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心咒誓 上部————西楼喜月
西楼喜月  发于:2010年0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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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执著的眼睛,竟令潇湘淡月忍不住相信了这句低低的誓言.........
抚摸着卓逝光裸的胸膛上道道微微突起的疤痕,作为一个杀手的人生,原本就是这样,可是,纤丽的手在触摸到心口处那道长长的刀疤时微微顿住了,或许他心中对唯征无法压抑的恨,就源于这刺在他心窝的一刀。因为刺他这一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这孩子痴痴依恋的主人!
十年前,鲜血淋漓的一幕再次重现,从东都仓皇离开的那天,唯征挟着必杀的决心亲自带高手截击自己,忍看一手抚养了七年的人对自己拔刀相向,那样的心情的确是很难形容。然而当卓逝的银刀斩向唯征的瞬间,自己竟然下意识的一刀挥出,少年怔怔地看着那道银光刺进自己的胸膛,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衫,震惊、不信、失望......当时少年破碎幻灭的眸光在潇湘淡月的心中至今历历。她知道,那一刀彻底伤了这孩子的心......
"无泪公子伤势......"连医术通神的文素心都皱紧了眉头。
"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救活他!"
"那除非有内功深厚的高手肯为他不惜牺牲十年的功力......"
"主人!"卓逝缓缓张开双眼,梦中低喃的名字还残留在唇间,入目的是一室的阳光灿烂。他本能地伸手遮挡这刺目的阳光,却牵起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我,还没死么?自己中了铁柯一掌,一路上,全凭‘醒魂丹'的毒性撑着一口气,怎么,现在,我竟然还活着?
"你醒了?"潇湘淡月低柔的声音响在耳畔,"三天三夜就醒了,不枉我一番苦心调教。"
"主人?我......"卓逝勉强欠起身子,剧痛令他皱起了眉头。看来,是真的还活着。
"你的内伤该无大碍,不过你肋骨断了几根,还需要恢复些时日。"潇湘淡月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从她神色间难掩的疲惫不难知道,从阎王手中救回他这条命费了多大的劲。
"现在性命虽然无虞,但要完全恢复到原来的功力,需要静养一年,不能施展任何武功了。"
心中温暖起来了。在这世上,所有人背弃我、痛恨我、想杀我都没有关系,我只要一个人,只要那个人会怜惜我就够了!
"你鬼鬼祟祟在这干嘛?"卓逝冷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啊?原来是‘无泪'公子。"聂玉郎露出自己招牌的魅惑笑容,这小子倒是挺经打的嘛,三天前还是一付要死的衰样子。
"若不是你对我心存偏见,也不会觉得我此时在这里有什么不妥了。你我现在也算同袍,为何不能和平相处呢?"
"哼。我可不觉得我对你有任何偏见。我们和平相处的唯一方法,就是不要相见。"卓逝停下脚步,"还有,你笑的时候最令我讨厌!"说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聂玉郎失笑,真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家伙。原以为东都那个"石头脸"已是这天下最难相处的家伙了,今天方知,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此时聂玉郎正揉着酸痛的大腿哀叹,整天被卓夫人像死狗一样使唤,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故意的!
每天似乎只有我一个人团团转呢。其余的六大杀手,除了重伤未愈的卓逝,"素女"天天在庄中涂脂抹粉还大喊无聊,"夜叉"因为没事干整日在庄中闲晃,一付凶相煞是有碍观瞻,"书生"已经沦为园丁,庄中大大小小的花圃已被他彻底翻了个遍,"判官"和"冰心"难得闲下来大谈恋爱......咦,山庄中何时这样清闲?没道理只有我一人这样繁忙的。不会恰好是这样吧?而且,这几人似乎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难道,不是因为太闲,而是,在监视我么?这几人的武功都几乎和自己是同一级数,如果他们同时夹击自己,那唯一的结果就是必--死--无--疑!这一念头一旦闪过脑际,聂玉郎不禁头皮发麻。
似乎越想越对呢!感觉很不好。
"玉郎啊!我的胭脂又用光啦,真奇怪,明明前几天才买的......"
