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他————袖刀
袖刀  发于:2010年06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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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被我说得红了脸,声音一下小下去:“那什麽……不是他不听我的嘛。”
  “不是都说了要自己解码?你抢什麽抢。”
  “你……”女生圆圆的眼眶里湿润起来,有些尴尬的瞪著我,作业本从两人的桌缝中掉到地上,我捡起来放到李赫南面前,女生气哼哼的走了。
  慢慢的执行互助行动的人就只剩了我一个。
  无论换多少次座位,我都坐在他的右边。
  “我妈说见过你。”一天课间,李赫南低声对我说。
  “啊?”她母亲怎麽知道是我?我没说话,假装检查他的课堂笔记。
  “我和我妈说了,你帮助我的事,我一说她就想起来了。”他看著我,“听说你向她打听过我什麽时候出院。”
  “恩,好像有吧。”我含含糊糊的答。
  “也挺好的,要没这事,还不知道你这麽热心。每次拉你去打篮球你都推三阻四的,我还以为你特冷血。”
  我的脸红了。
  “刚开始很不适应,你知道那种……好像世界消失一半了的感觉,特别难受。”他第一次谈起那次意外,我静静的听著。
  “现在好多了,只是过马路还会害怕,总觉得左半边静得不正常。”他笑笑。
  “以後我陪你过马路!”我脱口道。
  他一愣:“不顺路啊。”
  “不要紧,我喜欢散步。”
  我每天都陪他走到车站,看他上了车才往自己家的方向走,我和他的默契就是在那段时间里飞速增长起来。
  我知道要距离他多近,吐字多清晰他才能一遍就听明白;也知道他不喜欢我太明目张胆的帮助他,遇到他不懂的题,我会和他一起讨论,一遍遍在纸上写写画画;我们谈论的话题越来越广,从班主任的新发型到时下流行的电视剧……但是他不再打篮球,我曾间接问过他,关於那时的记忆,他说他只记得一个黑乎乎的球朝他飞来,然後左耳一阵剧痛,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我们好像成了关系最铁的朋友,但只有我知道,我在用近似於赎罪的态度关心他,鼓励他,我比谁都希望看到他的笑。
  ……
  “你能做到这步也很不容易,也许有的人还做不到。”王贺文说。
  “不,不,根本没用……”我痛苦的摇头,“有些错误,连犯都不能犯。”
  到高三的时候,大家几乎都忘记曾发生过什麽,他的缺陷也越来越不明显,大家习惯了他倾听别人说话时侧著头很专注的样子,老师也会试著点他的名让他回答问题,他的成绩也几乎和从前一样好。
  好像那件事从没发生过,可只有我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倍於常人的努力。
  但是高考前的体检,还是像狗皮膏药一样不依不饶的,残酷的贴在了他的身上。
  左耳全聋,被限制的专业一大堆。
  本身对听力要求极高的专业不提也罢,毕竟谁也没想要当音乐家,但是连那些与听力沾不上边的专业都出来凑热闹,先前被李赫南抱了很大希望的法学,新闻学,医学专业……在听力障碍面前,都成了一座座不可能逾越的大山。
  那天我们偷偷买了酒,翻进学校操场里,坐在看台上喝。
  “我特别想当医生。”他说。
  “那就去当啊。不管什麽听力不听力,你考最高分,一定能上的!”
  他苦笑:“不可能的,体检都过不了关……”他靠在我的肩上,我慢慢拍著他的背,他看著不远处低声说:“好久都没碰过了。”
  我顺他的目光望去,不远处是篮球场,三年来不知翻新了多少次,从普通的水泥地变成了高级的塑胶地,校内组织的篮球赛也是一场接一场,进行得如火如荼,连我们班的刘大个子都进了校队。
  “其实我很想玩。”他小声说。
  “那就玩啊!”我拉他站起来。
  “不,不要了!”他把手缩进怀里,很紧张的低下头:“我不敢。”
  看著他的样子,我很恨自己,如果换过来,被砸伤的是我该多好,反正我对医学没兴趣,只要随便上个大学就好,为什麽偏偏是他?
