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同桌的你————袖刀
袖刀  发于:2010年06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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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陈父这一巴掌,房里的动静马上引来一大批围观者,他们聚龙在病房门口,擅自按照目前的情形议论和推测著纠纷的真相。
  陈母本就不愿事情张扬,现在却弄得更加糟糕,她涨得满面通红,对父子俩嚷道:“你们干脆气死我算了!”
  说完身子一软,斜斜歪了过去。
  陈圆圆一直盯著母亲,这时第一个冲到床前抱住她的身体,把人放平,对还在愣著的父亲喊道:“叫医生,叫医生啊!”
  陈父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往外看,田恬已经按下呼叫器,并冲到楼道里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喊道:“医生──103号病人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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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最後竟然是田母出现中止了这场纷争。
  “你有没有常识?天大的事不能等出院再解决?”一脸严肃的女医生先是批评了田恬,然後转向陈父,“在楼道口就听见您的声音了。”
  “抱……抱歉。”
  “病人血压不稳,最好不要在情绪上刺激她,这个年纪,血压突然升高有出现其他并发症的可能。”
  “是是。”
  “而且,这一层的病人半数都有血压或心脏方面的问题……”
  “很抱歉……”陈父惭愧得抬不起头。
  “杨主任,情况已经稳定了。”
  陈母在药物的镇定下熟睡过去,杨主任点点头,接过护士的记录看了一眼,目光又转向陈圆圆。
  後者心中一凛,刚见了这位医生训人的劲头,以为终於轮到自己了,便做好挨训的准备。
  谁知杨主任只是淡淡看他一眼,又看看其余人,然後指指门外:“我们出去谈,不要影响病人休息。”说著率先向外走去。
  陈父和陈圆圆均是头皮一麻──被主任医师叫到外面单谈,这对病人家属来说可不是什麽好兆头。
  陈圆圆心思恍惚的走在最後,田恬悄悄捏住他的手,小声说:“这是我妈。”
  走廊里已恢复应有的宁静,田母转过身,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公事公办的口吻对陈父说:“病人现在没什麽大碍,这个时间……您还没吃饭吧,先去吃点东西吧。”
  “呃……您有什麽话就直说吧,我承受得住。”陈父绷紧了神经。
  田母一愣,随即道:“您想太多了,我只是有话要同他们两个单独说而已。”
  “啊?”陈父赶紧接道:“别,要是和病情有关,您直接跟我说,千万别瞒著我!”
  杨主任低头笑了一下,抬起头:“本来呢,今天该我休息,但因为你们家的事,害我午饭都没吃好。”看到对方露出愕然的表情,她拍拍田恬的肩:“这是我儿子。”
  “啊!!”陈父慢慢明白过来,恼怒的瞪向陈圆圆。
  後者赶忙辩解道:“我也是才知道……没故意瞒著您!”
  田恬从母亲的手底脱出,为他们介绍道:“陈叔叔,这是我母亲。妈,这是陈叔叔。”
  田母点点头:“我知道,昨天的急救是我接的。”
  “麻烦大夫了。”陈父尴尬的看向一旁。
  陈圆圆看看父亲,又看看田恬,有些进退两难,田恬隔著眼镜片向他使了个眼色,後者咬咬牙近前一步:“伯母。”
  “妈,这是陈圆圆。”像捧著一块珍宝似的,田恬拉著陈圆圆的手腕子,平静的面容立时表情丰富起来,田母看了儿子一眼,对陈圆圆点点头:“你好。”
  陈圆圆见了“传说中”的田恬的母亲本就紧张,又夹在病房门外、父亲之间,心情和状态都是僵硬又尴尬,自己都觉得自己看起来可能呆呆傻傻的。
  从田恬手里抽出手来,身旁的父亲果然已经重重一哼,转身回到妻子身边。
  “爸。”陈圆圆也要跟进去,田恬却拉住他,“让叔叔冷静一会吧,你跟过去只会更糟。”
  陈圆圆为难的看到房门在面前合上,田恬轻声安慰他:“没事的,叔叔再怎麽生气也不会在阿姨面前发火的,你去了反而不好。”
  也有道理。
  可是老爸发火还不是因为你和我……
  现在又插进来一个类似亲家母的角色,情况会更糟吧。
  虽然这样想了,却也没有退缩的意思,预料到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他却下定决心即使磕磕绊绊的,也要努力前行,而没有中途退缩的打算。
  他已经逃避了太多年。
  最後田母也说,不如一起吃个饭吧,也给你父亲带点。
  於是三人在近处的餐厅坐下来,不是用餐时间,落得个清静。
  白色四方桌,正中一管塑料小花,由田恬做主,点了几道三人都爱吃的菜。
  不知是不是已换下医生服的缘故,田母看起来比在医院里稍微和蔼了一些,没有想象中的严厉责问和审视的目光,菜上齐之前,话题一直围绕在田恬这些年的工作上。
  田恬忙著给母亲河陈圆圆布菜,还不时插入话题权作润滑剂,小半碗西湖牛肉羹下肚,陈圆圆这才舒服得身体发暖。
  只是左脸隐隐有些肿痛。
  说到上个季度的休假时,田母忽然叹了口气:“这孩子,当他跟我提要求,让我帮他找一间没用的空房当他的病房时,我真是吓了一跳。”
  “妈。”田恬打断她,“都过去的事了,您还提。”
  陈圆圆注意到他的耳廓有些红,真是难得。
  田母不理他,继续说:“他啊,自从摊牌後就没求过我什麽,也没这麽任性过。这麽多年,也没交过什麽朋友,恩,我是说……那种朋友。我几乎都快忘了他是同性恋这茬了,没想到,不闹则已,一闹起来……这麽出格。还让我帮他做脑瘤诊断书,你说说,有这麽干的吗?这不是自己咒自己麽?”