唉,抬头正看见素女风情万种的闪过来。这女人整天闲得只剩下化妆打扮了,照那个用法不用完才怪吧?如果素女知道整天被她打发去买胭脂的人就是堂堂神族的丞相,应该会觉得大有面子吧!
--不错,这聂玉郎不是别人,正是神族大名鼎鼎的丞相左政源。
他之所以会在这里全都是因为半个多月前--
"主上,龙忍刚传来军报,新济国主拒绝投降了。看来是项炔回来了。"
"叫楼雪亭秘密来见朕。"
"主上?"左政源一愕,"这时候该是召见西府诸将商讨后续部署才对吧?魔族的大军可是已经在路上了!"
"就算龙忍得到了黑玉,怕他也无法打开那名闻天下的‘七宝如意玲珑锁'。现在才刚要踏入战场的,是我们。我之前吩咐楼雪亭做的东西该已经做好了。"烈唯征智珠在握的神情总让左政源有不好的预感。好像主上说的和自己完全是两码事啊!
天衣无缝的人皮面具--左政源看着楼雪亭刚刚拿过来的东西,早已脸色发青。
"雪亭的手艺比之南宫无和陆胜亦不遑多让了。"烈唯征极为满意。
"主上的意思,不是要我易容成别人的样子,然后,去新济做贼吧?"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聪明呢?"
"主上!"左政源的俊颜立时垮了下来。
"放心,这次去新济的不是你,而是我。"
"主上!您要亲自去!这怎么行!"左政源哇哇大叫。主上为了希辰殿下竟要亲自涉险么?
"小点儿声!"烈唯征低咆,"有龙忍十万大军作掩护,你担心什么?这事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份风险。"
"可是主上......"
烈唯征难得露出恶劣的笑意:"顾好自己吧!你也别想轻轻松松在东都享福。你的差事更好呢。你嘛,要去南海。"
"南海?主上,你不是要我去找卓夫人吧?"左政源变色道。
"是啊。"
"可是,我去南海能做什么?"
"到了‘天水宫',卓夫人的地盘,自然是做杀手了!"
"主上!"左政源差点跪下,"恐怕我还没进淡月山庄,就被人杀了!"
烈唯征此时还有心情说笑:"你放心,朕保你进得了淡月山庄。其实,十年前我离开之前,曾经花了半年时间,在山庄里挖了一条秘道。"烈唯征严肃起来,眼中泄出一丝难掩的悲伤,"没想到,真有用上它的一天......"
"主上......"左政源也微微伤感起来,主上的心里,也隐隐希望着这一天不会来吧!不过这小子,小小年纪就这么奸诈!
唉,何时才能结束我这水深火热的生活啊?对!买胭脂!是否该趁这机会做点什么?还是干脆撒腿开溜算了?左政源忍痛放弃这个诱人的主意,如果自己所料不差,这个时候稍微有一丝异动,下一刻恐怕就要死无葬身之地!唉,谁让自己这么歹命,什么地方不好来偏偏来了东都最可怕的杀手们的老巢呢?没想到作天水宫的杀手竟会比作一国丞相还累!
主上,我现在有点怀疑,你是不是借刀杀人,想借卓夫人的手把我给咔嚓了......
