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埃————凌影
凌影  发于:2010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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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从眼眶里面源源不绝地涌出,冲刷着疼痛和焦灼感,然而流淌时的每一寸摩擦,都令创痛更加

撕心。

默文听到有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混蛋!你们非要通过这种方式把他带来吗?”

另一个沉沉的声音:“长官,我们不能对待罪犯手软!”

然后一个熟悉的悠然声调:“对恐怖份子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每一个声音都锵铿有力,正义凛然。

默文试图睁开眼睛,可是刚刚咧开一条缝,就被外界的光线刺激到,不得不重新闭上。

疼,越来越疼了,除了疼,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痛苦。

可是心里却欣慰万分,因为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瞎掉,最起码还有一只眼睛,他是可以看到东西的。

对方虽然对他使用了光能武器,可强度并不高,只调节到令之晕眩的程度,事实上这种程度也不能

令他晕眩,默文一直保持着清醒,也因此他躺在手术台上,感受到的更加真实。


相较于几个旁人的聒噪,为默文动手术的医生冷静而细心,手术结束后他没有被抬下手术台,几个

男人也因为耐不住手术的长度而先后离开,四周静了下来。


手术过后,默文躺在床上,眼睛上面被盖上一层纱布。

虽然很静,可是感受得到另一个人的气息,他轻轻问了句:“是医生吗?”

先是一声咳,顿了一下,回答道:“是。”

“谢谢。”

医生不说话了,脚步声响起,他离开房间,真是沉默寡言的人。

有人进来了,默文数着脚步声,一共是三个人,他用手摸摸眼睛上的纱布,继续躺着。

一个男人气冲冲走到手术台前吼叫道:“你给我起来!”

默文吓了一跳,睁开眼睛来,出于麻醉或是恐惧,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那男人有张刀条脸,眉毛

浓黑,棕色的眼睛里尽是英武的霸气,一望便知此人刚愎自用、独断专横。让默文恐惧的就是那双

眼睛,仿佛两颗锐利的子弹,呼啸着片刻间就可以穿透他的胸膛。


默文被他捏着脖子,连呼吸都无法,他眼看就要断气,手胡乱挥舞着,无意间捅到那男人的肚子,

这下力道本是不重,可男人却突然一颤,顿时松开掐住他脖子的手。


默文伏在床上,剧烈地喘息咳嗽,脸色发紫。

“卢费长官!怎么……”几个人上来扶住卢费,后者推开他们,愤怒地瞪着默文,目露凶光。

默文总舒过气来,站起身,屋里所有人明显进入警惕状态,就仿佛他是个会随时飞扑上去将他们撕

碎的野兽。

默文心头苦笑,我分明已是瓮中之鳖,你们究竟在害怕什么?

隔着手术台,默文疑惑不解地问:“长官……我是无辜的……”

卢费怒气冲天:“无辜?你最好对着上帝祈祷!你这个头号恐怖份子!人民公敌!我一定要把你送

上电椅!”

“我是恐怖份子?”默文顿时失笑。

另一个男人说:“我们已经掌握了充足的证据。”

“长官……那些都是……”

卢费愤怒地打断他:“你是黑斑的合伙人!”

“可我们只是生意上的往来,如果只因为这样……”

“生意?你们做的是什么生意,首领先生?”

默文疑惑地嗯一声。

“还在装傻?我们刚刚逮捕你后几分钟,内务科的人就打电话来说,全部的电脑遭到黑客的攻击,

中了病毒,所有的电脑屏幕上,都显示着一句话……”


“放了我们的首领,否则你们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十分钟后默文也看到了,这排字之后,电脑上面出现一个骇人的场景,是“惠灵顿”钢铁建筑群在

爆炸发生的瞬间剧烈膨胀后迅速回缩倒塌的情形,“惠灵顿”的爆炸与陷落几乎是同时发生,路过

的人谁也没有想到,即使他们及时提起了DV,拍下的不过是之后的场面,所以能够有机会拍下这珍

贵镜头的人,只有可能是预料到灾难的人。


也就是策划者。

默文坐在卢费的办公室里,凝紧眉头,样子比卢费更象个长官,他一根接着一根抽着烟,弄得满屋

愁云惨雾。

“我发誓……”

“住嘴!”卢费几乎要发狂,他的个性本就急躁,与默文死缠烂磨许久,他只字不吐,真恨不得开

枪毙掉他!