  可我连坦诚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自以为的赎罪,到头来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有好几次,我都想把实情说出来,不管他骂我打我还是从此绝交,只要让他有一个恨的对象,也许我心里也会好过,但是……关系越来越密切,我越贪图这种温暖。
  家里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她的性格既暴躁又迷糊,最近两年还迷上了打牌,经常半夜三更带著浓重的烟味回家,有时还要我照顾她,如果没有李赫南,我想我早就不知变成了什麽样子。
  我蹲在他面前,拉出他的手,合紧。
  “其实你很棒,你知不知道,其实刚入学的时候我成绩不好的,都是你,总得意洋洋的让我看不惯,才想努力追上你。其实我这个人一点苦都吃不得,要不是有你在旁边,一直那麽专心不懈怠的学啊学的,我早不知滑到哪里去了。”
  他看看我:“胡说。我不信。”
  “真的。我其实是个坏学生呢,我很坏……你看,啤酒也是我买的。”
  他笑了。
  我没说谎,从小大人就夸我聪明,小学和初中的评语都是,灵气有余,努力不足。我总在考试前临时抱佛脚,抱出的结果还挺像模像样,但这点小聪明根本不足以维持我走到今天,都是李赫南在我身边的原因。
  因为想要讲给李赫南听,上课就想第一个听懂;因为想要帮助他,而不得不提前复习明天会讲到的内容;英语什麽的也是一样,因为怕他听不清,而努力让自己的发音更标准……虽然这些,跟他的努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麽。
  “嘉北,你很好……你很好了。”他嘟嘟囔囔的说。
  後来我们都有些醉,我好像吻了他。
  他没有拒绝,他的唇是苦的,带著啤酒的冰爽味道。
  我没敢回忆那个吻,我们像约好了似的,谁也没提。
  最後填报志愿的时候,他还是填了B城的一所有名的医科大学,我衷心希望他能考上。
  高考结束後同学们最後聚到一起,地点是KTV,我们是公认的最好最好的朋友,座位自然是挨著的。
  ……
  “他还是报了医科大学?”
  我点点头。
  “那考上了没有?”
  我看著他:“他说他考上了……”
  王贺文也松了口气,把啤酒一饮而尽:“那不是很好?然後呢?”
  “然後啊……”
  “我总觉得这事还没完。”王贺文咕哝著。
  的确没完,我苦笑,“然後他就向我要奖励。”
  “奖励?”王贺文像察觉到什麽似的皱起眉头。
  “不是你一定要听的吗?”我按住他想再开一瓶啤酒的手,“别喝了,还得开车呢。”
  “那奖励是……”
  “他说想听我唱歌。”我自嘲的看了眼屏幕。
  “你唱的什麽?”
  “红豆,王菲的。”
  “行啊,高难度。”
  我打了个酒嗝,舌头有点夹缠不清:“我哪懂什麽难度不难度啊,他一定要听,我只能唱了……因为很喜欢歌词吧。”
  ……
  李赫南知道我从不唱歌,见我好不容易答应了,便忙不迭把我拉出房间,穿过走廊,一直去到没有人的地方。
  他这麽郑重其事,弄得我特别不好意思。
  但想到之後就要分在两地,各自度过各自的大学生活,从此再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需要我,那小小的羞怯和尴尬就不算什麽了。
  我深吸一口气,他安静的侧过头。
  “我也想听!”王贺文耍赖似的靠过来。
  “听……什麽?”
  “红豆!”
  “不行!”
  “他听了之後有没有笑你?”
  我想了想,说:“没有,但是那是因为他听不清楚。”
  王贺文不说话,只深深的看著我,我叹了一口气,拿起话筒。
  他赶紧翻歌单,我说不用找了,跟不跟著都一样。
  有时候,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我最喜欢这句,大家都会选择留恋不放手,可不是都能等得到陪你看细水长流的那个人。
  我把这一句唱得百转千回,我放下话筒後好久,王贺文才回过神来,“完了?”
  我看著他。
  他还没说话,我忽然捂著嘴跑了出去。
  吃得太饱,加上情绪激动,加上啤酒作祟,我想吐。
  我往男厕所狂奔时还听到紧追著来的王贺文大喊:“靠!给我唱歌有那麽恶心吗??”

  25-27

  25
  吐完感觉好多了,王贺文在我身後捏著鼻子说:“你给他唱完也吐来著?那得多煞风景啊……”
  我没力气还嘴,只幽怨的瞪了他一眼。
  有过呕吐经历的人都知道,那种被未消化的食物逆向经过食道和喉咙的感觉恶心得要死,何况还有酒味,整个人浑身无力。
  我连按了好几下冲水键,狭小的空间里还是弥漫著酸臭的酒气,我避开他想要扶我起来的手:“好臭,别过来。”
  王贺文了然的笑了笑撕下一团卫生纸给我,然後关上门出去了,留我一个人整理。
  再回来时抱了几瓶冰绿茶,“用这个漱口吧。”他把拧开的瓶子递来。
  我抱著马桶不愿出去。
  他只能蹲在旁边陪我,不断扯下新的纸巾给我擦脸。
  “後来听同学说,他根本没有考上。”我靠在薄薄的板壁上。
  王贺文停下动作:“啊?”