"玉郎!夫人召所有人到溟月阁!我们当今主上圣驾亲临了。"
"什么?"已经来了么?这些天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现在,终于到了正面交锋的时刻了。应该不会是这么糟的局面吧!将心中不妥当的感觉丢在一边,左政源就这么怀着侥幸的心情去了。
"唔,算算时间,也是该来了。"潇湘淡月悠然说道,一副成竹在胸的高深莫测。
左政源心中警铃大作。不知是否是自己做贼心虚,总觉得卓夫人看着自己笑得不怀好意的样子。
"阿逝,你去带希辰到大厅来。这么久没见,那孩子也该想念他哥哥了。"
卓逝和聂玉郎面面相觑,各怀狐疑。
此时卓立厅中、一身黑衣的男人,就是当今掌控神族的人--烈唯征。虽然身边一个侍卫也无,却有让人莫敢逼视的气势。
"哥!"希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眼眶一热,相隔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似乎已是分开整整一生。但想到这些天来,日夜追杀自己欲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就是这个自己日夜想念的哥哥,心中酸涩,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和你父皇,愈发相像了!"卓夫人眼中浮起追念的神色。
"别在我面前提他!我今天来,只是想接回我唯一的弟弟。"
"希辰,你见到哥哥,就没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么?"卓夫人柔声道,"不用怕,在我家,还没有人会把我的外甥怎么样。"
"哥,你若想要希辰的命,直接杀了我就行了,何必要连累那么多无辜的人呢?"
"唯征,你到底要做到何种地步,我也很怀疑。"潇湘淡月仍是一副洞烛一切的模样,令聂玉郎胆战心惊。
烈唯征冷笑:"那个男人虽然是死了,但他令我这么痛苦的仇,这么多年来,我一刻都没有忘记过。"
"真的让希辰死还不够,还非要伤透他的心么?"
"若换做是夫人你,会不想狠狠报复么?可惜他死得太早了。我就是要让他最疼爱的儿子全心的依赖我,再连同那孩子的心,彻底毁灭,让那个男人就算在天上也要后悔,后悔他曾经那样对我!"
默立一旁的希辰微微抬起头,望向烈唯征的一双眸子就像一片冰冻的湖,因悲痛而碎裂。真希望自己在前一刻死去,那样就永远不会听到这些令人绝望的话语。希辰猜不出那个曾经给自己温暖拥抱的胸膛之内,到底装着一颗怎样的心。
心房好像一瞬间被捣碎了一样,痛到无法呼吸,脏腑间蓦地冲上一股灼热,烈希辰身子一震,口中尝到了鲜血的腥味。
烈唯征钢铁一般的面容终于变了变,尽管冷眸依然是深沉如海,气息却微微一些乱了。
"怎么?不担心么?红焰草的相思情毒,世间无解。"卓夫人幽幽道,缓缓张开手掌,霎时满室异彩,"不惜背负千古骂名,不惜牺牲十万大军,攻打新济,究竟是为了国家还是私欲?攻打魔族的捷径固然重要,拿到这块传说能起死回生的黑玉石,是否才是你心中真正的目的?唯征啊,现在,我手上的这半颗玺印,就是希辰未来的岁月。"
在场的所有人一时都被卓夫人的一番话惊住。
"天下奇巧的‘七宝玲珑如意锁',连手下人才济济的烈唯征也束手无策。这世上能解开这把‘如意锁'的人,就只有卓逝。所以你布下这个局,装出立意要将希辰赶尽杀绝的样子,诱我出手相救,是么?
以九五至尊,竟不惜亲身涉险,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报复一个毫无招架之力的孩子?"
左政源心中翻起滔天巨浪,完了!
第十四章
烈唯征脸色数变,沉默了半晌,终于微微苦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去过新济?"这么说,等于完全承认了卓夫人的一番话。
"打伤阿逝的不正是你的御前第一侍卫铁柯么?虽然他隐藏了手法,内劲却无法可藏。试问忠心耿耿的铁侍卫又怎会离开他主子身边半步?你在卓逝去争夺黑玉的时候,故意让铁柯重手伤了阿逝,目的也是要让我更确信,你要杀希辰的决心。之所以留他性命,因为还要借他之手打开如意锁。如果你真想希辰死,卓逝还能有命从新济回来么?"
"我烈唯征自问从未敢小看过夫人,可惜还是棋差一招,我输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烈唯征冷冷道。
"哥......"希辰低唤,心中轰然剧震。原来哥做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我!你当时还曾经怀疑过、伤心过、甚至绝望过!