卢费举起一只脚就向默文脸上踢过来,后者滑动椅子往一旁躲,却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吃痛叫一

声。

默文抬头一看,脸色先阴沉了下来。那本是个十分阳光的男人,一头金色的发丝,俊美的五官,闲

逸的风度,最适合在海边的长椅上面躺着休息,享受海风吹拂,海鸥在他的头顶飞来飞去,衔来最

真挚的祟敬。


他的阳光,比武器更富有杀伤力。

默文会被抓起来,就是败在这个男人手上,虽然他不是个输不起的人,可再看见这张脸,总觉得扎

眼。

“局长三令五申,要人道地对待罪犯。”男人责怪地望一眼卢费说,接着扶起椅子的把手,弯下腰

亲切地自我介绍:“我是吉斯廷。”


即使心里有抵触,默文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笑很有迷惑人心的魅力,自己前一刻还满腔愁闷,可

现在心情却清爽得象雨后林中小鸟,恨不得展翅飞翔,可是--


他居然被捕了!

当默文从晕迷中彻底醒转过来,发现自己处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之中,这里与他所熟悉的警察局、联

邦调查局等办事机构全然不同,这里的构造如同锋巢般,无论站在哪里都辩不清方向。每个房间都

是独立的个体,困囿其中,有如入了迷宫,晕头转向,令默文惊恐不安。


面前的两位高级长官,卢费和吉斯廷,他们穿着最随便朴素的衣着,上面没有任何徽章和胸卡,没

有可以标志他们身份的特征,可默文隐约感觉到一种非同寻常的窒息感,空气中飘浮着他最惧怕的

……枷锁的味道。


吉斯廷的手已经亲切地搭在默文肩上,可后者浑身发颤,他下意识地躲过吉斯廷,从椅子上起身,

想离他远一点,没料却被吉斯廷一把捏住下巴,默文伸手挡过他的胳膊,不防吉斯廷脚底绊住自己

的腿,将之带倒,居然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坐下的同时默文就抬起一只脚奋力踢向吉斯廷的腹部,吉斯廷也提起腿来挡住,滑椅在反作用力下

向后退去,撞上办公桌。默文起身,一只手按上办公桌,腾起来向吉斯廷一脚,后者却冷不丁从腰

间抽出一根鞭子向他抽来,鞭梢卷住默文的手臂,吉斯廷使劲一拉,默文的身体失去支撑就向下跌

去,另一只手连忙按住桌面,吃力地支撑一下,落向地面,总算不那么狼狈。


吉斯廷的鞭子却不容人喘息,一下下追过来呼呼生风,向着默文的肩膀和两腿抽来,他左闪右避不

及,被抽中几下,鞭子用柔韧带刺的荆棘编就,鞭身尖利处处,只要着身必定血雨横飞,没多久默

文浑身伤痕累累,衣服袖子一条条成寸缕状。


默文一转身退后几步绕到办公桌右侧,吉斯廷的鞭子加紧追过来,啪得一下击向桌面,一扫,桌上

所有物品文件尽数掉落,满目狼籍,他又一鞭抽过来,默文向后一退,鞭子抽在黑得锃亮的办公桌

上,声音尖利,桌面发出惊悚生冷的光,象是也难耐这种极至的鞭刑。


眼看吉斯廷绕过桌子又要追来,默文随手捡起掉在地上的台灯迎过,吉斯廷的鞭子击中灯盖,玻璃

灯罩应声而碎,洒落的玻璃刺破默文的手臂。吉斯廷继续不留情面地袭来,只剩一个台灯柱默文仍

然举起。


吉斯廷的这一鞭分明看准他的手臂而来,默文在举起手的同时将灯柱跟手臂成一线,在他击出的一

瞬间猛然向后缩手,吉斯廷的鞭梢就此缠上灯柱,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默文看准这机会伸出另一只