  虽是数落,但话外语气却把陈圆圆当自家人般告状。
  “是……是太过分了。”陈圆圆觉出这一层,有点羞赧,也只能顺著应下去。
  “我当然不同意,但是他说……他这辈子就疯这麽一次,如果能行,以後就定下来了。我这个当妈的也不愿意看他老这麽一个人晃悠啊,这时我才知道,合算他单身这麽多年,就等这一次呢。”说到这,又用眼角夹了夹儿子,後者正把眼镜夹在手里把玩,感觉到母亲的注视,微微扯了扯嘴角。
  结账的时候,田母把打包好的食物递给他,“不要和你爸吵,老人家是需要多一些时间去消化的。”
  “是。”
  “等你母亲醒来,我再和她聊一聊。”
  陈圆圆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麽,过了好半天才後知後觉的发出疑问:“……啊?”
  田母拍拍他的肩:“当父母的,都希望孩子好,我和他斗了这麽多年,早看开了。没事的话,去休息吧,眼睛都红了。”
  田母看看半掩的店门,道:“我就不等他了,先回办公室了,等事情过去,一起来家里吃饭。”
  说完便朝医院的方向走去。
  田恬走出店门时只看到陈圆圆一个人,脸上都是可疑的红晕,不禁奇怪,在他追问下,後者才磕磕巴巴复述出刚才的那段对话。
  田恬却是早就料到似的,没有太大反应,陈圆圆却觉心潮澎湃,一个劲的重复著:“怎麽这麽简单?你妈不是很严厉吗,怎麽这麽容易就……还说要帮我劝我妈?”
  田恬揉揉他的脑袋,说:“很多事情,只有去做了才知道是容易是难,其实没有你想的那麽难以面对。”更何况,我还打了那麽多年基础。“对於我妈来说也是,见到你之前她一直揣测你会是什麽样子,在她眼里,除了他儿子我,别的同性恋都是庸俗且变态的。我就知道,她见了你就会改变想法。”
  见他还在痴痴怔怔的不知在想什麽,田恬一把扳过他的脸,仔细看了一眼,道:“没错,是该补觉了,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陈圆圆把脸扭开:“不了,我想等我妈醒过来。”
  田恬皱眉看著他,忽然道:“要不……这样吧,跟我来!”
  陈圆圆被田恬拉到住院部三楼,直奔挨著逃生通道的小房间。
  “正好,我那间‘病房’还留著呢。”

  50完结

  50
  病房还保持著上次来时的样子,白色的布帘,白色的床单,矮小的床头柜。
  因为已经得知重病是作伪,那麽这间病房也不过是道具之一。
  故地重游,放眼望去,陈圆圆只觉自己挺傻帽的,连基本医用设施都没有的房间,怎麽可能是那种重病号的病房呢!
  明明就是个精简版的卧室嘛。
  “正好,你可以在这睡一会。”田恬一边说一边把门关上,并将陈圆圆向房间中央一推。
  看到床铺下意识感到头脑发沈,眼皮马上就要粘起来的错觉,陈圆圆在房内用力嗅了嗅,还好,没有药水味。
  阳光从半敞的窗帘後照进来,白色的褥单看起来干爽又柔软,他松了松领口,在床上坐下,田恬走到窗边,唰的拉开窗户,树木的湿气和微风立刻透进来,一抹浓绿的枝桠也见缝插针的顺著打开的窗探进头。
  “哎呦,看来去年修剪树枝把这给忘了。”田恬笑著说,然後就要去撅那枝桠。
  “别,挺好的。”
  绿稠稠的树叶贴在洁白的布帘旁,看著挺讨人喜欢。
  陈圆圆後背靠著床头的墙壁,想到自己每回来探病时,田恬就是坐在这个位置。那段时间,自己每天做的最多的事,除了不断回忆他们曾经拥有的过去,就是神经质的提醒自己:不要再陷进去啊,他是个病人!
  可是实际上他早就陷进去了,比听到对方罹患重病就昏头胀脑的买了机票还要早。
  只是他自己不承认罢了。
  如果田恬的病不是作伪,他想,他也会和他在一起。
  可能是面上带出了表情,田恬倚在窗台前问他:“想什麽呢?”
