍寂云有信心迅速拿下尚被蒙在鼓了,不知危险逼近的守军手中夺回雁门关,再加上急于建功的武林豪杰毫不吝惜地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之后,更是如虎添翼。施展来无影去无踪的高超身法,由数十超级高手组成的先遣队,率先潜入了关中,暗中集结力量,煽动民众的情绪,待时机成熟,发出信号,与外面的凌苍寂云来了个里应外合,一举夺取回了函雁门关。由于时值深夜,许多守兵是在睡梦中“顺手”擒获的。
凌苍寂云的两次暗袭再一次证明了兵者,诡道也。
攻关后,凌苍寂云领军及时赶往前线,与慕曦的大军汇合。雁门关每五日就会和联军互通有无,此次由于凌苍寂云的行动委实太快,又卡在通讯后的第二天,估计当联军主动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是时值晚矣,突击队都攻到他们的帐门口了。
两军汇合,慢慢缩小了包围圈,茫然不知的联军此时已是网中鱼,瓮中鳖,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仗终于要打完了!”慕曦感慨地呼出一口气,“既然你回来了,你该出去露个脸,你的那群将军快要吃了我!”
“你还怕他们?”凌苍寂云不在意地顺口答应。
“对了,赫跋回来了,你要见见他吗?”
“他回来了?”被惊到的凌苍寂云,从图中抬起头来,“仗还没有打完,他怎么‘舍得’回来?”
“山人自有妙计!”慕曦挥手,“不过,这个山人不是我!”
凌苍寂云凝眉思虑了一下,忽展颜而笑,“方才韩昭还向我要人呢?”
仗,胜的比想象中更快。当联军发现自己与后方的雁门关守军失去联络的时候,皇朝军的包围圈已经逼到了他们的大门口。
一连几场败仗打得联军是灰头土脸,尚未缓过气来,却又被皇朝军的奇兵之术团团包围,主帅负伤,营中不振,一阵颓靡。四族首领日日聚与主帐中,都是愁眉苦脸,苦思,而无良策。听着后勤官天天报上来日间减少的粮草,更是让他们心急如焚。后方已没有退路,无论是突围还是死守都不是什么好选择。此次入攻关内已经是功败垂成,现在就是在想如何能最大的保全自己。
皇朝军围是围了,可始终不曾进攻。以凌苍寂云的想法,此战重在以国威震慑四族,到不在杀人,剿了这帮乌合之众是不难,可留下的烂摊子却不容易收拾。四族失去大部分的青壮虽然会一时凋敝,但孩童总有张大的一天,以杀止杀结下的不世之仇将为璃阙皇朝带来无休止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