手握住他的鞭子,虽然立刻双手血淋淋的刺痛非常,可默文咬着牙握紧,拉住将吉斯廷向自己的方

向奋力拉扯,吉斯廷卒不及防被惯性地向他这方向跌来。


同时默文上前一步,接过吉斯廷倒向这方的身形,用手臂一环箍紧他的脖子,将他带向自己怀里,

他自然奋力挣扎,脚底踢向默文的膝盖,他们两个都下盘不稳,双双跌落地面。


怀里的身体修长清瘦,力气并不及默文,失去武器后的吉斯廷象被拔掉满嘴牙的鳄鱼,被默文全面

压制住,几番挣动反抗仍然挣脱不掉,默文将他反过身来半跪在他腰间,反制住双手,一只膝盖顶

着他的后肋。吉斯廷痛苦地呻吟一声,反过脸愤怒仇恨地瞪向默文。


他再也不象刚刚那样笑得闲情逸致,温柔的表象下面,是一双阴森的眼睛,默文早就看出来。

默文冷笑两声,居高临下望着吉斯廷。

到了这时候吉斯廷的气势还是毫不低头,仰起下巴语带威胁地说:“放开我!否则你一定后悔!”

默文嘿然一笑:“让我后悔?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吉斯廷就咬牙切齿地痛骂一句粗口,默文正欲嘲笑他,谁想他开启的牙关突然窜

出一件东西,细微到几乎难以发现。


对危机的敏感让默文在中招之前迅速地闪开,一个翻身滚到一旁离他远远的,惊异地望着吉斯廷。

吉斯廷在摆脱束缚的那一刻从地板上翻起身来,傲然挺立,神情倨傲,一只手狠狠地划过嘴角,残

忍地望着默文,象是恨不得再扑上来咬他一口。


默文心头一阵震撼,这哪里是被拔了牙的鳄鱼,分明是吐着毒汁的眼镜蛇!

第三章 智者千虑

在他们打斗的同时,现场有一名奇怪的旁观者。

“卢费,你站着干什么?”默文问。

卢费倚在门框上,表情平静得象冬天的伏尔加河,这种冷静出现在他这种脾气的人脸上,所以才令

人感到奇怪。

吉斯廷也望向卢费,象是要向他走去。

默文却遽然出手,扬起手中的鞭子向吉斯廷抽去,这柔性至极的武器在他的手中,比顽皮的小蛇还

要不听使唤,绝对使不出吉斯廷的威风凛凛,默文随意摆弄几下,挡住吉斯廷的去路。


“我们还未结束。”默文挑衅道。

吉斯廷的神情略略吃惊,他和卢费交换一个会心的眼神。

早在逮捕默文之前,吉斯廷和卢费二人已经从各国刑警部门,将他的全部资料汇整后,做全面分析

。他是个冷静、阴郁、低调得象地沟里的老鼠那样的人,即使在战斗中,也总是穿着黑色袍子的幽

灵,息事宁人是他的强项,风平浪静是他的品格。


或者可以说默文胆小怕事,火种放在他手中,不是丢掉就是熄灭,永远燃烧不起来,所以这些年,

他的日子过得很平静,他会让一切事情都有个结果,而不应该是一个会挑起事端的人。


可是短短数小时的相处,默文已经让吉斯廷吃惊两次,第一次是看到他所拥有的钻石。即使默文一

直在从事倒卖非法货品的勾当,他不过是个20岁出头的小伙子,没有背景家族,他怎么可能在短短

几年时间内聚敛到如此多的财富!