卓逝呆呆立在那里,唇边现出一抹彻骨哀伤的苦笑。原来,原来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呵!只是为了试探唯征的心意,就可以被随手牺牲的人而已!不过,一直不都是如此么?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计划的确巧妙。我差点也相信了你要杀希辰。其实,我只是在赌,因为不信我所认识的烈唯征,会做这样的事。我知道你曾想杀他,但我相信烈唯征会做到承诺的事--保护希辰。这些年来,虽然痛恨你父皇,但你从未令他失望过。"卓夫人淡然道。
烈唯征面容一冷:"既然夫人已经知道了一切,我也不再废话,夫人到底怎样才肯交出黑玉?"
"此刻淡月山庄外面,是否已被唯征埋伏下千军万马,只要我现在说出一个‘不'字,立时便要死无葬身之地?"
烈唯征苦笑:"这一招用在夫人身上,如何能够行得通呢?夫人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吧!"
"条件?"潇湘淡月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世上最大的笑话,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我想要什么?是啊!我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这世上谁真能分清笑而流泪和流泪而笑之间的差别呢?这世上还有什么样的条件能够抵偿她付出这半生的时间?
烈唯征眼角抽搐了一下,无比艰涩地说出有生以来第一次说出的话:
"当年,是我对不起夫人,希望夫人你,看在希辰母亲和我父皇的面上,救他一次!"
卓夫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意外的神色:"唯征,你刚刚,是在请求我吗?"
"是的!我请求夫人!"
潇湘淡月低笑:"潇湘淡月只是一介草民,哪受得起当今主上的请求呢?"
烈唯征忽然双膝跪地:"唯征求您了!夫人!"
这一次,所有人包括卓夫人都呆住了。
"哥......"烈希辰再也抑制不住汹涌的眼泪,比任何人都骄傲倔强的哥哥,从不对任何人低头的哥哥,向来受人膜拜,连天神都不肯跪拜的哥哥,竟然为了自己......
卓夫人静静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烈唯征,视线忽然转向远方的虚空,喃喃低语道:"这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你到底还是看错了自己的儿子啊!"
"如果我不答应呢?唯征啊,你又当如何?"
"夫人以为,烈唯征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
"好啊!"卓夫人玩味地看着他,"这就是名副其实的‘无所不用其极'了。其实你不求我,我也会这么做。因为这是你父皇,对我的嘱托!也是这么多年来,我坚守在这人间,不能去和他相见的理由!"卓夫人缓缓抬起左掌,晶莹完美的玉掌中央,赫然出现了一个淡红的"将"字!
"原来,我父皇为希辰安排的十六名死士的最后一人,竟然是你!"烈唯征变了脸色,半晌才道。这真是他做梦都梦想不到的事!卓夫人竟是希辰的死士,那么,父皇将自己送到南海的理由是什么?监视?控制?
"那你又怎会,在十年之前,助我登上了皇位呢?是背叛他了么?"烈唯征微微苦涩地说道,这个女人,十年前,曾经坚决站在孤独无依的自己身边的女人,原来,也是为了希辰么?父皇啊!你真的一定要做到这样的程度么?
"并不是背叛。让希辰平平安安做你羽翼下的皇弟,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这正是你父皇为希辰设计的人生。他想传位的人,一直就是你。所以才将你送到我这里。"
"是么?在他那样防备我、伤害我之后,还会期盼着我保护希辰么?"烈唯征失笑,"那个男人是不疯了?"
卓夫人幽幽叹了一口气,"你父皇曾经说你最像他,天性刚毅,可堪大任。将来能够重振神族的人,一定是你。还记得你被送到我这里的那一天,你父亲要你对他承诺永远不伤害希辰的事么?若不是因为要授你权柄,又何来那样的担心!其实你父皇心里,一直都相信你,犹胜于相信我。所以,他至死都相信你给他的这个承诺。而事实证明,他一点也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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