  “虽然还是那所大学,但是,他收到的……只是护理专业的录取通知书。”
  不是说当护士不好,但以他的成绩,如果不是孤注一掷的话,他完全可以选择更优秀的专业。
  王贺文犹疑的:“他为什麽……”
  “他为什麽骗我说考上了?他只是想安慰我……他为什麽要安慰我?因为……我想,他一直知道,那个球是我丢的……”
  纸巾很快被打湿,溶成纸屑粘在皮肤上,王贺文轻轻从我脸上摘下它们,我盯著地上散落的空瓶,排风扇的气流从头顶掠过,将难堪的味道通通吸尽,只有微甜的绿茶味道残留在口腔,身体像蒸过桑拿一般,虽然疲累,但却明显感到轻松,好像之前埋了很久的东西都随秽物一起冲走了。
  “後来你有和他联系吗?”王贺文问。
  “没有,我不敢。”
  只要想到当事人可能什麽都知道,我就羞愧得无以复加,那麽多次,被老师和同学们赞扬,夸我做事有恒心,有毅力的时候,静静微笑的他在想什麽呢?
  其实一直包容对方的,不是我,是他。
  我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他一遍遍抚摸著我的背,像给长毛猫顺毛那样。
  “也许是你想多了,假设他知道真相,既然选择不说出来,就说明他已经原谅你了。”
  “会吗。”
  王贺文重重的点头。
  “而且,护理专业也很好啊,那麽好的学校,能进去就很厉害了,是很多人一辈子的梦想呢。再说,像你说的,他那麽优秀,进去後也许能转专业也不一定……现在医学很发达的,也许他的耳疾已经好了也不一定……就算没好,不是还有助听器麽,小小的装置塞在耳朵里也不是很明显……说起来,我有一个同事……”
  他絮絮的说著,话题越扯越远,直到把我逗笑为止。
  ……
  他帮我整理领子和袖口,确定身上没有异味後我按开弹簧锁。
  厕所大门刚好在这个时候打开,正对著我们的方向走进来一个人。
  他显然对两个男人从一个单间走出来这件事十分惊讶,但还是礼貌的掩饰住了,然而当他看见王贺文时,薄薄的嘴唇便微妙张开了,左眼写著疑问号,右眼写著感叹号。
  他的目光很快移到我身上,并在我和我身後还未合紧的门板之间来回穿梭。
  “好久不见。”王贺文说,他伸出右手:“黎佳庚。”
  我在心里吹了声口哨,真是孽缘呀……
  幸亏他没早一点进来,我暗暗庆幸,并飞快瞥了眼镜子。
  小黎同志一看就是没经过什麽大事的人,王贺文的手都悬停半天了,他还一味盯著我看。
  我也不吃亏的看回去。
  黎佳庚长得很顺眼。
  他穿著深色的休闲西装,良好的剪裁衬托出他修长的体型,只是湖蓝色的衬衣有些皱,好像被人硬从裤腰里拽出来过,配合他微红的面色,给人一种刚被凌虐过的感觉,从半敞的领口能看见精致的白金挂饰。
  可惜无论他的穿著多得体,那条鲜红色、纱质、丁字内裤却一直在我脑中漂浮。
  我忍不住笑了。
  “呃,这是嘉北,我们正在交往,”王贺文打断我的脑补,转头对我说:“这是黎佳庚……”
  “你好。”我朝他抬起下巴。
  “啊!”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头迅速低下,再扬起时换成了一副笑脸,对王贺文说:“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啊哈,我还说你也不该这麽开放,怎麽会在厕所就忍不住……”
  呵,原来是把我当成出来卖的了。
  不过这家夥说话也太直接了,我有些疑惑的看向王贺文,後者见怪不怪的低喝道:“说什麽呢!你怎麽还是这样,说话不走脑子。”
  黎佳庚把手揣进裤兜,端著肩膀无谓的说:“知道啦知道啦,你最保守了,要不要我送你面锦旗啊?”
  这种“老熟人”模式的交流令我无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被宠坏了的孩子般的说话方式,到底是拜何人所赐。
  “其实在厕所里也没什麽不好,听说有的人就很喜欢,越是狭窄的空间越刺激嘛!但我觉得挺不卫生的,难道说你喜欢?”
  黎佳庚没料到我会突然插话进来,明显愣了一下,才说:“我才不喜欢,我只是来上厕所的。”
  我向旁边让出空当:“哦,抱歉,那挡到你了。”
  从我们旁边走过去时,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又深深看了王贺文一眼。
  两种含义自是不同,我心里冷笑,明明就是只天然呆,还装什麽傲娇系!
  “我们也走吧。”迟钝的某人拉拉我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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