第二次,就是现在。

吉斯廷在默文再一次扬起鞭子的时候瞅了个破绽从他身边绕过,却不防默文反手一鞭抽向他的后背

,这条小蛇果然是淘气,这一下去狠极,却没准头,鞭梢卷起爬上吉斯廷的脸,他跌坐在地上,不

可思议望向默文。


默文也愣住了,吉斯廷的脸被狠辣的荆刺划破,原本白皙的脸上划出一道青紫的伤痕,唇角溢出血

来,他漂亮的五官因疼痛扭曲着,眼睛不仅愤怒,甚至溢出闪闪泪光。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卢费暴躁地扑过来,这场游戏玩过了头,可是已经无法收场。

默文在卢费去扶起吉斯廷之前冲到吉斯廷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在吉斯廷来不及意识到危险而逃

来的时候,就用手中的鞭子缠上他的脖子,用力拉紧。尖利的荆刺立刻陷入吉斯廷颈间的肌肤,他

扬起头痛苦地嘶吼,发出的却尽是不成气的干嚎,皮鞭的刺几乎要把他的喉管插断!


卢费发狂地大叫起来:“你究竟要干什么!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让我离开这里。”默文说。

“什么?”卢费象没听懂:“你这白痴,你知道这是哪里,离开?”

默文一愣,有点不知所措。

“这里是世界上最庞大森严的监狱,你--我--他,都别想从这里逃出去!”卢费冷冷的,冷冷

地道。

冷到默文开始觉得,他其实本来是个冰山般的男人。

默文心里一阵发颤,咬咬牙,他粗鲁地拉一把手上的鞭子,被牵制下的吉斯廷不得不扬起头来,看

得卢费心疼不已,一个劲冲他叫:“你究竟要什么!先放开他再说!”


“带我离开!然后我就放开他!上帝保佑,那时候他还没有血液枯竭而死!”默文强制吉斯廷再抬

起头来,让卢费看清楚他颈间血流如注,沾湿了衣衫。


卢费手忙脚乱不知该做什么,默文心里得意地笑,他抓住了这家伙的弱点。

默文喝道:“让开,不要跟过来!”

卢非连忙站到一旁去,这其间他有过出手攻击的念头,却被默文恶毒的目光瞪了下去,卢费望着吉

斯廷,急得脑袋上直冒青烟,却只能在原地转来转去。


默文提着吉斯廷想往门口走,后者却脚底一软跌倒在地上,默文心知他一定在耍花样,手下更紧了

一紧,吉斯廷的脑袋却反而往下垂,将默文手中的鞭子也坠了下去,默文连忙松下一点力气,免得

真的把他勒死。吉斯廷是自己离开这里唯一的筹码,眼看他已经撑到极限,下一秒钟似乎就要断气


只是这吉斯廷实在狡猾,且招招毒辣,猜不到他又会使出什么鬼怪的招数,默文只好尽量避免跟他

正面冲突,提起他后面的腰带带动他站起来,逼迫他向前走路。


吉斯廷的身子瘫软无力,弓成弧状,脖子上还缠着鞭子,看上去狼狈不堪,他们两个若是这样一路

走出去,定然引人注目。

默文其实一直在发抖,可是幅度小到没人可以发觉,他看起来气势汹汹,心中却完全被无知、迷茫

给包裹着,他处身在一幢陌生的、做梦都未想象过的建筑物里面,和一个狡猾多变并且心狠手辣的

男人距离不过半尺,吉斯廷偶尔瞥来的一个眼神,让他握着鞭子的指尖都结冰。


他是谁?

他是谁?

吉斯廷心中同样疑惑重重,这个默文--

他愚蠢的时候实在愚蠢,比如为了几块石头就不顾一切以卵击石。

可精明的时候实在精明,比如仅凭借敏锐的感觉,就已经把事实猜到十之八九。

“你知道这儿是哪里?”吉斯廷突然停下脚步,在空旷长廊的拐弯处转过头来,他的脸颊在灯光下

平滑如玉,嘴角是细细的血丝,因为鞭伤的痛苦额头汗渗如豆,滴滴密密地延着线条优美的颈项滑

落,让人不由自由想伸手去替他拂去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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