  “想你骗我的事呢,想揍你。”
  田恬嘿嘿一笑,俯下身来:“兵不厌诈。”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圆圆没说话,对方又凑近一些,看姿势是要索吻,陈圆圆舔了舔嘴唇已经做好准备,但田恬只是盯著他的左脸问:“还疼吗?都有点肿了,本来想找点药给你擦一擦,但估计你这麽爱面子肯定不愿意。当时真想一拳揍回去,还好没有,那一瞬间都忘了那是你爸了。”
  “嘁,男人麽,挨个巴掌算什麽。”像是想抹掉对方的视线似的,陈圆圆用力蹭了下左脸,然後又盯著镜片後的双眼,收起玩笑的表情:“喂,我想好了,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都不会和你分开的。”
  “……”
  “也不会和别的女人相亲。”又补充道。
  对方眼里慢慢燃起热切的光芒。
  陈圆圆不自在的咳了一下:“至於那麽惊讶麽!”
  “你都做了那麽多……我再退,就忒不爷们了。”
  田恬的眼角慢慢眯起来,在笑容绽放之前,手掌按上陈圆圆的脑袋,用力抚了一下他额前浅栗色的碎发:“傻瓜,你以为是仙鹤报恩呢?”
  “喂,难得我这麽认真的!……唔……”
  吻如约而至。
  起初只是轻浅的触碰,不断的,快速的,多次的轻碰,像吻著水面的鱼,不知是谁先探出舌头,顺著嘴唇的形状,渐渐向缝隙里潜入。舌尖勾结起来,在湿润的口腔内没有章法的推拒和缠绕,连风也不能吹散的热气在彼此身体深处升腾著。
  直到呼吸有些不畅,两人才大口喘著气分开。
  嘴边还残留著余韵,唇舌都被吮得发麻。
  默不作声的对视里,空气好像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田恬先站起来,他向远处走了几步,烦躁的扯了扯领口,好一会後才说:“你就在这睡一觉,到时间我叫你。”
  “好。”
  陈圆圆背对田恬冲墙侧身躺下,身体蜷得像只虾子。
  田恬等待了一会,直到身体完全平复下来才朝床的方向走去,轻轻拉起底部的被单,披在侧身躺著的人身上。
  碰到嘴唇也没反应,田恬俯下身,看到陈圆圆薄薄的眼皮下面,眼珠在轻微颤动,睫毛却一动不动。
  真是,这麽会功夫就睡著了,还逞强说不困。
  在他额头靠近太阳穴的地方印下一个吻,又擅自拎了把椅子过来,田恬在紧贴著床头的位置坐下。
  实在太疲劳了,陈圆圆很快就陷入短促却混乱的梦境中。
  哭泣的母亲,愤怒的父亲,明明是笑著却仍显得严肃的田恬的母亲,他们的面孔一一在眼前闪过,像重放了一遍白天发生的事,睡著比醒著还累,真是。
  隐约醒了几回,但因为没听到田恬唤他,便放心的继续睡下去。
  然後终於做了一个较长的梦。
  梦里他个子小小的,仿佛还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他在荒凉的大道上走著,没有人同行,也没有人等待,他不知道要去向哪里,只是凭借本能的向前走,直到天空暗下来,乌云在他身後大团大团的积聚著,并慢慢下沈,像要把他包拢一般带著沈重的压迫感。他本能的察觉到危险,他加快脚步,乌云却如影随形,最後终於变成有质的包袱一般沈甸甸缀在肩後,只要一扭头就能闻到那潮湿腐败的气味,并隐隐传出雷声,他怎麽也跑不快,甩不脱那包袱,路也变得崎岖,越走越窄。
  在烦闷恶心的感觉中醒过来,冷汗落下的一瞬间又觉得有些冷,看到窗外昏沈的颜色才晓得雷声是真实的。天空正在酝酿一场大雨,连那硬挤进室内的枝桠都被水汽打得蔫蔫的,却显得越发油绿。
  背部仍然有被重物压迫的感觉,陈圆圆略一回头就看到搭在脸旁的修长手指,原来,说好到时间叫醒他的田恬也睡著了,不仅如此,还是以下 半身留在椅面上,上半身趴在床上的姿势,手臂还固执的环著他的肩膀。
  陈圆圆笑了一下,没有动也没有叫醒他,因为他知道,田恬并不是那梦里的包袱,而是後来隐隐出现在扭曲道路前方向他挥手的少年。
  如果梦境还能继续的话,他相信,之後等待他的一定不再是噩梦。
  陈圆圆拾起那只手,捡著最长的中指轻轻吻住,些微的墨水余香透入鼻端,吻变为含吮,指甲前端到指甲缝隙都被湿润唾液包裹住。
  他想到那些蓝黑色的端秀字体,想著那些字迹是如何从这样的指尖流淌到纸面上,那只肥肥胖胖的钢笔是如何被这样的手指捏住,驱使,想著这样的手掌曾疯狂的索求过自己的身体,摩擦过每一个角落……他连对方哪根指头的侧面有茧子这种事都记得一清二楚。
  田恬仍在睡著,却因为手指被抚 弄而发出低微的呻 吟。
  陈圆圆著了魔一般,用力吻吮他的手,很快,每个指尖都被浸染上粉色,他把那只手放进怀里,胸口的位置,又去亲吻他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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